布宜诺斯艾利斯传(“如果宇宙有一个中心,那一定就是布宜诺斯艾利斯。”一部关于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城市历史传记,展现孕育伟大作家博尔赫斯的神奇城市的发展历史)(建投书局策划)(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5-12 05:4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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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美) 詹姆斯·加德纳

出版社:中译出版社(原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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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宜诺斯艾利斯传(“如果宇宙有一个中心,那一定就是布宜诺斯艾利斯。”一部关于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城市历史传记,展现孕育伟大作家博尔赫斯的神奇城市的发展历史)(建投书局策划)

布宜诺斯艾利斯传(“如果宇宙有一个中心,那一定就是布宜诺斯艾利斯。”一部关于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城市历史传记,展现孕育伟大作家博尔赫斯的神奇城市的发展历史)(建投书局策划)试读:

版权信息布宜诺斯艾利斯传/(美)詹姆斯·加德纳著;赵宏译.——北京:中译出版社,2019.3ISBN 978-7-5001-5845-5Ⅰ.①布…Ⅱ.①詹…②赵…Ⅲ.①城市史-布宜诺斯艾利斯 Ⅳ.①K978.3中国版本图书馆CIP数据核字(2018)第299156号BUENOS AIRES.Copyright © 2015 by James Gardner.All rights reserved.Printed in the UnitedStates of America.For information, address St.Martin's Press,175 Fifth Avenue, New York, N.Y.10010arranged with Andrew Nurnberg Associates International Limited版权登记号:01-2018-7440出 版 人:张高里特约编辑:黄艳 任月园责任编辑:郭宇佳 张孟词装帧设计:肖晋兴排 版:壹原视觉谨以此书纪念乔钦姆·纽格罗斯切(Joachim Neugroschel,1938—2011)[1]他为人们带来了“无尽的欢乐”序

1999年2月1日,我初到布宜诺斯艾利斯,便想找一部布城传记以了解这座城的起源、城市景观的发展和演变。我读过不少知名的城市史,巴黎、伦敦、罗马和纽约都有。布宜诺斯艾利斯是同样伟大的城市,想必也有不少水平高超的传记。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描写布城琐碎细节的书我虽然找到不少,却没有一部能宏观地介绍这座城的历史。转眼16年过去了。16年间,我在二手书店淘得了几本绝版的布城史,写得都非常不错。近几年,也有很好的新书面世。不过,这[2]些书要么专讲波特诺人——布城的居民,要么是城市规划方面的专著,详尽而学术气颇浓。理想的城市史本该轻松易读,我却求而不得。而且,我好不容易找到的书也都是西班牙语写的。

于是,我放弃了买书的念头,决定自己写一部通俗易懂、面向大众的布城史。我觉得有必要在开篇的地方说明一下——本书乃一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城市史,涵盖了布城的方方面面,尤其关注这里的人如何聚拢而来,这座城如何随时而变。于我而言,布城的物理特质最为重要,比如棋盘般的城市格局、奇特变迁的建筑风格、基础设施的技术变革等。其次,我也关注生活在布城的人和他们生活的方式。书中自然会讲到布城历史上的一些重大事件,但这不是主旨所在,故此和布城生活无关的事件,也就略去不提了。“布宜诺斯艾利斯”一词,既可指布宜诺斯艾利斯自治市,也可指布宜诺斯艾利斯省,还可指大布宜诺斯艾利斯都会区。布宜诺斯艾利斯自治市是阿根廷的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省的面积和英格兰差不多大,环绕在布市周围;而大布宜诺斯艾利斯都会区则由布市和周边的卫星城构成,人口多达1300万。本书讲述的是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自治市的历史。具体而言,涉及的地理范围西至帕兹将军大道,南至里亚丘埃洛河,东部和北部的界线则在拉普拉塔河。

本书不是学术著作,目标读者也不包括学者。这些年来,我常漫步布城街头,心情愉悦,细致观察,我也认真甚至废寝忘食地阅读了大量关于布城的著作,我的作品从上述观察和阅读中受益颇多。阿根廷国内和国外的学者对布城的历史作过大量深入细致的研究,涵盖了这座城市最微小的细节,从街道的铺砌到电力的引进,从肉制品出口到宫殿建筑的风格。这些成果为我提供了大量信息,加深了我对这座城市的理解。但是,我并不打算把本书写成一部学术型的布城史。

布宜诺斯艾利斯能出现于西半球本就是个精彩的奇迹。据我所知,美洲的任何地方,无论北美、中美还是南美,没有哪个城市像布城这样,最初的目标就是建成欧式的首都。布城的历史虽然充满曲折,最终却奇迹般地实现了这个目标。今天的布城集众多城市的优点于一身,给人愉快的生活体验。然而,哪怕没有这些好处,能在美洲成功建起一座欧式的首都,仅凭这点就足以令世界惊叹了。前言 宇宙的中心:布宜诺斯艾利斯

世上城市虽多,独特如布宜诺斯艾利斯者屈指可数。这些城市虽然都是大都市,但单有体量,称不上独特。它们中间有的历史悠久,有的却极其年轻,故此独特之处,也无关年代。一座城市美不美,历史上是否有过举足轻重的地位也不甚要紧。此处“独特”二字,指的是一座城市能让生活在这里的人朦胧而诗意地感受它的无限和永恒。在历史学家和记者看来,这无限和永恒,即便算不上痴人说梦,也多少有点虚无缥缈——再庞大的城市终有边界,无法达到“无限”;再古老的城市,也曾一片荒芜,更不可能“永恒”。但是,独特的城市自有魅力,以神秘而又难以言说的方式让人觉得这城亘古就有,也永不消失。布宜诺斯艾利斯尤其如此。本城最负盛名的诗人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在他最负盛名的诗中写道:“有人说,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历史有个开端,可在我看来,这城就如水和空气,永恒不变。”同理,独特的城市在地图上虽有边界,却有永远看不尽的风景、猜不透的魅力。在博尔赫斯的名作《阿莱夫》(El Aleph)中,有个蕴含整个宇宙的神秘地点。站在这里看出去,宇宙的一切都清晰可辨。诗人将笔下的这个地点设定在布城城南的加拉伊街上,很有些深长的意味。

无限和永恒的魅力,让住在布城的人觉得这里就是世界的中心、宇宙的中心。这魔法般的感觉无关城市规模,也无关它的历史。布宜诺斯艾利斯散发着青春般的活力,但又有帝王般的威仪。别的城市再大、再有名也难寻这样的气质。我一生走过许多城市,能集诸多魅力于一身的寥寥无几。掐指算来,有巴黎、伦敦、罗马、纽约,还有便是布宜诺斯艾利斯。故此,一到这里便顿觉惊艳。

阿根廷作家列莱奥波尔多·马雷查尔的著名小说《亚当·布宜诺斯艾利斯》(Adán Buenosayres)也许最能体现作者将布城视作宇宙中心的匠心。这部作品出版于1948年,长达800页,被誉为阿根廷最好的小说。小说无论情节还是旨趣,都有意模仿乔伊斯的《尤利西斯》(Ulysses)。它是部标准的现代主义小说,以城市生活为核心,出现了大量布城街道和广场的名称,百来个人物虽各有特色,却都有波特诺人的鲜明风格。“波特诺人”本意为“港口居民”,意即布城居民。小说开头写道:亲爱的读者,请你想象自己是一只轻盈的小鸟,在20世纪

20年代某天早晨,从高空俯瞰这座城市。当城市的景象映入你[3]

这个波特诺人的眼帘,你的心中一定充满骄傲。顺风圣母港停

靠的黑色大船发出浑厚的声响,甲板上堆满世界各地的工业品,

还有七大洋出产的货物,各色人种穿梭其间,声音嘈杂。城中火

车进进出出,奔走于布城和北方的森林、西方的葡萄园、中部的

农田、南方的草原之间。

人的境况不断变化,人性也无比复杂。布城纵横的街巷和近50个行政区每天都上演着人间的悲喜。在《亚当·布宜诺斯艾利斯》中,作者马雷查尔试图通过布城的生活探讨人的处境。更为关键的是,他对普遍的人性毫无兴趣,只关心布城的居民。一个外乡人读他的小说,犹如偷听(而不是聆听)波特诺人之间的谈话。显然,马雷查尔明白,除了阿根廷人,无人认同布宜诺斯艾利斯是宇宙的中心。但更重要的是,他也不在乎外国人怎么想。布宜诺斯艾利斯有足够多的粉丝、足够多的文化自信、足够疯狂和横扫一切的能量和动力来支持马雷查尔的宇宙中心论。过去如此,现在依然如此。这足以让马雷查尔满意,也足以让他的同胞们满意。

事实上,说布宜诺斯艾利斯是宇宙的中心,听上去确有几分不可思议。布城很少吸引世界的兴趣。400年之前,西班牙国王下令设立这座城市,然而起初的200年间,西班牙王室也认为此地太过偏远,不值一提,因而一直将其抛诸脑后。即便今天飞机出行的时代,外国人对布城也大多只有模糊的概念。但在波特诺人看来,他们的城市不仅是宇宙的中心,而且完美无缺,简直就是永恒的本体,毫不逊色于巴黎或者纽约。我常暗想,从未去过布城的读者,如果了解布城居民的这种想法一定都会惊讶万分。

可是,当你穿行于布城熙熙攘攘的街道,你就会慢慢理解波特诺人的情感和逻辑。这座城会让人迷失自我,融入其中,甚至恨不能在此度过一生。帕兹将军大道绵延30千米,是一条宽阔的高速公路,近乎环绕布城,成为城市的边界,将布城和外面的世界分割开来。从毗邻布城的阿韦亚内达、拉努斯,到万里之外的格陵兰岛和苏门答腊岛,统统都是“外地”。能幸运地落在帕兹将军大道之内的区域,就是这个叫作“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宇宙。布城之内,住着300万波特诺人。城内街巷纵横,有些地方连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也从未到访,有些街道的名字他们也叫不上来。而帕兹将军大道之外的大布宜诺斯艾利斯都市区,生活着1000万人,他们可算不得“波特诺人”。

遍布布宜诺斯艾利斯的书店,称得上体验“宇宙中心”最好的去处。我去过很多城市,还没有哪个像布城这样有如此众多的书店。布城的书店不光卖新书,还有不少专售二手书。行政区无论居住为主还是商业为主,个个都有书店,而且一个街区之内往往不止一家。有些书店是新开的,有些则有百年以上的历史,稳稳地占据着街道的一角。市中心的大型连锁书店,买得到拿铁咖啡和最新的畅销书;而有些书店,窝在城市边缘冷清的小巷里,店里的图书不少都蒙着厚厚的灰尘。[4]它们出版的时候,阿根廷最后一位独裁者甚至还没下台。书店之中,如果细看书架之上,往往会有意外的收获:这里居然和巴黎、伦敦、纽约的书店一样能找得到不少介绍布城的书籍,有介绍布城夜总会和酒吧的,有介绍当地公园的,有布城48个行政区的历史书,有解释街道名称由来的畅销书,也有20世纪30年代布城劳资关系的学术著[5]作,还有价格不菲的精美图册用来介绍诺尔特区“美好年代”风格的宫殿。店里尤其多的是数十种布城秘史,往往冠以“神秘布城”“隐秘布城”或者“不为人知的布城”这类书名。布城介绍本地历史和风情的书籍之多,在南美洲算得上首屈一指,即便放眼全球,也没有几个城市能出其右。可见布城的价值深受市民肯定;波特诺人的身份,也深受市民认同。否则,没有哪个城市能出版这么多介绍本城的图书。

美国诗人埃兹拉·庞德曾经说过,“忠诚而有责任感的人,只要500个就能撑起一个文明”。探访布城的历程中,我常想起这句话。波特诺人好似古罗马诗人维吉尔笔下生活在阴间的人:“他们有自己的太阳和星辰”。波特诺人和其他地方的阿根廷人一样,对世界文化潮流的发展十分关注,对异国的文学、音乐、绘画和电影也有浓厚的兴趣。但是,布城自己的文化传统非常强大,只有极少的本地艺术家能逃脱这种文化的引力,如扬名海外的诗人博尔赫斯和作曲家艾斯特·皮亚佐拉。布城有备受本地人爱戴的诗人和小说家,却鲜为外人所知。布城当地的名人,例如演员、古典乐手、政治家等,极受本地人赞誉和喜爱;而出身巴黎、伦敦、纽约的名人,在自己家乡却往往难以享受同样的待遇。

布宜诺斯艾利斯是一座回忆之城,充满了鬼怪故事和悲情的对抗。城里有历史悠久但仍在经营的剧院和夜总会,夜夜喧闹,备受人们喜爱。但布城人也对已经消逝的茶馆和旋转木马津津乐道。怀旧已然成了布城的习惯。在布城,你碰得上奇特的“专家”,对本城最细小烦琐、鲜为人知的风俗和传说了如指掌;也找得到一大堆导游,对本城的介绍免不了添油加醋地一番美化,顺带不忘吹嘘一下自己的服务专业。早在19世纪80年代,作家们就开始满怀深情地书写消逝的布宜诺斯艾利斯。今天,何塞·安东尼奥·王尔德创作于1881年的作品《布宜诺斯艾利斯:就像70年前一样》(Buenos Aires desde setenta años atrás),已成了本地文学的经典之作;而阿根廷之外的人,对本地的作品往往一无所知。

如果布城的某地没有可用的历史素材,当地诗人也很愿意创造演绎一番,足见本地怀古之风多么强烈。博尔赫斯的著名诗歌《布宜诺斯艾利斯建城的神秘》(La fundacion mitologica de Buenos Aires)就是一例。博尔赫斯见他热爱的欧洲有丰富的神话,不免想为自己生长的地方也创造一个,便如此描述拉普拉塔河的首个定居点:那时,拉普拉塔河碧蓝的河水,好似来自天上。成千上万的人们,穿越了五个月亮那么宽的大洋,无惧海妖和恶龙时常出没,终于来到这里。

同样,另一位优秀的本城诗人西尔维纳·奥坎波如此描写布宜诺斯艾利斯:[6]索利斯和门多萨到来之前,人们就在遥远的地方想象着你,在心里创造了你。他们还不确知你是否存在,模糊地想象着平原之上的你,却依然渴望,在一个没有狂热、没有暴君、没有恶蟒的地方,沐浴你永恒的阳光,与你的朝露为伴。

我曾好奇布城人何以如此怀旧。波特诺人对布城身份的自豪、认同和坚守只在北美和欧洲的名城才能见到。然而要不了多久,你就会发现原因所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和其他伟大城市的差别在于它已经落后于人。可以说布城领袖们一个世纪前的梦想,今天并未实现。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时,阿根廷是世界第8大经济强国,拿任何一条物质标准评判,都能把加拿大和澳大利亚远远甩在后边。而时至今日,阿根廷好不容易才守住全球排名的中位线。替当今执政党说话的人会说阿根廷这些年发展得不错,或者说国内外敌对势力的干扰才是阻碍阿根廷发展的根源。但是,每个表面骄傲的布城人心里都明白,阿根廷错失了机遇,本该更好。对现实的清醒认识和内心的自豪感展开了拉锯战,这种纠结的心态成为当代阿根廷人的特点,而布城人尤甚。

100年前,阿根廷人对未来怀着火热的憧憬,心态和今日大不相同。那时的布宜诺斯艾利斯,似乎很快就会成为世界第一强国的首都。舞台已经搭好,座位也已经排定,只等好戏上演。布城迎来了自己的[7][8]“镀金时代”,建起了布杂派风格的奢华宫殿、巨大穹顶的议会大厦、廊柱雄伟的学院,竭尽所能地复制欧洲的古典风情,整个城市闪耀着精致的光芒。然而,历史却开了个玩笑,阿根廷国运衰落,布城也跟着沦落,往昔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一去不返。然而,那种如此迫近却终不可及的辉煌,却始终留在波特诺人的心中,从未远去。我在布城人身上,看到了人性辛酸而又伟大的弱点。然而也正是这个弱点,赋予布城一种悲情而任性的贵族气质,使得这座城市如此与众不同,格外值得世界关注。

故此,本书会描述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诸多好处,也会讲述我发现的复杂情况和不尽人意之处。传统的游记往往只写一个地方的优点,只介绍值得一看的东西,其余则一概避而不谈。丑陋的小加油站、铁轨上锈迹斑斑的跨线桥、20世纪70年代沉闷的理性主义建筑遗存仿佛根本就不存在。这就好比欣赏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美丽的湿壁画时,不该去想壁画上的污点,游览布城时,这些丑陋的地方也不该看。除了告诫游客绕开这些地方,谁也不会提起它们。但是,布城之所以有趣就在于自身的丰富。所有的城市,都不只是值得一看的金碧辉煌的宫殿,也不只是值得光顾的餐馆和俱乐部,应包括那些破败丑陋的地方。他们是不可分割、自成一体的整体。了解任何一个城市都该全面,布城也不例外。

以游客的眼光看待布城是一回事,而以城市规划专家的眼光看待布城则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在游客看来,布城是一个装着各种物品的盒子,盒子里的东西比盒子本身更有趣。人们打开盒子,找寻值得看一看、试一试的东西:共和国广场上的方尖碑、老城区圣特尔莫、雷科莱塔国家公墓、阿根廷烤牛排、门多萨葡萄酒和探戈表演。但是很快人们就会发现,这些并不是布城的全部。人们会看到一大片呆板单调的工人住房,或者状况糟糕的基础设施,乏味得毫无生气,且和当代审美的品位完全相悖。仅以传统游客的眼光看,这些都不是真正的布城,至少不是他们想看的布城。

但是,如果布城不是盒子,而是个复杂的有机体,我们所见就会大不相同,而且肯定更加有趣。这下布城没有什么不能看的东西了。雄伟堂皇的景点依然引人注目,但是无数背街的小路也毫不逊色。以整体的眼光看待布城,宏伟的景点固然重要,通往景点的过程也同样重要;甚至在某些偏僻的城区没有什么可看本身也是件颇有意思的事。一切都有美学和历史上的意义,以这种眼光行走于布城,人们永远不会迷路,不会乘错车或下错站。人们在城中走过的每一步、看到的每一物,甚至没看到的每一物都是风景,都是布城体验的一部分。

胡安·B.胡斯托大道就是个不错的例子。胡斯托大道是城里最长也最丑的马路,从来没人说过它半句好话,我也一样。此路穿过布城西区差不多有16千米长,整条道路没有一座像样的公园,没有一座引人注意的教堂,也没有一个错落着私人住宅的漂亮路口。大部分的路段本来就不是给人看的。除非必要,也没人会在这条路上行走。胡斯托大道之所以破败如此,在于一部分路段是沿着一条早已存在的铁路修建的。来往的列车给沿线的居民区带来噪声和恶臭,于是人们造起了厚厚的高墙把铁路挡在墙外。这样一来,胡斯托大道的东侧就成为死气沉沉的区域。从城市规划的角度看,这种了无生气的氛围容易传染,进而影响道路周边的许多区域,让人们觉得这地方不适宜居住。所以,大道沿线开了不少轮胎店和加油站。这些店铺之所以能开在居民区,不仅说明这里租金便宜,也无疑宣告了这一带城市规划的失败。

除非严重迷路,游客一般不会来到胡斯托大道,许多本城人一生都没来过这里。胡斯托大道一带毫无美感可言,在人们心目中的恶劣形象似乎也很难改变。

但是如果我们深思一下,换个视角,就会发现胡斯托大道所在的布城西区其实大有意趣。如果和波特诺人谈论布城的地势,他们十有八九会告诉你,布城坐落于有名的潘帕斯草原上,地势平坦;只有城市的边缘临近拉普拉塔河,地势稍稍倾斜。但事实并非如此。尽管地形整体平坦,但数十万年来,从安第斯山脉到大西洋不断下沉的沉积层挤压形成了一些高低起伏的地势。其中一条正好和胡斯托大道的位置和走向一致。人类到达南美洲之前,此地丰沛的雨水汇入马尔多纳多河,再顺流而下。西班牙人到来后的数百年间,马尔多纳多河就成了布宜诺斯艾利斯西边天然的边界。但是,布城常常下暴雨,一下暴雨马尔多纳多河就泛滥成灾,成了致命的危险。天气炎热的时候,布城人喜欢在马尔多纳多河里游泳,但历史上发生过多次河边嬉水的孩子被暴雨冲走的事件。当时,马尔多纳多河是布城天然的下水道,远离城市的中心(即现在的五月广场),没人会住到那个地方。故此,19世纪中叶开始建造铁路时,选址马尔多纳多河一带宽阔且荒芜的区域是非常明智的决定,对市民的生活几乎没有影响。

铁路建成数十年后,布城当局决定将马尔多纳多河埋入地下(西班牙语叫作entubarlo)并在上面建造马路,这就是1937年开通的胡安·B.胡斯托大道。但是,胡斯托大道紧挨铁路,搬来此地居住的人仍然不多。现在马尔多纳多河仍然在胡斯托大道下面流淌,有时在多雨的1月,这条河的湍流会漫出堤坝,威胁沿途的10个行政区,只有这时布城人才会想起它的存在。这样一来,人们更不愿意搬到胡斯托大道附近居住了。在普通波特诺人看来,胡斯托大道是布城的一道疮疤。而喜爱探究城市的人则明白,在过去无尽的岁月里,安第斯山脉冲刷而来的沉积层直接且持续地影响布城,胡斯托大道不过是沉积层下沉的一个有趣的后果。

我们也可以用城市规划的眼光观察布城的建筑。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街景无疑是美丽的,但是它的美不同于巴黎、罗马或纽约。布城的建筑单个看来没有一座称得上伟大,但却有大量迷人的、令人赏心悦目的楼房,形成了极为赏心悦目的整体效果。布城的建筑好像总在模仿别人。如果一座建筑完成于1930年前,那么它大约效仿了巴黎的风格,其后则多数模仿纽约。自从1580年布宜诺斯艾利斯奠基起,或者自从波特诺人打算建造宏伟的建筑起,模仿就成为布城建筑的灵魂。在现存的教堂之中,最早的是玻利瓦尔街的圣依纳爵教堂。这座教堂隐约沿袭了罗马巴洛克风格,并受到西班牙殖民实践的影响;五月广场上的天主堂带有明显的法国新古典主义风格;19世纪中期建造了不少哥特式风格的教堂和公共建筑;20世纪早期建起的宫殿和[9]私人住宅带有精美繁复的装饰,可见受到巴黎国立美术学院“布杂派”的直接影响;20世纪30年代的建筑,带有装饰派艺术风格;二战后的建筑盛行理性主义的国际派风格;20世纪80年代又兴起了后现代主义建筑的风尚;而今天的建筑,则充满了解构主义的意味。

故此,当你走在布城街头,几乎每个街区都给人巨大的视觉刺激。人们都赞同布城几乎没有真正世界级的伟大建筑,可是布城建筑的形制与功能又总能给人带来惊喜。我们不禁好奇,这些喜悦和快乐来自何处?一段柱廊、一个穹顶、一个古老而破败的门廊,全都极尽繁复与奢华的装饰,一眼望去近乎滑稽。只有细细找寻,细细思量,才能发现布城建筑的美。一旦你体会到了美感,便会觉得那美强烈得如一颗子弹,穿透骨髓,于是也多半能体验到建筑师的一番苦心:即便远隔重洋,也不放弃对文化中心欧洲的渴慕;竭尽所能,倾尽全力,为自己钟爱的首都营造美丽、壮观、让人一见倾心的建筑。

成千上万破败的门廊,甚至胡安·B.胡斯托大道和五月广场上的天主堂、哥伦布大剧院一样都是布宜诺斯艾利斯的一部分。这些林林总总的建筑构成布城迷宫般的街巷,过去、现在和未来在布城生活的数以百万计的人们以及他们的行为,一起组成了布宜诺斯艾利斯。布宜诺斯艾利斯,是一座永恒而无限的城市,用布城人自己的话说,布宜诺斯艾利斯,就是宇宙的中心。第一章 文明还是野蛮:地理位置

世事变迁,而历史从未逝去。过去的年华,只是换了时空重新上演。读美国作家赫尔曼·梅尔维尔《白鲸》(Moby Dick)的开篇,倘若对作家笔下19世纪的纽约神往,欲探访熙熙攘攘的港口,请到1万千米以南的乌拉圭首都蒙得维的亚。今天的曼哈顿南区已经填埋了废弃的码头和城中的河道。陆地虽然扩张不少,曼哈顿人却已和水的灵动无缘。而蒙得维的亚老城位于一座半岛的顶端,像极了古旧的曼哈顿南区。这里,两层的楼房摇摇欲坠,河道在城中穿行,置身其中仿佛不可思议地回到了梅尔维尔笔下的纽约。

幸运的是,大多数情况下我们要追寻的历史离家不远,不必穿行1万千米。因为无论从时间还是空间来看,城市的发展都是放射状的,即由一个中心向外围扩展。故此,当你从超级现代的市中心出发往城外走,最后总能看到一片开阔的水域或是空旷的田地。这条规律简直就像宇宙大爆炸理论的颠倒版:你走得越远,沿途看到的东西就越古远。

这条规律用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绝对没错。布城是阿根廷的首都,1580年初建。当时西班牙的征服者胡安·德·加雷带领64名男子和1名妇女,从现在的巴拉圭首都亚松森出发,沿巴拉那河向南航行,在拉普拉塔河口建立了一个定居点。这个定居点就在今天的五月广场附近,位于现在的伊里戈延大街和里瓦达维亚大街两条街道之间。其后的400多年间,这一区域始终是布城和阿根廷的精神中心。150年前,此地聚集着一大片低矮的砖房,环绕一个院子而建。这样的建筑,在今天圣特尔莫区中心以南1.6千米的地方还能找得到。400到200年前的单层土坯房,在今天城市外围的行政区还能见到类似的建筑,更不用说维拉25区和维拉31区这样的贫民窟了。

3万年前,现在的白令海峡还是一片陆地,第一个人类族群穿越此处,在此后的千年间,他们的后代南下抵达了中美洲和南美洲。数百年前,欧洲人尚未踏足新大陆。要想知道布城所在的土地当时是何种面貌,只需到宪法广场站乘上一列开往布宜诺斯艾利斯省首府拉普拉塔市的火车。火车的条件很差,窗户肮脏,开动时带起的气流可能会把车门都吹得关不上。拉普拉塔市位于布城东南50千米,沿途如果坐在窗边或站在车门向外眺望,眼前就是充满神奇色彩的潘帕斯草原,一直延伸到天边。潘帕斯草原总面积约为80万平方千米,从安第斯山脚越过布城和拉普拉塔河,一直延伸到乌拉圭和巴西南部。草原一望无际,视线全无遮挡,看不见一座山,也没有一棵树。你会觉得这草原离布城就像南美洲南端火地岛的浮冰那么遥远。然而事实上,布城和布省都位于广袤的潘帕斯草原之上。眼前的一切,就是欧洲人尚未出现时布城的样子。“潘帕斯”一词,来自南美印第安部族克丘亚人的语言,意为“平原”。到访过潘帕斯草原的人,评价褒贬不一。不少游客觉得潘帕斯很美,可是大多数人都觉得它过于单调,放眼望去毫无变化,地势也缺乏起伏。但是我们不妨换个角度观察草原。例如夏至前后的正午,草原就会展示出噩梦般的强大力量,一望无垠并且安静得让人窒息。草高得能把人遮住,让人觉得自己会迷失在草丛里,再也找不到出路。

布城里早已见不到潘帕斯草原上的动物和植物,但是平坦的地势仍然是布城主要的地貌特征。布城有独特的美感和漂亮的公园,然而却没有出众的自然条件。历史学家何塞·胡安·马洛尼曾写道:“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地理位置,没有什么美感,也没有美学价值。这一带有两条并列的平面:一条是拉普拉塔河水域构成的平面,这是世界上最宽的河,宽得看不见另一边的河岸;另一条是陆地构成的平面,也就是潘帕斯草原,空旷而一望无际。这两条平面高度相差不大,色调也十分接近,由一条笔直的、连续的岸线将两者分开。说实话,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景致单调得令人压抑,没完没了,只让人觉得疲倦。”马洛尼的措辞也许太过尖刻,但说的也是事实。

布城的布局大致呈圆形,覆盖了约202平方千米的土地。西面和北面以33千米长的帕兹将军大道为界,南邻里亚丘埃洛河,东侧的边界则是拉普拉塔河。在任何方向上,从布城的一端到另一端都差不多是16千米的路程,步行穿越城区大概需要3.5小时。纽约的城区支离破碎,错综复杂,城中却有不少水域和城市生活千奇百怪地交织在一起。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地域则相当连续,城内建筑和人口的密度也没有明显的变化,这一点布城也与芝加哥不同。芝加哥同样建在开阔的平原上,东部也是一大片水域,城中心的密度相当大。然而一旦出了中心地带,人口的密度立刻就降了下来,环境也变得十分安静。

布城虽然坐落在潘帕斯草原,但草原和布城之间始终存在鲜明的[10]对立:潘帕斯草原曾经是、现在仍然是穷乡僻壤,是加乌乔人的家;布城则一直以“南美巴黎”自居,是光彩炫目的世界之都,眼界跨过了大西洋,时刻关注着欧洲的风尚。19世纪,阿根廷的文化身份问题曾激起了激烈的争论。后来的阿根廷总统多明戈·福斯蒂诺·萨米恩托于1845年创作的《法昆多:文明与野蛮》(Facundo o Civilización y Barbarie)就是这场争论中的一部重要著作。萨米恩托在书中明确地提出,潘帕斯草原对阿根廷民族身份的塑造起了重要的作用,该书的标题也有史以来第一次指出了布城和草原的对立。这个对立,始终贯穿在阿根廷其后的历史中。在萨米恩托看来,潘帕斯草原和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对立始终存在,前者代表南美粗犷、古老的传统,而后者代表欧洲的精致生活和启蒙思想。他在书中写道:“让潘帕斯草原的居民感到害怕的,不是土著野蛮人的入侵,就是尾随的老虎或者一脚踩上的蛇。对死亡的恐惧已成为草原生活的习惯,永远存在并且深刻地烙在阿根廷的民族性格上。在我看来,这恐惧让草原的居民在面对暴烈的死亡时,反而展现出一种坚忍的顺从。”

而波特诺人和草原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城里的人穿着欧式的服装,过着文明的生活,全世界都知道这一点。城里有法律、进步的观念、教育机构、市民组织、常设的政府机构等,不一而足。一旦离开了城市,一切都会改变……潘帕斯草原上的人,可不愿意效仿城里的生活,他们充满鄙视地拒绝城市的奢华和客套,也不愿接受城里人的装束。”

尽管萨米恩托将布城视作潘帕斯草原的对立面,但从地理上说,布城也是草原的一部分,几乎整个布城都坐落其上。这就是说,现在从布城到拉普拉塔市沿途才能看到的蒿草,几百年前遍布整个城市,连五月广场也都长满青草。潘帕斯草原海拔高度大约是30米,布城的边缘,也就是潘帕斯草原和拉普拉塔河之间,形成了一个明显的斜坡,当地人称为“巴兰卡”(barranca,意为峭壁或峡谷)。这样的地形形成一条边沿,连绵不断地环绕着布城,自布城西北的贝尔格拉诺区开始一直延伸到最南端的博卡区。

如今阿根廷总统的著名官邸玫瑰宫(字面意为“粉红房子”),就坐落在巴兰卡旁边。然而谁也不曾想到过去在潘帕斯草原和拉普拉塔河水面之间(也就是巴兰卡的底部)是一排泥堤和沙滩。黑人洗衣妇在河边一边洗衣服,一边闲聊歌唱。盛夏酷暑时分,年轻的男孩在这里嬉戏。由于岸边的浅滩多岩石,当年船只只能停靠在离海岸200米左右的地方,因此岸边有马车往返把乘客送上岸;雇不到马车的时候,运送乘客的便是精壮的汉子。他们把乘客扛在宽阔的肩膀上,往来于浅滩之上。19世纪下半叶,布城是个充满活力的港口,展现出一幅生机勃勃的生活图景。

今天,当细心的游客听到布城人自称“波特诺人”,即“港口人”时会感到非常奇怪,因为他放眼望去,既见不到港口也见不到河水。虽然草原和陡峭的巴兰卡依然还在,但是水已经消失了。过去,商人和水手就住在拉普拉塔河边,经常光顾岸边建起的小酒馆、货栈和妓院,水就是他们生活的核心。现在这些都已经消逝,小酒馆、货站和妓院成了现在的莱安德罗·N.阿莱姆大街。不知谁变了什么魔法,居然将水从布城人的集体意识中驱散了。然而,如果我们颠倒过来看,这也不失为一个了不起的成就。

执着于追寻港口历史的游客可以去马德罗港看看。这个港口建于1898年,包括一整套基础设施,然而现在只能算是一个小船坞。马德罗港内见不到一条船,只有宏伟巨大的水闸,虽已闲置,仍然静静地矗立在港区。19世纪50年代起,布城当局在今天哥伦布公园所在的地方建起了海关;为了获得更多的建筑空间,把陆地的边界不断推向拉普拉塔河口。接下来的一个世纪里,人们沿着河岸2千米的区域兴建了一系列基础设施。这些基础设施所在的地方本来都是水域,是港口生活的核心地带,现在则成了高速公路、铁路、住宅区、自然保护区、贫民窟,甚至还有一座本地机场将波特诺人和拉普拉塔河水分隔开来。其实今天布城仍有活跃的港口,然而这些地方过于偏远,公共交通不能抵达,市民和游客前往很不方便。故此,今天能到访布城港区的市民,实在过于稀少。图1-1 马车将乘客从船上运到码头。(阿根廷国家档案馆)

在布城初建的250年间,整个城区都紧靠拉普拉塔河西岸,宽不过3千米,深不过1.6千米。大多数居民的住所离河岸不过5分钟的路程,最远的走15分钟也能到达河岸。今天,住在利贝尔塔多大道和马德罗港高层豪宅的人,可以站在窗前,背对整个城市,目光跨过一层又一层填河造出来的土地,远眺拉普拉塔河宽阔的水域。而其余的布城人,大概几年也看不到一眼拉普拉塔河。

但是,当你终于一路向北,越过霍尔赫·纽贝里机场和大学城,到达城市的最北端,便会看到拉普拉塔河口。亲眼见过河口后,布城的许多历史和现状就容易想通了。拉普拉塔河由乌拉圭河和巴拉那河汇合而成,泥沙经数万年沉淀,河水呈现棕色,故此,许多作家对此河评价不高。但是,夏日的午后,河面波光粼粼,19世纪安置的浮标虽然已毫无实用价值,但看上去仍然十分可爱。小船从水面上轻轻滑过,绕过浮标,景色颇为赏心悦目。拉普拉塔河的水面非常宽阔,宽达50千米,看上去更像一片海而不是一条河。对岸的乌拉圭望也望不到,显得遥不可及。此情此景,不免让人睡意蒙眬,沉醉其中。如此方能理解拉普拉塔河何以吸引早期的布城人。自从1512年第一批欧洲移民抵达这里,这一切也似乎从未改变。

然而今天,只有垂钓者才经常来到河口,静静地等待鱼儿咬钩。水除了实用之外,对现在的布城来说,已经变得非常陌生。甚至想在布城找一座漂亮或者有名的公共喷泉也颇为难得。

1580年6月11日,胡安·德·加雷在拉普拉塔河西岸正式建起了第一个永久定居点,这就是后来的布宜诺斯艾利斯。几天之后他便开始规划布城的格局。加雷不顾天然的地貌多么难以驾驭,粗暴而又严格地把布城划分成棋盘似的方形格子。在加雷的规划下,每个街区都是一个正方形,每边长140巴拉,即130米。此后布城虽然不断扩张,延伸到今天的帕兹将军大道,加雷制定的街区形制却成为模板一直沿用到今天。只是今天我们看到的布城不是一个连续的棋盘,而是几张棋盘交错拼合在一起的整体。这是由于各处地形不同,人口分布和发展模式也不同,为了适应实际的情况,城市的规划作出了一些调整。图1-2 约1880年的罗马广场,位于现在的莱安德罗·N.阿莱姆大街,广场之外就是拉普拉塔河。当时的水域现在已经消失,原地建起了高楼大厦。(阿根廷国家档案馆)

萨米恩托将城市看作文明的化身,加雷把荒蛮无序的地形划分成规整的棋盘格子,两者的重要性都无须重申。但是,萨米恩托和加雷没有料到野蛮近在咫尺,一直困扰着布城。除了五月广场上的一个堡垒,布城再无其他防御设施。150年后,布城人越过拉普拉塔河,在对岸建造了乌拉圭的蒙得维的亚城,反倒在那里修建了环城防御工事。而缺少防御设施的布城,则时刻受到周边土著部落的威胁。土著侵袭的危险总体上随着时间的推移有所缓解,但仍持续到19世纪。布城人居住的棋盘式街区和土著人的地盘,只隔着几千米宽的草地。土著人十分凶残且充满敌意,有时会抓捕欧洲移民女性和孩子,迫使他们成为奴隶。有传言说,土著甚至有食人行为。除了土著,野兽也是一大威胁。在弗洛雷斯塔区和贝尔格拉诺区这样处于城市外围的行政区,直到1840年,居民仍然会受美洲豹和美洲狮的惊扰。

当然,文明最终战胜了野蛮。纵观当今世界城市史,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棋盘式布局称得上最为典型。世界各地有几千个城市最初都规划了同样的布局,但没有一个能像布城这样,在这么大的区域内严格地执行了最初的设计,即便纽约也没有做到。曼哈顿的棋盘布局,名气确实比布城响亮,但比布城的规划晚了231年,而且面积也小得多,只从第14街延伸到第155街。现在布城的棋盘式街区,面积比曼哈顿大了5倍,也比1580年加雷最初设计的城区大了整整50倍。目前布城的整个城区实际上由一组“棋盘”构成,一块棋盘和另一块棋盘交界的地方点缀着公园,或呈现出不规整却非常有趣的布局。

布城的棋盘式街道不仅规模惊人,而且400多年来不曾改变。古罗马统治下或由罗马人建立的城市,如巴黎、伦敦和意大利的维罗纳,最初都采用了相似的规划。西班牙人在新大陆建立的城市,如利马、瓜达拉哈拉和圣胡安,也都如此。但是几百年一过,这些城市的棋盘格局大多残败不可辨认。如今,只有受过特殊训练的专家方能辨认出最初的蛛丝马迹。只有布城的棋盘格局清晰干净,完美地呈现了胡安·德·加雷最初的设计。

布城的棋盘式街区和曼哈顿的现代版“棋盘”相比也有所不同。可以说,城市的棋盘式布局如同一张充满东方风情的巨大地毯一样在城市表面铺开。但是布城的“地毯”是1580年制造的,远远早于工业革命;而曼哈顿的“地毯”则诞生于1811年,那时工业革命正热火朝天。故此,布城的“地毯”好似带有手工织造的触感;而曼哈顿的“地毯”则有机器制造的严整——一旦设计成型,就能无限复制,连最微小的细节也丝毫不会走样。在“手织地毯”织造的过程中,随着关注点的不同,触感和设计上常有细微的变化。布城的规划也同样有能够为人察觉的变化。观察一下布城的历史核心区,从卡亚俄大道到马德罗港,从圣胡安大道到圣菲大道,行走在这一区域里的人往往无法觉察街道布局的微妙变化,但如果从空中俯瞰或者观察地图,街道设计和布局的细微变化似乎就清晰起来了。而且,这些变化在布城建城之初就已存在了。

棋盘式的城市格局,在一马平川的地形上才有理想的效果。有些地方由于地形突变,棋盘式的街道格局也就无法保持。布城平整的台地到了河边,地势就陡然下降,形成了陡峭的“巴兰卡”,巴兰卡下面便是沙滩。在加雷的年代,高地上平坦规整的规划也要屈服于大自然的无常。布城史上最有讽刺意味的事也许要算北部的诺尔特区[11]。这地方现在宽阔而优雅,具有典型的布城风格。可是这里曾经是河边,处于潘帕斯草原地势骤然下降的边缘,这也不在加雷规划的城市范围内。现在,原来的低地已经填平,地势也已抬高。可奇怪的是,布城齐整的街道一到这里就突然凌乱起来。

现在,诺尔特区拥有圣马丁广场和雷科莱塔国家公墓等著名的旅游景点。但是数百年来,这一带要么荒无人烟,要么只有大片农田和零星的几幢房子,有时也会有座教堂。只有穷凶极恶、走投无路的人例如精神病人、小偷、隐士和逃跑的奴隶才会藏身此地。这里遍地都是柳树、蓟草和角豆树,聚集了大量的昆虫、爬行动物和稀有的鸟类,生长着适宜河水和沙滩环境的动植物,而潘帕斯草原的美洲狮和美洲豹很少会出现在这里。*

以欧洲文明的眼光看,新大陆的定居点和城市非常奇妙。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前,拉丁美洲已有土著居民的定居点,阿兹特克的都城墨西哥城和印加帝国的都城库斯科,都算得上当时最大、最发达的城市。但是,西班牙人在南美洲兴建的城市,基本上都在无人定居或少有人烟的地方。他们建在阿根廷的城市尤其如此。

布宜诺斯艾利斯的选址非常典型。潘帕斯草原和拉普拉塔河边的地域里只有零星土著人,例如阿劳干人和马普切人,过着游牧或半游牧的生活,没有固定的居所,故而地面上也没有建筑。加雷规划布城时,此地虽然确有土著人活动,但是西班牙人没有理由驱逐他们,也没有拆除或改建原有的建筑。从这个角度说西班牙人凭空创造了布宜诺斯艾利斯丝毫不为过。

从1580年布城初建到1852年布省省长胡安·曼努埃尔·德·罗萨斯被驱逐,其间的两个半世纪里,布城的发展和西班牙在新大陆建立的其他城市毫无二致。这里的建筑风格、生活习俗和穿着服饰都打上了西班牙鲜明的烙印。但是到了1852年,布城走上了和其他阿根廷城市不同的道路。甚至,1852—1862年之间,布城在法律上也脱离了阿根廷联邦。[12][13]

在更广泛的意义上,奥斯曼男爵和第二帝国时期的巴黎才是布宜诺斯艾利斯效仿的目标。此后,布城便在全球享有“南美巴黎”的美誉。诚然,布城的规划也受到其他地区和因素的影响。例如,20世纪受北美城市的影响就较为明显。但是,从1862年巴托洛梅·米特雷就任阿根廷总统,到1946年胡安·多明戈·贝隆上台,布城乃至阿根廷全国在政治上都有狂热的亲法倾向。显然,布宜诺斯艾利斯也乐于享受“南美巴黎”的称号。

荒蛮的潘帕斯草原边缘凭空出现布城这样体量巨大、丰富多彩的城市,本身就是一个奇迹。殖民统治备受指责,已然灰飞烟灭。布宜诺斯艾利斯本应在殖民历史的废墟之上,重建一个新大陆的欧洲。西半球的任何一个城市都从未有此志向,只有布城敢于尝试。仅此一点,就足以让布城傲视于世界城市之林。1925年,阿尔伯特·爱因斯坦到访布城时,不禁发问:“他们如何能凭空造出这么像巴黎的地方?”我们也难免和爱因斯坦一样觉得不可思议,发出同样的疑问。本书接下来的章节,就将围绕这一宏大的主题,讲述布城发展的精彩历史。第二章 建城(1492—1541)

15世纪的最后25年,大航海时代开启,欧洲人激起了寻找新航线的热情,以便更快地抵达印度。以前去印度只能走陆路,距离长达8000千米,不仅要翻过高山,穿越沙漠,还要途经对基督教充满敌意的国家和城市。跋山涉水从印度运回欧洲的香料极其昂贵,价格堪比同等重量的黄金。克里斯托弗·哥伦布坚信,向西航行必能抵达印度。1492年10月12日早晨,当哥伦布首次看到位于大安的列斯群岛的圣萨尔瓦多岛,他确信自己到达的地方就是南亚次大陆,直到去世都坚信不疑。

直到16世纪初,人们才明确地认识到,哥伦布发现的大陆根本不是印度,而是一大片崭新的、欧洲人从未认识的土地。而西班牙(和葡萄牙)对新世界的诉求,也很快从香料贸易变为这里出产的黄金和白银。西班牙人从新世界不断开采金银,源源不断地送入西班牙国库。美洲黄金储量固然不小,但白银的产量更为巨大,且总价值远远高于黄金,足够维持西班牙帝国今后几百年的开销。

布宜诺斯艾利斯就这样诞生于攫取白银的热潮中。它所在的河口名叫拉普拉塔河口,“拉普拉塔”意为“白银之河”;这片地域后来[14]被称为阿根廷,意为“白银之国”。这两个名字都显示了欧洲人对这片土地的热切期望。很快他们却失望了。西班牙的君主们随即发现这片土地上没有白银,立即就失去了兴趣。除了阻止其他外国势力(尤其是不许葡萄牙染指这一区域),西班牙人并未在这里投入多少。布城建立后的250年间,西班牙王室和他们委派到新大陆的执政官和官员对这里百般盘剥,故此这一带一直贫穷落后,发展缓慢,籍籍无名。

当时,西班牙只对南美洲的秘鲁感兴趣,尤其是被称为“上秘鲁”的区域(位于今玻利维亚境内)。上秘鲁气候寒冷,大风咆哮,草木不生,一片荒土。要不是因为波托西山,西班牙绝不会设重兵镇守这个地方。波托西简直是一座银山,它从一片平原上拔地而起,形成近乎完美的锥形。波托西和墨西哥银矿出产的白银,源源不断地流入西班牙帝国,直到18世纪中后期,这里的产量才开始衰减。现在,如果从空中俯瞰,波托西山的表面坑坑洼洼,布满坑洞。这是5个世纪连续不停的开采行为给大山留下的伤疤,至今难以抹去。与1545年西班牙人第一次登上此山时相比,山体的高度降低了足足300米。

波托西就像一个巨大的蜂巢,西班牙人都聚集在此处。他们在南美洲的一切活动,都以波托西为中心,连西班牙人的土著农奴和非洲奴隶也不例外。波托西还是所有道路的枢纽。而临近拉普拉塔河的城市,如布宜诺斯艾利斯、圣菲、图库曼、科连特斯、亚松森,主要的功能是为波托西提供服务和补给。

事实上,拉普拉塔河穿越的区域有全世界最富饶的土地,自然资源丰富得几乎不可估量,但西班牙人却毫不在乎。而且,布城位于南美大陆的东侧,到西侧的秘鲁路途遥远。19世纪中叶铁路建成之前,从波托西到布城只能靠骡马或步行,要走2个月。直到19世纪,巴塔哥尼亚地区都尚未开垦,也完全无人定居。所以对于当时的西班牙和整个欧洲来说,布宜诺斯艾利斯就是世界的最南端。

西班牙人慢慢意识到,拉普拉塔河沿岸的地区没有贵金属矿藏。最早来到拉普拉塔河的西方人,是胡安·迪亚斯·德·索利斯。他在这一带活动的时间非常短暂而且结局悲惨。1512年,索利斯第一次来到拉普拉塔河口,1516年,他再次到达这里。几周后,他和手下沿河逆流而上时,遭到了恰卢亚印第安人的袭击,惨遭杀害,甚至可能成了恰卢亚人的盘中餐。4年以后,斐迪南·麦哲伦经过拉普拉塔河,很可能到达了今天布城的附近,但是他并未停留,继续朝着自己的伟大目标——太平洋前进。几年之后的1527年,为西班牙效力的威尼斯人塞巴斯蒂昂·卡伯特来到这里,在巴拉那河和卡卡兰纳河的交汇处建立了临时的定居点,命名为“圣灵”,这是欧洲人在阿根廷建立的第一座城镇。

布宜诺斯艾利斯命中注定会建立两次。1536年,佩德罗·德·门多萨首次建城;1580年,胡安·德·加雷第二次建城。而所有这一切,都始于一个虚无缥缈的发财梦。人们受到美梦的蛊惑,为了传说中无尽的惊人财富不惜历尽千难万险前来淘金。这个美梦的核心是一位虚幻的“白国王”。西班牙人从潘帕斯草原的土著那里听说了白国王的传闻,谁也没有见过白国王,但是人们都相信他生活在遥远的北方。要找到他,先得沿着拉普拉塔河和巴拉那河溯流而上,越过从未有人航行的水域,再翻过崇山向西而行。传说中的白国王人如其名,和皮肤黝黑的土著人不同,他的皮肤白得不可思议。但是最让西班牙人浮想联翩的是他数不尽的金银财宝。这个幽灵般的人物到底是纯粹的想象,还是确有其人,历史学家们也意见不一。有学者认为白国王是迷信的产物,而另一派学者则认为他或许和印加国王怀纳·卡帕克有些遥远的关系。

不管谣言来自哪里,内容是什么,只要和财富相关就足以鼓动西班牙人。他们一刻也不耽搁,从西班牙国内筹措了资金,不远万里来寻找白国王的下落。距哥伦布抵达圣萨尔瓦多已经过去了半个世纪,他发现的这片从未开垦过的新大陆已成为探险家的乐园,吸引了西班牙人、葡萄牙人、法国人和英国人竞相踏足。1494年,在欧洲人还不知道新大陆到底有多大面积时,西班牙和葡萄牙两国就签署了《托尔德西里亚斯条约》(Treaty of Tordesillas),试图瓜分整个新大陆。哥伦布先后4次抵达新大陆,但他活动的范围没有超出加勒比海,从加勒比海到拉普拉塔河与到西班牙一样遥远。1498年,哥伦布第4次来到新大陆,到达了委内瑞拉的北部海岸,这是他唯一一次来到南美洲。过了15年,西班牙殖民者巴尔博亚才抵达太平洋沿岸。又过了20年,即1533年,西班牙又一位殖民者皮萨罗占领了秘鲁,从而开始了西班牙在南美洲的统治。

1500年,葡萄牙探险家佩德罗·阿尔瓦雷斯·卡布拉尔抵达巴西,宣布该地区为葡萄牙国王所有。而到了16世纪30年代,葡萄牙国王[15]若昂二世野心勃勃,想要越过巴西继续远征。此时,哈布斯堡王[16]朝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五世统治着西班牙,听到葡萄牙的远征计划顿觉坐立不安。于是,接下来的300多年间,拉普拉塔河一带的西班牙人千方百计地和葡萄牙人竞争,阻挠葡萄牙势力往南扩张。故此,除了寻找金银财宝,和葡萄牙人争夺地盘也是西班牙人建立布宜诺斯艾利斯的重要背景。

1534年,佩德罗·德·门多萨47岁,是阿尔坎塔拉骑士团和圣地亚哥骑士团的成员,受命于查理五世探访拉普拉塔河流域并在那里建立定居点。历史学家一般将1580年胡安·德·加雷到达拉普拉塔河西岸视作布城历史的开端;但其实早在半个世纪前门多萨就已踏足此地。为了确保成功,查理五世慷慨地给了门多萨13艘船和1500名水手。门多萨的船队是整个大航海时代规模最大的一支。我们可以把这支船队和当年其他的探险队比较一下:44年后,加雷率领的探险队只有65名男子和1名女子,取得的成果却比门多萨更大;皮萨罗带着200多人和几十匹马就征服了庞大的印加帝国。

和当时的西班牙征服者一样,门多萨需要自己筹措本次探险的费用,而查理五世承诺每年给他2000金币和执政官的头衔。和出身低微的哥伦布不同,门多萨出身西班牙名门望族,西班牙驻罗马大使和塞维利亚主教是他的兄弟,墨西哥和秘鲁的执政官都是他的堂兄弟。门多萨自己也见过不少世面,他在帝国陆军服过役,参与了1527年的“罗马之劫”。然而,无论门多萨履历如何,都不足以让查理五世批准他踏上梦寐以求的新大陆之旅。在查理五世的朝廷里,像门多萨这样野心勃勃而又出身高贵的人多得是,大家都想去拉普拉塔河建功立业,设立殖民地。多亏门多萨的亲戚玛丽亚在宫廷里说得上话,她出面争取才帮门多萨谋得了这份美差。这次航行还没结束,门多萨自己就搭进去4万金币,还从富格尔银行和瓦尔泽银行借来了一大笔钱,采购了船只,雇用了德国水手。门多萨的南美探险之旅如果成功,他获得的回报将远远多于投入。此外,他在南美洲征服的土地将命名为新安达卢西亚,而他会获得新安达卢西亚执政官、总司令和首席法官的头衔。理论上新安达卢西亚属于西班牙国王,但实际上就是门多萨的私产。这一切,门多萨觊觎已久。

1534年,查理五世和门多萨签订了《佩德罗·德·门多萨协议》(Capitulación de Pedro de Mendoza),规定了双方的权利义务。协议里,查理五世对建立城镇没有明确要求,只有粗略的表述。协议规定,门多萨享有以下权利并承担相应义务,“在协议规定的区域里,最多可建3座石筑要塞,具体选址须考虑安全维护和持续治理的必要性和便利性”。

德国探险家乌利希·施米德尔亲历了门多萨的南美之行,他撰写的《亲历记》出版于1567年并成为今天了解该事件的主要依据。伟大的海军历史学家塞缪尔·艾略特·莫里森认为“该书是(16世纪)最受欢迎的游记”。施米德尔出生于下巴伐利亚区的施特劳宾,受雇于瓦尔泽家族。他的《亲历记》写在70张稿纸上,密密麻麻,字迹潦草,但是较为完整地记述了1536—1541年间,门多萨创建殖民地的全过程。莫里森认为施米德尔的记录总体上准确,但有的地方也不太可信:“(施米德尔)是个阴郁的家伙,他的《亲历记》和阿尔瓦·努涅斯·卡韦萨·德·巴卡的记载常有不一致的地方,我总是毫不犹豫地相信后者。”但是,《亲历记》里记载的重要内容都没有争议。《亲历记》中有一个细节:门多萨患有梅毒,而且病得很重。这说明梅毒很可能是西方殖民者从新大陆带到欧洲的,到16世纪上半叶已经肆虐欧洲。跨越大西洋的航程需要几个月而非几星期,对健康强壮的人来说都艰辛异常。所以,我们不知道该惊叹门多萨坚韧,还是该嘲笑他愚蠢。施米德尔称门多萨“总是忧郁、虚弱、病怏怏的”。跟随门多萨从加的斯出海的有1500人,只有大约150人活着回来,而门多萨本人也不在其中。

门多萨在新大陆生活的细节并无记载,很难了解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在拉普拉塔河口建立的定居点只维持了短短数年。那里,人们居住在泥屋之中,而门多萨的生活条件相对舒适些。据历史学家罗慕洛·德·扎巴拉和恩里克·德·甘迪亚考据,“当时,门多萨的生活在这一带可算得上奢侈”。他有一张雕花精美的床、一面圣地亚哥骑士团的旗帜、耶稣受难十字架像、精致的长袍、餐桌还有银盘子和银餐具。他死后的个人财务清单上,除了一把剑、一串念珠、当时欧洲文化人人手一卷的《维吉尔诗集》,还有一样东西特别引人注意:门多萨居然带着一本伊拉斯谟的书(不知道具体是哪一本)。伊拉斯谟是荷兰伟大的人文主义思想家,倡导理性,主张教会改革。他的思想在16世纪30年代的西班牙显得颇为时髦,而既得利益阶层对他的学说则充满怀疑。门多萨能带着伊拉斯谟的著作穿越大洋,或许说明他的思想比较进步。他能质疑当时的主流思想,也让我们产生了几分亲近之感。关于这位创建了第一个布城定居点的人,我们知道的只有这么多。

1534年10月,门多萨从西班牙加的斯起航,次年1月抵达拉普拉塔河。南半球的季节和北半球相反,所以他们到达的时候正值盛夏。门多萨带来了1500人和70匹马,追随他而来的也有一些女性。后来的历史证明,门多萨的随从们在阿根廷历史上的作用远大于门多萨本人。最初,门多萨的船队沿着拉普拉塔河乌拉圭一侧,航行到圣盖博岛。圣盖博岛是一个树木繁茂的小岛,向东5千米就是葡萄牙人1680年建立科洛尼亚定居点的地方。门多萨到达拉普拉塔河后,并未直接前往布城所在的地方,而是先派出5名手下寻找建造要塞的理想地点。门多萨在圣盖博岛前后停留了一整年,要塞的选址考虑过三个地方,一是拉普拉塔河沿岸靠阿根廷的一侧,一是河口的西面,还有就是河对岸的乌拉圭一侧。经过深思熟虑,门多萨最终选择了第一个方案,将要塞建到了里亚丘埃洛河附近。“里亚丘埃洛”是西班牙语,意思是“小河”,这条河是拉普拉塔河的一条小支流。门多萨最终选择拉普拉塔河西岸,是为了防止葡萄牙人从陆地袭击。

以上的信息,均来自施米德尔的《亲历记》,但是他未能记载要塞的确切位置,目前也没有任何考古发掘的痕迹。根据当时的一般做法推测,定居点所在的区域长约1.6千米,位于现今的莱萨马公园,向南是圣特尔莫区,向北是智利街。莱萨马公园有一个非常夸张的门多萨纪念碑,建于20世纪后期。如果门多萨的要塞没建在莱萨马公园,就应该建在了现在的多雷戈广场。目前,多雷戈广场每个周日都有跳蚤市场,游客蜂拥而至。从西班牙帝国的其他遗址来看,要塞应该建在一片海拔30米的高地上。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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