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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13 06:5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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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英]乔治·格罗史密斯,[英]威登·格罗史密斯

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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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默书房:小人物日记

幽默书房:小人物日记试读:

第一章

我们安了新家,我决定记日记。推销商有点让我们感到麻烦,刮泥板也是。牧师来访,我受宠若惊。

我和我亲爱的妻子卡丽刚刚搬进我们的新家“月桂居”一个礼拜,它位于霍洛韦的布里克菲尔德台地,不包括地下室,有六间不错的居室,靠房子正面那里,还有个早餐间。房子前面有个小院子,前门口有十级台阶,对了,我们一直用链子把前门锁着。卡明斯、戈英和我们别的好朋友总是走侧面的小门,省得用人放下手里的活计去前门开门。我们有个不错的后院,小小的,一直延伸到铁路边。一开始,我们很担心火车的噪音,可房东说我们住上一阵子就注意不到了,还减了两镑房租。他说得一点儿没错:除了院墙墙根那儿给震了道缝,我们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

下班后从市里回来,我喜欢待在家里。老是不在家的话,家又有什么好?“家,甜蜜的家。”这是我的座右铭。我晚上总是在家,我们的老朋友戈英可能会不拘礼地来串门,卡明斯也会,他住在路对面。他们愿意来串门,我和我亲爱的妻子卡罗琳[1]都会高兴。不过即便没朋友来,我和卡丽也能打发一晚上。总有些事情要做:钉根钉子,弄直一扇威尼斯式百叶窗,往墙上钉把扇子,把地毯的一处钉下去——所有这些活儿,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干好。而卡丽只会缝缝衬衫扣子,补补枕头套,或者在我们新的立式小钢琴上(三年分期付款买的)练练《西尔维亚加沃特舞曲》。那台钢琴由科勒德兄弟公司(用很大的字母表示)的W.比尔克森(用小字母表示)所制。我们的儿子威利在奥尔德姆的银行干得很好,这也让我们很宽心。我们希望能多见见他。下面是我的日记:

4月3日 有推销商上门来做生意,我答应五金商法默森,如果我想买钉子或者工具就去找他。对了,我们的卧室门没有钥匙,门铃也一定得修修。小客厅里的铃铛坏掉了,拉门铃,用人房间里的铃铛响,这不像话。好朋友戈英来串门,可是不肯待,说油漆味刺鼻得很。

4月4日 又有推销商来了,卡丽不在家,我准备在霍因那里买东西,他看上去像是个有礼貌的屠户,有一个不错的干净小店。订了块羊肩肉明天吃,试试买他的看怎么样。卡丽准备在黄油商博尔塞特那里买东西,她订了一磅新鲜黄油,还有一磅半盐,另加一先令的鸡蛋。晚上,卡明斯意外地来了,来给我看他的海泡石烟斗,是在市里举办抽奖时抽中的。他要我小心拿,因为手潮的话,会弄脏上面的颜色。他说他没法待,因为不是很喜欢闻油漆味,出门时,刮泥板把他绊倒了。一定得拆掉刮泥板,否则就要刮出大麻烦——我不常说俏皮话。

4月5日 送来了两块羊肩肉——卡丽没跟我商量,就在另外一家肉铺订购了。戈英来串门,进门时绊倒在刮泥板上。一定得把刮泥板拆掉。

4月6日 早餐时吃的鸡蛋真是岂有此理。送回给博尔塞特,说了些客气话,并告诉他以后没必要再上门请我们订货。雨伞没找到,尽管当时下着瓢泼大雨,还是不得不没打雨伞就去了。萨拉说肯定是戈英先生昨天晚上拿错了,因为门厅那里有根手杖,不知道是谁的。晚上,听到有人在楼下门厅跟用人大声说话,我去看是谁,惊讶地发现是博尔塞特,那个黄油商。他喝醉了酒,还出言不逊。博尔塞特一看到我,就说他再去出力不讨好地侍候市里的职员,就让自己不得好死。我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心平气和地说我想就算是市里的职员,也有可能是位绅士。他回答他很高兴听我这样说,还想知道我有没有见到过一个,因为他从来没见过。他出了门,“砰”的一声把门甩上,差点把气窗震破。接着我听见他绊倒在刮泥板上,让我觉得没拆挺好。他走后,我想到一句本应该用来回敬他的绝妙回答,不过还是留到下次再说吧。

4月7日 因为是星期六,我盼望早点回家,好把几样事情办妥。可是我们公司有两位负责人因病未到,我直到七点钟才到家。发现博尔塞特在等我,白天他已经来过三次,想为昨天晚上自己的行为道歉。他说礼拜一他没办法休银行假日,而是昨天晚上休了。他恳求我接受他的道歉,还有一磅黄油。他毕竟还像个正派人,所以我跟他订了几个新鲜鸡蛋,要求这次可得是新鲜的。恐怕我们到底还是得找几块新的楼梯地毯,旧的不够宽,接不到两边漆过的地方。卡丽建议我们也许可以自己动手,把油漆的地方漆得宽一些。礼拜一我会去看看能不能找到颜色相配的油漆(黑巧克力色)。

4月8日,星期日 去完教堂后,牧师跟我们一起回来。我让卡丽先进去打开前门,我们只在特殊时候才会用这道门。她打不开,我也使出浑身解数后,只得让牧师(对了,我忘了他叫什么)从侧门进来。他的脚绊到刮泥板上,他的裤脚被扯裂了。最叫人恼火的是,卡丽不合适在星期日提出给他补裤子。吃完饭就睡觉。在院子里走了一下,发现一个很好的地方,可以种芥菜、水芹和小萝卜。晚上又去教堂,跟牧师一起走回来。卡丽注意到他穿的是同一条裤子,只是缝过了。他想让我捧收捐献的盘子,让我受宠若惊。

第二章

推销商和刮泥板还是让我们感到麻烦。听够了戈英抱怨油漆。我说了句本人迄今为止最出色的俏皮话。园艺之乐。我和斯蒂尔布鲁克先生、戈英、卡明斯之间有小误会。萨拉让我在卡明斯面前出丑。

4月9日 早上一开始就不顺。我们决定不再与其打交道的那个屠户上门来,无理之极地谩骂我。他一开始就侮辱我,说他不想做我的生意。我只是说:“那你干吗搞这么大阵仗?”他用最大的嗓门喊着,让邻居都能听见:“呸!去你的。哼!像你这种家底的‘玩意儿’,我能论打买!”

我关上门,正告诉卡丽她得明白那丢人的一幕完全该怨她,又传来猛踢门的声音,简直能把门板踢烂。还是那个恶棍屠户,他说刮泥板把他的脚弄破了,马上要去告我。去市里时,我去了五金商法默森的店里一趟,交代他把刮泥板拆掉,也把门铃修一下——我觉得这种小事根本不值得麻烦房东。

又累又操心地回到家里。普特利先生——他是油漆匠兼装饰工,以前送来过一张卡片——说他找不到能配上楼梯上原来漆色的油漆,因为里面有印度深红颜料。他说他为了找到适配的油漆,花了半天时间去大商店里问过。他建议应该让他把楼梯全油漆一遍,只会多花一点点钱。要是让他去想办法找适配的颜色,就会事倍功半。能把活儿干漂亮,他,还有我们都会更满意。我同意了,可又觉得是我耳朵根软。种了些芥菜、水芹和小萝卜,九点钟上床睡觉。

4月10日 法默森亲自来弄刮泥板。他看上去是个很有礼貌的人。他说像这种小活,他一般不亲自干,但是为了我,他会的。我谢了他,然后就去了市里。有几个年轻的职员迟到得不像话。我告诉他们中的三位,如果这事传到负责人波卡普先生的耳朵里,他们可能得丢饭碗。

皮特,一个十七岁的毛孩子,来我们公司才六个星期,竟然跟我说“悠着点儿”!我告诉他,我在公司里已经有幸待了二十年,他听了后傲慢地回嘴,说我“一看就是”。我愤怒地瞪了他一眼说:“我要求你对我尊重点儿,先生。”他回答说:“行啊,继续——要求吧。”我不会再跟他争辩,跟这种人没法理论。晚上,戈英来串门,又一次老调重弹地抱怨油漆味。戈英有时候很招人烦,说话有时不注意场合,卡丽有一次很得体地提醒戈英,她还在场呢。

4月11日 芥菜、水芹和小萝卜还是没出芽。今天是恼人的一天。就因为和杂货店的伙计理论,我错过了8点45分开往市里的公共汽车。他无礼地把篮子拎到了门厅的入口处,把他脏靴子的脚印留在刚打扫过的门口台阶上,这是第二回了。他说他用指关节敲侧门敲了一刻钟。我知道我们的用人萨拉听不到,因为她在楼上收拾卧室,就问那个伙计他干吗不拉铃?他回答说他的确拉了铃,可是拉柄在他手里断掉了。

我上班晚了半个钟头,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最近职员的出勤很不正常,我们的负责人波卡普先生很不幸地挑这天早上突击检查。有人给其他人透了风,结果我成了公司里唯一迟到的人。高级职员之一的巴克灵先生是个好心人,因为他出面,才没让我下不来台。我经过皮特那张办公桌时,听到他对他的邻桌说:“有的主管来晚得真丢人!”当然,那是说给我听的。听到这句话,我没吭声,只是看了他一眼,谁承想还是不幸地让这两个职员笑了起来。后来想到如果我装作根本没听到他说话,会更不失尊严。卡明斯晚上来串门,我们玩了多米诺骨牌。

4月12日 芥菜、水芹和小萝卜还是没发芽。让法默森修刮泥板,可是我到家时,看到三个人在干活。我问那是怎么回事,法默森说在新钻一个眼时,钻穿了煤气管。他说煤气管安到那里真是岂有此理,那样干的人显然根本不在行。考虑到我得花的钱,我觉得他的解释根本安慰不了人。

晚上,用过茶点后,戈英来串门,我们在早餐间里一起抽了一阵子烟。卡丽后来也过来了,可是没待多久,她说烟味让她受不了。我也觉得完全受不了,因为戈英给了我一根他所称的绿雪茄,是他的朋友舒迈克刚从美国带来的。雪茄的样子不绿,可是我想我肯定脸色发绿,因为我吸了一半多一点时,就不得不借口去让萨拉拿酒杯而溜开了。

我在院子里顺着边缘走了三四趟,觉得需要呼吸点新鲜空气。回来时,戈英看到我没吸烟,就又递给我一支雪茄,我礼貌地谢绝了。戈英开始像平时那样闻气味,我早知道他要说什么,就说:“你不是又要抱怨油漆味吧?”他说:“不,这次不了。可是我告诉你,我分明闻到了干腐味。”我并不经常说俏皮话,可是这次我回答说:“你自己就说了不少干腐的话啊。”我忍不住对此哈哈大笑,卡丽说她把两肋都笑得很疼。我以前从来没能让自己的话逗得这样厉害,夜里居然醒了两次,笑得床都打颤。

4月13日 惊人的巧合:卡丽叫一个女的来家里给我们客厅的椅子和沙发做几个印花棉布罩,免得家具上的绿色平布被晒退色。我看到那个女的,认出她就是几年前给我在克拉珀姆的老姑妈做事的那位。这只能说明世界太小了。

4月14日 我整个下午都花在院子里,今天上午在书摊上花五便士买了本特别棒的小书,品相很好,关于园艺的。我找来一些半耐寒的一年生植物的种子种下,想象着会长成生机勃勃、赏心悦目的小世界。我想到一句俏皮话,就喊卡丽。卡丽出来了,我觉得她很不耐烦。我说:“我刚刚发现我们有座公寓楼。”她说:“你什么意思?”我说:“你看有房客呀。”[2]卡丽说:“你喊我就为这件事?”我说:“以往你每次听到我的俏皮话都会笑。”卡丽说:“没错——换个时间,可不是正在屋里忙的时候。”楼梯看着很不错。戈英来串门,他说楼梯看上去挺好,但是让扶栏看上去挺不好,建议我把扶栏也刷层油漆,卡丽也很赞成。我去找普特利,幸好他不在,我就有了让扶栏随其自然的好借口。对了,这话说得很好玩[3]。

4月15日,星期日 三点钟时,卡明斯和戈英来,要我去汉姆斯泰德和芬奇利好好散下步,他们还带来一位名叫斯蒂尔布鲁克的朋友。我们一起边走边聊,除了斯蒂尔布鲁克,他总是落在我们后面几码远,盯着地面,一边用手杖抽打着草。

因为当时快五点钟了,我们四个人商量了一下,戈英建议去“奶牛与树篱”酒馆用茶点。斯蒂尔布鲁克说:“俺喝白兰地加苏打水就够了。”我提醒他们酒馆都是到六点钟才开。斯蒂尔布鲁克说:“没关系——好旅伴。”

我们到了那里,我正想进门,看门人问我:“哪儿来的?”我回答:“霍洛韦。”他马上抬起胳膊不让我进去。我转回头没多久,看到斯蒂尔布鲁克走向门口,卡明斯和戈英紧跟在后面。我看着他们,觉得可以好好笑他们一通。我听到看门人说:“哪儿来的?”让我吃惊——实际上是恶心——的是,斯蒂尔布鲁克回答说:“布莱克希思。”他们三个马上就被请进去了。

戈英隔着门口喊我:“我们很快就出来。”我几乎等了他们一个钟头。他们出来时,都兴致极高,唯一试图向我表示歉意的,是斯蒂尔布鲁克先生,他对我说:“让你等得很不耐烦吧,不过我们多喝了一轮白兰地加苏打水。”我一句话没说就回了家,我没法跟他们说话。晚上我觉得很没意思,不过这件事最好还是先不跟卡丽说。

4月16日 下班后,开始在院子里干活。天黑后,关于昨天在“奶牛和树篱”酒馆的遭遇,我给卡明斯和戈英(他们一直没来串门,倒是奇怪。也许他们感到惭愧。)写信,后来又决定先不写。

4月17日 关于上周的事,想着要给戈英和卡明斯好心地写封短信,并要他们提防斯蒂尔布鲁克先生。后来又掂量一番后,决定什么也不写,而是心平气和地跟他们谈谈。让我万万没料到的,是收到卡明斯写的一封信,语气尖刻,说他和戈英都在等着收到我(注意,是“我的”)对上星期日回家时不正常行为的解释。最后我这样写:“我原以为我是受窘的一方,不过我无条件原谅你们,你们——觉得你们才是受窘一方——也应当大度地原谅我。”我一字不差地在这本日记里抄下了这封信,因为我觉得这是我所写的最完美、最深思熟虑的文句之一。我寄出了这封信,但在内心里,觉得我实际上在因为被侮辱而道歉。

4月18日 感冒在家。白天在办公室一直打喷嚏。晚上,感冒加重,无法忍受,就让萨拉去买瓶基纳汉牌葡萄酒。在扶手椅上睡着了,醒来时浑身发抖。前门那里传来重重的敲门声,把我吓了一大跳。卡丽很惊慌,萨拉还没回来,我就起床去开了门,原来只是卡明斯。我想起来杂货店的伙计又拉断了侧门的门铃。卡明斯紧紧握着我的手说:“我刚刚见到戈英了。好了,那件事不用多提了。”无疑,他们都觉得我已经道了歉。

正和卡明斯在小客厅玩多米诺骨牌时,他说:“对了,你想买葡萄酒或者烈酒吗?我堂弟默顿刚刚开张卖酒,他有种很不错的威士忌,四年瓶装酒,三十八先令一瓶。你值得买几打藏着。”我说我的酒窖很小,里面已经满当当了。让我很不高兴的是,就在那时,萨拉进了房间,把一瓶用脏报纸裹着的威士忌放在我们面前的桌子上,并说:“请吧,先生,杂货店掌柜的说他的基纳汉酒卖完了,不过你会发现这种也很好,只要两先令六便士,退瓶时还找回两便士。另外,你还想要雪利酒吗?因为他有几瓶价钱是一先令三便士的,干得像核桃![4]”

第三章

跟默顿先生聊社交的事。萨顿的詹姆斯夫妇来家里。在坦科剧院难受地过了一晚上。试用磁漆。我又说了句不错的俏皮话,可是戈英和卡明斯没必要地生了气。我把浴缸漆成红色,结果始料未及。

4月19日 卡明斯来串门,还带来了他的朋友默顿,他做葡萄酒生意。戈英也来串门。默顿先生很快就不拿自己当外人了,我和卡丽跟他很谈得来,非常意气相投。

他往后靠在椅子上说:“你们一定别对我嫌这嫌那。”我说:“不会的——你对我们也别这样。我们是实在人,不是什么时髦人。”

他回答说:“对,我能看出来。”戈英哈哈大笑,可是默顿极有绅士风度地对戈英说:“我想你完全误解了我的意思。我想说的是,我们让人愉快的主人和女主人比那些赶时髦的蠢货强,他们更愿意过简单而健康的生活,而不是下午游荡着去用两便士或者半便士的茶点,打肿脸充胖子。”

听到默顿这番中肯的评论我很开心,就对这一话题总结道:“对,说实话,默顿先生,我们不参加社交,因为不喜欢,还要来来去去花钱坐出租马车、戴白手套、打白领带,等等。好像不值得花那钱。”

关于朋友,默顿说:“我的座右铭是‘少而真’。顺便说一句,我也把它用在葡萄酒上,‘少而好’。”戈英说:“对,有时候是‘便宜还好喝’。不是吗,老头儿?”默顿又说他应当拿我以朋友相待,给我留一打他那种“洛肯巴”牌威士忌,因为我是戈英的老朋友,卖给我就算每瓶三十六先令,比他买时的价钱还要便宜不少。

他记下了给自己下的订单,又说无论什么时候我想要剧院的戏票,就去跟他说,因为他的名字在伦敦的任何一家剧院都管用。

4月20日 卡丽提醒我她上学时的老朋友安妮·福勒斯(现在是詹姆斯太太)和她丈夫要从萨顿来市里待几天,能带他们去看戏,会显得有情有义。我决定给默顿先生写封信,要四张戏票,意大利歌剧院、秣市、萨伏伊或莱森的都行。我给默顿写信提出了这个要求。

4月21日 收到默顿的回信,说他很忙,只是目前弄不到意大利歌剧院、秣市、萨伏伊或者莱森的戏票,不过目前在伦敦上演的最好的戏剧,是伊斯灵顿区坦科剧院的《褐灌木》。信里附了四张座票,另外还有威士忌的账单。

4月23日 詹姆斯先生和太太(也就是福勒斯小姐)来用了肉食茶点,然后我们直接去坦科剧院。我们坐了辆公共马车,到了国王十字区,然后换乘另外一辆到天使旅店。詹姆斯先生每次都坚持让他掏钱,说我已经买了戏票,出得够多的了。

我们到了剧院,很奇怪的是,除了一个拎着篮子的老女人,好像每个人都是来看戏的。我走在前面,把票递过去。那人看了看,然后拿着我的戏票喊道:“韦洛伊先生!你晓得这是怎么回事?”被叫的那位先生过来仔细看了我的票,然后说:“谁给你的?”我很生气地说:“当然是默顿先生。”他说:“默顿?是谁呀?”我很不客气地说:“你应该知道,他的名字在伦敦随便哪家剧院都管用。”他回答道:“呵!是吗?可是在这儿一点儿也不管用。这些票上面没有日期,是斯温斯特德先生管事的时候发出的,现在早就换人了。”我于是没好气地跟那个人说话,詹姆斯——他已经和两位女士一起上了楼梯——大声喊道:“来吧!”我跟他们一起上去,有个很礼貌的服务员说:“这边请,H包厢。”我问詹姆斯:“哎,你究竟是怎么解决的?”让我极不舒服的是,他回答道:“当然是花钱呀。”

这够让我没面子了,我几乎没看懂戏,不过我注定还要再没面子一次。我当时把身子探出了包厢,就在那时,我的领结——是条黑色的小蝴蝶结,用一种新的专利设计别在纽扣上——掉到了下面正厅后排的观众席里。一个笨手笨脚的男人没看到,踩了它很久才发现。后来他捡起来,厌恶地扔到旁边的座位底下。因为包厢和领结的事,我很不舒服。这位萨顿来的詹姆斯先生倒很不错,他说:“别担心——你有胡子挡着,没人会注意,我看这是留胡子的唯一好处。”这句话说得根本不是场合,因为卡丽很为我的胡子感到自豪。

为掩饰领结掉了,那天晚上我不得不一直勾着下巴,结果闹得后脖根疼。

4月24日 几乎一夜都没合眼,在想昨天晚上带詹姆斯先生和太太从乡下来市里看戏的事,因为我们订的位置那些人不认账,还是他掏钱买了包厢座位,而且演的戏还那么糟糕。我给默顿——那个卖葡萄酒的,是他给我们的戏票——写了封挖苦味儿十足的信:“考虑到我们不得不掏钱买座位,我们尽了全力欣赏演出。”我觉得这句话很挖苦人,然后我问卡丽“欣赏”这个词里有几个“p”,她说“一个”。信寄出后我查了词典,发现应该是两个。对此极为恼火。

决定不再为詹姆斯夫妇一事操心,因为卡丽聪明地说:“我们下周哪天晚上叫他们从萨顿过来玩比齐克牌[5],就可以弥补了。”

4月25日 因为布里克威尔跟我说他妻子用新的平克福德牌磁漆效果绝佳,我决定也试试。回家时,顺路买了两罐红色的。我急急忙忙地用完茶点后,就去院子里漆了几个花盆。我叫卡丽,她说:“你总是鼓捣些新鲜玩意儿,疯狂一时。”可是她不得不承认花盆看上去特别漂亮。上楼去用人的房间,漆了她的脸盆架、毛巾架和衣柜,在我看来增色不少。不过可以说明下等人在品位上不开窍的,是我家用人萨拉在看到时,一点儿也没显出高兴的样子,只是说:“俺觉得以前的样子就挺好。”

4月26日 又买了些红色(在我看来,红色是最好的颜色)磁漆,漆了煤桶,还漆了我们的《莎士比亚全集》书脊,那些书已经几乎要散架。

4月27日 把浴缸漆成了红色,效果让我很满意。不过得遗憾地说,卡丽不高兴,事实上我们为此争论了几句。她说我应该跟她商量,她从来没听说过谁会把浴缸漆成红色。我回答说:“这只是个品位问题。”

幸好没有继续就这个问题吵下去,因为有人说:“可以进来吗?”原来是卡明斯。他说:“你家用人开了门,还让我原谅是她让我进来的,因为她正在拧干袜子。”见到他我感到很高兴,建议我们应该设个明手打惠斯特牌[6],开心之下我说:“你可以当明手[7]嘛。”卡明斯(我觉得他脾气很不好)回答道:“一贯有趣啊。”他说他不能待,来串门只是想把《自行车新闻报》给我看,因为他已经看完了。

门铃又响了一声,是戈英,他说他“一定得为来得这么勤而道歉,最近哪一天,我们一定得去他那儿”。我说:“我突然想到一件很不一般的事。”“照样是有趣的事。”卡明斯说。“对,”我回答说,“这次我想就连你也会这么说。跟你俩有关:戈英老是在‘来’,卡明斯老是在‘去’,好像很奇怪,难道不是吗[8]?”卡丽显然已经完全忘了浴缸的事,笑了好一阵子,至于我自己,坐在椅子上简直笑弯了腰,直到椅子吱吱作响。我觉得这是我说过的最棒的俏皮话。

在看到卡明斯和戈英一声不吭,脸上也没有笑容时,想象一下我有多么震惊吧。很不愉快地沉默一阵后,卡明斯把之前已经打开的雪茄盒合上,并说:“对——我想,听了这句俏皮话,我应该走了,抱歉我没能看出你的俏皮话有哪里好玩。”戈英说如果一句俏皮话说得不算无礼的话,他倒不介意,可是在他看来,拿名字来当双关语显然有点格调不高。卡明斯接着说,如果是我以外的别人这样说,他会永不登门。这句话很不愉快地结束了一个本来可能会很开心的晚上。不过他们走了也好,因为清洁女工把剩的熟猪肉块吃完了。

4月28日 公司新来的年轻职员皮特——一个星期左右前,他对我很放肆——又迟到了。我跟他说我要向负责人波卡普先生汇报,这是我的职责。让我吃惊的是,皮特极为老实,也极有绅士风度地向我道歉。注意到他在对我的态度上的进步,我真心感到高兴,并跟他说我会原谅他这次迟到。一个钟头后我走过房间时,一个用硬纸揉成的纸团打在我脸上。我猛地转身,可是所有职员显然都在专心工作。我不是个有钱人,不过我可以出半镑来搞清那是无意还是存心。回家回得早,买了些磁漆——这次是黑色的——一晚上都在漆壁炉挡板、画框和一双旧靴子,让它们看上去像是新的。也漆了戈英留下的手杖——他忘了带走——让它看上去像是乌木。

4月29日,星期日 醒来后头疼得厉害,还有明显的感冒症状。卡丽以她特有的风格,不通情理地说这叫“油漆匠绞痛症”,是我过去几天鼻子一直对着油漆罐的结果。我不容置疑地告诉她我比她更明白我是怎么回事。我受了凉,决定泡个澡,温度要高得我勉强能忍受。浴缸里的水放好了,热得我简直受不了。我咬着牙进去。很热,不过很合适。我一动不动地躺了一会儿。

把手举离水面时,我这辈子从来没那么惊吓过,因为可以想象一下我在发现我的手——我以为——上面全是血时,心里有多害怕。我首先想到的是我爆掉了一根动脉血管,正要血流尽而死,等到人们发现我时,我的样子就像马拉[9]第二——我记得在图索夫人蜡像馆见过他的样子。然后我想到要拉铃,可是想起来无铃可拉。然后我才想到那只不过是磁漆而已,在滚水里融化了。我从浴缸里出来,浑身上下都是红色,就像我在东区一间戏院里看到的红蕃印第安人。我决定跟卡丽只字不提,但是要让法默森星期一来把浴缸漆成白色。

第四章

市长官邸举办的舞会。

4月30日 收到一份市长大人及夫人发来的请帖,去“和商贸界代表见面”,这让我完全惊呆了,心跳得像个学生。我和卡丽把请帖读了两三遍。我几乎吃不下早餐。我说——我心里也这样觉得——“亲爱的卡丽,我在我们结婚那天领你走过教堂里的过道时,我是自豪的;当我在市长官邸领着我亲爱的、漂亮的妻子走到市长大人及夫人面前时,那种自豪感就算不超过婚礼那次,也会是不相上下。”我看到卡丽的眼里有了泪水,她说:“亲爱的查理,是我为你感到自豪。我为你感到非常、非常自豪。你已经称我为美丽的,只要我在你的眼里依然美丽,我就是幸福的。你,亲爱的老查理,长得并不帅,可是你好,这更可贵。”我吻了她一下,她说:“我不知道那里有没有舞跳,我有好多年没跟你跳过舞了。”

我说不上来我怎么会那样,可是我搂过她的腰,我们傻乎乎地跳起了狂野的波尔卡舞,萨拉偏偏那个时候进来,咧嘴笑着说:“太太,门口有个人想问你要不要好煤。”我气坏了。整个晚上都用来给市长官邸回信,写了撕,撕了写,留话给萨拉要是戈英或卡明斯来串门的话,就说我们不在家。一定得请教波卡普先生该怎样答复市长大人的请帖。

5月1日 卡丽说:“我想把请帖寄给我妈看看。”我同意一答复好就寄。在公司里,我自豪地告诉波卡普先生我们收到了一份去市长官邸的请帖,让我惊讶的是,原来就是他把我的名字提供给市长大人的秘书的。我觉得这让请帖的价值大大降低,不过我还是谢了他。他回答了我的问题,解释了我该怎样复函。我觉得那样回复太简单了,可是波卡普先生当然最清楚。

5月2日 把我的燕尾服和裤子送去街角的小裁缝那里把皱纹熨平。告诉戈英下星期一不用来串门,因为我们要去市长官邸。给卡明斯也送去了类似的短信。

5月3日 卡丽去找萨顿的詹姆斯太太商量下星期一穿什么衣服。我凑巧跟我们的一位主管职员斯波奇说起去市长官邸这件事时,他说:“噢,有人请我去,可是我想我不会去。”就连斯波奇那样粗俗的人也被邀请,让我觉得我收到的请帖贬值很多。夜里,我不在家时,小裁缝送来了我的燕尾服和裤子,因为萨拉没有一先令付熨衣费,他又拿走了。

5月4日 卡丽的母亲把市长大人的请帖——寄过给她看——寄了回来,并表示歉意,因为上面洒过一杯葡萄酒,我气得说不出话。

5月5日 为下周的事,买了一双淡紫色的小山羊皮手套,还有两条白色的领带,以防系的时候弄脏。

5月6日,星期日 布道很沉闷,得遗憾地说,我两次想到了明天在市长官邸举办的招待会。

5月7日 一个大日子,即市长大人的招待会。家里每个人都不高兴。我得在六点半就穿好衣服,因为卡丽自己想占着房间用。詹姆斯太太从萨顿来帮卡丽。所以我忍不住想卡丽还需要用人萨拉只侍候她一个人,这不合理嘛。萨拉老是跑出去给“太太”拿“东西”,我有几次不得不穿着全套晚礼服去应后门。

最后一次是给菜店的伙计开门,他没看到是我——因为萨拉没点亮煤气灯——于是往我手里塞了两个卷心菜和六个煤球。我一怒扔到地下,气昏了头,扇了那伙计一个耳光。他哭着跑掉了,说会告我,我说什么也不愿意打官司。黑地里,我踩到卷心菜上,猝不及防,摔到了石板地上。有一小会儿,我晕头转向,定下神后爬上楼进了客厅,在玻璃烟罩上一照,发现我的下巴在流血,衬衫让煤球弄脏了,左侧裤腿膝盖处也破了。

不过,詹姆斯太太又给我拿来一件衬衫,我在客厅里换上。我往下巴上贴了片鱼骨硬膏,萨拉很漂亮地缝好了裤子膝盖处的破洞。九点钟,卡丽翩然进了房间,样子像是位女王。我以前从来没见过她那么漂亮,那么光彩照人。她身穿一件天蓝色——是我最喜欢的颜色——缎子礼服,围着肩膀的,还有詹姆斯太太借的一道花边,来做最后的装饰。我觉得那件礼服后面有点太长,前面却无疑太短了,可是詹姆斯太太说这种样式正时髦。詹姆斯太太好心之极,还借给卡丽一把饰有红羽毛的象牙扇,并说它是无价之宝,因为羽毛来自卡楚鹰,那是种已经绝种的鸟。我更喜欢卡丽在舒尔布莱德商店里花三先令六便士买的那把白色小扇子,可是两位女士马上异口同声地反对我的意见。

我们到市长官邸时太早了,那是件很幸运的事,因为我有机会跟市长大人说话。他屈尊跟我聊了几分钟,可是我得说,我失望地发现他甚至不认识我们的负责人波卡普先生。

我觉得我们虽然被邀请来市长官邸,请帖却好像是由一个不认识市长大人本人的人所发出的。去了很多人,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盛况,这杆拙笔完全无望能将其描述。我有点生卡丽的气,她一直在说:“我们谁都不认识,这不是很可惜吗?”

有一次卡丽完全昏了头。我看到有个人好像是佩克汉姆的弗兰契,正要去他那边,卡丽却抓住我的燕尾服后摆,很大声地说:“别撇下我。”

这让一位身穿宫廷礼服、佩了条链子的老先生和两位女士放声大笑。宴会厅里人头攒动,还有,我的天!晚宴极为丰盛——香槟酒敞开供应。

卡丽这餐饭胃口极好,让我高兴,因为我有时候觉得她不够强壮。她几乎尝遍了每种菜式。我很渴,吃不下太多东西。我肩膀上被人猛打一下,转过身,惊讶地看到是法默森,我们那儿的五金商。他用极为热络的口吻说:“这儿比布里克菲尔德台地好多了,不是吗?”我只是看着他冷冷地说:“我根本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你。”他刺耳地大声说:“说得好——你能来,我干吗不能?”我回答说:“那当然。”我真应该想到更好的话来回敬他。他说:“我可以给您太太要点什么吗?”卡丽说:“不了,多谢您呐。”这样说让我高兴。我用指责的口气跟他说:“你今天一直没有按我的要求让人来油漆浴缸。”法默森说:“请原谅,普特尔先生,我们跟这么多人在一起,请别谈店里的事。”

我还没想出怎么回答他,有位身穿全套宫廷礼服的郡治安官拍了拍法默森的背,像个老朋友般跟他打招呼,并要他去他住的旅店吃饭。我感到震惊。足足有五分钟时间,他们站在那里哈哈大笑,还互相捣肋骨[10]。他们一直说对方一点儿也不显老。他们开始拥抱,也喝起香槟来。

想想看,一个给我家修刮泥板的人,竟然认识我们那里的显要!我正要跟卡丽一起换个地方待,法默森很无礼地抓住我的领子对那位郡治安官说:“我给你介绍一下我的邻居普特尔。”他甚至没说“先生”。郡治安官递给我一杯香槟酒。我觉得无论如何,能跟他共饮一杯是莫大的荣幸,我也这样跟他说了。我们站在那里聊了一会儿,最后我说:“你们现在一定得原谅我去陪普特尔太太。”我走到卡丽跟前时,她说:“别让我把你从你的朋友那里拽走嘛,我一个人站在这么多人中间,谁也不认识,挺开心的我!”

因为吵架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况且时间、地点都不合适,我就向卡丽伸出手臂说:“我希望我亲爱的宝贝妻子会跟我跳舞,就算只是为了能说我们作为市长大人的客人,在市长官邸跳过舞。”因为发现晚宴后的舞会没那么正式,还因为我知道卡丽以前多么欣赏我的舞技,我搂着她的胳膊,跳起了华尔兹。

结果就发生了一件很不幸的事。我穿的是双新皮靴,我愚蠢地没有采纳卡丽的建议,就是用剪刀尖弄花靴底,要么稍微润湿一下。我刚开始跳,如闪电般,左脚滑了一下就跌倒了,头侧摔到地板上,重得让我有一两秒工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用说,卡丽跟我一同跌倒了,跌得一样重,摔断了她头发上插的梳子,肘部也擦伤了。

一阵哄堂大笑,人们注意到我们真的摔痛了时,笑声马上就停了。一位先生扶卡丽坐到椅子上,我言辞很激烈地说地板上只打过蜡,没铺防滑的地毯或者厚毯,这是危险的。那位说自己叫达威茨的先生坚持要陪卡丽过去喝杯葡萄酒,我愉快地同意卡丽接受了邀请。

我也跟着过去,遇到了法默森,他马上用他的大嗓门说:“噢,是你摔跤了吗?”

我瞪了他一眼算是回答。

他带着令人讨厌的趣味说:“你瞧,老头儿,这种把戏我们是老得玩不动了。我们一定得把这些玩意儿留给年轻人。来,再喝杯酒吧,我们做这个更合适。”

尽管我觉得我接受他的建议是为了免得他啰唆,但我们还是和别人一起进了宴会厅。

经过那次不幸事件后,我和卡丽都不想再待了。正要走时,法默森说:“你们要走吗?是的话,麻烦捎我一程吧。”

我想最好还是同意,可是早知道,我应该先问问卡丽的意见。

第五章

市长官邸举办的舞会之后,卡丽生气了。戈英也生气了。在康明斯家举办的一次愉快的聚会。佩克汉姆的弗兰契先生来看我们。

5月8日 醒来时头疼得很厉害,几乎看不清东西,后脖根儿也好像扭伤了。一开始我想请医生来看看,又觉得没必要。起床后,我感到头晕,去布朗尼什开的药房,他给了我一剂药。在公司感觉很糟糕,不得不回家。去市里另外一间药房买了一剂药。布朗尼什的药好像让我更难受了,一天什么也没吃。雪上加霜的是,我每次跟卡丽说话,她回答得都很不客气——这还是在她总算搭理我的时候。

晚上,我再次觉得很糟糕,对她说:“我真的相信,我昨天晚上在市长官邸吃龙虾蛋黄酱中毒了。”她缝着东西,眼也没抬就说:“每次你喝香槟都会喝出毛病。”我生气了,说:“你真是瞎说。我只喝了一杯半,你跟我一样,都清楚——”我话没说完,她就冲出了房间。我坐了一个钟头等她回来,可是她没有回来。我决定上床睡觉,发现卡丽没说“晚安”就睡觉了,我只好去闩上洗涤室的门,又喂了猫。明天早上一定得跟她谈谈这件事。

5月9日 还有点儿头重脚轻,身上有黑斑。《黑僧人双周新闻》上登出一长串参加市长官邸舞会的客人名单。失望地发现我们的名字被漏掉了,法默森的却赫然在列,后面还带了个M.M.L.[11],管他是什么意思呢。恼火得很,因为我们订了十几份,准备寄送朋友。写信给《黑僧人双周新闻》,指出他们的遗漏。

我进早餐间时,卡丽已经开始吃早餐了。我自己倒了杯茶,完全心平气和地说:“卡丽,我希望你能稍微解释一下你昨天晚上的行为。”

她回答说:“岂有此理!我还想听你解释一下你前天晚上的行为呢,可别只解释一点点!”

我沉着地说:“真的,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她冷笑着说:“八成儿是不明白,你当时几乎什么也不明白呢。”

她话里有话,我很吃惊,脱口而出:“卡罗琳!”

她说:“别夸张了,对我没用。留给你的新朋友吧,法默森先生,那个卖五金的。”

我正要说话,卡丽发了一通脾气——我从来没见过她这样——要我闭嘴。她说:“现在我还有话要说呢!你口口声声说要去臊臊法默森先生,却是让他臊了你,就在我面前。然后他邀请你去喝杯香槟酒,你又接受了,还不是只喝一杯就算了。你后来又提出,让这个把我们的刮泥板修得一团糟的粗俗的家伙搭我们的马车回家。我就不说他上马车时弄烂了我的裙子,也不说他踩到了詹姆斯太太昂贵的扇子,那是你从我手里碰掉的。他踩到了,甚至没道歉。你们还在回家的路上一直吸烟,也没点礼貌地事先请我同意。还没完呢!坐完车后,尽管他没为他搭马车哪怕出一法寻[12],你还请他进来。幸好他还够清醒,从我的举动中看出不欢迎他进来坐。”

老天知道这番话让我觉得多没面子,可是更糟糕的是,戈英没敲门就进来了,头戴两顶帽子,手里拿着院子里的耙子,脖子上围着卡丽的毛披肩(他从楼下门厅里的衣帽架上取来的),用沙哑的大嗓门为自己宣而告之:“皇家贵人,市长大人驾到!”他像个小丑一样,在房间里正步走了两圈,然后发现我们对他视而不见,就说:“哎!怎么了?小两口吵架,是吗?”

一阵沉默,然后我温和地说:“亲爱的戈英,我不舒服,不是很有心情开玩笑,特别是你不敲门就进来,这种行为我看不出有什么好玩儿的。”

戈英说:“非常抱歉,可我来是为了我的手杖,还想着你会送过去呢。”我把他的手杖递给他,我记得我用黑色磁漆漆过一遍,觉得更好看了。他呆呆地看了它一分钟,然后说:“谁干的?”

我说:“哎,干了什么?”

他说:“干了什么?哼,毁了我的手杖!这可是我可怜的叔叔的东西,在我眼里,世界上再没有什么比它更珍贵了!我得知道是谁干的。”

我说:“很对不起。我敢说漆能弄下来,我是一片好意啊。”

戈英说:“那我只能说,这样自作主张叫人讨厌;我还应该加一句,你比你看上去的还要蠢,只是那可绝对没可能了。”

5月12日 只买了一份《黑僧人双周新闻》,上面有上次漏登的一小串名单,可是那些蠢货把我们的名字印成了“查·波特尔先生及太太”。恼人之极!又写了封信,特别注意把我们的名字用大写字母拼出来,所以这次绝不可能再出错。

5月16日 打开今天的《黑僧人双周新闻》,读到下述一段时怒不可遏:“我们收到了查尔斯·朴特尔先生及太太的两封信,要求我们宣布他们曾出席市长官邸舞会这一事实。”我把这份报纸撕碎扔进了废纸篓。我的时间宝贵得很,不值得在这种无聊琐事上劳神。

5月21日 过去的一周或者十天过得无聊之极,卡丽去了萨顿的詹姆斯太太家。卡明斯也不在家。我想戈英还在生我的气,因为我没打招呼,就用黑磁漆把他的手杖漆了一遍。

5月22日 买了根柄上镶银的手杖,价钱为七先令六便士(以后跟卡丽说只要五先令),给戈英送了过去,还附了封和气的短信。

5月23日 收到戈英的一封奇怪的短信。他说:“生气?根本没有,伙计。我还以为你因为我发脾气而生我的气呢。另外,我发现你漆过的手杖原来不是我可怜的老叔叔的那根,只不过是根只值一先令的,烟草店买的。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很感谢你送的漂亮礼物。”

5月24日 卡丽回来了。好哇!她看上去精神焕发,只是太阳晒伤了她的鼻子。

5月25日 卡丽拿来我的几件衬衫,建议我拿到街角的特里普的店里。她说:“前面和袖口磨损得很厉害。”我张口就来:“恐怕真的是。”[13]天哪!我们大笑特笑,还以为再也停不下来呢。因为我坐公共马车去市里时,正好坐在马车夫旁边,我跟他讲了我关于“磨损”的衬衫的俏皮话,我看他要笑得从座位上摔下来。办公室里的人听了也大笑过。

5月26日 把那几件衬衫留在特里普的店里,我跟他说:“我恐怕这些磨损了。”他全无笑意地说:“肯定会那样,先生。”有些人好像很缺乏幽默感。

6月1日 过去的一周就跟以前一样,卡丽在家里,戈英和卡明斯几乎每天晚上都来串门,有两次我们在院子里坐到很晚。今天晚上,我们就像一群小孩子,玩“结果游戏”[14]。这是种好游戏。

6月2日 今天晚上又玩“结果游戏”,没有昨天晚上那么成功。戈英有几次超出了好格调的界限。

6月4日 晚上我和卡丽去卡明斯两口子家里,跟他们过了一个安静的晚上。戈英在那里,斯蒂尔布鲁克先生也在。过得虽然不热闹,但是愉快。卡明斯太太唱了五六首歌曲,以我的愚见,《不,先生》和《睡眠的花园》唱得最好。但最让我高兴的,是她和卡丽唱的二重唱——而且是经典歌曲的二重唱,我想名字是《爱人,我会的!》。很动听。卡丽的嗓子再好一点,我想职业歌手也不能唱得比她更好。晚饭后,我们让她们又唱了一遍。自从那个星期日散步到“奶牛和树篱”酒馆以来,我一直不喜欢斯蒂尔布鲁克先生,可是我得说他唱滑稽歌唱得不错。他唱的《我们现在不想要老头儿了》让我们又叫又笑,特别是提到格拉斯顿先生[15]的那段歌词。不过有一段歌词我想他不应该唱,戈英却说那段最妙。

6月6日 特里普把几件衬衫送来,让我大吃一惊的是,他的修补费比我买新衬衫还贵。我这样跟他说了,他硬邦邦地说:“咳,衬衫现在比新的时候还好呢。”我付了他钱,说那是抢钱。他说:“你要是想用穷人穿的那种布料做你的衬衫前胸,就像包装和装订书用的那种,干吗当时不说?”

6月7日 遇到一件恼人之极的事。碰到了弗兰契先生,他住在佩克汉姆,他说话做事极讲派头。我冒昧地请他来家里用肉食茶点,吃顿便饭。我没想到他会接受这么冒昧的邀请,可是他接受了,他以十分友好的口吻,说比起独自一人吃,他更愿意跟我们一起吃。我说:“我们最好坐这辆蓝色的公共马车。”他回答说:“别让我坐蓝色的公共马车,我最近够烦恼的了。我在铜业恐慌中亏了整整一千元。坐这辆吧。”

我们坐着一辆漂亮的出租马车,气派地到了家门口。我在前门敲了三下,却无人来开。我透过接地的玻璃窗格(大惑不解地)看到卡丽正在匆忙往楼上跑。

我让弗兰契先生在门口等一下。我去了房侧,看到杂货店的伙计居然正在抠门上起了泡的油漆。没时间骂他了,我走到房后,从厨房的窗户进了屋。我开门让弗兰契先生进来,并把他让进客厅。我上楼去找卡丽,她正在换衣服。我告诉她我请动了弗兰契先生来家里。她回答说:“你怎么能这样?你知道今天萨拉放假,家里什么也没有,因为天热,羊肉熟食已经馊了。”

最后,一贯是个好人的卡丽不出声地下来,洗了茶杯,铺了台布,我让弗兰契先看我们的日本风景画,我则跑去肉铺买了三块肉。

7月30日 天气很凉,要么我,要么卡丽,或者我们两个人都不舒服。我们好像无缘无故就会吵架,这种不愉快的情形一般出现在吃饭时间。

今天早上莫名其妙地,我们谈起了气球,我们愉快之至。可是谈话逐渐转到了家族事情上,卡丽没来由地,用最不恭敬的语气提起我爸爸在金钱上遇到的麻烦。我反驳她说:“不管怎样,爸爸是个绅士。”听到这里,卡丽突然放声大哭。早餐我一点儿也吃不下。

在办公室,波卡普先生请我去,他说他非常抱歉,可我必须从下星期六开始休年假。弗兰契来办公室坐,让我去他所属的“益康”俱乐部就餐。因为害怕今天早上“拌嘴”后家里的气氛不好,我给卡丽发了份电报,告诉她我要在外面吃饭,不用等我回家。给卡丽买了一只银制小手镯。

7月31日 卡丽很喜欢那只银手镯,我昨天晚上睡觉前,把它放在她的梳妆台上,还附了张充满爱意的纸条。我告诉卡丽我们得从下星期六就休假。她很高兴地回答她不介意,只是天气那么糟糕,她还担心吉彭斯太太无法及时做好她要在海滨穿的衣服。我跟卡丽说我觉得上面有粉红色蝴蝶结的那件褐色衣服看上去就挺好,卡丽说她绝对不会考虑穿那件。我正要再说这件事,又想起昨天的吵架,决定还是闭口不谈。

我对卡丽说:“我觉得我们能去‘老不赖的布罗德斯泰尔斯’[16]就最好了。”让我很惊讶的是,卡丽不单是第一次反对去布罗德斯泰尔斯,还恳求我别用“老不赖”的说法,而是留给斯蒂尔布鲁克和像他那样的先生们用。听到我要坐的公共马车经过窗前,我不得不从家里冲出去,没像通常那样吻别卡丽,我向她喊道:“你决定吧。”晚上到家后,卡丽说她觉得时间那么短,决定去布罗德斯泰尔斯。她还得写信给港景台地街的贝克太太订房间。

8月1日 在爱德华兹的店里订做了一条新裤子,让他们别把裤脚收得太松。上一条就收得太松了,膝盖那里又太紧,看上去像是水手裤,经过皮特——办公室里那个讨厌的年轻人——的办公桌时,我听见他大声喊“号笛舞”[17]。卡丽在吉彭斯小姐那里订了件红色阔罩衫和青色哔叽呢裙子,我一直觉得在海边那样穿很漂亮。晚上,我给卡丽念《交易市场报》时,她自己收拾好一顶水手帽,收拾完之后又让我试着戴了一戴,我们都大笑了一场。卡丽说和我的胡子搭配在一起显得很滑稽,还说我就这样登台演出的话,人们会笑成什么样。

8月2日 贝克太太回信说我们可以住我们以往在布罗德斯泰尔斯住过的房间。这件事就放心了。买了件花衬衫和一双棕色的皮靴,我看到市里很多赶时髦的职员穿,听说很“时兴”。

8月3日 美妙的一天。盼望着明天。卡丽买了把阳伞,差不多有五英尺长。我跟她说那把阳伞可笑,她说:“萨顿的詹姆斯太太有把两倍长的。”这件事就不再提了。我买了顶很漂亮的帽子,好在天气炎热时在海边戴。我不知道这叫什么帽子,不过是在印度戴的那种头盔样式,麦秸编的。在波普兄弟店买了三条新领带,两块花手帕,还有一双海军蓝袜子。一晚上都在收拾东西。卡丽让我别忘了向希格斯沃斯先生借望远镜,他也总会借给我,知道我晓得怎样爱惜着用。叫萨拉去借。就在似乎万事俱备时,最后一趟送信的邮差给我们带来了贝克太太的信,信上说:“我刚刚把我的整座房子租给了一群人,抱歉我得收回我的话,你们得找别处的房间;不过邻居沃明太太会乐意让你们去住,可是星期一之前不行,因为她的房间整个银行休假周都有人住。”

第六章

我们的儿子威利·卢品出人意料地回到家里。

8月4日 最早一趟送信的邮差送来了我们的儿子威利的一封信,读来愉快,他在信中说他收到了卡丽送的一件小礼物——前天是他的二十岁生日。让我们大为诧异的是,下午,他本人出现在我们眼前,从奥尔德姆一路赶回来。他说他向银行请了假,因为星期一是假期,他想着会让我们小小地惊喜一下。

8月5日,星期日 自从上个圣诞节以来,我们和威利就没再见过面,我们高兴地注意到他长成了一个多么出色的小伙子。人们几乎不会相信他是卡丽的儿子,看样子更像是卡丽的弟弟。我对他星期日穿方格花纹的套装很看不惯,还觉得他今天上午应该去做礼拜,可他说他昨天赶路还累呢,我就忍住了不再多说这件事。我们吃饭时,喝了一瓶葡萄酒,为亲爱的威利的健康干了杯。

他说:“噢,对了,我有没有跟你们说过?我已经放弃了‘威利’这个名字,而是用第二个名字‘卢品’。事实上在奥尔德姆,人们只知道我叫‘卢品·普特尔’。你们去那儿要是叫我‘威利’,他们会听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当然,卢品完全是个耳熟能详的名字,卡丽高兴起来,开始说起很多叫卢品的人的历史。我试探着说我认为威利是个不错而简单的名字,还提醒他取的是他叔叔威利的名字,他在市里很有威望。威利用我不怎么喜欢的语气撇着嘴说:“噢,我全知道,老不赖的比尔!”然后自顾自地斟了第三杯葡萄酒。

卡丽很反对我说“老不赖”,可是威利叠用形容词时,她却不吱声。我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她。“亲爱的威利,那样意思表示得更多。”我说:“我希望你跟你银行里的同事相处得好。”他回答说:“请叫我卢品。说起银行,里面没有一个职员是上等人,‘老板’是个浑蛋。”我大为震惊,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我的本能告诉我哪儿不对劲。

8月6日 银行休假日。九点钟了,卢品还一点儿也没有动身的样子,我敲了敲他的房门,说我们一般在八点半吃早餐,问他还得多久才能下来?卢品回答说他整夜没睡安稳,先是火车让房子震了一晚上,然后是太阳照过窗户刺他的眼,所以他头痛欲裂。卡丽上来问他是不是想在楼上吃早餐,他说他喝杯茶就行了,什么都不想吃。

卢品没下来,我在一点半时又上去,说我们两点钟吃饭,他说“会下来”。可他直到两点三刻才下来。我说:“我们还没看你几眼呢,你得坐五点半的火车回去,所以你一个钟头内就得出门,除非你坐半夜的邮车。”他说:“哎,总督,不用绕圈子了,我已经向行里辞职了。”

我有一阵子说不出话。又能开口时,我说:“你怎么敢这样,先生?你怎么敢不跟我商量就走了这么严重的一步?别回答我,先生!你马上下来,按我说的写封信,收回你的辞呈,为你考虑不周好好道个歉。”

他大笑着回答说:“没用。你要是想知道老不赖的真相,那就是我被炒掉了!”想象一下我有多么沮丧吧。

8月7日 波卡普先生同意我推迟一周休假,因为我们订不到房间。这给了我们一个设法在出发前安排威利去求职的机会。我这辈子的心愿,就是让他进波卡普先生的公司。

8月11日 尽管我们的孩子卢品闲在家里是件严重的事,不过还算让人满意的是,他之所以被要求从银行辞职,只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工作没有兴趣,总是迟到一个钟头(有时候两个钟头)。我们都可以心情愉快地星期一去布罗德斯泰尔斯了。这可以让我不再操心过去几天操心的事,这几天都浪费在和奥尔德姆银行经理通信上了,劳而无功。

8月13日 好哇!到了布罗德斯泰尔斯,房间很不错,离车站近。如果位置在悬崖上,价钱会翻番。下午五点钟房东准备好了可口的饭菜和茶,我们都吃得津津有味,可是卢品似乎吹毛求疵了,因为黄油里面不巧有只苍蝇。晚上雨很大,让我感觉很好,因为这是个早睡的好借口。卢品说他会晚睡,读点儿书。

8月14日 我有点生气地发现卢品昨天晚上并没有看书,而是去礼堂看了一场庸俗的娱乐表演。我表达了我的看法,说体面人不宜去看这种演出,他却回答说:“噢,只是‘仅此一晚’。我当时心里有点儿不舒服,想着可以去看看波莉·普赖斯怀尔,‘英格兰的亮火花’。”我告诉他我得自豪地说,我从来没听说过她的名字。卡丽说:“还是别说孩子了吧。他年龄早已经够大,能自己照顾自己,不会忘记自己是个绅士。记住,你也年轻过。”下了一天大雨,可卢品还是要出去。

8月15日 天气晴了一点,所以我们都坐火车去了马盖特,在码头上遇到的第一个人是戈英。我说:“喂!我还以为你跟你在伯明翰的朋友去了巴茅斯呢。”他说:“对,可是小彼得·劳伦斯病了,他们推迟到以后再去,所以我来了这儿。你知道卡明斯也在这儿吗?”卡丽说:“噢,好呀!我们可得找几个晚上聚一聚,玩玩游戏。”

我介绍了卢品,说:“你会高兴地看到,我们亲爱的孩子回来了!”戈英说:“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他不在银行干了吗?”

我很快转移了话题,尴尬的问题一个也没问到,戈英问起那种问题很有一套。

8月16日 卢品断然拒绝跟我一起在人行道上走路,因为我戴着新的草编头盔,身穿大衣。不知道这孩子以后会成什么样。

8月17日 卢品跟我们只谈了一小会儿。我和卡丽去坐了船。跟她单独在一起让我舒了口气,因为卢品惹我生气时,卡丽总是替他说话。我们回来后,卢品说:“噢,你们上了‘一先令的催吐机’,是吧?下回你就该上六便士一次的‘颠肝机’啦。”我想他指是骑三轮车,可我装作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8月18日 戈英和卡明斯来安排去马盖特过个晚上。因为下雨,戈英让卡明斯陪他去旅馆打台球,他知道我从来不打,事实上也不赞成。卡明斯说他得赶快回马盖特,听到这话,卢品说:“我跟你玩儿,戈英——没问题。绕着布台子走一走让我吃饭有胃口。”我很反感,说:“也许戈英先生不喜欢跟小伙子玩。”让我吃惊的是,戈英说:“噢,不,我喜欢,要是他们打得好的话。”他们就一起走了。

8月19日,星期日 我正要就卢品吸烟(他烟抽得很凶)和打台球的事教训他,可他戴上帽子就出去了。然后是卡丽把我教训了很久,说像对待孩子那样对待卢品显然不合适。我觉得她说得有几分道理,所以晚上我主动递给卢品一支雪茄。他好像挺喜欢,吸了几口后却说:“这是老不赖的两便士一根的——试试抽我的吧。”就递给我一支雪茄,又长,又有劲儿。这说明了很多问题。

8月20日 我挺高兴我们在海边的最后一天过得不错,只是天气不好。晚上去了卡明斯夫妇那儿(在马盖特),因为冷,我们在房间里玩游戏。戈英跟以往一样不知分寸,建议我们应该玩“肉排”游戏,我们都没听说过那种游戏。他坐在一张椅子上,要卡丽坐在他大腿上,我亲爱的卡丽理所当然地拒绝了。

争论一番后,我坐在戈英的大腿上,卡丽坐在我的膝头,卢品坐在卡丽的大腿边上,然后卡明斯坐在卢品的大腿边上,卡明斯太太又坐在她丈夫的大腿边上。我们的样子很滑稽,我们好一通大笑。

然后戈英说:“你们相信有伟大的莫卧尔人吗?”我们得一起回答:“对——噢,对!”(三次)。戈英说:“我也相信。”接着突然坐起来。这种玩笑开得差劲,结果我们全摔到地上,可怜的卡丽头撞在壁炉挡板的角上,卡明斯太太给她抹了点醋。可是这让我们错过了最后一班火车,不得不坐马车回布罗德斯泰尔斯,花了我七先令六便士。

第七章

回到家里。詹姆斯太太对卡丽的影响。根本找不到事情给卢品做。隔壁邻居有点儿让人烦。有人动我的日记。给卢品找到一个地方。卢品宣布一个消息,让我们吃了一惊。

8月22日 回家了,甜蜜的家!卡丽买了几个漂亮的垫子来垫花瓶。弗里普斯—詹那斯公司写信说抱歉他们没有空缺职位可以让卢品去。

8月23日 我买了一对熟石膏做的鹿头,并把它们染成了棕色,样子正适合挂在我们小小的门厅处,添了些味道。鹿头做得惟妙惟肖。普勒斯—史密斯公司说抱歉他们没有空缺可以让卢品去。

8月24日 只是为了让卢品开心,让他过得高兴些——因为他有点泄气,卡丽邀请詹姆斯太太从萨顿过来在我们家住上两三天。我们一点儿也没跟卢品说,是想让他惊喜一下。

8月25日 萨顿的詹姆斯太太下午来了,还带来了一大把野花。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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