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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15 01:2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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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蔡俊

出版社:上海市华文创意写作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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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俊诗选

蔡俊诗选试读:

作者简介

蔡俊,1968年生,辽宁沈阳人。1991年毕业于华东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系。道家上清派弟子。就职于广东某高校,教授朗诵。业余从事文学创作,艺术批评,中国传统哲学和养生学研究。

第一辑 摸象

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申报书

蔡俊

我这口气儿

才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我的体内,百分之六十是海洋

它是上古的遗传

所有看得见的挂了牌的有称号的

都是哈哈假的

六十亿年前,我的海洋还是漂泊在宇宙里的冰块

还有,尘埃

尘埃和水,形成了眼睛,嘴唇

盐,是血里的冰

胸膛里的红旗,肚子里的蚂蚁

我的性,是祭奠

我的青春期是遗产的再次瓜分

我那时候特别想吃的是蚂蚁

蚂蚁在我的身上乱跑,集合,嚎叫

它们图谋

我肚脐里的火苗

在我还是婴儿之时

从母乳中习得悲痛和心脏病

她的父亲盲目地劳累

她的母亲无奈地改嫁

吃的秦的高梁,穿的是汉的亚麻

我的儿子叫泥

我的女儿叫沙

我的父亲叫磨

我的母亲叫簸

一大群老实人和哑巴聚集在祠堂

我假装了父母的样子

借了他们劳苦的命

我的肉包着我的骷髅

而我的魂却穿过槐树枝,深入了苍穹

我的胸口有一片黄地,三亩

种着哗哗响的玉米和高粱

我的尾闾受过创伤

我的泥丸宫硕大无比

我的尿,一出生,就射到了知识的棚顶

我的哭声,精炼地概括了这个

民族的历史和命运历程

那三亩黄地,在夏天

蹦着青蛙,蚂蚱,相爷,圣上

还有我的外祖母

我的外祖母叫饼

我的祖母叫被

溪水边上的洼地,在初秋的雨水里,长满了野芹

朝着天空举起墨绿色的小手

蚯蚓,在湿泥里交配

蛇去秘密之处幽会

我的小姨叫禽

我的小舅叫兽

禽做着野芹的包子

兽在南炕和北炕中间的担板上酣畅淋漓地尿床

那滚烫的尿惊动了祖父

圣上的语录,草鞋,假人的牌位

巨大的广播喇叭

和一条龌龊的国际新闻

那时,一块陨石砸在金星上

大将军得病的眉毛正在策划一场弑君的行动

无拘无束的东南风吹过榆树的枝桠

牛粪的味道和草木灰,吹过沾满黄泥的胶鞋

退役的军帽,老鼠洞,南瓜花,榛子丛,松树,野坟

还有郭寡妇晾在铁丝上的,不停招手的裤衩

阳光和阴影,炊烟

知青的口琴,赶着苍蝇的牛尾巴

这时,一只鸡居然他妈的下蛋了

一只竟敢鸡下蛋了

一只果然鸡下蛋了

我那时正在北山岗上,看着小小的中国

上演一出木偶哑剧驴皮影二人转随便你怎么比方

一群骗子正在审定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我大声喊叫着:草泥马我是!

我才是!群山回应着

是是是是是

然后,陪伴我的

只有一只村头的鸡

她刚刚下了一颗完美的白皮蛋

黑暗的宇宙中,我的曾祖父独自飞着

他由一块布满泥沙的冰组成

当他接近恒星,会融化一部分自己

在黑暗中喷射着水珠,形成十万公里的生命轨迹

1997年某日的深夜,我在六楼的空房里感觉此生万事已毕

我忽然就看见了自己

明白了自己,这

说起来多像是吹牛哦

而那些扩音器里的谎言,却多因合意而恰当

三叠纪数公里高的海啸巨浪,漫天的尘暴,物种大灭之时的记忆

深深埋在我第十万次细胞分裂的秘密里

我的名字叫

真实

还有一个名字叫

不虚2015.6

表白日·摘星亭

蔡俊

我们一起见证了天空

那青春的澄明和中年的灰暗

以及腐烂的欲望,生命的各种敌人

此刻阳光灿烂而四周大汗淋漓

红豆掉在落叶上,焚香淡雅而悠远

昨天已经过去,明天尚未来临

我们仿佛童年的伙伴

妻子或不是妻子

陌生者或不是陌生者

乔达摩在组织和安排

观音菩萨祝福着我们

默罕默德在拍照

李耳在开车

耶稣给我们分发矿泉水

他们其实都是我童年的伙伴

凑在一起,谁也说不出特别的漂亮话

只是彼此默默地看着

仿佛心怀歉意

仿佛以此存念2014.5.20

超级市场

超级市场里

一个灰色的孩子

生气地把手揣在口袋里

一声不吭地走

修表的

修表的

眼睛上夹着他的放大镜

他正在打开并进入

时间

他的手指头很粗

镊子很细

我每次看见他冷静得

好像什么都没干的样子

就有点感动

土路

秋天的土路边

堆熄灭的痕迹

夏天的蚂蚱都不见了

只有变凉的石头和上面的霜

还有深深的车辙,驴粪蛋

这个早晨,丘陵和田野那么寂寞

只有一个陌生人

很远地蹲在玉米垛后面

好象在拉屎

我很想喊他一声

摸象

我听说这个地方来了头大象

大风一直吹

不同的孔窍发出不同的声音

汇成奇怪的整体

声音是好东西

好东西都在空气中

有晃动的投影

我用手摸

我舔

我摸过数不清的石头

有的小,摸不着

就放舌头上

大的东一个西一个

一块立在这

一块坐在那

我绕过它们

我摸过面包

它温柔地

接住了我的手

年轻时我摸一个女人

无意中摸到她的嘴唇

这就算摸到了电门

我听说这地方来了大象

就来了

翻着白眼

常常迟疑,停顿在

不熟悉的地方

我的五个兄弟没耐心

摸完整个

而我一路摸下去

大象长着

长鼻子

有稀稀拉拉的毛

我摸到它的鼻子卷着树叶

才知道大象站的地方

是座树林,

我用一年摸完了森林

森林长在山上,接着我摸高山

听说山那边

还有大海

可我没摸到那边

有大象的地方东西太多

到底有什么

是什么

我,并不完全理解

然后我回家了

告诉别人我摸完了

可我没告诉他们的是

我摸到的大象是假装的

我在大风里不容易

摸了五年

最后叹了口气“瞎子回去等死啊”

我后来就死了

可我儿子还活着

他也瞎

听说了大象这事

来到我曾摸象的地方

要完成我的遗志

我在天堂里

一下就知道了

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

我早看见大象

我现在就在大象里面

大象啊

没有形状

没有耳朵,没有嘴

自己知道自己

大象和我说

说有过一本书

一本关于大象的回忆录

其中用繁体字写到了我:“有一天我偶然走过森林

投下琐碎的影子

我一晃而过

那些影子被叫做

黑色的瞎子”

嚎啕大哭的人

嚎啕大哭的人

正撕裂自己的肺

这悲伤

让我惊骇

我给他热毛巾

我给他水

他抹了一下鼻涕

带着哭声问我:“有饼干吗?”

怀念木匠

俺怀念

那种在乡下

凳子上干活的木匠

光着结实的上身

拉完锯子

再推刨子

敲锤子

刨花铺了一屋子

他蹲在木头上抽烟

他是做棺材的

木头一样地

超级市场

超级市场里

一个灰色的孩子

生气地把手揣在口袋里

一声不吭地走修表的

修表的

眼睛上夹着他的放大镜

他正在打开并进入

时间

他的手指头很粗

镊子很细

我每次看见他冷静得

好像什么都没干的样子

就有点感动土路

秋天的土路边

有火堆熄灭的痕迹

夏天的蚂蚱都不见了

只有变凉的石头和上面的霜

还有深深的车辙,驴粪蛋

这个早晨,丘陵和田野那么寂寞

只有一个陌生人

很远地蹲在玉米垛后面

好象在拉屎

我很想喊他一声火

点一堆火

是一件幸福的事

和一个女人

在旁边烤

是另一件幸福的事

感觉火光

在脸上

和身体里

燃烧

是一件

从幸福里

又感到幸福的事

文学青年

在城市的阴影里

你抽空儿写诗

你写啊写着

脑袋上整天长着虱子

除了周末

你整天抽空儿上网

整天幻想碰见美女

其实你想抽空儿恋爱

又整天害怕

被抛弃

你整天结交一群废物

你们会抽空儿

躲在金融大厦旁边小胡同的饭馆里

瞟着大街

大街上

一个女孩钻进一辆

别人的汽车

汽车

开走了

抽空儿摁了声喇叭

就像一颗菜子

菜子

已经配不了佳人儿

主要的是

你没时间赚钱啊

整天梦想当

什么诗人

你最好抽空儿问问自己

是为什么呢?

你整天自慰着

骄傲着

有时候也抽空儿回忆童年

你整天干活

有时候也抽空想想远方

那些整天折磨你的都是什么

流氓

抽空儿踹你一脚

医生

抽空儿掰开你的嘴

你赊账的杂货店的老板

抽空

日你奶奶

熟人

抽空儿给你打个要账的电话

他可能

抽空儿告诉你一声

你妈

整天想着你哩

你兄弟

抽空儿去了南方

你侄子整天没有上学了

你家的母鸡

抽空儿

下了一个软蛋

你抽空回一次家吧

或者你真的太忙

就抽空发个信息

或者

请个假

抽空儿去火车站

在整天熙熙攘攘的火车站广场

抽空儿

喝瓶酒

站一会

想一想

哭一阵

太阳

终于抽空儿

专门照着你

这时

你要叫一个人的名字

一百遍

如果没有人回答

那你

自己回答

在黑暗中拉着妈妈的手

这次

我单独回老家

在一铺大炕上

睡在妈妈身边

深更半夜

我被她弄醒

是妈妈

正把手伸到我睡衣中

抚摸我的肚子

然后是

我的胳膊

我的脸

黑暗里

妈妈的手很迟疑

我想我已经

长得太大了

就这样

我一动不动地

让妈妈抚摸

后来

我找到妈妈的手

妈妈的手很硬

就像秋天的玉米地

我们手指交叉

像爱人一样

互相轻轻地握着

东北的老房子窗户很低

我躺着

就能看见窗外

一整夜

都星光灿烂

偶尔会看见

寂寞中划过流星

在我四十岁的深夜

就这样

黑乎乎的大院

黑乎乎的狗窝

黑乎乎的黄瓜架

黑乎乎的骡子

黑乎乎的苇塘村

黑乎乎的大地

黑乎乎地一望无际

没我时

也这样

就这样

闪电

你喜欢

在茶壶上画出闪电

你又在马桶,饭碗

沙发,衣橱

衬衫,裤衩

笔记本,身份证上

在那些一动不动的

东西上

画出

隐藏着的

小小的

闪电

紧张

我曾经抚摩

一头猪的后背

它微微地一抖

很显然地紧张

然后走开了

走得离我很远很远

小心地

回头看我

它活得

多么老实

我突然想

爬过去

求得它的原谅

老虎

老虎

在镜子里打盹

刷牙

刷完左边

刷右边

老虎的胡子很长

眼睛通红

肯定是

也没睡好觉

老虎一点脾气

都没有

没有脾气

就写了一首无聊的诗

写自己善良的

大板牙

积雨云

积雨云

白色的云顶

说明我是侏儒

我这样一想

远方的积雨云

就笑了一下

消失

请你观察笑容的消失

它,如何消失

怎样消失的

为什么消失?

春天又来了

春天又来了

你又换了一个工作

——以幻想为生

你,一定知道

在夜空中飞翔是什么感觉

春天是一封信

一封信

伸出自己的舌头

舌头上写着——

革命

革命还让红脸膛的杀手

出现在

本来寂寞的

绿色枝头

炸弹

没有谁逼着我

要你的命

你吃饭

我就在桌子下面

你谈论时代的变迁和对金钱的贪婪

我就含在你嘴里

当你头晕离席,我会跟进洗手间

从镜子里看你

我说你们这些表面振振有词的杂种啊

实话告诉你们吧

实话

告诉你们

当你意识到我的时候

说实话

你的屁股

早被炸上了天

当我身体好时,特别容易把人看得善良

当我身体特别好的时候

春天的花开了

所有的人都是善良的

我谅解了自己的丑陋,无知和伪饰

一角阳光悄悄照在我脸上

我童年的伙伴耶和华看着我

乔达摩也在,安拉也在,伏羲也在

道德

花朵在春天默默开放

人的女儿秘密成长

她吃奶

没有学习任何榜样

你唯一可做的就是亲吻和

感动,对上帝的奇迹无能为力

怎么办啊?

她撒尿啦

这牛一样的道德

这温暖的蛋白质的语言和

让我们必须闭嘴的

力量

老雷锋

我看见学院内一夜之间冒出了那么多的大雷锋和小雷锋

雷锋就像过剩的人口在街道两边汹涌

他们打着标语学固定一个地点学

一边学雷锋一边用手机笑嘻嘻地斗地主

雷锋早晨九点开始学中午十一点半结束

然后大批的雷锋一窝蜂涌进食堂

雷锋吃起发霉的米过时的猪肉

或者地沟油炒米粉

我兴致勃勃地

看见一个男雷锋帮女雷锋端菜

而女雷锋帮男雷锋擦调羹

我在队伍后面非常小声地提醒一个

女雷锋不要买那些颜色古怪的火腿肠

于是我就是秘密的雷锋,害羞的雷锋

一抬头看见率领着小雷锋的大大咧咧的老雷锋

他冲我咧嘴笑了笑

那团委的老李,李雷锋

秃顶,黄牙,一手捏着烟头一手啃着炸鸡腿

他的吃相

让我感到一丝早春的寒冷

三只羊

在多尔布津村的那个傍晚

我仔细观察羊圈里的三只羊

它们也在观察着我

我想我的毛没有它们干净

我的血液

没有它们纯洁

我的嘴巴

因为长期吸烟

正发出臭气

昨天,我吃了

前天宰杀的它们中的一只的

某个部分

它们微微地呼吸着

属于我们所有的能呼吸的生命的

空气

被冬日的夕阳照耀着

它们此刻眼里

充满了慈悲注:多尔布津是在新疆伊犁尼勒克县某个村名,蒙语。

北京

这里是平地

平地起纵横

从西直门地铁站C出口进入一个商业城

通道狭窄

漫长的队伍前心帖后背

这是命运吗?

是出生和死吗?

在北京

我没见到诗人

没见到我更熟悉的皇帝

满街都是问路的和自以为知道路的

他们来自山西、山东

山北和山南

他们来自河东、河西

河北和河南

大柳树,大慧

交通大学,坦克

先锋艺术馆,裤衩

军事博物馆,抢劫

前门,坚果的尖头

广场,晚期糖尿病

纪念堂,私生子

你知道国家和狗嘴里的包子

医院坏死的器官

在白云观后庭

三棵老杨树

投下了另外三棵树

一对母女走进来

然后,又走出去

一个捡垃圾的

走进来

又转回去打起他的手机

他们只注意他们注意的

没有注意这里有三棵很大的杨树

即使知道这三棵杨树

也不知道还有三棵

有感觉的杨树

他们不会像我这样

患上精神交流焦虑症

所以不知道另外三棵

叫什么

他们说着自己的事

琢磨着自己的生计

我亲眼见到有两棵

抱过一对母女

有一棵

亲吻了一个捡垃圾的人

然后在他们走动时

顺势放开了他们

一颗鸟屎

掉在我的肩膀上

我问过那个很像道士的人一句话

他一身白色的道袍

发髻高耸

但是脸色看起来

像是生了病

我问了他一句“哪里有水?哥们”“厕所在那边。”

他匆忙回答

在北京的大街上

我问很多人

去天安门怎么走

他们的回答

千篇一律“我是外地的。”

你是外地的吧?

我是外地的

所有在外面走的

骑自行车的

闲逛的

吃煎饼果子的

都是外地的

他们用外地的身份

说着rap北京话“我是外地的

有暂住证”

在北京

我想住店

就有人问我“要发票吗?”

我想乘车

就有人问我“住旅店吗?”

我想上厕所

就有人问我“想吃什么?”

还补充一句“什么都有。”

北京

你什么都有

在西客站

有很多买玉米的

他们理解三块钱一根是什么意思

人人都理解

可是你理解每一粒玉米是什么意思吗

你理解一根玉米

没有煮熟

一根玉米没扒皮

一根玉米

长在一棵玉米的腰上

一节又一节的玉米杆

都是什么意思呢?

它们凭什么生长?

为了追求什么?

它的胡须和分叉的挑

又是什么意思?

它抓着土

有什么阴谋?

它撒开叶子

有什么利益?

它不属于北京

也不属于农民

不属于西客站

不属于胃

它属于没有发明的一个词

它是我离开北京的时候

看见动乱的站台上

那些如同逃命一般

奔向开往家乡的绿皮车的

土豆一样的

白菜一样的

玉米棒子一样的

民工

小村

松树的味道

养着山下的这个小村

清澈的溪水和狗叫

舔着夏季的凉风

不知道这村庄叫什么

我保持沉默

穿过小庙庭院的罂粟花

遥望对面山梁的一个天主教堂

大山

大山绵延

穿拖鞋的一个脏孩子用

一根树枝快乐地抽打蓝色的溪水

鸣沙山

大地波浪下潜伏着鲸鱼

它缓缓游向远方

我想告诉别人

但我又更愿独自

拥有这个天机

沉痛悼念伟大领袖金正日

山河暗淡

日月无光

巨大的悲痛

如初冬的冰雪严霜

飞翔在平壤

徘徊在沉痛的鸭绿江

金正日同志的一生是战斗的一生

光辉的一生

我们对着高山喊

金-正-日-同-志

高山回头

正日,正日

我们对着大海喊

金-正-日-同-志

大海低吟

正日,正日

您继承和发扬了光辉的主体思想

您团结着无比坚强的劳动党

在您的英明领导下

朝鲜人民绝对没有肥胖和三高

我太胖了

想一路要饭

去把您的遗容瞻仰

嘎谛,嘎谛

在出米洞边,我常

独自坐在一块灰色的石头上

面对雨后的湖水

我让知觉细微松弛

某时,我进入遗忘

遗忘,无比寂静和空旷“嘎谛,嘎谛”

蛞蝓爬过潮湿的泥

野蜜蜂掠过青苔的小火焰

整个世界全神贯注于此时

寂静的光

撒在遥远的太平洋

在那里,鱼群正从深海

上升为鸟群

默默飞向远方的远方

认出

能够认出你,是幸福的

在据说让我昏迷三天的高烧退掉之后

你扶着我

慢慢走过半条街

我认出这条街

是熟悉的登高路

接着我认出街边摆着的柚子

认出微微翻滚了几下的一片枯叶

一个骑自行车的人

好像认出了我

两次回头看了看

然后骑车拐进了我认出的那个胡同

我认出了胡同上面的远山

认出了远山上无所事事的白云

我多么幸福啊

三天的昏迷

我还能认出了很多我认识的

那些店铺招牌上不易发现的灰尘

也沉积在常年在这条街上的

那个傻子的脖子

加油站,菜市

一边画像一遍流口水的老头

还有那位对谁都笑嘻嘻的

理发的黄毛小伙

在他的店里

我认出了暗暗锋利的剃刀和

伪装手枪的吹风筒

在大镜子里

我再次认出了镜子里的你

却莫名其妙地扶着一个

完全陌生的人

睡梦

是什么东西

在那里?

在我们的睡梦里

站着

就像神秘的笑容

绽放在

死去的石头上

傍晚,在餐厅见到邻桌的一个女孩

她看了我一眼

我也看了她一眼

我还看了第二眼

第二眼觉得她很好看

然后我就想她是谁呢?

后来我想她到底是谁

其实根本无所谓

我从来没有在夏天的傍晚

追逐一只萤火虫飞进森林

天色已晚

我和萤火虫各自去了

我们来的地方

蓝色脊背的蜥蜴

蓝色脊背的蜥蜴在等待身边的昆虫

它们凝固一般

趴在青苔和细小石子之中

秋天叶子黄了以后,或者冰雪降临的时候

我将找不到它们的影子

但它们一定还在附近

蓝色隐藏在黑色之中

就像眼睛寂寞地闭上了很久

在巨大的枞树下我没有接受老人的邀请

这个云阳山下的村庄里

住满了快成佛的老人

他们坐在牛粪边上

看我给那个巨大的枞树拍照

树下是几个祖坟

天快黑了

老人的脸都微笑着

在昏暗的影子里闪光

他们邀请我和妻子去家里坐

我们感谢着,没有接受

他们即将成佛

而我们的夜路还长

我经常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幸福的诗人——给画家王煜宏

我经常把自己想象成

一个老式的诗人

穿着格子睡袍

在陈旧的实木桌子上

用蘸水钢笔写字

就在我脚边

我的狗也穿着格子睡衣

趴在地板上抬眼看我

这个世界根本不需要革命

不需要丑闻

不需要电视

也不需要忙碌

不需要太多的金钱和过分的偷情

只要有一架老式钢琴

一个老式的

会做饭的老婆

足够的土豆和玉米饼

吃饱后

我就摊开老式的草纸

老式的火炉烧着

在一个老式的冬天

下午的阳光

从窗外洒进来

然后我就摸摸狗头

开始写一首关于幸福的诗

生的痛苦

我不愿意承认自己

是个多么容易

被说服的人

一根烟可以

一个夜晚可以

一个人的背影可以

一只蚊子

正在前面飞

它已把我说服

三个饿人钉钉子

三个饿人不钉钉子的时候

和吃在一起

在一瞬

他们彷佛三座雕像

用眼神

与墙壁上的粉末交流

夜里9点

三个饿人在餐桌边消失

他们分别

在涂着粉红涂料的卧室

用铁锤钉钉子

尽管我们暂时看不见他们的样子

但是可以想象

就在墙壁的后面

门后和窗帘后

三个饿人分散于一座城市

他们找到孤独

就像春天难忘的倾诉之夜

有人莫名其妙地磨牙

有人恐惧地喘粗气

钉子只露出半截

或者一个帽沿

他们仅仅是在

钉钉子

嘴里叼着下一根

回忆青春

1983年春

高一(一)班的人

是群

古代的男女

我们在操场

做操

就像摆开的

僵尸

其实人人

都被深藏的

狙击手

打中了心脏

在隐秘的春天

在孤独的

爱情

和狂想的路上

三位一体

下午

三点一刻

有人错打来电话

问张太太在吗

我说——

她不在

不过你需要

我可以扮演她

和你聊天

这几天,她好象

正在拆洗过冬的棉被

顺便

提醒一下下

在微博里,她有可能

扮演一个叫遇见一个叫飞雪姑娘的人

喜欢听音乐

也喜欢写诗

除此以外

没有其它恶习

不过

如果你要找

张老师

这里倒是有一个

旧笔记本

 

它的魔法包括

天蓝色的墨水已经褪色

黑渐渐失去黑

白不像白

它们在暗中

模仿着一个下午

无聊的城市

还有街上一群不快的人

藏在旧书箱里的

 

我的语言落满了灰

在有一天没一天的日记里

还有几本奇迹般的课本

语文,英语,哈,还有政治

封面上有汗迹和一股污霉味

“What's this?”

“What's that?”

口号,诺言,宣誓

曾响亮在我一个人广阔的天空

母校

初三四班熟悉的一切

都慢慢地消失

我想起两个名字

老师,常被恶意模仿的校长

他不断重复的口头语

我早忘记他们都说过

什么重要的格言和警句

三十多年

有的人去世

有的人加速衰老

现在校园里长满蓟草

正是暑假

闹鬼的好时候

被憋住的感觉

我想起一个

充满罪恶想象的房间

那挤满了寂寞中嚎叫的

性器官

它们,开演唱会似的

聚集在一起

我一想起这个

就想掐人脖子

就是被人掐了,也是一种偷偷的快乐

我想象我们班所有女的

被我掐了一遍

哦,那个臭气冲天的房间

是萦绕在我睡梦中的

很多年前的学校大厕所

直到拆掉

也从来没有过单独的蹲位挡板

 

废纸片

 

我不知道

那张纸片为什么

夹在我的书里

纸片上可以辨认出来的

只有两个字“大王”

和一个画出来的

小鬼的脸

孩子

你不断追问

自己和猫的关系

以及你怎样发现彩虹

为什么好吃的栗子

包着多刺的壳

追究蛤蟆

和藏身于芳香树木下

或者寄居三合土疱疮的动物

对你怎样看

看着火苗成了蛾子

在春天

我有隐秘的快乐

我说的我

是我自己养的一条花花虫子

它正爬过

我说的那种

想象的快乐

而我说的驴粪正在路边睡觉

我说的石头边

露出几点尖尖的小草

我说的火苗

是我说的一个中午

我说的三轮车上

有个我说的人

一直在傻笑

我说的桃花

在姑娘脸上

我说的火苗

在我说的手掌中

静静地飘啊飘

我说的梯子在瓦沿

被一个疯子举着

我说的稻草

在我说的今年

被点燃焚烧

我说的火苗

成了一只一只

扑棱扑棱地

不知往哪里飞的蛾子

我说的蛾子

又都变成桃树枝上

一朵连一朵

发疯喊叫的

灿烂火苗

小月亮

小月亮不简单

小月亮是个女人

小月亮还是个护士

小月亮也许一直在用棉球

给得病的屁股消毒

小月亮自己却

过着孤寂的生活

她在一个很老式的日记本上

用大头钢笔写诗

我难过的时候会想起她

不知道小月亮爱不爱唠叨

小月亮走路是快还是慢

小月亮除了写诗喜欢不喜欢织毛衣

小月亮是不是快乐地流着眼泪二

小月亮一定是粗鼻子粗眼的,唇很厚

说话的时候很慢很慢

她用很笨的手指头

拯救一只

掉在杯子里的蚂蚁三

小月亮是房子里唯一的女人

她的头发蓬松

给十五个男人烧火

十五个男人象十五根木头

静静地抽烟

有人咳嗽了一声

有人放了一个很响的屁

然而一切又恢复寂静

只有小月亮把木柴放进炉子里的声音

十五个男人看着

她被火光映照的脸鼻子上细细的汗珠

西伯立亚有很多男人在伐木

他们被世界遗忘

身上混合着烟草和冰雪的气味

铁炉子里的火烧得很旺

水已经咕噜咕噜地开了

在十五双眼睛里

这个玻璃上满了霜的大屋子

这熊熊的炉火,这滚烫的水,这个沉默的女人

都叫小月亮

什么

一群人坐在那

想听我说点什么

而我想

这些人想听我

说什么呢?

我想着

他们也许在想

我到底

在想什么

我如果开口问他们

我也许能够

想起点什么

这时候

所有人会真的

想起什么

第二辑 

幽默的人

一个人走在粮仓后面

大地空旷

天上没有云

这让粮仓

像个高耸的幻想

512

阳光

穿过

尘土

穿过砖缝

穿过水泥

穿过腐朽

穿过自私

穿过贪婪

穿过

拐弯的钢筋

终于

照耀在

一具小小尸体的

手心里尘土

建着尘土

运着尘土

吃着尘土

穿着尘土

生于尘土

死于尘土

尘土

掩埋一切

大雨

冲刷尘土

中国,南方,小城,某个下午的戏剧

罐头盒正在上演一出戏

馄饨店正在上演一出戏

电风扇正在演

两辆摩托车正在演

老年活动室正在上演一出戏

广发证券正在上演一出戏

退休建筑工正在演

电视购物主持人正在演

会议室正在上演一出戏

公共厕所正在上演一出戏

半边花生壳正在演

矿泉水瓶盖正在演

一堆沙子里正在上演一出戏

清水镇法院正在上演一出戏

一碗朝鲜冷面里的某根是主角

建发烧烤吧的水煮鱼是配角

出租车是一出戏

司机在谈论另外一出

一场麻将即将结束“红中”正在放炮

机器人正在制造机器人

一片树叶跑到斑马线上

很快被一辆美国汽车轧死

还有三辆日本的

小男孩的巧克力雪糕化了

难以描述的状况掉在他漂亮的鞋面上

只有一根小木棒还留在他手里

小木棒是一出戏

一只苍蝇在演

我的嘴是一出戏

牙齿正在追杀一块猪脚

据说一团雷暴正逼近这个中国小城

好戏一定在后面

老照片镜框

我小时候

每家都挂着照片相框

无论到谁家

我都喜欢

咬着指甲仔细看

那些戴军帽的

握着枪的

穿棉猴的

穿运动服的

拿语录本的

留山羊胡的

偶尔会有

我不认识的

没见过的

所有的人都是一副

肃穆庄严

一本正经的样子

只有极个别的人

张着大嘴

露出小鸡鸡

是刚出生的时候拍的

看见这些

我就会笑

留意他们的小鸡鸡

小鸡鸡太小

不知道

现在是啥样了呢

这样一想

我就会忍不住

笑出声

再后来

镜框里就出现个别穿羊毛衫的

穿布拉吉的

那是我同学的二姐或三姐

把双手

抱在脑袋上

她们的表情很不正经

一看

就不正经

在我同学家看他大哥1968年的初中毕业留念的印象

男生个个戴军帽

女生个个梳小辫

个个都挺着胸脯

个个胸脯上

别着毛主席像章

他们个个牛逼极了

前面的蹲着

中间的坐着

后面的站着

最后的

蹬着凳子和桌子

老师都把手放在膝盖上

平静悠远得

好像快要去世了

那张照片给我留下

深刻的记忆

恐怕那老照片

早没了吧

我同学的大哥

也在几年前

以贪污罪

被政府枪毙

而在那张我见过的照片里

阳光是那样灿烂

照片里的所有人

都没有痛苦和忧愁

水边

谁说水里的光影错了?

谁说袅袅炊烟错了?

荷塘中埋藏着顶起花朵的意志

就像我们隐秘的心

在水边,我常

独自坐在一块灰色的石头上

面对雨后的荷塘

我想去朝鲜

去朝鲜

是我的理想

我不是去旅旅游

用破相机拍拍照

同情一下好象

特别落后的地方

是想一辈子在那呆着

手握一杆钢枪

身披万道霞光

象个战士

劳动并且信仰

我想去朝鲜

我爱吃辣椒和冷面

酸白菜

睡硬板床和土炕

我不喜欢吃肉

我喜欢棒子面窝头

吃不上干的

就喝稀的也倍儿香

朝鲜

有我的

幸福

生活

简单,封闭,激昂

有活下去的强烈的

梦想和愿望

下身穿棉布裤子和大头鞋

上面是蓝色的确良

我会感恩地

当个好子民

没准还能娶个美丽善良

吃苦耐劳的朝鲜姑娘

因此我愿意把过去全部遗忘

警惕地保卫幸福的日子

和我们的领袖

还有大好的河流和山冈

一个人的意义

就象是一滴水

在树叶上会很快蒸发

可如果你在大海里

就会永恒和高尚

让那些傻瓜们

去美国吧

去享受自私和残忍

那人间地狱

充满了空虚无聊和荒唐

我要想办法去朝鲜啊

我要看见一轮红色太阳

和共产主义的

伟大思想幸福

那天清晨

我没有烦恼

不必为明天担心

明天

还没到来

过去

也已经过去

我在操场散步

一呼一吸

天就亮了幽默的人

我的幽默

是什么事都没有

就笑个不停

有时候还要

忍着

我真是这种人

呆坐在那

想象着你严肃的脸上

长着个巨大的

鹦鹉嘴

半个世界

在这一半的

世界

我们用仅有的

半边脑子

想着半个世界的

黑和白

对和错

我们的两条腿

都是半条

我们用那一对半只眼

瞄着自己感兴趣的

半个男人

或者半个女人

谈半个恋爱

成半个家

半个家里什么都有

有半间房

半张床

半个孩子

所有东西

也都只是本来样子的

一半

这就是

半个世界

半个人

用半颗心

揣着半个希望

过完那些

半个人生

人民

人民在近处

人民在远方

喘气

有的人民下饭馆

嘴唇

海浪般汹涌

有的人民没有下

吞着口水

夜晚

人民睡觉了

有的人民

真丝睡衣鼓着

有的人民

起球的衣服空着

有枕头的人民

枕着枕头

没枕头的人民

枕着水泥

人民明早要上班

人民也可以再不用去上班了

肥胖的人民

坐着豪华小汽车

干瘦的人民

挤着公共汽车和地铁

一些人民往东

一些人民向西

一些人民奔跑

一些人民在爬

阳光正晒着

人民的脑袋

有的人民永远离开了人民

有的人民正在被人民审判

人民哭了

人民笑了

人民依然保持着

人民特有的沉默

人民去买白菜了

人民得痔疮了

人民闹起离婚

人民正在打架

没事的人民

拥挤着

推搡着

观看

一个人民在强奸

另一个人民

一个人民在抢劫

另一个人民

一个人民正生下

另一个人民

那就有一件人民服

一张身份证

证明他是人民

一个人民

得了精神病

在人民大街上

哇哇叫着

反对着人民

明天的人民报

并不会

讲这些

它总是塑造着

人民的那些

好儿好女

野菊花睡在草上

野菊花睡在草上

谁都不知道

村里的女孩睡在梦里

谁都不知道

栏里的猪饿了

谁都不知道

草在一点一点长高

谁都不知道

云朵飘到什么地方

谁都不知道

阳光轻轻抚过你的脸

谁都不知道

锅盖是如何跳舞的

锅盖必须要掉到地上

必须先要哐地一声

然后

缓慢地滚

然后

围着一个地方滚

就象

那些蒙古人要摔跤

高潮总是在后面

象做爱

象开会

一阵稀里糊涂的剧烈颤抖

发出一串怪声

才重新

感到自己本来就是个

锅盖

速度

还没有关系的男女

很快就会发生

他们很快就会用感情

彼此威胁

用一把快刀

捅死一个人

或者迅速地

喝下一瓶毒药

如果他们侥幸活下来

很快就会结婚

结婚会让一切都变得

很慢,很慢

他们会缓慢地

彼此憎恨,

缓慢地抱怨着

缓慢地厮打起来

缓慢地老了

缓慢地

各自死去

大碗

我掉在一个

大碗里

一直向上爬

可怎么也爬不上去

每次都是快摸到

碗沿了

又掉了回去

菜刀挂在墙上

我一天里

去很多次厨房

每次上厕所都路过那

有时我看见女人

默默的背影

切菜,剁骨头

家里有两把菜刀

一把挂在墙上

我总是莫名其妙地看一眼

就像它马上要砍进

我的脑袋

活着被钉进棺材

我活着

被钉进了棺材

那地方很窄

坐不起来

只能转身和弯下腰

他们用很好的板材

厚实坚固

没有任何可能逃脱

拍打也没有丝毫的回声

幻觉

深夜里

房间里有

另外一个人

一个不认识的人

在我熟睡的脸上

看着我

童年趣事(组诗)

偷枣子

树是老王头栽的

枣是自己熟的

谁让枣子那么红

王老头又不吃

失望了一下

八岁那年

我曾想将来的老婆

现在在哪

想着想着

就对漫长的等待

失望了一下死人

韩奶死了

她家门口的青石礅变得更青

我梦见鬼

就象青石礅上长满了白头发山丘大,鸟小

山都是光秃秃的

山丘大,鸟小

哎,哎

我喊了两声

石子装了一衣兜做泥炮的方法

我们用泥做碗

做盘子

做杯子

要底薄边厚沿平

扣过来

摔到平地或是墙上

响了高兴

不响更高兴美国的轰炸机

拉屎

和吃好的一样幸福

我拉屎喜欢和王浩

一起拉

或他在旁边

撒尿

我们就讨论一下

美国的轰炸机和我们的高射炮

到底谁厉害

声音

我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

象是所有声音的混合

来自近处,来自树叶的落地,也来自大气的运动

来自冰山上的冰块的滑行,崩塌

来自地球的自转

来自地幔深处岩浆的涌动

象婴儿的啼哭

那些婴儿直接从土里被拔出

在各种思想和方言里列着长队走向晚景

奇形怪状的甲虫

在灰色的树枝上爬行

而风正在掀开一万片树叶

把对时光的纪念撒向天穹

我听见八十万吨的阳光

倾倒在苦熬的房顶上

一名少女成熟了,恋爱了,在不易察觉的忧愁中

她们度过的一天是一万个日子

一万支芦苇要飞向空中

云朵消亡和重现着

大地在海洋上缓缓地漂动

一万对男人和女人在夜色里起身

一万辆汽车同时发动

一万座教堂倒塌着

一万名无头的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雄赳赳地走过北京

巨浪升起在太平洋

某种声音来自深不可测的太空

亿万颗恒星

围绕一个核心拼成旋涡状的图形

我听见冷酷的空虚

永恒的静谧

隐藏着的狂野的热能

我听见无数种声音是一种声音

一个漫漫长夜,孤独,惶恐

伫立着的人

一个聋子,一个瞎子,一个哑巴,一个苍老的孩童

他听见了

自己心脏的跳动

后脑勺有一股冷风

晚上我路过火葬场后墙

觉得有东西跟着

后脑勺有

一股风

不敢回头看

虽然我是个唯物主义者

可胆子不是

本来是去

和一个人吵架的

去了以后

我发现他这人挺好

孤独的青春

我有一枚子弹

常攥在手心里

精致得让人

一遍遍想象制造的过程

黑暗中全是

秘密的火药

我的手

只感觉铜很凉

就象月光

你永远也看不见

月光爆炸的一瞬间

大意

一定有什么是算计好的

一个锯木工锯掉了自己的腿

一个挖煤的没料到是在挖着坟墓

一个受害者给凶手提供刀子

一对夫妇生下了自己的爷爷

很多年前,我在乡下玩耍

去踩我舅舅扔在地上的耙齿

被耙子柄

敲掉了一颗大牙

祖母

祖母缝补着父亲的裤子

补着补着她哭了

新的破洞不断产生

她缝完了裤子

衣服又破了

她缝好衣服

鞋子又穿了帮

她想纳一双新鞋底

还没有完工

就已经烂掉了

刚蒸好一锅窝头

窝头就在

孩子们的肚里了

刚从井里打起了水

水就流回了井里

她很想说一句话

那句话卡在喉咙上

她想把祖父推醒

手停在一阵鼾声里

祖母点不起油灯

她舍不得吃

舍不得穿

除了一群孩子和祖父

她什么都没有

她借着月亮补父亲的裤子

补着补着就哭了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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