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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16 03:0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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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怀瑾

出版社:复旦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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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文化泛言

中国文化泛言试读:

前言

本书原名“序集”,收集了南怀瑾先生多年来为各书所写的序。现于再版之际,为更切合实际,爰斟酌其内容,更名为《中国文化泛言》,并予分门别类,重新编排,俾读者检阅方便,对同一问题,不必翻竟全书,即可获得更为广泛、深入之概念;同时另增加《中国医药学术与道家之关系》等篇,以充实其内容,增加其篇幅,较之原书有足者。

本书内容触涉庞多,如能细心读之,无论于儒、释、道各家学说,乃至中西文化、社会发展、历史经验等,咸能摄要勾玄、举其纲领、撷其法要,学者读此一书,于诸家学说,非独可窥全貌,且有登泰山而小天下之感,所谓纲举目张,条贯井然旷然在目矣。老古文化事业公司编辑室一九九一年九月儒家之部《孔学新语》自序

髫年入学,初课四书;壮岁穷经,终惭三学。虽游心于佛道,探性命之真如;犹输志于宏儒,乐治平之实际。况干戈扰攘,河山之面目全非;世变频仍,文教之精神隳裂。默言循晦,灭迹何难。众苦煎熬,离群非计。故当夜阑昼午,每与二三子温故而知新。疑古证今,时感二十篇入奴而出主。讲述积久,笔记盈篇。朋辈咐嘱灾梨,自愧见囿窥管。好在宫墙外望,明堂揖让两庑;径道异行,云辇留连一乘。六篇先讲,相期欲尽全文;半部可安,会意何妨片羽。砖陈玉见,同扬洙泗之传薪;讽颂雅言,一任尼山之挂杖。是为序。(一九六二年孔圣诞辰,台北)《孔学新语》发凡

我们作为现代的一个人,既有很沉痛的悲惨遭遇,也有难逢难遇的幸运;使我们生当历史文化空前巨变的潮流中,身当其冲的要负起开继的责任。但是目前所遭遇的种种危难,除了个人身受其苦以外,并不足可怕。眼见我们历史传统的文化思想快要灭绝了,那才是值得震惊和悲哀的事!自从五四运动的先后时期,先我们一辈而老去了的青年们,为了寻求救国之路,不惜削足适履,大喊其打倒孔家店。虽然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有些人到了晚年,转而讲述儒家的思想,重新提倡孔孟之学,用求内心的悔意,可是已形成了的风气,大有排山倒海之势,根本已无能为力了!

其实,孔家店在四十年前的那个时代,是否应该打倒,平心而论,实在很有问题,也不能尽将责任推向那些大打出手的人物。原因是孔家店开得太久了,经过二千多年的陈腐滥败,许多好东西,都被前古那些店员们弄得霉滥不堪,还要硬说它是好东西,叫大家买来吃,这也是很不合理的事。可是在我们的文化里,原有悠久历史性的老牌宝号,要把它洗刷革新一番,本是应该的事,若随便把它打倒,那就万不可以。这是什么原因呢?我有一个简单的譬喻:我们那个老牌宝号的孔家店,他向来是出售米麦五谷等的粮食店,除非你成了仙佛,否则如果我们不吃五谷米粮,就要没命了!固然面包牛排也一样可以吃饱,但是它到底太稀松,不能长日充饥,而且我们也买不起,甚至不客气地说:还吃得不太习惯,常常会患消化不良的毛病。至于说时令不对,新谷已经登场,我们要把本店里的陈霉滥货倒掉,添买新米,那是绝对可以的事。

因此,就可了解孔家店被人打倒是不无原因的。

第一,所讲的义理不对;第二,内容的讲法不合科学。我们举几个例子来说:(1)“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几千年来,都把它解释做父母死了,三年以后,还没有改变了父母的旧道路,这样才叫做孝子。那么,问题就来了,如果男盗女娼,他的子女岂不也要实行其旧业三年吗?(2)“无友不如己者。”又解释做交朋友都要交比自己好的,不要交不如自己的人。如果大家都如此,岂不是势利待人吗?其实,几千年来,大家都把这些话解错了,把孔子冤枉得太苦了!所以我现在就不怕挨骂,替他讲个明白,为孔子申冤。这些毛病出在哪里呢?古人和今人一样,都是把《论语》当做一节一节的格言句读,没有看出它是实实在在首尾连贯的关系,而且每篇都不可以分割,每节都不可以支解。他们的错误,都错在断章取义,使整个义理支离破碎了。本来二十篇《论语》,都已经孔门弟子的悉心编排,都是首尾一贯,条理井然,是一篇完整的文章。因此,大家所讲的第二个问题,认为它没有体系,不合科学分类的编排,也是很大的误解。

为什么古人会忽略这一点,一直就误解内容,错了两千多年呢?这也有个原因:因为自汉代独尊儒学以后,士大夫们“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思想,唯一批发厂家,只有孔家一门,人云亦云,谁也不敢独具异见,否则,不但纱帽儿戴不上,甚至,被士大夫所指责,被社会所唾弃,乃至把戴纱帽的家伙也会玩掉,所以谁都不敢推翻旧说,为孔子申冤啊!再加以到了明代以后,科举考试,必以“四书”的章句为题,而“四书”的义解,又必宗朱熹的为是。于是先贤有错,大家就将错就错,一直就错到现在,真是冤上加错!

现在,我们的看法,不但是二十篇《论语》,每篇都条理井然,脉络一贯。而且二十篇的编排,都是首尾呼应,等于一篇天衣无缝的好文章。如果要确切了解我们历史传统文化的思想精神,必须先要了解儒家孔孟之学,和研究孔子学术思想的体系,然后才能触类旁通,自然会把它融和起来了。至于内容方面,历来的讲解,错误之处,屡见不鲜,也须一一加以明辨清楚,使大家能认识孔子之所以被尊为圣人,的确是有其伟大的道理。如果认为我是大胆得狂妄,居然敢推翻几千年来的旧说,那我也只好引用孟子说的:“予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何况我的发现,也正因为有历代先贤的启发,加以力学、思辨和体验,才敢如此作为,开创新说。其次,更要郑重声明,我不敢如宋明理学家们的无聊,明明是因佛道两家的启发,才对儒学有所发挥,却为了士大夫社会的地位,反而大骂佛老。我呢?假如这些见解确是对的,事实上,也只是因为我在多年学佛,才悟出其中的道理。为了深感世变的可怕,再不重整孔家店,大家精神上遭遇的危难,恐怕还会有更大的悲哀!所以我才讲述二十年前的一得之见,贡献于诸位后起之秀。希望大家能秉宋代大儒张横渠先生的目标:“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为今后我们的文化和历史,承担起更重大的责任。我既不想入孔庙吃冷猪头,更不敢自己杜塞学问的根源。

其次,我们要了解传统文化,首先必须要了解儒家的学术思想。要讲儒家的思想,首先便要研究孔孟的学术。要讲孔子的思想学术,必须先要了解《论语》。《论语》是记载孔子的生平讲学和弟子们言行的一部书。它虽然像语录一样用简单的文字,记载那些教条式的名言懿行,但都是经过门弟子们的悉心编排,自有它的体系条贯的。自唐以后,经过名儒们的圈点,沿袭成风,大家便认为《论语》的章节,就是这种枝枝节节的形式,随便排列,谁也不敢跳出这传统的范围,重新加以注释,所以就墨守成规,弄得问题丛生了!这种原因,虽然是学者因袭成见,困于师承之所致。但是,最大的责任,还是由于汉、宋诸儒的思想垄断,以致贻误至今!

我们传统的历史文化,自秦汉统一以后,儒家的学术思想,已经独尊天下,生当汉代的大儒们,正当经过战国与秦汉的大变乱之后,文化学术,支离破碎,亟须重加整理。于是汉儒们便极力注重考据、训诂、疏释等的工作,这种学术的风气,就成为汉代儒家学者特有朴实的风格,这就是有名的“汉学”。现在外国人把研究中国文化的学问也统名叫做“汉学”,这是大有问题的,我们自己要把这个名词所代表的不同意义分清楚。唐代儒者的学风,大体还是因袭汉学,对于章句、训诂、名物等类,更加详证,但对义理并无特别的创见。到了宋代以后,便有理学家的儒者兴起,自谓直承孔孟以后的心传,大讲其心性微妙的义理,这就是宋儒的理学。与汉儒们只讲训诂、疏释的学问,又别有一番面目。从此儒学从汉学的范畴脱颖而出,一直误认讲义理之学便是儒家的主旨,相沿传习,直到明代的儒者,仍然守此藩篱而不变。到了明末清初时代,有几位儒家学者,对于平时静坐而谈心性的理学,深恶痛绝,认为这是坐致亡国的原因,因此便提倡恢复朴学的路线,但求平实治学而不重玄谈,仍然注重考据和训诂的学问,以整治汉学为标榜,这就是清儒的朴学。由此可知儒家的孔孟学术,虽然经汉、唐、宋、明、清的几个时代的变动,治学方法和路线虽有不同,但是尊崇孔孟,不敢离经叛道而加以新说,这是一仍不变的态度。虽然不是完全把他构成为一宗教,但把孔子温良恭俭让的生平,塑成为一个威严不可侵犯的圣人偶像,致使后生小子,望之却步,实在大有瞒人眼目之嫌,罪过不浅!所以现代人愤愤然奋起要打倒孔家店,使开创二千多年老店的祖宗,也受牵连之过,岂不太冤枉了吗?

现在我们既要重新估价,再来研究《论语》,首先必须了解几个前提。(一)《论语》是孔门弟子们所编记,先贤们几经考据,认为它大多是出于曾子或有子门人的编纂,这个观念比较信实而可靠。(二)但是当孔门弟子编辑此书的时候,对于它的编辑体系,已经经过详密的研究,所以它的条理次序,都是井然不乱的。(三)所以此书不但仅为孔子和孔门弟子们当时的言行录,同时也便是孔子一生开万世宗师的史料,为汉代史家们编录孔子历史资料的渊源。由此可知研究《论语》,也等于直接研究孔子的生平。至于效法先圣,自立立人以至于治平之道,那是当然的本分事。(四)可是古代书册是刻记于竹简上的,所以文字极需简练,后来发明了纸张笔墨,也是以卷幅抄写卷起,但因古代的字体屡经变更,所以一抄再抄,讹误之处,不免有所脱节,因此少数地方,或加重复,或有脱误,或自增删,都是难免的事实。(五)古代相传的《论语》有三种,即《鲁论》二十篇,和《齐论》二十二篇,又在孝景帝的时期,传说鲁恭王坏孔子故宅的墙壁,又得古文《论语》。但古文《论语》和《齐论》,到了汉魏之间,都已逐渐失传,现在所传诵的《论语》,就是《鲁论》二十篇了。(六)至于《论语》的训诂注疏,历汉、唐、宋、明、清诸代,已经有详实的考据,我们不必在此另作画蛇添足的工作。至若极言性命心性的微言,自北宋五大儒的兴起,也已经有一套完整的努力,我们也不必另创新说,再添枝叶。

最后举出我们现在所要讲的,便是要入乎其内,出乎其外的体验,摆脱二千余年的章句训诂的范围,重新来确定它章句训诂的内义。主要的是将经史合参,以《论语》与《春秋》的史迹相融会,看到春秋战国时期政治社会的紊乱面目,以见孔子确立开创教化的历史文化思想的精神;再来比照现代世界上的国际间文化潮流,对于自己民族、国家和历史,确定今后应该要走的路线和方向。因此若能使一般陷于现代社会心理病态的人们,在我们讲的文字言语以外去体会,能够求得一个解脱的答案,建立一种卓然不拔,矗立于风雨艰危中的人生目的和精神,这便是我所要馨香祷祝的了。(一九六二年,台北)《论语别裁》前言

回首十五年的岁月,不算太多,但也不少。可是我对于时间,生性善忘,悠悠忽忽,真不知老之将至,现在为了出版这本《论语》讲录,翻检以前的记录,才发觉在这短短的十五年历程中,已经讲过三四次《论语》。起初,完全是兴之所至,由于个人对读书的见解而发,并没有一点基于卫道的用心,更没有标新立异的用意。讲过以后,看到同学的笔记,不觉洒然一笑,如忆梦中呓语。“言亡虑绝,事过无痕。”想来蛮好玩的。

第一次讲论语,是一九六二年秋天的事,当时的记载,只有开始的六篇,后来出版,初名《孔学新语——论语精义今训》,由杨管北居士题签。又有一次再于有关单位讲了半部《论语》,没有整理记录。再到一九七四年四月开始,一次在信义路鼎庐,固定每周三下午讲两小时,经过近一年时间,才将全部《论语》讲完。而且最可感的是蔡策先生的全部笔录。他不但记录得忠实,同时还替我详细地补充了资料,例如传统家谱的格式,另外还有对传统祭礼的仪范,可惜他事情太忙,未能全部补充。蔡君在这段时间,正担任《中央日报》秘书的职务。一个从事笔政工作的人,精神脑力的劳碌,非局外人可以想象,而他却毫无所求地费了十倍听讲的时间,完成这部记录,其情可感,其心可佩。

此外,这本讲录,曾经承唐树祥社长的厚爱,在《青年战士报》慈湖版全部发表(自一九七五年四月一日开始到一九七六年三月十六日止);同时《人文世界》刊登大部分。又蒙李平山先生见爱,资助排印成书。不过,这部《论语》的讲述,只是因时因地的一些知见,并无学术价值。况且“书不尽言,言不尽意。”更谈不到文化上的分量。今古学术知见,大概都是时代刺激的反映,社会病态的悲鸣。谁能振衰补敝,改变历史时代而使其安和康乐?端赖实际从事工作者的努力。我辈书生知见,游戏文章,实在无补时艰,且当解闷消愁的戏论视之可也。

至于孔子学说与《论语》本书的价值,无论在任何时代、任何地区,对它的原文本意,只要不故加曲解,始终具有不可毁、不可赞的不朽价值。后起之秀,如笃学之,慎思之,明辨之,融会有得而见之于行事之间,必可得到自证。现在正当此书付印,特录宋儒陈同甫先生的精辟见解,以供读者借镜。

如其告宋孝宗之说:“今之儒者,自以为正心诚意之学者,皆风痺不知痛痒之人也。举一世安于君父之仇,而方低头拱手以谈性命,不知何者谓之性命。”而于《论语》,则说:“《论语》一书,无非下学之事也。学者求其上达之说而不得,则取其言之若微妙者玩索之,意生见长,又从而为之辞:曰此精也,彼特其粗耳。此所以终身读之,卒堕于榛莽之中,而犹自谓其有得也。夫道之在天下,无本末,无内外。圣人之言,乌有举其一而遗其一者乎!举其一而遗其一,是圣人犹与道为二也。然则《论语》之书,若之何而读之,曰:用明于心,汲汲于下学,而求其心之所同然者,功深力到,则他日之上达,无非今日之下学也。于是而读《论语》之书,必知通体而好之矣。”

本书定名为“别裁”,也正为这次的所有讲解,都自别裁于正宗儒者经学之外,只是个人一得所见,不入学术预流,未足以论下学上达之事也。(一九七六年三月,台北)《论语别裁》再版记言

本书自今年端午节出版之后,蒙广大读者的爱好,现在即将再版。这实在是始料所不及的事。

由此可见社会人心的向背,孔子学说的可贵,毕竟是万古常新,永远颠扑不破。因此反而使我深为惭愧,当时并未加以严谨的发挥,未免罪过。当初版问世之时,承蒙朋友们的盛意,纷纷惠示意见,希望继续开讲《孟子》等经书,俾使儒家一系列的学说,以现代化的姿态出现。此情极为可感。无奈青春顽劣,白首疏狂的我,向来只图懒散。况且先孔子而生,非孔子无以圣。后孔子而生,非孔子无以明。我辈纵有所见,亦无非先贤的糟粕而已,真是何足道哉!何足道哉!因此当时便写了一首总答朋友问的诗:“古道微茫致曲全,由来学术诬先贤。陈言岂尽真如理,开卷倘留一笑缘。”际此再版,同学们要我写点意见,便记此以留一笑之缘可也。(一九七六年冬月,台北)《孟子旁通》前言

生为二十世纪的中国人,正当东西方文化潮流交互排荡撞击的时代,从个人到家庭,自各阶层的社会到国家,甚至全世界,都在内外不安,身心交瘁的状态中,度过漫长的岁月。因此在进退失据的现实环境中,由触觉而发生感想,由烦恼而退居反省,再自周遍寻思,周遍观察,然后可知在时空对待中所产生的变异,只是现象的不同,而天地还是照旧的天地,人物还是照旧的人物,生存的原则并没有变;所变的,只是生活的方式。比如在行路中而迷途,因为人为的方向而似有迷惑,其实,真际无方,本自不迷。如果逐物迷方,必然会千回百叠,永远在纷纭混乱中忙得团团而转,失落本位而不知其所适从。

我是中国人,当然随着这一时代东方的中国文化命运一样,似乎是真的迷失了方向,也曾一度跟着人们向西方文化去摸索,几乎忘了我是立足在本地方分上的一个生命,而自迷方向。《周易·序卦》说:“穷大者必失其居,故受之以旅。旅而无所容,故受之以巽。巽者,入也。入而后说之,故受之以兑。兑者,说也。”我们自己的文化,因几千年来的穷大而一时失去了本分的立足点,因此而需要乞求外来的文明以自济困溺,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错。”这是势所难免的事实。然而一旦自知久旅他方而无以自容于天地之间,那便须知机知时而反求诸己,唤醒国魂,洗心革面以求自立自强之道。正因为如此的心情,有些西方的朋友和学生们,都认为我是顽固的推崇东方文化的倔强分子,虽有许多欧美的友人们,屡加邀请旅外讲学而始终懒得离开国门一步。其实,我自认为并无偏见,只是情有所钟,安土重迁而已。同时,我也正在忠告西方的朋友们,应该各自反求诸己,重振西方哲学、宗教的固有精神文化,以济助物质文明的不足,才是正理。

至于我个人的一生,早已算过八字命运——“生于忧患,死于忧患。”每常自己譬解,犹如古老中国文化中的一个白头宫女,闲话古今,徒添许多络索而已。有两首古人的诗,恰好用作自我的写照。第一首唐人张方平的宫词:“竟日残莺伴妾啼,开帘只见草萋萋。庭前时有东风入,杨柳千条尽向西。”诗中所写是一只飘残零落的小黄莺,一天到晚陪伴着一个孤单的白头宫女,凄凄凉凉地自在悲啼,毫无目的地怆然独立,恰如我自况的情景。偶尔开帘外望,眼前尽是萋迷芳草,一片茫然,有时忽然吹过一阵东风,却见那些随风飘荡的千条杨柳,也都是任运流转,向西飘去。第二首是唐末洞山良价禅师的诗偈:“净洗浓妆为阿谁?子规声里劝人归。百花落尽啼无尽,更向乱峰深处啼。”这首诗也正好犹如我的现状,长年累月抱残守阙,滥竽充数,侈谈中国文化,其实,学无所成,语无伦次,只是心怀故国,俨如泣血的杜鹃一样,“百花落尽啼无尽,更向乱峰深处啼。”如此而已。每念及此,总是沓然自失,洒然自笑不已。

但是人生的旅程,往往有不期然而然的际遇,孟子曾经说过人有“不虞之誉,求全之毁”。一个人的一生,如果在你多方接触社会各层面的经验中,就会容易体会到孟老夫子的话,并非向壁虚构,确是历练过来的至理名言。当在一九七五年,我因应邀讲完一部《论语》之后(事见《论语别裁前言》),由蔡策先生悉心记录,复受社会各阶层的偏爱,怂恿排版出书。但我自知所讲的内容,既非正统的汉、唐、宋儒的学术思想,又非现代新儒家的理路,到底只是因应时代潮流的乱谈,属于旁门左道,不堪入流,因此便定名叫它《论语别裁》,以免混淆视听,惑乱后学。谁知出书以后,却受到广大读者的爱好,接连出了十二版,实在弥增惶恐,生怕误人。因为徒手杀人,罪不过抵死而已,如果以学问误人,便是戕人慧命,万死不足以辞其咎。此所以在我们固有文化的传统中,学者有毕生不愿著书,或者穷一生学力,只肯极其谨严地写几篇足以传世的文章而已。这就是以往中国文化人的精诚,当然不如我们现代一样,著作等身,妄自称尊的作风。

但继此以后,友人唐树祥先生,在他担任《青年战士报》社长的时期,极力邀请在其报社继续再讲《孟子》《大学》《中庸》等所谓四书之学。唐社长平时说话极为风趣,尤其对我更是畅所欲言,不拘形迹。当他担任中正理工学院政战部主任的时期,常来拉我去讲课,而且劝说:在这个时期,大家都忙得没有时间读书,你写书写文章有什么用?多来讲课,教授青年学子,还比较有意义。总之,我在他的盛情不可却的压迫下,只好被他拖上讲台。但当他调任报社社长的时期,他便说:多讲还不如多写的好。希望我多写点东西,好交他在报上披露。他的能言善道,我对他真是莫可奈何。其实,我对讲学则言不异众,写作则语不惊人,可以说一窍不通,毫无长处。但毕竟挡不住他的热情,终于在一九七六年的秋天,开始在《青年战士报》的楼上开讲《孟子》。那个时候,也正是我思念在苦难中的父母,心情最难排遣的时期。讲到孟子,就自然而然地联想到千秋母教仪范的孟母,因此开章明义,便引用了黄仲则的诗:“搴帷拜母河梁去,白发愁看泪眼枯。惨惨柴门风雪夜,此时有子不如无。”当然,这种情怀,不只我一人是如此,在当时现场的听众们,大多数也有所同感。同时蔡策也对讲四书的记录工作,极有兴趣和决心,他一再强调,这是他一生中最有意义的一件事。《孟子》讲稿的因缘,就在唐、蔡两位的鼓励下完成。

后来因为俗务累积太多,自己没有真正安静的时间看记录稿,因此,积压多年无法完帙。目前,老古文化图书公司的出书业务,正由陈世志同学来担任。他站在现代青年的立场,又一再催迫出书,我常笑他犹如宗泽的三呼渡河,左季高的大喊儿郎们出击一样,壮气如山,无奈太过冒昧!然而他毕竟强人所难的做了,还要催我写序。事实上,《孟子》的序言,实在不好写,因此只是先行略抒本书问世的始末因由,暂且交卷。书名《旁通》,却又暗合宋代的桂瑛及元代的杜瑛两位先生所撰的佚书命题。但我所以定名《旁通》的本章,仍如《论语别裁》一样,只是自认为旁门左道之说,大有别于正统儒家或儒家道学们的严谨学术著作而已,并非旁通各家学说的涵义。(一九八四年端阳节,台北)印行《二顾全书》前记

近世卓识之士,抱经世之志,究文武之略,相聚而论学术之实用,必曰《二顾全书》。然以二顾之巨著,非游心于史实而踪迹于山川形势者,终难引古证今而学以致用也。

溯自司马子长唱言学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皆知实修之学非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博识弘达,无可以语此道。唯明清变革以还,昆山顾亭林、常熟顾祖禹二先生,足以当此而无愧。虽曰不得见于当时反正之事功,而立言彰教,影响炎黄后裔于百世之下,足有余裕。

抗战军兴,余亦蜀山行役,萧条行李,跋涉艰难,唯珍袭二书,终不忍舍。孰意四十余年后,朝夕摩挲之卷帙,翻随陆沉。时迍世变,弥切怀旧鉴新之思。近年坊间虽有出版,或顾此而失彼,终难并得《二顾全书》而再细读之。

顷间门人陈得清电告于海外觅得《二顾全书》完帙,不禁皤然兴起,喜不自胜。因此筹付印行,庶得流传广布,以供仁人志士建国之资,岂非万亿之幸乎!书成,采附《清史稿》二顾先生之传记,虽未尽详实,亦秉述而不作之旨,留待后贤之参证已耳。

且闻之昔日遗老所言,亭林先生挟经世之学,怀复国之志,行脚遍宇内,随处而别成室家以防不测,哲人有后,隐晦不宣,盖为避世而藏也。《清史稿》及诸家所载,大多言其无子,其然乎?岂其然乎!附志于此,不没旧闻,其亦兴灭继绝之师意焉。至若先生所著《天下郡国利病书》之旨,如其诗所谓:“十年天地干戈老,四海苍生痛哭深”,“感慨河山追失计,艰难戎马发深情”之意,不复赘言之矣。(一九八一年仲夏,台北)易经之部《周易今注今译》叙言《易经》,是中国文化最古老的典籍,历代正统派的学者,用许多不同的文字赞扬它,大致说来,推崇它为“群经之首”,致予无上的敬意。相反的,认为仅是古代的一部卜筮之书,近于巫祝的诬词,卑不足道,只是经过孔子传述《周易》以后,又加上历代许多学者穿凿附会,才有了后世的盲从和崇敬。甚之,近代以来,还有许多类似轻薄的讥刺。

无可否认的,《易经》原是上古卜筮的学术,但到了商、周之际,经过文王的整理和注述,把它由卜筮的范围,进入“天人之际”的学术领域,由此《周易》一书,便成为中国人文文化的基础。自东周以来,再经过孔子的研究和传述,同时又散为诸子百家学术思想的源泉,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因此,如要研究中国文化,无论是春秋、战国时期的儒、道、墨和诸子百家,乃至唐、宋以后的儒、佛、道等诸家之学,不从《易经》探研,便有数典忘祖之慨了。《易经》与三易

通常我们提到《易经》,就很自然地知道是指《周易》这本书。因为中国文化,自经孔子删《诗》《书》,订《礼》《乐》以后,冠以《周易》一书,统称“六经”。经是天地的大准则,也是人生的大通道。称《周易》等书为六经,便是说明经过孔子所整理过的这六部书,它是包括中国传统文化“天人之际”所有学问的大原理、大法则。

自秦、汉以后,研究易学的,对于《易经》一书命名的内涵问题,就有“三易”之说的异同出现了。

第一:属于秦、汉以后正统儒家学派的理论,根据《易纬·乾凿度》这本书的观念,认为“易”的内涵,包括三个意义:(一)易。就是简易、平易的意思。因为天地自然的法则,本来就是那样简朴而平易的。(二)变易。认为天地自然的万事万物以及人事,随时在交互变化之中,永无休止。但是这种变化的法则,却有其必然的准则可循,并非乱变。(三)不易。天地自然的万事万物以及人事,虽然随时随地都在错综复杂、互为因果的变化之中,但所变化者是其现象。而能变化的,却本自不易,至为简易。

第二:属于秦、汉以后儒、道两家学者通用的观念,根据《周礼·大卜》篇对于三易的涵义,是指上古以来直到周代初期之间的《易经》学术思想,约分为三个系统:(一)《连山易》;(二)《归藏易》;(三)《周易》。

据说,伏羲时代的易学,是《连山易》。首先以“艮卦”开始,象征“山之出云,连绵不绝”。

黄帝时代的易学,是《归藏易》。首先以“坤卦”开始,象征“万物莫不归藏于其中”。意思是指人类的文化和文明,都以大地为主。万物皆生于地,终又归藏于地。

周代人文文化的开始,便以现在留传的《周易》为宝典,首先从“乾”“坤”两卦开始,表示天地之间,以及“天人之际”的学问。

但东汉的大儒郑玄,认为夏代的易学是《连山》。殷代的易学是《归藏》。当然,周代的易学便是《周易》了。

又另有一说:认为上古的神农氏世系名“连山氏”,又名“列山氏”。所谓“连山”,便是“列山”的音别。黄帝的世系又名“归藏氏”。

因此两说,又有异同的问题存在其间,如果认为夏代所宗奉的易学便是《连山易》。殷代所宗奉的易学便是《归藏易》。到了周代,经过文王的整理,才构成为《周易》体系的易学。那么关于这两个分歧的意见,也就没有太大的出入了。

但以考据学者的观点来看《易纬·乾凿度》和《周礼·大卜》篇这两种文献资料,应该都有值得怀疑的地方。历来考据学家们,认为《易纬·乾凿度》等书,纯出汉末或魏、晋人的伪作,假托是上古的传承。这种观念,并非完全无理,也的确值得研究、考虑。

可是两汉以后的学者,硬性舍弃《周礼·大卜》的观念而不采信,偏要采用更有问题的《易纬·乾凿度》之说,认为“简易、变易、不易”为天经地义的易学内涵,这便是后世以儒理说易的根据。那是不顾考据,只取所谓三易原理的内义,用之说明易学的大要而已。

此外,关于“连山、归藏、周易”的三易之说,在汉、魏以后道家的学术思想中,便又发生了两种观念。(一)认为《连山》《归藏》这两个系统的易学,早已失传。(二)认为汉、魏以后的象、数易学,便是《连山》《归藏》的遗留,颇为合理。而且《连山》《归藏》易学的精义,确已成为秦、汉以后道家学术思想的主干。如十二辟卦之说,便是以“归藏”的“坤”卦为主。卦气起“中孚”之说,便是以“艮卦”的半象为用。易名的定义

后世有人从《易经》内容所举例的动物,如龙啊、马啊、象啊、彖啊、鹿啊,等着眼,并且采用《系辞传》所说,我们的老祖宗伏羲开始画卦时有“远取诸物”的说明,认为原始的“易”字,便是取其象形飞鸟的观念。不过,此说并未引起重视。

到了近代,有人认为“易”便是蜥蜴的简化,蜥蜴这种生物,它的本身颜色随时随地变化多端,当它依附在某种物体时,它的颜色,便会变成与某种物体的色相相同。《易经》是说明天地间事物的必然变化之理,所以便取蜥蜴作象征,犹如经书中的龙、象等一样。但总不能叫它是“蜴经”,因此便取名为“易”。主张此说的,以日本的学者中最为强调。这等于在第二次大战前,说“尧”是香炉、“舜”为蜡烛台、“禹”是爬虫,同样的都含有轻薄的恶意诬蔑,不值得有识者的一笑,不足道也。

那么《易经》的“易”字,究竟是什么意义呢?根据道家易学者的传统,经东汉魏伯阳著《参同契》所标出,认为“日月之谓易”的定义,最为合理。“易”字,便是上日下月的象形。《易经》学术思想的内涵,也便是说明这个天地之间,日月系统以内人生与事物变化的大法则。

并且从近世甲骨文的研究的确有象形上日下月的“易”字。因此更足以证明道家传统和魏伯阳之说“日月之谓易”的定义之准确性。目前《易经》的学术思想,在西方欧美各国,逐渐大加流行,我们自己对国家民族祖先文化准确的定名和解释,绝对不能跟着人云亦云,含糊混淆,自损文化道统的尊严。《易经》的作者“易更三圣”。这是秦、汉以后的作者,对于上古形成易学传统者公认的定说。也是我们现在开始研究易学者必须先得了解的问题。

秦、汉以后,儒家学者的共同认定,开始画八卦的,是我们的老祖宗伏羲氏。演绎八卦的,当然是周文王。发扬易学精义的,便是孔子。因此说“易更三圣”就是指画卦者伏羲、演卦者文王、传述者孔子。事实上,文王演卦而作“卦辞”,他的儿子周公又祖述文王的思想而发扬扩充之,便著了《爻辞》,为什么三圣之中却不提到周公呢?据汉儒的解说,根据古代宗法的观念,父子相从,因此三圣之中便不另外提到周公了。关于这个问题,如此结案,是否公允而有理,还是很难认定。

开始画卦的,当然是伏羲,这是毫无疑问的事。经过文王演卦、周公祖述、孔子发扬以后,硬要赖掉周公在文化学术上的功劳,恐怕孔子梦对周公时,于心难安。同时,又轻易地溜掉“更三圣”的这个“更”字,也不应该。古文“更”字又有“曾经”的意思,所谓“易更三圣”者,是指易学经过三位圣人学者的整理,才得发扬光大。

由伏羲画八卦开始,到了商、周之际,再经过文王、周公、孔子三圣的研究和著述,才建立了《周易》学术思想的系统。因此可知“易更三圣”一语,严格地说,应该是对《周易》一书而言。如果说对所有的易学系统来说,硬拉下伏羲来凑合三圣,似乎有点牵强。连带这个问题而来的,便是“文王演易”和重复演绎为六十四卦的问题了。

伏羲画卦,这是古今公认的事实。由八卦演绎成六十四卦,却有四种说法:(一)认为六十四卦也是伏羲所排列的。(二)有的认为六十四卦也是文王的演绎。(三)认为由八卦重复排演成六十四卦的,是神农氏。(四)认为重复演卦的人是夏禹。

主张第一说的,以王弼(辅嗣)等为最有力。主张第二说的是司马迁等。主张第三说的是郑玄等。主张第四说的是孙盛等。

要把这四种说法加以考据确定,实在不容易,而且几乎是绝对不可能的事。至于认定重复卦象的人是周文王,大概是从“文王演易”这个“演”字的观念来推定。其实,这个“演”字,不能硬说就是演绎六十四卦的涵义,只能说是对《周易》一书六十四卦排列的次序和方式,以及《周易》书中对卦爻辞的演义而言。这是无可否认的,都是文王的杰作。至于伏羲画出的卦象,它的原来次序程式究竟是如何排演的?为什么《连山》易的排列以“艮卦”为首,为什么《归藏》易的排列以“坤卦”为首等问题,都是值得研究的。王辅嗣的主张,认为重复排演六十四卦者,仍是伏羲的创作,这是最为有理的。“十翼”的作者及其他

研究易学,都须知道有汉儒郑玄所提出的“十翼”之说。“翼”,当然是羽翼的意思。《周易》一书的内容,有十种论著,都是辅翼易学、发扬而光大之主要著作。这便是:(一)上经的彖辞。(二)下经的彖辞。(三)上经的象辞。(四)下经的象辞。(五)系辞上传。(六)系辞下传。(七)文言。(八)说卦传。(九)序卦传。(十)杂卦传。

这是郑氏对于《周易》内容所作的分类范围,凡欲研究易学者,应当先加了解。

至于有关“十翼”的作者问题,大致说来,又有三种异同的见解。

一般的认定,“十翼”都出于孔子的手笔。这是传统的观念,完全从尊孔的意识出发。

其次,认为文王作《卦辞》,当然没有问题。但是《象辞》也是周公的著作,并且根据《左传》中“韩宣子适鲁,见易象”说:“吾乃知周公之德”的话,更为有力的佐证。汉末的学者马融、陆绩等,都同意主张此说。

事实上,《象辞》与《彖辞》对卦象的论断,有许多地方,彼此互有出入,实在难以确认同是一人的观点。复次,除了《象辞》《彖辞》以外,关于《系传》以及《序卦》《说卦》等篇,不但它的文辞、思想,处处有先后异同的论调,严格说来,绝对不能认为都是孔子的手笔。其中有许多观念,可能都是孔子以后后人的著作。或者可以说是孔门弟子们的著作,统统归并于夫子的名下,那也是古代著述中常有的事。易学的传承及其他

在中国文化的领域中,自经孔子删《诗》《书》,订《礼》《乐》之后,由他编著了六经,赞述《周易》以来,关于《周易》易学的传承,在司马迁的《史记》,班固的《汉书》,以及范晔的《后汉书》中,都记载有孔子以下易学传承的系统。

但自唐、宋以后,我们所读的《周易》,关于“十翼”的排列程序,事实上,大多都是根据魏末王弼的排列的。他把“乾”、“坤”两卦的文言,拿来放在本卦下面,同时把《系传》的中间次序,有些地方也照他自己的意思来颠倒安排。等于我们现在读的《大学》一书,那是经过宋儒的安排,并非原本的《大学》的次序。现在对于研究《周易》来讲,这点应当注意及之。

自孔子至战国末期的易学:孔子授商瞿,商授鲁桥庇子庸,子庸授江东对 臂子弓(其人是荀卿之子),子弓授燕周丑子家,子家授东武孙虞子乘,子乘授齐田何子庄。此其一。

又:孔子殁,子夏也讲易学于河西,但受到孔门同学们的驳斥,认为他对于易学的修养不够,所以子夏以后的传承,并无太准确的资料。唯后世留传有《子夏易传》一书,真伪难辨,但确具有古代“易学”思想上的价值。此其二。

西汉的易学:田何授(东武)王同子中、(洛阳)周王孙、(梁)丁宽、(齐)服生。四人皆著《易传》数篇,但后世已散佚。

其次:自(东武)王同子中一系,再传(菑川)杨何,字元敬。元敬传京房,房传梁丘贺,贺传子临,临传王骏。丁宽一系,又再传田王孙,王孙传施 , 传张禹,禹传彭宣。

以上都是著名专长易学学者的传承。至于阴阳、纳甲、卦气等易学,自田何到丁宽之后,又另有一系。

主阴阳、卦气之说的,由王孙传孟喜。喜再传焦赣,字延寿,著有《易林》一书,迥然打破《周易》的蹊径。又另一京房,承传焦延寿的易学,著有《京房易传》一书,开启象数易学的阴阳“纳甲”之门。

东汉与后汉的易学:西汉的易学,到了东汉时期,其间的传承似乎已经散失不备,因此象数之学与易理的分途,也便由此而形成了。后汉的易学,传承的系统更不分明。此时的著名易学大家,便有马融、郑玄、荀爽、刘表、虞翻、陆绩,以及魏末的王弼等人。

其中荀爽的易学,曾经有后人采集当时的九家易学合成一编的论述,故在后世研究易学中,经常有提到“九家易”或“荀九家”的名词,就是对此而言。

郑玄的易学,开始是学京房的象数,后来才舍离京学,专学费直之说,以孔子《易传》来解说易学。

汉末的易学,大概都跟着荀爽、虞翻的脚跟而转,愈来愈加没落,因此才有青年才俊的王弼的起来别走一途,专从老、庄玄学的思想而说“易”了。最为遗憾的,后世的易学,大体上又一直跟着王辅嗣的脚跟在转,不能上穷碧落,下极黄泉,直探羲皇之室。两派十宗及其他

由秦、汉以后直到现在,大致综合易学发展的系统,我过去曾胪列它为两派六宗。所谓两派:(一)即是以象数为主的汉易,经唐、宋以后,其间贯通今古的大家,应当以宋代邵康节的易学为其翘楚。又别称为道家易学系统的,这便是道家易学的一派。(二)宋儒崛起,间接受到王辅嗣等易注的影响,专主以儒理来说易的,这便是儒家易学的一派。

所谓六宗:(一)占卜。(二)灾祥。(三)谶纬。(四)老庄。(五)儒理。(六)史事。“占卜”、“灾祥”、“谶纬”等三宗易学,其实都是不脱象数的范围。以“老庄”来说易的,开始于魏、晋之初,由阮籍、王弼等开其先声。继之而起,便有北魏以后的道教,套用东汉魏伯阳著《参同契》的观念,彼此挹注,杂相运用“易”与“老庄”的道理。“儒理”说易,大盛于南北宋时期,如司马光的《潜虚》、周敦颐的《太极图说》、程颐的《易传》,以至于朱熹的《易本义》等,大抵都属于这一范围。史事一系,也由宋儒开始,如杨万里的易学,便偏重于这一观点。

事实上,我以前所提出的六宗之说,还不能尽概两千余年易学关连的内容。如果加上由象数易学的发展,包括术数的杂易等,应该可归纳为十宗,除了以上所说的六宗以外,另有四宗,便是:(七)医药。(八)丹道。(九)堪舆。(十)星相。

至于明末清初,佛教中的大师,如蕅益和尚所著的《周易禅解》、道盛和尚的《金刚大易衍义》等,都从唐末曹洞宗的爻象思想所开发,虽别有会心之处,但究竟不能列入易学的正宗。但上述四宗所涉及的易学,都以象数为主,比较偏向于固有的科学性质,素来不为寻章摘句、循行数墨的学者所能接受,因此在过去的学术专制时代中,便被打入江湖术士的方伎之流,无法有所增益与发明,颇为可惜。

事实上,《易经》学术思想的根源,如果离开象数,只是偏重儒理,对于中国文化来说,未免是很大的损失。古人所谓“象外无词”,也便是这个意思。如果潜心研究象数的易学,配合科学思想的方法,相信必有更新的发现,很可能会替中国文化的前途,开发更大的光芒。古人虽然也有这种企图,但始终不敢脱离前人的窠臼。例如焦延寿的《易林》、京房的《易传》、北宋邵康节的《皇极经世》,以及假托邵康节所著的《河洛理数》、明代术数家们所著的《太乙数统宗》等易书。虽然对于象数易学,别有心得,完全不采用《周易》的原意,大胆地创设卦爻辞例,但仍困于灾祥休咎的观念,只作人事吉凶的判断,并未扩充到仰观天文,俯察地理,中通万物之情的境界。

清代的儒者,研究易学的风气颇盛,如王船山、惠栋、江永、焦循等,都有专著,唯仍多依违于汉、宋儒易的范围,为清代的经学生色不少,如近人杭辛斋、尚秉和颇得象数的效用,亦自成家。易学的精神

唐、宋以后的易学研究,应该说又建立了另一“三易”之说。这个新的“三易”观念,也是说明秦、汉以后以至现代的易学内涵之范围。换言之,唐、宋以后所谓易学的内涵,它大要包括有“理、象、数”的三个要点。如果用现代的观念来说:“理”,便是类似于哲学思想的范围。它是探讨宇宙人生形上、形下的能变、所变,与不变之原理。“象”,是从现实世界万有现象中,寻求其变化的原则。“数”,是由现象界中形下的数理,演绎推详它的变化过程,由此而知人事与万物的前因后果。反之,也可由数理的归纳方法,了解形而上的原始之本能。

再来综合这三种内涵的意义,便可知“易理”之学,是属于哲学性的。“象、数”之学,是属于科学性的。总而言之,完整的易学,它必须要由“象、数”科学的基础而到达哲学的最高境界。它并非属于纯粹的思想哲学,只凭心、意识的思维观念,便来类比推断一切事物的。

宇宙万象,变化莫测。人生际遇,动止纷纭。综罗易学“理、象、数”的内涵,无非教人知变与适变而已。知变是“理”智的结晶。适变是“象、数”的明辨。《礼记·经解》中,提到易学的宗旨,便说“絜静精微,易之教也”。所谓“絜静”的意义,是指易学的精神,是具有宗教哲学性的高度理智之修养。所谓“精微”的意义,是指易学“絜静”的内涵,同时具有科学性周密明辨的作用。但在明辨理性之间,倘使不从沉潜静定的涵养而进入易学的境界,稍一走向偏锋,便会流入歧途,自落魔障。故《经解》中,又说到易学的偏失,很可能会“使人也贼”。

从“理、象、数”的精华来看易学,由“乾”、“坤”两卦开始,错综重叠,旁通蔓衍,初从八卦而演变为六十四卦。循此再加演绎,层层推广,便多至无数,大至无穷,尽“精微”之至。

如果归纳卦爻内在的交互作用,便可了解六十四卦的内容,只有“乾、坤、剥、复、睽、家人、归妹、渐、姤、夬、解、蹇、颐、大过、未济、既济”等十六卦象。在六十四卦的内在交互中,这十六卦象,每卦都出现四次。

再由此十六卦而求其内在交互的作用,便只有“乾、坤、既济、未济”四卦,每卦各出现四次。

复由此类推,就可了知在此天地之间,除了“乾、坤、坎、离”代表阴、阳的元本功能以外,凡宇宙以外的物理或人事,无论如何千变万化,它的吉凶观念价值的构成,唯有“既济、未济”两个对待的现象而已。

由此而精思入神,便可了解一画未分以前,阴、阳未动之初的至善真如之境界,可以完全体认大易“絜静精微”的精神,就能把握到自得其圜中的妙用了。本书译事的经过

本书的完成,说来非常惭愧。远在三年前,有一天,程沧波先生对我说:商务印书馆要翻译《周易》为白话,这个工作,原来是由刘百闵先生担任。刘先生承诺以后,忽然作古,所以王云五先生与程先生谈起,想叫我来担任这个工作,我与百闵先生也认识,当时听了,便冲口而出承担了此事。在我的想法,如果没有别的打扰,每天翻译一卦,至多半年可以完成。谁知开始着手翻译时,才发现许多难以解决的问题。例如:

一、译本的原文是《周易》,必须要尽量与原文原意不离谱。不可以随便说自己的易学见解,也不能独取某一家的易学见解为准。

二、上古的文字,一个字或两三个字便可代表一句话或几句话的语意。如果已经了解了古文的内涵,《周易》原文的本身,本来就是白话,用不着更加语译。现在既要用现代语来译出,既不能离经一字,又必须要加上解释字义、考证原意等工作。有时原文只用一个字,但我们需要用好多字来表达它,而且还不能作到尽善尽美。因此便要在“今译”以外,再加“今释”,才能了解。

三、历代学者对于“五经”的著述和研究,包括“四库”以后的著述,如《皇清经解》,《续皇清经解》等书以外,要算有关《易经》的著述为最多,而且各家都别有会心,甚至互相矛盾的也不少。

我们当然也不能忽略这些资料而不顾,究竟如何取裁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我当时的立意,是以汉易为原则,尽量避开宋易的解释。因为易学的内涵,虽然以“理、象、数”为主,如果真能懂得了注重“象、数”的汉易,其理自然便在其中了。“象外无词”,原是研究易学的笃论。

有了这些问题横梗在前,所以开始翻译乾坤两卦时,便费了一个半月的时间。其余每一个卦,原意计划用一个星期把它翻译出来,结果还是不能如愿以偿。

在这一段时间,除了手边原有收藏有关《易经》的书籍以外,还得王新衡先生的帮助,送我一套文海出版社《国学集要》第十种中有关《易经》这一全部的书籍,盛意可感,至今还欠上这笔情债。

跟着,我的俗事和课务纷至沓来,实在无法闲坐小窗翻《周易》了,所以一拖再拖,翻到“观”卦时,便搁笔迟延,一直没有继续工作。中间曾经写信向王岫老商量,希望另请高明完成此事,结果岫老又坚持不便改约。

去年春天,徐芹庭来看我,谈到《易经》译稿的事,他看我忙的可怜,便愿意替我完成其事。我当时也想叫他试试看。因为芹庭刚进师大的那一年,便认识我。除了欣赏他诚朴的气质以外,还有很多难能可贵的善行,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他是一个孝子,每个星期都要赶回苗栗乡下,赤脚耘田,帮助父母去种地。所以我就叫他先从《来注易经》入手,希望他对《易经》下番工夫,结果他的硕士论文照着这个目的来完成,博士论文则研究汉易。他目前偏重“来易”和汉易。从我研究“象、数”方面的朱文光博士,又远在国外,不能和他互相切磋。

半年以后,芹庭送来全部译稿,他从“噬嗑卦”以后,一气呵成的成绩。我看过以后,便对他说:“很可惜你仍未脱离‘来易’及汉易的范围。但是,有了这样的成就,的确很不容易。”

这样一搁又是一年。到了年底,程沧波先生又催我交卷。我也觉得实在说不过去了,再去信和岫老商量,希望能采用芹庭的译稿,而且由芹庭负起这本书的著作责任。结果得到岫老的勉强同意,但说必须注明是我和芹庭的合著。因此才有本书的问世。

但我仍以至诚,向商务印书馆和王云五先生以及读者,致无限的歉意。才力和精力有限,未能达成想象中的任务,希望将来能够好好地完成一部《易经》的研究,贡献给大家以作补偿。这是否能成为“既济卦”或“未济卦”的祝词,便很难预料了。(一九七四年,台北)《周易今注今译》再校后记

商务印书馆,在王岫老主持今注今译经部第一集之时,《周易》一书,因刘百闵先生逝世,辗转交由我来语译,其间经过,已略于叙言。然我所从事者,仅上经二十卦(由乾卦至观卦)而已。《周易今注今译》出版发行以后,经诸学子发现有漏今译今释者,已悔付托匪人,狂简从事,愧疚不已。近年以来,又经诸学子陆续发现误译及简陋之处者,更加惶悚。乃转请商务印书馆负责诸公,再付校雠。俾稍能补阙以交卷,待他日真得息影专心时,当为易学尽本分之贡献。今由蔡策、朱文光二人审核今译部分,差已完整。至于今释部分,后续者偏于虞(翻)易之处,及未能完全语译详明者,不及尽能更正,至以为憾。

一九四四年暑期,我过四川嘉定乌尤寺复性书院,晋访马一浮先生,谈及先生之著述,承告“深悔昔年轻率著书,拟欲尽毁其版而不尽能”云云,言下颇为不快。而我意谓先生谦抑自牧,或未必然。然读蔡元培先生自述传略,有云:“孑民在青岛不及三月,由日文译德国科培氏《哲学要领》一册,售稿商务印书馆。其时无参考书,又心绪不宁,所译人名多诘屈。而一时笔误,竟以空间为宙,时间为宇。常欲于再版时修正之”等语。方知人生非年事经历不到处,决不能深悉悔恨前非之心情。今特志于卷首,庶明向读者发露忏悔之意,并待他日自能善于补过也。(一九八四年,台北)《易经数理科学新解》序言《易》之为书,深密难穷,为群经之宗祖。河洛精蕴无尽,范围品物而无遗。与其精蕴深密,昧者浅尝点滴,诩为悉知千古秘学。达者韬光守晦,艰其薪传。于是历世愈久,支离愈甚,易有随时偕进之义,诚如是乎!倘未然也。

传统易学,约其演变,有汉易、宋易之分。综其支流,有占卜、 祥、象数、老庄、儒理、史事诸宗。古太卜掌占卜而断之以易,此占卜之宗也。汉儒去古未远,推演象数,阴阳五行之说。统入其学,此象数之宗也。京房、焦赣诸贤,专言 祥,图谶之言迭兴,此 祥之宗也。扬子云著《太玄》,以九畴之数,合卦象而言天道,应为别裁。王弼、王肃以老庄言易,开两晋玄学之风,此老庄玄易之宗也。魏伯阳著《参同契》,隐含卦气、变通、爻辰、升降、纳甲之义,参合老庄之说,以言丹道,儒者未之或信,然开千古丹经援易之风,实自此始。宋儒胡瑗、程颐以儒理言易,此儒理之宗也。邵康节以易统造化,出入儒道,别树学幢。李光、杨万里以史事言易以明人事之变,此以易论史事之宗也。僧肇引易理而入佛,曹洞师弟,据卦爻立五位君臣之义,以理心性之修证,开后世以易拟佛之渐。明清以还,治易诸儒,代有辈出,卓尔名家者颇有其人,要皆不出汉、宋诸学遗绪,回翔于谈玄实用之间。迨乎清末,西学东渐,学术文物,于兹丕变,易学衰歇,不绝如缕。先圣有言:“作易者其有忧患乎!”稽之往史,每当世运邅屯悔吝之际,必有贤者奋起,荷负开继,或述而不作,或作而不传,其感于忧患而望于治平者,诚有是于斯言也。

今世治易诸贤,信而好古者有之,疑而讥嫌者有之。或从传统,或言男女,或轻记事,或匹科学。以逻辑(logic)符号说易者有之,以自然科学释易者有之。潮流所趋,夹珠玉泥沙而俱来,虽未前迈古人,易学日新,此亦时势所必然也。余潜心学易有年,智浅识陋,未尽探赜索隐之妙,欲求寡过,亦须天假之年,庶几可望。平居偶为新进诸子论易,徒涉皮毛已耳。今觏薛氏宿讲易经河洛著述,观其所由,乃比以现代自然科学之数理而相互发明,故原名其书曰《易经科学讲》。曰:超相对论。诸生有研读其书者,率议重梓,以广流传,俾粗言自然科学之拟易者,资为借鉴。倘温故知新,有所发现,亦为天地立心,生民立命之意欤。爰为言之如是。(一九六四年,台北)《周易尚氏学》前言

余自少年玄尚易学,壮岁行脚四方,孜孜以访求易学经师,参寻术数高士为乐。中间世易国变,而向学之志靡懈。今已皎皎华发,于学于易,终未敢云窥其堂奥。久闻尚秉和先生湛深于易学,所著《周易尚氏学》,享誉士林,惜乎终未得见。顷间汪君忠长游美乍返,见赠是书,喜能得偿夙愿。展读感佩,固甚尚矣。其学引经注经,阐发千古幽隐易象,昔无出其右者。唯于数理玄阃,惜未抉赜为憾。然其取法之诚谨,能不肃恭礼敬之耶!发扬前修绝学,启迪后贤新智,是为宿志。故为之记而付印行焉。(一九八一年,台北)《读易记》序《易》之为书,周流六虚,变动不居,是其大要。与其不居于一隅,于是范围天地而不过,曲成万物而不遗,如百川入海、万学同睐、千彩丽空、十方异见。道并行而不相悖,何一而非《易》,何一而赅《易》焉。《四库全书》睐类十三经历代之疏注,唯《易》四百七十六部、都四千一百十九卷。远超春秋百家之言。乾嘉以后,犹不预其数。近代作者尤众,一得十挹、意迈前贤,而终未能意得忘象、鱼脱筌遗也。虽然,分河饮水、别树门庭,而资生解渴、各取所需,庸何伤哉,抑何碍耶!

休宁汪君忠长,学《易》于知命之年,睐志于摄生之道,于是糅诸家理象之旨,汇成一家之言,著书立说,题曰《读易劄记》,固是观成,且亦学效,唯其将有远行,属为之言,适余春假期中,督众禅悦,因循时日,稽延应命。今因梓工将竣,亟起援笔为书。秉老氏赠人以言之趣,为之记曰:

羲皇之上,未画无形,几动象生,数具理神。敷陈万类,

截决要津。悟通心易,不着点尘。成师无朕。慎莫师心。(一九八二年孟春,台北)阎著《易经的图与卦》序

吾国上古之世,文武本不分途,及至春秋,孔门七十子之徒,文武兼资,习以为常,亦多可考可证。时代愈降,文韬武略,渐至分途,积弊所至,常以不学无术以视革胄之士,亦由来久矣。故在吾国军事史上,以书生从戎,功遂名就而彪炳史册者,莫盛于清代中兴之际,然亦仅曾、左、彭、胡麾幕之佐。君子豹变,殊不多觏。故论军中学术之盛,人才辈出者,较之往史,尚莫过于国民革命军之后期,如此时此地之辉煌灿烂也。

阎君修篆,以书生而从军有年,其在军书旁午,狼烟锋镝之间,终不辍学忘读,不敢或忽学以补不足之训。前者君之博士学位论文,即以《周易论卦》而卒业。今复以《易经的图与卦》一书,嘱以为序。忝属先闻,诚不可却,乃强为之言。

夫以易学之渊源幽远,浩博综罗,两汉以还,有关经学之注释,多莫过于《易经》。自唐虞世南有言:“不读《易》,不可为将相。”于是有用世之志,济世之才者,尤孜孜有索于《易》矣。然迄宋、元、明、清以降,纵览易学之作,图文并茂,万象森罗。但云山虽同,蹊径各别,是非纷然,非羲皇上人,孰敢确其一是。唯从易简而视之,则古今修途,仍皆局限于《易》之图变、《易》之数演。甚至,亦如数学中之游戏数学,虽慧思奇奥,终莫出此数学公式之范畴,而究之实用,及今虽穷人类之智术,犹未探得其足资利用之源,可以开物成务之功也。不然,则析理于人伦日用之间,坐谈心性,徒托空言而已。此实为易学圣明之痼病,更有甚于《礼记·经解》篇中所论《易》之弊也之说矣。或有说曰:《易》所统摄三玄之言,皆时兴于衰变之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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