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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16 13:2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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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榛子壳

出版社:海南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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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光逆夏

微光逆夏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微光逆夏作者:榛子壳排版:KingStar出版社:海南出版社出版时间:2011-01-01ISBN:9787544332224本书由北京风行盛世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Chapter 1】有一种相濡以沫的依赖,名叫“周朗”。01

周朗接到电话赶来的时候,我刚结束一场惊天动地的肉搏战。

说是肉搏,其实也不过是场“激情澎湃”的分手仪式而已。

周日上午,我一边听着电话那头苏漠北敷衍的声音一边自顾自地逛街,刚扭过头,便看见星巴克的玻璃窗内,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满面春风地为对面的女生搅拌咖啡。

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于是我当场就怒了,二话不说冲进星巴克就要给这对狗男女好看。而当我看清了那个女生的脸时,小宇宙顿时就爆发了!

吴希悦,又是这个贱人!

相识十几年,我跟她的渊源就只能用两个简单而又深奥的词语来形容:天雷地火,不战不休。

这丫凭着自己一张狐狸精似的脸蛋和暴发户般的家世到处勾引人,明明就一副小三相,还老觉得自己是奥黛丽?赫本,全世界的男人都该拜倒在她裙下。“吴希悦你丫要不要脸,当个小三还这么嚣张,我都替你爸妈觉得丢人!一天到晚不务正业,不练上剑练下贱,不练金剑练淫贱,我看你什么时候练成绝世好贱,你这辈子就圆满了!”

我觉得人类真的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明明心里气得要命,却还能在这里气壮山河地逞口舌之快。然而,一句话未说完,我便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祸从口出。

因为,我刚刚的勇猛在引来了众人好奇抑或不满的侧目之后,还为自己迎来了一个清脆的大耳光。

尚未从口水战中反应过来的我一脸震惊地接受着这个狐狸精赤裸裸的挑衅,站在原地呆愣的空当,就听见面前的女孩一脸鄙夷地说,“我就是抢了怎么着!上次的事你不记得了?这才几天的而已,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忘了啊!哼,看什么看,你男人就是稀罕我,就是吃我这套怎么着!”

看吧,从说话的口气来讲,我们还是很相像的。如果俩人脾气都不这么冲,或许我们还能勉强做个朋友。可缘分这事就是这么玄妙,很多时候,两个人明明是同类,可也偏偏是仇敌。

我实在搞不懂,作为一个小三,她气焰为何比我还要嚣张?!突然想起《我的青春谁做主》里钱小样那句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礼让三分;人再犯我,我还一针;人还犯我,斩草除根!

那一刻,我内芯的小宇宙突然就爆发出一句话:老子从来不打人,老子打得都不是人!

当这句话被我催眠成功后,我终于跳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便与她歇斯底里地撕打起来。

我的脸肿了,头发也散乱了。可仍是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挺着自己瘦骨嶙峋的小身板打算继续与敌人抗衡下去。

再看吴希悦,那叫一个悲剧。头发被我揪下一大撮,衣服从领口被全部扯开,露出白花花的玉肌和带着蕾丝边的黑内衣,那张曾经引以为傲的脸蛋被我用指甲刮得惨不忍睹鲜血淋漓。现在正一副海藻附体般的小三嘴脸楚楚可怜地抱着自己的双臂小声抽泣,完全没有刚才跟我对峙时的坐地炮姿态。

而从始至终,我亲爱的男友苏漠北竟然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站在一旁看着这场精彩的二女夺夫武打片,将他这个罪魁祸首撇得一干二净。

末了,估计是看得无聊了,他终于缓缓上前拉开我们,将那个被我挠得满脸开花的吴狐狸轻轻揽入怀中。那样淡漠迷离的眼光,像一把刀,狠狠刺痛了我的心。他说,“林默,我们还是分手吧。”

内心忽然就有一丝类似于疲惫的叹息。我和苏漠北分分合合三次,每次保持两个月,然后为了某个小三大吵一架再分手。可是过不了多久他又会回来找我,理由总是难得的一致:他还是放不下我。

苏漠北总是这样,从来不肯为某一个人停留许久。纵然在乎,也会找出许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让自己的心被彻底束缚。他说,他这是追求内心对于爱情的信仰,要保证每段爱情的质量,所以才需要保持绝对的新鲜感。

呵,多么自私的男人,我却一次又一次舍下自己卑微的尊严,忍痛陪他笑看沧海桑田。

我上前去拉他,用那副一成不变的无奈而又包容的表情。我说,“漠北,算我求你,安定下来好吗?别再这样了,你这样,我……”

苏漠北定定站在与我相隔一米的地方,那么近,却又那么远。他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鬼样子,他说,“林默,你也不是那种死乞白赖的女孩子,咱好聚好散吧,何必呢?”

何必呢。

一句话,轻巧击破了我所有的不甘和纠缠。

是啊,林默,你明知他就是这样的人,这样的结局也早已明了。都已经三次了,你还想怎么样呢?

记得上周末晚上10点的时候我突然收到苏漠北的短信,他说,宝贝,我喝醉了,来酒吧接我。

我套上外衣打车直奔Paradise,刚进包厢,却看见令我肝胆俱裂的一幕。

那个刚刚给我发短信的男人正倒在一个穿着吊带装的女孩怀里,两个人的姿势那么下流,昏暗的灯光像投影仪一样打在他们身上,狠狠刺痛了我的眼睛。

那个女孩是吴希悦,当她抬起头时,我看见了她得意而又炫耀般的笑容。无奈地扯扯嘴角,突然心生无力。

吴希悦从小就爱跟我争这争那。我俩从幼儿园起就曾为了一朵小红花争得不可开交,后来上了学也是争第一、争三好,凡是我有的她都要有,我没有的她争取也要有。现在,她居然又把主意打到了我男朋友身上,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想理她,我走上前去拉苏漠北,结果他睁着一双迷蒙的醉眼,用了将近一分钟才认出我。他一脸疑惑地看着我说,“林默,你怎么来了?”

呵,真是可笑。他居然问我,你怎么来了?

我掏出手机正想给他看,却被依偎在他身旁的女孩打断,她拿着自己的手机摆在我面前,NOKIA的荧光屏一闪一闪,我这才看清,那条短信里,一字一句,跟发给我的信息一模一样。

没有争吵,没有眼泪。转身出门的瞬间,我不经意地侧过脸,却见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漠北眼底一闪而过。那种精明和凌厉,根本就不会是一个醉酒的人该有的眼神。

不得不承认,自己终究还是输了。人心莫测,本以为可以安安静静地守在他身边,不想还是逾越了,甚至为了这条软肋迷失了自我。

我在苏漠北面前总是一副卑躬屈膝的安静姿态,掩去自己最真实的锋芒,安静得近乎卑微。于是我再次选择了沉默,再次选择了噤声,再次选择了视而不见。

离开不是因为失望,而是明知结局凄凉,自己却无力再挽回。我知道苏漠北的老毛病犯了,他又想摆脱我了。所有的场景不过是故意做给我看的一场戏,他不需要任何借口,就可以让我心底的伤口片片撕裂,鲜血淋漓地暴露在日光之下。

SHE有一首歌唱得真好:别说对不起,别让我灰了心才说不是故意,我却无法怪你。

我笑自己的懦弱,又笑自己天真而无力的守护。

林默,醒醒吧,难道真要等到他将你所有的力气和勇气都透支得干干净净你才罢休吗?!

何必奢求,何必强求?施舍来的爱情,也不过是自讨苦吃的结界而已。

世间的真相也不过寥寥几个字:万般可怜,只因一厢情愿。02

我被周朗强行拉了出来,始终低着头,一声不吭。

我没想到周朗会突然倒戈。本欲让他带我离开这个压抑的地方,结果他一见到苏漠北立马就蔫了。不帮我教训那对奸夫淫妇就算了,居然安慰似的拍拍苏漠北的肩,说,“不是哥们劝你呢,女人都是小心眼,下次再摘野花的时候先把这家花处理好,省得被发现了大吵大闹的伤了和气!”

我再也忍不下去了。不顾那些个鄙夷或嘲讽的冷眼,顶着一张红肿的脸在众目睽睽之下安安静静地走了出去。

站在沸腾喧嚣的街口,茫然地看着一张张面部表情僵硬而模糊的脸在眼前一晃而过,一时间我竟有些不知所措。

一步一步慢慢走在大街上,我双臂环抱住自己,以一个接近母体婴儿的姿势,小心翼翼地掩饰起心口的最后一丝冰凉。

周朗冲上来揽住我,满脸赔笑地递给我一杯奶茶,讨好般地说,“默默,咱别这样成么。我见他第一眼时就知道这丫不是个好东西!小爷我早就说了,你要是从了爷,能有这档子事么?!”

我不理他,依旧沉默。但是周朗就是有种自我娱乐的小强精神,他一脸贱样地眯起眼,“善了个哉的,林默我跟你说你还别不信,你要是跟了小爷我,爷准保给你养得跟屠宰场的猪一样白白胖胖!到时候,你左手一个大哥大,右手握俩摩托罗拉,海参鲍鱼天天换,开着A380,逛完赛特咱再血洗燕莎!”

抬头看了他一眼,我笑了笑。从小到大,我最佩服的就是周朗毫不掩饰毫不做作的自恋精神。他的口头禅便是“善了个哉的,我跟你说你还别不信”,不论什么事,他都爱加上这么个很有爱的前缀,以显示自己无人能敌的深厚内涵和文化底蕴。

于是,待他豪气万丈地吼完这句话后,瞬间引来一片注目礼。周围的人用一种看二百五似的目光向我们致敬,我捂住脸无声叹息,突然就想起一句话:神经病人思路广,智障儿童欢乐多。

心里正默念着“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兜里的手机突然疯了似的震动起来。“女王女王,我是三藏我是三藏!我们已到天竺国,想你,念你,吻你!徒儿在数经书,时间紧迫,快接电话,快接电话!OVER!”

我绝望地听着周朗前几天刚给我设置的手机铃声,内心瞬间崩溃。

颤抖着手指按下接听键,就听见那头吕筱然杀猪般惊心动魄的嚎叫,“林默你快来快来快来,我看见季季季……季晓录了!”

我把手机拿开一些,也冲她喊,“我靠靠靠,你装什么复读机啊你!老娘连自己的男人都守不住了,谁还有心思管你那鸟事!”

不理会那头震耳欲聋的尖叫,我“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下意识地从兜里翻出包大卫杜夫,我蓬头垢面地坐在街角肆无忌惮地点燃,刚抽了一口便被周朗一把夺过。他将烟头扔在地上,抬起脚狠狠踩灭,然后瞪着我冲我吼,“林默,再让我看见你抽烟,你信不信我抽死你丫的!”

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怒意。我跳起来,毫不顾忌形象地也冲他吼,“你凶什么凶!刚看见苏漠北时怎么不见你吼他啊!你瞧你那低声下气求和的劲儿,我他妈看着都窝囊!周朗你搞清楚了,我叫你来不是让你教训我的!我让你来带我走,让你带着我快快逃离!周朗你看不出来吗,我很难过,难过得快死了!你说我怎么这么贱呢?苏漠北做了多少对不起我的事,我都忍了,可这回他是真的,他彻底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周朗,除了离开,你说我还能怎么办?”

说着说着我眼泪就流了出来,怎么止都止不住。

看着我的眼泪,周朗终于有些慌神。他一把将我揽在怀里,一边替我擦眼泪,一边心疼地吹着我红肿的脸颊,声音很轻,语气中却又掩饰不住的哀伤和慌乱。他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冲你吼。默默乖,算了吧,放弃吧。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你明知他是那种人,又何必自讨苦吃呢!”

他替我擦眼泪时不小心碰触到了我肿得像馒头似的脸,我痛得倒抽一口冷气,推了他一把,指着自己的脸苦大仇深地瞪着他,“周朗,我不甘心!稀罕我的人都快赶上超女那阵势了,却偏偏栽在了那个混蛋手里!他不珍惜我就算了,可他凭什么眼睁睁地看着我被打都不上来保护我?他甚至站在一边冷眼旁观,都不来拦架!”

周朗沉默地抱住我,没有说话。可那种决绝而坚定的姿态,却像一线阳光,透过层层云端照射进万丈深渊。照射进,我如至冰窟的内心。

我突然有些安心。我知道,不论何时,这个男孩永远不会抛弃我。

相识十几年,他总是以这样一副沉默而坚定的姿态站在我一转身就能看见的地方,护着我,让着我。小时候我因为淘气而砸坏了他家唯一一只古董花瓶,他替我顶罪,挨了一顿打,关在小房里呆了三天。每次跟妈妈吵架生气,都是他把我找回来,带到他们家去蹭饭。

他帮我做作业,替我温书,为我补习功课。每当我起晚吃不了早饭时,总能在书包里发现一袋鲜奶和一块肉松面包……我习惯了这种保护,这种宠爱。我依赖于他在身边的生活,他就像是空气,每时每刻都存在于我的世界之内,历久弥坚,固若金汤。

我叹口气,轻声说,“算了,我也就发泄一下。我没事,就是有点不甘心而已。走吧,回去晚了我妈又该唠叨了。你知道,最近她更年期,总是有事没事地拿我撒气。”

自顾自地向前走去,迈出几步之后,却不见他跟上。我停住,未及转身,却听见身后一声长长的叹息。

回过头,只见周朗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他的表情依旧静如止水,可是眼底,却写满了一种类似于诀别的心痛。他说,“默默,忘了他吧。会有更好的人来珍惜你疼爱你,他,不值得。你知不知道,每次看你这个样子,我都特别特别的心疼。”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周朗。在我的印象中,他不是一副自恋满满的样子炫耀自己,就是凭着自己一张贱嘴到处损人。

这样的他,眼角眉梢间处处透着一股子苍凉。那种忧伤,那种无可奈何的悲怆根本就不该出现在他明媚的脸上。

我想,这一定是个充满了阴谋和奸情的时代。这样充满文艺气息的他,还真让我有点不大习惯。

于是我扯开嘴角,像摸小狗一般走过去摸摸他的脑袋,说,“别担心姐,像姐这么传奇般的人物,他那点边角料还构不成姐的威胁。”03

回到家的时候我妈正在往脸上贴黄瓜。她看着我狼狈的模样,轻哼一声问,“又去哪儿鬼混了?”

我低头走向卧室,闷声道,“有人抢劫,我看不下去,于是就英勇地拔刀相助了。”

不想听完这话她居然心情大好地笑了起来,她说,“林默,我不了解谁还不了解你啊!你这么自私的人,怎么可能会那么好心地帮别人?”

我再不吭声,伸手摔上卧室门的前一秒却听见她淡淡的叹息,奇怪的是,那种无奈和疼惜竟然跟周朗如出一辙。她说,“默默,我不知道是该说你坚强还是该说你冷淡。其实你没必要总是活得这么理智这么清醒。爱也好恨也罢,有时候糊涂一点,至少不会太累。”

我打开门冲她笑笑,特文艺地说,“我没事。妈,你知道我总能把自己保护得很好。这世上没有谁离不开谁。人首先要懂得珍惜自己,好好生活着,爱才有所附丽。”

关上卧室的门,笑容僵在唇角。坐在床上望向窗外,夕阳染透云层,渗漏出点点血红色的光晕。我自嘲地闭上眼,唇角努力划开一道轻微的弧度,可内心,却依旧寂如深渊。

是的,我的确喜欢苏漠北。不,确切地说,是爱。

从初见他第一眼的惊艳,到渐渐产生的好奇,再到了解之后的好感,一步一步,逐渐深入。他是我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爱过的人,之所以在乎,所以,才更加容不得背叛。

高一那年暑假,我在Paradise酒吧见到苏漠北的第一眼时就明白,王若琳的那首歌简直就是唱给我听的。

Lost in Paradise,苏漠北,我迷失在你的天堂。

他坐在角落独自抽一根万宝路,面前摆着一杯Blood Mary,不喝,双眼只是迷离地望向某个地方,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迷一般的邪魅气息。

这个男人并不英俊,五官凌厉深刻,唯有那双桃花眼带着致命的诱惑,强势到令人无法抗拒。那种骨子里透露出的张扬是神赐于世人的诱惑,那副神情仿佛能将世界踩在脚下,狂妄到不可一世。

Blood Mary,血腥玛丽。

成分是Vodka,Tomato Juice,Lemon Juice,Worcestershire Sauce,Tabasco Sauce,Lime.

一直不喜欢这种红色的液体,像血,看得人心惊胆战。可是偏偏有那么多人爱喝,因为它酸甜掺杂的味道,肆意张狂,自以为是,像极了角落里这个眼神永远魅惑迷离的男人。

见我坐到他对面,勾唇浅浅一笑,突然将手中的烟头狠狠按熄在浇满啤酒的烟灰缸内,轻声说,“你听,烟在尖叫。”

男子的笑如苍穹微光,铺天盖地将我淹没。于是,怔忪半晌,我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道,“帅哥你太有型太酷了,连说话都这么幽默!你做我男朋友成不?”

他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望着我微笑,眼底却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光芒。他若有所思地盯着我说,“这样啊,那我们打个赌吧。你若能在全校做广播体操的时候站到主席台上大声喊一句‘我是单身女性,你们谁对我有兴趣,下来私聊’,我倒可以和你试试。我一向喜欢有挑战性的女孩子,正好我最近感情空虚,抓紧机会哦!”

知道什么叫电光火石吗?知道什么叫一见钟情吗?这就是了!

这样狂妄嚣张到不可一世的男人,这样邪魅到犹如鸠毒的男人。我的心竟然在霎那间无可遏止地跳动起来,晨钟暮鼓一般,一下一下,慌如鹿撞。

我想我的确是被他迷住了。如此不安分的因素,明知碰不得,我却仍愿饮鸩止渴。

翌日早晨做课间操的空当,我毫不犹豫地跑上主席台,在校长和体育老师万分惊讶的神情中,当着全校4000多名师生的面说出了那句我穷极一生都会记忆犹新的话。

我握着主席台前的话筒,以一种势在必得的语气沉声道,“我是高一五班的林默,单身女性,你们谁对我有兴趣,下来私聊!”

那一刻,我的心情平静到不带一丝波澜。我知道,台下定会有一个人细细观察着我的一举一动,所以,为了爱情,我只能赌。

我从小就是这样,向来目标明确。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不管付出多少我都会尽己所能去争取,因为没有目标的人生永远都只是一片死水。

谁说无欲无求才是人生的最高境界?如果四大皆空了,那就直接去当和尚好了! 

所以,那天放学,人群熙攘的校门口,当苏漠北走过来轻轻执起我的手时我就知道,我赢了。

所以我一直觉得,只有努力和奋斗过的人生才最精彩,这样才不会后悔,更不会在以后的人生中感到错过和遗憾。

我如愿走进了苏漠北的世界。他带我泡吧,玩夜店,跟他的朋友们拼酒,飙车。

彼时16岁的我,从来不知道在我的学校之外还有这样一个丰富多彩的世界。以前我虽不算是多好的学生,至少也没让老师和妈妈操过太多心。可是这一切在遇见苏漠北之后全部被颠覆了。

我的人生,我的世界,都因为这个男人,开始了新的转折。

我天真地认为,如果想要真正融入他的世界,这些东西,便都成了我不得不学的课程。于是,我学会了抽烟,喝酒,蹦迪,跳野舞。于是,我开始步入了一种名叫“堕落”的生活。

那时的我尚且不懂,人世间有太多勉强不得。我将自己小心翼翼的爱情理解成一句禅语,甚至傻呼呼地告诉苏漠北:世间爱情都一样。求不得苦,万丈红尘皆是空。

他只是不屑地笑笑,叱我一句“幼稚”,眼底写满了讥诮。

我难过地看着他,却依然满心期待地以为自己能将他感化。却不知,在他眼里,我早就成了一个为爱痴狂的傀儡。

很多事情,周朗劝过我,吕筱然也劝过我,可我就是不听。用一句很矫情的话来形容,叫做宁死不屈。

我们三个从小在一栋楼里长大,彼此几乎是对方肚子里的蛔虫,谁心里那点小九九还未说出来便已被大家心有灵犀地知晓。仅仅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大家便都能猜出对方的下一句话会是什么。于是二人在发现对我说教无妨后只得放弃,虽然他们依旧对我的行为表示极大的不耻和抗议。

说到默契,便不得不提起我们之间那些个狼狈为奸的破烂事。

有一次聊天时吕筱然问我,“林默,你妈怎么给你起了这么个名字呢?为什么要叫‘沉默’的‘默’?”

我无比惋惜地叹一口气,傲气横秋地说,“谁知道呢,还不是我出生那会没跟我爸妈沟通好呗!”

未等我说完,周朗立刻接口道,“是啊,沟通好了就不叫林默了,直接叫林磨叽得了!”

我一只手伸过去死死拧住周朗的耳朵,刚听见他杀猪般的一声嚎叫,就看见吕筱然一副护犊情深的模样冲过来将周朗紧紧护在身后,眼神却死死盯着我身后,然后表情无比荡漾地娇笑着说,“哟,那不是季晓录吗?!传说中的校草啊,头一次见到真人难道林默你就真的真的不激动吗?”

我猛然回头,身后空荡荡的一片。再回身时,俩人早已不知去向。

那是我第一次听吕筱然提起季晓录的名字。他是我们学校的传说,有个很狗血的外号,俗称:白马王子。

打个比方,论相貌他属于偶像派;论体能和学习他属于实力派;论恋爱他属于清白派;论家世他属于高干派。

别问我是不是在这儿瞎掰,我生活中就是出现了这么一个人,不但各方面的成绩优异,生活作风简单干净,而且,人家还有个有钱有势的好老爸。

可是,这样传奇般的人物只能用来崇拜,却不能用来爱。

大概是从小被保护得太好,他完全没有高干子弟抑或富二代所拥有的那种浮夸纨绔,整个人就像生活在玻璃罩里似的,太过美好纯净,很多女生都只敢偷偷地喜欢他思念他,却不敢开口表明,更别说主动追求。

而季晓录也像个不开窍的木头一般,就这样孤身一人地顶着张祸国殃民却又无比无辜的脸满校园晃荡。

这也是我们至今未听说过季晓录有恋爱对象的原因。

因为所有的传说,永远都只活在人们的想象和传诵之中。04

起身,从冰箱里找了块冰袋自己敷在脸上,刚刚爬上床就听见门“嘭”地一声被撞开,睁开眼,便看见吕筱然那张清纯中又夹杂着点野性的小脸露了出来,第一句话就是,“默默,你又被苏漠北甩了?”

原本心情已经稍稍平复了些,结果因为她那个加了重音的“又”字,我的表情顿时垮了下来,我说,“别跟我提那个悲剧。”

她若有所思地盯着我,过了好半天才组织出一句很文学的话,“哪个女孩青春年少的时候没有犯贱般地爱过一个人渣?没事,犯完贱了能吸取教训,更懂得爱惜自己就行。”

吕筱然将苏漠北形容成人渣。以前她这样骂他时我总是据理力争,有时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在争什么,可就是不许别人辱蔑她,哪怕是我铁磁,是我最好的朋友。

从始至终,我像个老母鸡一样小心翼翼地护着苏漠北,谁知,这样的关心却被他当成犯贱,这样的爱护被他弃如草芥。

所以这次,我终于破天荒地没有再反驳她。

我抱着流氓兔的抱枕坐在床上发呆。这个抱枕还是我跟漠北恋爱第一个月,逛搜秀时他买给我的。每次难过我都会抱着它,看见它那副色迷迷的小贱样,我的心情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好起来。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大抵是这个流氓兔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太像周朗,眼睛一眯,便是一肚子坏主意。所以,一想起他,一想起这个始终坚定不移陪伴在我身边的男孩,纵然再难过的心情,也会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平复下去。

只是,这一次,不知为何,我突然失去了全部的感觉。

大概是因为在大街上哭够了,也或许是因为这场爱情令我疲惫的次数太多,如今看来,我连哭泣的力气都被透支干净了。回家之后我一滴眼泪都没有流,整个人就这么呆呆地坐着,躺着,脸上呈现出一副近乎白痴的表情:面无表情。

记得初中时就有人说我性子太过淡漠,一天到晚没心没肺,只要不触及到我的自身利益,就算天塌下来,吃喝玩乐照样不误。

然而,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是这样,我只是学会了隐藏。

这个世界很玄妙,或许有人天生就没心没肺,却没有谁会是天生的冷血。这个社会可以把人塑造成任何一个模样,好坏与否,看的不过是你自己的选择和造化。

估计是实在看不下我这副半死不活的神情,半刻之后,吕筱然转移了话题,她说,“哎,你知道吗,我今天又看见季晓录了,跟个女的在一起,一看关系就不正当!你说这孩子怎么突然就开窍了呢?那女的也没多漂亮啊,俩眼加起来还没我一只眼大呢,他怎么能让她抱着自己的胳膊呢,大街上拉拉扯扯的影响多不好啊!”

我无奈地听着她酸溜溜的语气,想个半天,只得敷衍着答道,“你丫一女流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保守了?得了得了,别瞎想,没准电视台正好当街采访,那女的就一主持人,看见季晓录这模样难免不动春心。人家摄制个节目啥的就算亲一起也是正常,你说是吧?!”

身边久久没有动静。我侧过头看她,就见吕筱然一副大义凛然的神情,表情严肃地拍拍我的肩说,“亲爱的,你第六感一向很准,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先回家了,爱你,安。”然后在我脸上响亮地“啵”了一口,以光速窜了出去。

于是我彻底无语了。其实她最初跟我说起季晓录怎么好怎么好时我还真没当回事,后来随着她对季晓录的话题与日俱增,我才开始正视这个苗头。

我一直觉得吕筱然是个妖孽。明明是清水素颜,骨子里却透着说不出的妩媚妖娆。就连举手投足间,也练就出一种一成不变的风情。

我们都出生在普通的工薪阶层,可人家就是能把几十块钱的地摊货穿出自己的特色。她初中时就开始学化妆,学抽烟。每个月的生活费一到手,便立马计划着买哪本时尚杂志,买什么护肤品,买哪种烟,再搭配什么风格的衣服和鞋。

高中时我们都看安妮宝贝,看《彼岸花》,看《二三事》。我喜欢书中特立独行的乔和良生。可是吕筱然独独喜欢视若媚行、时而淡漠时而却又一腔孤勇的小至和莲安。

她痴迷于那种理智而现实的小资,喜欢那种徘徊在城市边缘并且无从安放的孤傲姿态。

她对我总结出一句话:爱情这东西,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基于如此,我所认识的吕筱然一直自我而洒脱,我没想到她这回是真的沦陷了,入戏了。她提起季晓录时,脸上会绽放出圣辉般的光芒,即使是暗恋,也呈现出一种小女儿的娇憨。

我曾经很无耻地意淫过,假如某一天我和季晓录不小心暗度陈仓了,这个妖孽会不会给我肢解了。

某一天我心血来潮时甚至还跟她开过玩笑,我说,“要是我能把季晓录搞到手,咱俩就换着玩啊!哈哈,一三五归我,二四六归你,周日咱一起上,爆了那个小白脸的菊花!”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有一个词叫做“一语成谶”。如果我知道的话,如果我能预知到结局的话,这种玩笑我一定不敢乱开。

可是世间有很多种可能,却唯独没有如果。我们总在假设对自己最有利的结局,却不知,其实在我们不负责任地说出这种假设时,自己就已经被命运宣判出局了。05

关掉手机,我躺在床上开始装尸体。

其实吕筱然和我都一样,甘心做了这爱情的俘虏,不论别人怎么骂怎么劝,却始终清醒不过来,也不愿意醒来。

周朗曾说我俩一个死心眼,一个缺心眼。她是前者,我是后者。

可我们最终的结果不过都是殊途同归。在爱情里,一旦招惹上这两个致命的缺点,就等于为自己的感情之路缚上了枷锁,思维开始偏执,双眼盲目不清。

迷迷糊糊地睡着,忽然听见敲门声。我起身打开卧室门,然后就看见我妈侦察兵一样探头探脑地将脖子伸进来,小声问我,“默默,吃水果不?”

我打了个哈欠,说,“你知道我的最爱。水果捞,加白糖。”“稍等,马上就来!”

门被轻轻阖上,看着她匆匆忙忙的身影,我笑笑,心里突然温暖起来。

其实我妈一直都知道我这些年过得并不如外表那般乐观。我初中时广交狐朋狗友,不论被周朗和吕筱然拎回来多少次,有一次还害得周朗差点挨打,可我照样不长记性,继续肆无忌惮地跟着一群人混吃混喝。

单亲家庭的孩子,性子总是别扭古怪了些。我拼命想要更多的关怀,不过是因为极度匮乏,内心空洞。妈妈明白我只是想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始终不得,便只好由着我,自己折磨自己。

我从小就没有爸爸。父母在我三岁时就离了婚,这么多年过去,他对我们母女不闻不问,而我对那个男人的印象,也不过一个模糊的背影而已。

有些事情,知道多了反而给自己平添负累。有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极限,操劳太多,心是会透支的。

记得有人说,若要让别人抓不到软肋,首先便要让他看不见你的缺点。

很小时我便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这些年,我始终不敢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彻底暴露出来。只除了一个人,周朗。

周朗是我家邻居,比我和吕筱然大一岁,却跟我们同届。虽然我们三个总是一同上学玩耍温习功课,可要真正说起来,他与我之间的感情可能比吕筱然要亲厚很多。

他虽然嘴巴贱点,自恋一点,平日里爱损我嘲笑我,有时甚至为了跟我抢一个东西而欺负我,可每逢我受伤难过,他总会第一个赶到我身边,小声诱哄,静静陪伴。

这个男孩将我如幼燕般护在他的臂弯之下,遮风挡雨,默默守护。他会陪我去吃小吃一条街的麻辣烫,他会陪我去游乐场坐旋转木马。

像兄长,却又不完全是兄长。

周朗会为我做很多很多连我自己都不屑的事情,却不会为了吕筱然而付出这些——时间,金钱,以及精力。而我也毫不保留地信任他,如同相信我自己。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我跟周朗之间的关系凌驾于任何一种情感之上,不是一句友情爱情抑或暧昧情愫就能诠释得清的。

我再迟钝也会明白,我们对于彼此来说的确是不一样的。可是这个世界是多么的讽刺,周朗是我的依靠,而苏漠北,却是我的软肋。

那么爱,那么痛,那么无力,却又僵持地迟迟不肯放弃。【Chapter 2】想留不能留才最寂寞。01

第二天出门时我的脸依旧没有消肿,挤得双眼都眯缝在了一起,活像我内裤上那只色迷迷的流氓兔。

吕筱然一看见我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又开始用她那副春心荡漾的嗓音啧啧叹息,她说,“哟,默默,你还别说,你这眯缝眼特像一国际名模,那举手投足间的风情简直一模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她遗落在外的亲妹妹呢!”

我一脸好奇地问,“谁啊?”

吕筱然一拍大腿,骚骨天成地说,“吕燕啊!”

我呸她一脸唾沫,我说,“你才是吕燕她妹,你们全家都是吕燕她妹!姐这么大双丹凤眼你平时看不见还是怎么着,艾薇儿画完烟熏都没姐眼睛大!”

吕筱然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这倒是,你除了胸小点,其他哪儿都大!”

我作势又要打她,却听门外有人喊我的名字。

晃晃悠悠走到门口,就看见一个年纪明显比我小,却画着一脸烟熏,并且完全看不出真面目的女孩直挺挺地站在门口。

见我出来,那小姑娘风风火火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是林默吧,赶紧收拾东西跟我走,苏漠北出事了!”

我一脸疑惑地看着她,没好气地说,“苏漠北出事跟我有个鸟关系啊,我们早就分手了,让他找他现任女朋友去!不过我可不敢保证那个狐狸精会不会收拾这个烂摊子啊,她那人总喜欢把人吊上钩后再把人家一脚蹬了!”

吕筱然站我后面,也跟着应和,“就是,搞劈腿的时候咋没想到还会有这一出啊!我家默默是那种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吗?别把所有的人都想得跟苏漠北一样无耻行不行啊!”

见对面这个小姑娘一直沉默着死死瞪着我们,我有些不耐烦,“你瞪我干吗,我说的是实话!线索都给你提供了你还想怎么着啊?啊,对了,忘了告诉你,苏漠北那现任叫吴希悦,高一七班的,就喜欢勾引别人的男朋友,特不要脸!得,你别介意,我俩小时候打过架,所以我对她一直挺有成见。纯属个人观点啊,不对外发表任何言论。你还有事不,没事我还得回去上课呢!”

转身,拉着吕筱然正准备离开,胳膊突然被人从后拉住,我听见女孩用一种几乎讨好的声音轻轻对我说,“嫂子,我哥被人开了瓢,砍断了三根手指。可他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喊你的名字,麻烦你去看看他成吗?行行好吧,一眼也成。”

腿肚子突然有些发软,我强撑着靠在墙上,然后听见自己刹那间变得颤抖无助的声音,我说,“你是他什么人?”

未等她开口,吕筱然突然死死攥住我的胳膊叫起来,“林默,你有点骨气成不?我刚骂完苏漠北你就给我整这套,犯什么贱呢你!不是当初他甩你背叛你侮辱你的时候了?!”

我没有看吕筱然。我的精神有点恍惚,我的心口还有丝丝的疼痛。

大脑一片茫然。恍惚间我似乎又看见自己从主席台上冲下来,迎上他迷离微笑的那一瞬间。

当那只温暖的大手覆盖住我的五根手指时,一股被电流冲击的感觉像藤蔓一般爬过全身。仿佛在虚幻和现实中徘徊游走,恍如隔世,一梦千年。

而我对他的感情,就在那一瞬间,彻底定格,美好得近似完满。

的确,我还是没办法欺骗自己的心。我还是喜欢苏漠北,还是放不下那个会让我伤心会让我难过却又无可奈何的人。犯贱又怎么样?如果不犯贱,谁又能在未来的日子里知道自己的付出是否值得?!

于是我直视着对面的女孩,示意她把话说下去。彼此沉默半晌,我终于看见她油画布一样的小脸上挤出一抹可怜兮兮的笑容,她说,“我是他妹,我叫苏莫南。”

苏莫南拉着我直奔市中心医院。

聊了一会儿才知道这孩子刚上初二,跟她哥一样,打架、抽烟、喝酒、飙车无一不会,天天就这么一副面目全非的重金属烟熏妆,还给自己起了极为哥特的名字:哥特式女魔头苏苏。

我心想:苏什么苏,还女魔头呢!你咋不叫李莫愁啊!

站在苏莫南身边看着她两只耳朵上密密麻麻的13枚耳钉,我突然觉得背后寒毛根根立起。不知怎的,这副明明青涩却愣要装成熟的扮相让我眼前浮现出一个三岁小孩学抽烟的光景。据说她肚子上还扎了个脐钉,这让我感到异常的毛骨悚然。

吕筱然本来要陪我去,结果刚走到校门口,看见姗姗来迟的季晓录从他家那辆华丽丽的黑色宝马760上走了下来,她立马就走不动了。

这个女流氓露出一副郭海藻般的神情,无限哀婉地说,“默默,我突然觉得肚子好痛,我想回教室休息一下。”

我无奈地点点头,“去吧去吧,长痛不如短痛,痛痛更健康。”

于是吕筱然就撑着她那副海藻附身的表情漂移走了。不想,她的一次离开,却也成了她最大的遗憾。02

北京的交通永远都是这么拥堵。

早晨八点半,正值上班高峰期。我和苏莫南站在马路边拦了半天,却没有一辆空车,所有的车内都挤满了油光锃亮的人头。

两个女孩焦急万分地等待着,我正打算拉着她去公交车站转乘公交,一个声音突然从后传来,那样温润的声音,瞬间就温暖了我的整颗心房。他说,“我送你们过去吧。”

我回头,然后在男孩温和的微笑中怔住了心神。

季晓录。居然是他。

我对帅哥最没免疫了,一看见他我差点连我亲妈都忘了。我傻乎乎地冲他乐,“你不是已经进去了吗?怎么又出来了?”

问完后我才发现,这句话实在很有歧义。可那个时候,我竟然忘了我跟他压根就不熟,或者说根本就不认识,就那么自然地跟他聊了起来。

或许,这个男孩身上就是有一种莫名熟悉的气息。在看见他的第一眼,你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他。

季晓录依旧好脾气地微笑,“我要办理转学手续,可是东西都忘在家里了,得先回去取下。”

转学?一听这话,我的内心突然就有了一点小忧伤。我一边为吕筱然感叹着她的如意算盘终究落空,一边又很花痴地想着,我们学校少了个帅哥,以后估计就没这么好的眼福了。

季晓录家的那辆“别摸我”没过一会便开了过来。

我不知道他爹到底是干嘛的,只听说那个牛人早期从政,后来因为生活作风的问题不得已下台,开始从商,结果就走上了一条黑白通吃,风生水起的光明大道。

有人说季晓录他爸是个商界奇才,做什么赚什么,那钱财都跟天上白掉的似的,势不可当,拦都拦不住。那时我才肯相信,“有什么都不如有个好老爸”,这句话也忒经典了!

坐上了他华丽丽的宝马,我听见自己很没骨气地倒抽一口气的声音。

Oh my Lady Gaga,瞧这车门,瞧这座椅,瞧这极具韧性的安全带,再瞧这目不转睛盯着前方的型男司机——神仙姐姐啊,我从小到大坐过最好的车就是沃尔沃,还是我妈单位领导的专用车。好不容易认识个开宝马七系的活人,居然连人家家的司机都这么有范儿!

我不禁长叹,改革开放十几年,一部分人富裕了,一部分人小康了,我们却依旧留在这里垫底,等待社会将我们和谐。

我像个刚进城的土老冒一般把人家车内的构造浏览了一个遍,若不是苏莫南在旁边苦大仇深且坚定不移地瞪着我,我可能会因为这辆“别摸我”而忘记了自己的最终目的。

快到医院门口时,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季晓录突然回过头微笑着对我说,“林默,你那天在主席台上的表现很勇敢!”

我疑惑地看着季晓录,当他如湖水般澄澈干净的双眸定定望向我时,我突然想起了他所谓的“表现”是什么。

我的脸“噌”地一下红了。原来,那时我为了追苏漠北而“英勇现身”的行为,现在竟然还在被人津津乐道地“传诵”。

见我有些尴尬,季晓录安慰般地轻声说,“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很佩服你义无反顾的勇气。真的,你跟我见过的所有娇柔做作的女生都不一样。怎么说呢,你应该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女生。”

我这人最听不得表扬,别人一夸我我就开始得瑟。

于是我拉着季晓录一脸兴奋地说,“我这人不但勇敢,还特幽默!要不我给你讲个笑话吧,我特喜欢给人讲笑话!咳咳,话说狼刚失恋,觅食时路过一间小屋,听到一男人教训自己的孩子:再哭,就把你扔出去喂狼!小孩在屋里哭了一夜,狼在外面守了一夜,早上起来,狼哽咽得说:男人,男人都是骗子!!!哈哈哈哈……”

还没说完我自己先乐了,笑了半天才发现气氛很不对劲。

季晓录坐在副驾驶上轻轻扬起唇角,用一种很圣洁的微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那种笑容绝对只是出于对我的关注,而不是笑话本身。苏莫南面无表情地坐在我旁边,眼神飘忽不定,我这才想起大概她还在为她哥哥的生命安危所担忧。而那个酷酷的司机依旧稳如泰山地直视着前方,情绪看似未产生丝毫波动,可他紧抿的嘴角却暴露了他的心,虽然我还是看不出他到底觉得好不好笑。

我有点尴尬,干笑了两声,说,“那啥,其实也不是很好笑,呵呵。”

结果这次季晓录却笑了,他弯了一双星子一般的凤眼目光灼灼地看着我说,“林默,你也是我见过的最幽默的女生。”

夜幕渐渐降临。这座古老而光鲜的城市,散发着它特有的宁静,和谐与喧嚣。

靠在病房外冰冷的墙壁上,我疲惫地闭上眼。

通往病房的路上,苏莫南一直埋怨我没心没肺。她哥都快死了,我却还在那里跟别的男生谈笑风生。

我用沉默表示抗议以及极大的漠视。

刚才在车上时我拼命找话题聊天说笑,就是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慌张。苏莫南不懂,正是因为在乎,所以才会掩饰。如果我真的什么都放下了,这一路我会笑得很平静很淡定,甚至,我压根就不会随她来医院看他。

然而现在,我承认我心软了。当我看见苏漠北的头部和左手都缠着厚厚的纱布,那么孤独那么苍白地静静躺在病床上时,我终于还是无法视而不见地转身离开。

苏漠北,你是那么骄傲的男子,骄傲到不可一世,全世界的一切都不放在眼底。我从未想过你也会有如此脆弱无助的一面,可当我亲眼所见,又亲耳听到你在昏迷中轻声呢喃我的名字时,心口还是无以复加地疼痛起来。

或许现在,我在你心里还是占着那么一丝位置的吧。

记得你曾告诉过我,当我站在主席台上淡定地说出那句话时,你的整个世界瞬间日月无光。那一刻,你觉得你的心跳好像突然快了许多。

你说,你从来没有见过像我这么勇往直前的女孩,那些混迹于你身边的所谓的飞妹太妹,她们总说能为你做这做那。可是每次你出去跟人“火拼”,她们向来都是一声不吭地躲在一旁,远远观望。

你说,你也遇到过像我这样看起来很乖,其实骨子里极度叛逆而热血的女孩。她们也说喜欢你,可是当你把这个题目交给她们时,所有的人皆以“抹不开面子”而严词拒绝,最后,这事便以她们的昂首离开而不了了之。

所有曾喜欢过你却被你拒绝的女孩都说你冷血而又高傲。所有曾跟你在一起却又最终分手的女孩都说和你恋爱的感觉无可挑剔。

苏漠北,你给我们带来的新鲜和刺激,甜蜜和温情都不是假的。你对每一段恋爱都付出自己最真实的感情,你没有遗憾,也不让别人留下遗憾。

这样的你让我怎么放得下?又该让我何去何从?

你是我爱过的第一个人。你的桀骜和冷漠令我着迷,你偶然的温柔又令我沉溺。只要你一个电话,不管刮风下雨晴天阴天,不管考试生病旷课逃课,我也会不顾一切地飞奔到你身边你。哪怕,你耽误我一整天的时间让我满世界地跑,只为让我帮你买一袋合你口味的糖炒栗子。

我希望你快乐,希望你永远那么迷离而魅惑、颠倒众生地微笑。

所以,苏漠北,如果你肯醒来,如果你还能看着我那么桀骜地微笑,我就原谅你。03

苏漠北昏迷了三天,终于彻底脱离危险,清醒过来。

我守在房门外,看见穿着雪白护士服的实习护士安静地站在门口,她轻声问,“有没有一个叫林默的人?病人醒了,想见她。”

我走上前,越过护士的肩膀看着病床上那张苍白疲惫的脸,心底突然寂静无声。

我说,“我就是。”

静静地坐在苏漠北身旁的椅子上,犹豫良久,我还是开口问他,“苏漠北,我一直不明白,你既然想和我分手,直接说就是了。为什么要背地里跟吴希悦搅和到一块去,而且还不让我知道?是还没来得及说,还是压根就不打算告诉我?”

他定定望着我,起初沉默,半晌,终究还是轻轻开口。他说,“林默,说实话,你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分手之后我也后悔了。可是你也知道,我已经过惯了那种来去自如的日子,行走太久,停不下来了。我害怕自己会渐渐厌倦这种感觉,所以,我只好用新鲜感来填补我们之间的寂寞和空虚。林默,我不想分手,可是我心底总是有个声音一直重复着对自己说,苏漠北,你不适合谈这种长久的恋爱,要么趁早收手,要么再去找点新乐子。否则,你们的感情很快就维持不下去了。”

那一刻,我终于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助和失望。

苏漠北,你自己适应不了这种长久维系的恋爱方式,就要我陪着你玩这一场又一场的游戏?如果我还要和你继续下去,是不是就应该乖乖等在某个地方,看着你流连花丛,还要嘱咐你早点回来?

你是天涯浪子,你说你玩完了就会回家。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当你想要回家的时候,你的家还在不在,而我,还愿不愿意守在这里等你?!

我起身冷冷地笑起来,我说,“苏漠北,你他妈就一混蛋!如果我在外胡搞乱搞,回来还想让你为我守身如玉,你愿意吗?”

Paradise酒吧,我坐在角落里抽烟。雪白的大卫杜夫,一根接一根,像在宣泄一场诉不尽的离觞。

乐队在唱歌,男子反串王若琳的Lost in Paradise。新来的主唱有种颓唐而邪魅的气息,像极了苏漠北。

我拍拍脑袋,强烈鄙视自己,好端端的,怎么又开始想那个男人?!

招手向Waiter要了杯酒,整整一杯的长岛冰茶,我仰头灌下去时眼都不带眨一下。

Long island ice tea,长岛冰茶,cocktail里的Chanel No.5,成分是Vodka,Rum,Tequila,Gin,Triple Sec,Sweet and Sour Mix,Coca-Cola。

明明没有半点茶的成分,却伪装得柔情似水,一杯入喉,才知那深藏的诱惑与狂野,让人一点点地沉沦。

记得有一个很喜欢的写手说过:自卑,自恋和自虐如同一杯鸡尾酒,混合成一种品格。

如同苏漠北——外表温和光鲜,内心尖锐凛冽。

眼睛涩涩的,心口闷闷的。忽然又想起某个女歌手那首哀婉绵延的歌——用尽我所有去爱,等待只有空白。胸怀温热还在,情怀却已不再。

大概是好久不喝酒,一下子又灌得太猛,没一会儿,胃里突然开始翻江倒海,我单手扶住吧台的一角,还没酝酿好,便“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好心的Waiter递给我一张纸巾,我捂住嘴,却发觉一股浓烈的咸腥味在口腔内渐渐蔓延开来。

我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洁白纸巾上的那抹殷红,吓得差点晕过去。

神啊,不是吧,吐血了!

未等我直起身来,一双臂弯突然从后将我拦腰抱起。我的脑海中立刻上演出一副怪叔叔猥亵儿童时的淫笑表情,于是我开始反抗,以行动抵制酒吧咸猪手,竟敢趁老娘手无缚鸡之力时吃我豆腐!

挣扎着双臂狠狠挥舞向他,却在下一秒钟,闻到他身上的那股熟悉气味时渐渐安下心来。

那个人身上有我从小闻到大的阳光的味道,混合着他新买的史密斯男士古龙水,那种味道,名叫“安心”。

我呢喃着开口,伸出手想要触摸他的脸,手指却在离他脸颊还有一公分时顿住。然后,眼前渐渐模糊,我终于陷入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04

醒来时是在医院。暖暖的阳光透过窗玻璃照射进来,我一愣,居然已经第二天了。

周朗坐在我身边淡淡地看着我,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见我醒了,他冷哼一声,“林默你挺能耐啊!为了那么个贱男人就这么作践自己,呵,空腹喝酒抽烟,真他妈把自己当垃圾场呢!”

这是周朗第一次当着我的面说脏话。也是他第一次对我说脏话。

我愣了一下,看着他那副明明愤怒却又强忍着不去发作的表情,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扯住一般,痛得我快要窒息。我伸出手轻轻拉住他,轻声说,“周朗,对不起。”

他扯开嘴笑了一下,可是那种笑容却分明未到达眼底。他依旧是那副不冷不热的表情,说,“你跟我倒什么歉呢,跟苏漠北道歉去啊!他住院了,你非但没有死乞白赖地跟着伺候他,反倒把自己整病了。你说你怎么这么不负责任呢,啊?!”

最后一个字他几乎是隐怒地吼了出来,带着丝丝痛楚。我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砸在自己和他的手背上,一阵滚烫。

周朗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似乎是犹豫了一下,他将手指从我掌心中轻轻抽出。我一阵慌乱,刚想去拉他,整只手却已被他的温热手掌紧紧包裹住。

他看着我,如星子般漆黑的眼底似有支离破碎的星光,倒映在我眼里,那么温柔,那么无奈,却又是那么坚定。他缓缓开口,“林默,这是最后一次。如果还有下次,我绝对不会再管你。”

我抬起头直直迎上他的目光,然后看见了他眼中无可抗拒的坚决。半晌,我终于缓缓点头,我说,“好,这是最后一次。”

听完这句话,周朗仿佛放下了一个巨大负担一般,长吁一口气,笑了。他知道,我向来说到做到。因为敢于承担,所以,才敢于承诺。

窗外天光明亮。午后的阳光清浅温煦地照射在他身上,像个毛茸茸的光球,从里到外透着一股子温暖。

认识这么久,我还是头一次这样近距离地观察他,那双漆黑清亮的瞳仁,仿佛一个包罗万象的黑洞,所有的杂念都会被清空,所有的东西都能被吸纳进去。

心跳突然漏掉了小半拍,我就那么傻乎乎地看着他,活脱脱一只下不出蛋的鹌鹑。

见我这副呆头呆脑的花痴样,周朗无奈而又宠溺地摸摸我的头,得意洋洋地笑,“林默,你不会是突然爱上我了吧?赶紧擦擦口水,都能接一盆出去浇花了!”

当我意识到自己居然在周朗面前失掉了面子,一边痛心疾首地在心底谴责自己没出息,一边又埋怨周朗,闲的没事干嘛要出卖色相!

喝了一碗粥,精神已经好了很多。最痛的那股劲大概已经过去了,想起自己还有一些事没有跟家里交代,我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看着他,“周朗,我妈那边……”“放心,我已经给她打过电话了。我说咱学校跟一中有个学生交流周,你被选上,得呆个四五天。一会儿我去给你拿衣服,就说你学校里的事还没忙完。”他一边耐心地给我削苹果,一边冲我温宠地笑,“没啥问题。我办事,你放心。”

面前的这个男孩,周朗。他不计一切代价地宠我护我,哪怕再生我的气,也不忍看我自甘堕落,独自悲伤。他有着世界上最有力的臂膀和最温暖的胸膛,他的话语在任何时候都是能够轻易令我安心的力量。

我下意识地抱住他的胳膊,轻轻靠了过去。我说,“周朗,谢谢你。”

谢谢你无条件地为我付出,谢谢你这一路的陪伴。

我知道,周朗迟迟不肯向我表白,不过是怕拒绝,因为他也有他的底线和尊严。

人不能总是停留在原地等待别人来救赎。我们都要长大,都要学会取舍。就如同爱情,总要等到对的时间和对的人,才能开出最绚烂的花朵。

其实,我对周朗不是完全没有感觉。我能够感知到自己对他的紧张和在乎,只是,这种感觉始终被深深隐藏,因为我的心里还有一个未删除干净的苏漠北。

记得高一运动会的时候,周朗报名参加了男子3000米长跑。前面的七圈他都坚持跑了下来,直到最后冲刺的100米时,他的对手突然伸出腿使了个绊子,于是正在加速的周朗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障碍狠狠摔了出去,头部撞击到地面,像是从天空掉落而下的断了线的风筝,无牵无挂,却带着钝重的,而又凛冽的疼痛。

那一刻,我的心前所未有地揪了起来。仿佛被连根拔除的植物,稍稍一碰,抽搐这生疼。

我当着全校同学的面横穿整个操场跑道他面前,紧紧抱住他,颤抖的手捂住他血流不止的头部,然后像个无助的小孩子一样,毫不顾忌形象地、惊慌失措而又歇斯底里地哭了起来。而在我哭得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突然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地捂住了我的眼睛,我听见周朗虚弱的声音,他说,“别,别看。”

就那么一霎那,我哭得更厉害了。

我晕血,从小到大,一见到血我便会呈现不同程度的晕眩。这事就周朗和吕筱然知道,所以,除了每月的例假期,每当看见有血出没的地方,他们总是会下意识地捂住我的眼睛。这样的细心和呵护让我感动,我想,在我所有的朋友里,除了他俩,便再不会有人如此待我,毫无怨言,义无反顾。

那天喧嚣躁动的操场,我以为我会晕倒,可是没有。那个时候,我什么感觉似乎都消失殆尽。大脑里一片空白,身体内所有的感官系统只充斥成两个血淋淋的字:恐惧。

有人过来拉我,我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是倔强地抱着他,仿佛在抱着我最心爱的珍宝。后来,因为事情闹得有点大,那个罪魁祸首的竞争者不得不顶着压力跑来道歉。周朗尚未开口,我却冲上前狠狠甩给他两巴掌,那种劲道之大,大得我自己都被震得摇摇欲坠。

那时我只知道,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我的朋友,哪怕让我失去一切都无所谓,我只保护我最亲近的人。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渐渐明白,如果不是因为爱,我也不会如此恐惧,如此在意。

只是,这个简单的道理我明了得太晚。等我回过头想要好好守住自己的幸福时,那一扇已经悄悄关闭,将我层层阻隔在温暖之外。【Chapter 3】苏漠北,其实那些回忆我们都还记得。01

周朗从家给我拿完衣服后立刻帮我给学校请了假,同时开始给吕筱然交代后事,以防穿帮。令我敬佩的是,这丫说谎完全不带脸红,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听得我是嗔目结舌。

我叹口气,这孩子是百分百的自学成才,从小就帮我撒谎,圆谎。我犯了错都是他帮我扛,我惹了祸也都是他帮我顶。为了我,周朗没少挨过他爸的打,他妈的骂。

我无比得瑟地想,总有一个男人是为了受我的折磨而来到这世上的。而周朗,便幸运地成了这个注定要被我蹂躏的倒霉蛋。

第二天一大早,我刚睁开眼,就看见两张放大的熟悉的脸。

吕筱然翘个二郎腿,一边嗑瓜子一边毫不掩饰地打量着我。那种洞悉一切的笑容,那种写满了“活该”的语态神情,跟昨日的周朗简直一模一样。她亦是冷冷地笑,“出息了啊,长岛冰茶?林默,你还真挺有挑战性的啊!”

我低下头紧紧攥住被单,不知该说什么。虽然我从不介意将自己最脆弱最无助的一面暴露在她面前,可是当有人一再触及到我未愈合的伤疤,心里还是会隐隐难过。

大概是看出了我的窘迫和不安,周朗走过来递给我一杯水,瞪了吕筱然一眼,然后安慰性地摸摸我的头。

三个人正这样大眼瞪小眼地沉默着,忽然听见一个我无比讨厌的声音由远及近地自门外传来。

病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就看见一身波西米亚风大长裙的吴希悦花枝招展地立在门口,娇滴滴的嗓音不无得意地说,“哟,这不是林默么!你说怎么这么巧,我难得来趟医院,正好就碰上了你。听说你为苏漠北自杀未遂?啧啧,真是情深义重啊!我都要被你感动了呢!”

我不知道,明明只是喝了个酒,怎么会被人传成“自杀未遂”。我冷哼一声,“吴希悦,你勾引男人都勾到病房里来了,还真是什么蛋都敢盯啊!得,算我佩服你的敬业精神,继续干你的革命去吧,姐没时间陪你耗,思想有多远就给我滚多远!”

面前的女人顶着张小三脸笑得花枝乱颤,“生气啦?啧啧,还是这么死板这么不禁逗,难怪拴不住男人!呵呵,你还不知道吧,漠北他也住院了,就在你隔壁的病房。我早就跟他说过,人太张扬了就是会惹人眼红,要低调,要低调!可他就是不听,他说啊,不论何时何地,他都希望自己能像柯南一样,拥有一种走到哪儿就让人死到哪儿的霸气!”

我登时无语。

苏漠北是多么冷漠甚至冷血的一个人,他的桀骜可以表现出来,却从不会说出来。吴希悦自以为抢了我的风头就可以随意揣摩人家的心思甚至制造谣言?这丫整个就一脑残!

可是一看到吴希悦那副风生水起的得瑟样,我的心又开始颤抖起来。

神啊,起止到今天,为什么没人告诉我,我跟苏漠北住进了同一家医院?!为什么没人告诉我,那个祸水就住在我隔壁,这要是碰上了得多尴尬啊?!“天天都需要你爱,我的心思由你猜……”手机的铃声响了起来,我正琢磨着谁的铃声这么腻歪,结果就看见吴希悦像个贵妇一样优雅地从包里掏出手机,按下接听键,然后以一种楚楚可怜的声音甜腻腻地说,“喂,漠北哥啊……嗯,我已经到医院了,就在你隔壁的病房……啊对了,你知道我看见谁了吗?林默居然也在诶!她好像生病了耶,脸色好苍白耶!”

耶耶耶,耶你个琼瑶附体啊耶!我脑海中立马闪现出几个闪亮亮的大字:装B遭雷劈。

我在心里不断地诅咒这丫电话赶紧欠费,并且祈祷苏漠北千万别一脸关心地跑过来看我这颓废相。结果还没等我祈祷完,就看见缠着纱布一脸铁青的苏漠北僵立在门口,他目不转睛地望着我,身旁还站着依旧一脸烟熏妆的苏莫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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