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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17 23:2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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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峡两岸网络原创文学大赛入围作品选(11)散文随笔

海峡两岸网络原创文学大赛入围作品选(11)散文随笔试读:

生活导演的一次”巧合”

——2008,在大洋彼岸拜见台湾诗人痖弦文/孙仁歌

日常生活中的确拥有许多“巧合”,只是往往可遇而不可求。生活的本身,有时似乎就是活生生的“导演”。2008,在大洋彼岸,我与台湾著名诗人痖弦的相见,显然就是一个颇富于戏剧性的“巧合”。不过导演出这一巧合的“导演”,并非来自个人的主观意志,而是出自生活本身的“造化”与“撮合”使然。

2008年5月,笔者应加拿大文化更新研究中心的邀请,前往温哥华出席一个涉及平民教育问题的国际性学术会议。在启程之前,意外得知台湾著名诗人痖弦先生退休之后,就在温哥华定居。获得这一信息,于我无疑是一个惊喜,显然更加激发了我积极前往温哥华之精神系统的优势兴奋中心。

我与痖弦先生的交往,说来话长。那是十七年前的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坐在收音机前的我、在一种视文学如生命的氛围中听完了安徽人民广播电台播放的一个“文学剪影”节目——《彼岸的歌——介绍台湾诗人痖弦》。不曾想,节目播完了,我的心情却像潮水一般沸腾起来,久久难以平静。痖弦其人其诗,让我受到深深的震憾!作为“逃亡的一代”诗人群体中的一个杰出代表,痖弦正是借助诗歌这种艺术形式直面现实、将自己内心深处的离愁别绪乃至某种人性的要求与灵魂的愿望传达给海峡两岸的你我他。正如《台湾新诗十家论》作者陶保玺在他的那篇《进入痖弦诗歌中的黄钟世界》中所说:“他演奏的恰恰是黄钟大吕般的乐章……读痖弦的诗作,让人深深感到在他的血管里,流动着汉魏乐府、盛唐诗韵及其意脉……”都说诗人创作是自己对自己的独白,而在痖弦的诗歌里,那种啼血般传达出来的情感已远远超越个人的狭隘性,无可置疑地进入了普遍领域,的的确确“把一个人的情绪升华为一代人的情绪,把一代人的思考浓缩在一个人的思考之中”(吴亮语)。

一曲难忘,余韵扰怀。于是,我便鸿雁传书,把这一听觉体验抑或经历及其所感所思写信告诉了痖弦先生。不料,当时还在台湾《联合报》主持文艺副刊工作的痖弦先生很快就给我回了信,并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要求:他也想听一听诗在大陆的声音。这便是我与痖弦开始十七年之久神交的缘由。后来,安徽人民广播电台“文学剪影”节目制作人史辉女士应我的请求便将《彼岸的歌——介绍台湾诗人痖弦》拷入一盒磁带,以便打包寄给痖弦。然而那时两岸还没有实现三通,邮寄包裹一事由于种种不便而被迫搁浅了。数年之后,我应邀赴京参加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第七届“海峡情”征文颁奖活动,有幸与来自台北市的女作家丘秀芷女士相识,最后委托她将一盒饱经岁月“厮磨”的磁带捎到台北交给痖弦,笔者才算了却一桩心愿。还深深记得磁带捎到台北不久,痖弦先生收到磁带并再三聆听分享了磁带之后,还给我回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信致谢,并称赞大陆播音员朗诵得太好了,他被感动得流下了热泪。此后,尽管我与痖弦经常保持书信往来,但始终难得一见。在他退休之后的许多年里,我们一度中断了联系。对于退休之后的痖弦先生的踪迹,一无所知。直到前往温哥华之前,才从邀请方加拿大文更中心《文化中国》华文杂志主编子夜那里得到确切消息:痖弦就住在温哥华三角洲一栋别墅里,他们还在一些文化活动中见过几次面。

于是,去温哥华见痖弦先生,便成了笔者此行的一个重要活动内容之一。从大陆看台湾,是彼岸;从东方看大洋那一边,也是彼岸,如今生活在大洋彼岸的痖弦先生,又是怎样的一番情景?他还有当年那种动辄激情四射的诗人情怀吗?这或许正是我急于飞往大洋彼岸希望能如期见到望痖弦先生的诱惑之所在吧。

到了温哥华之后,我就在第一时间把这一专访计划告诉了东道主子夜兄。子夜非常善解人意并相当爽快,答应一定满足我这一心愿。在应付日常事务乃至种种文字工作的间隙,一天下午,子夜兄果然兑现承诺,亲自驾车带上我以及同行的杂文家鄢烈山君一道直奔温哥华三角洲而去。

倘若没有子夜兄的亲临与导向,我们即便踅摸到三角洲,也很难很快找到痖弦先生所栖居的这栋别墅的位置及其门号。毕竟已移居温哥华多年,子夜兄对这里的人理地理乃至天南地北方方面面已相当熟悉。而且他还非常心细,把我们下午要前来造访的消息提前电话告知了痖弦先生,以免造成突然登门失礼于老人。不曾想,痖弦先生已在家中正襟恭候多时,本人亲自开门迎出并热情把我们带入客厅。经子夜兄介绍,老人与我握手时很是激动。他也不曾想到,一个与他神交多年并已经深深烙在他情感世界中的一个大陆知音,居然在度过了漫长的17年之后,在大洋彼岸与他相逢。对于17年前,我为老人鸿雁传书以及跑磁带录音并邮寄遇阻的那段往事,老人还记忆犹新。无庸讳言,对于我的到来抑或造访,老人由衷地流露出来一种欣慰与感动,而且显而易见,老人也丝毫不加以掩饰,嘴上一再说:“你来温哥华如提前告诉我,我就把你接到家里来住了。下次再来温哥华,一定住在我家里。家里有车,出入也方便。”对于老人的这般盛情,也同样在我的心里激起了层层波澜。尽管老人因“有朋自远方来”而喜上眉梢,但这突来的喜悦并不能覆盖滞留在老人眉宇之间乃至畅言笑容背后的一种苍凉与孤独,甚至是一种失落。这种直觉果然没有传递错误信号,在交谈中我们得知,两年前老人的爱妻张桥桥因肺病久养不治而撒手西去,从此老人便陷入一种深深的哀思与缅怀之中不能自拔。直到今天,一提到爱妻桥,老人的眉宇间仍然掠过一道忧伤与愁绪,语气以及神态顿时也变得不那么开怀了。是的,人生难得一知己,张桥桥对于诗人痖弦来说,具有双重意义,既是他人生长河中的忠贞伴侣,又是他诗世界乃至精神世界中的知音。无疑,在这个世界上,最懂痖弦其人其诗者,莫过于张桥桥了。可以说,张桥桥不仅熟知痖弦之弦,更能理解痖弦之弦。何谓“痖弦”?“痖弦”到底“痖”在何处?或许只有张桥桥生前深谙其道。今天研究痖弦其人其诗者固然大有人在,但比起张桥桥,可能都只能成为“猜想者”而已。然而知音一去不复还,这怎不让老人因生命中失去一份重要的支撑独怆然而泣下?

言及张桥桥的话题,使客厅里的气氛一度有些凝重。边谈边举目观望客厅,我发现墙壁一角悬挂一幅极为醒目的书法作品,内容仅有“桥园”二字。“桥园”二字让所有过目者不禁为之动容。这不单因为张桥桥生前好友董阳孜女士的书法功力不凡,造艺不俗,更重要的还是“桥园”二字的寓意让人倍感痖弦对于爱妻桥桥(痖弦称生前爱妻为桥桥)的一种依恋乃至召唤。桥桥虽然已去彼岸世界,但这里仍然还是她的家。或许在老人的情感世界里,桥桥并没有走远,还一如既往与他朝夕相处,相濡以沫,心与心依然还粘合在一起。在墙壁的另外一角,还供奉着基督教主耶稣受难图。原来,桥桥生前与夫君痖弦双双都是基督教信徒。就此而言,死对于死者和生者来说,都是一种永恒。在基督教那里,此岸世界是有限的,彼岸世界才是无限的。人一旦到了彼岸世界,一种永恒的幸福就属于他或她了。难怪,痖弦以“桥园”告慰彼岸的桥桥:爱妻生前我们是一家,爱妻死去我们还是一家。死既然是一种幸福的永恒,生者对于死者的哀思又何以久久不能解脱呢?可见。基督教精神只能是一种劝慰,而于精神也不是一种万能,即便深信不疑,但其中的局限性——死毕竟不等于生的现实、即便深信基督者也难以收到生死同一的现实效果。否则,人还依依恋生作甚?尤为让人望而难言的是放在“桥园”下端的一架沉默着的旧式钢琴,想必那是桥桥生前生命的表达者,也是痖弦生命的表达者,那就是钢琴音乐的优美旋律。人去物犹在,更平添了几分凄凉与悲哀的景象。

诗人告诉我们,桥桥19岁就得上了肺病,几经疗救都无法还她一个健康的肺功能。后来只剩下了半个肺。最后10多年都是靠吸氧气维持生命,直到64岁去世。老人说,在我的印象里,她生了一辈子的病,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我才选择定居温哥华,因为这里的空气质量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这对于一个患有肺病的人来说,是最好最好的归宿了。桥桥来温哥华比我早几年,这栋房子也正是为了她而硬撑下来的。诗人收入毕竟比不上商人或那些明星们,我本人是退休之后才过来的,或许正因为移居温哥华,才延长了她10多年的生命,要不然,还滞留在台北,她可能还熬不到64岁。诗人说,我常常对人说,我不写作不可惜,而桥桥不写作实在是太可惜。她有写作的天赋和才情才智,23岁那年应《幼狮文学》编者之约写的那篇散文诗《花非花》,就成为《幼狮文学》同仁诸君的意外发现,他们一致认为她这篇文章与应约包括名家在内的一组文章相比,是最美最纯的一篇,是属于真正吃专业作家这碗饭的人才有可能侍弄出来的精品。然而,由于长期遭遇肺病的折磨与煎熬,她写作的天赋与才情才智终为病魔所吞噬。

也许由桥桥生与死的话题切入那天下午的“茶聊”,使那天下午的聊天话域受到了语境制约,种种开怀话题不便无限展开。那天下午聊天的关键词似乎就没有跑出“桥园”这一语境,尽管《文化中国》执行主编子夜兄和杂文家鄢烈山君也时有插话,话题涉及面倒也很广,诸如《南方都市报》李怀宇采写的《每个文人都应该是“广义的左派”》(此选题就出自痖弦之口)、痖弦作为台湾的“十大诗人”、痖弦的传奇人生、《文化中国》与“中国文化”以及关于复兴繁体汉字的讨论等等,虽然如此,但开题与收尾的话题还是形散而神不散,还是神凝于“桥园”。言及于此,笔者以为还有必要对痖弦的生平作一点简短的交代:痖弦,本名王庆麟,1932年生于河南南阳,青年时代于大动乱中入伍并随军辗转入台,之后先后参加爱荷华大学国际创作中心、威斯康辛大学创作与读书,并获得硕士学位。曾与洛夫等人创办并主编《创世纪》、《诗学》、《幼狮文艺》等杂志,任《联合报》副刊主编20余载。无论是写诗著书的痖弦,还是编诗编文的痖弦,都是那个时代的典范。他的诗歌创作及其审美价值前面已略作交代,而作为编辑家的痖弦,也同样美名远扬,佳话多多,他每稿必复的高尚职业行为,一起持续到他退休的那一天。至此,在他几十年的编辑生涯里,总共给岛内岛外的各方读者、作者回了多少封亲笔信,连他自己也无从计算了。更为难能可贵的是,他在主持《联合报》文艺副刊期间,格外看重、青睐大陆作家乃至普通作者的稿件,由他扶持刊登的大陆作者稿件数量十分可观,甚至挤掉了许多岛内作者长期厮守的“阵地”。因为这,痖弦还吃了不少“亲共”的骂名。

那天下午的“茶聊”不仅给老人带来了些许安慰,而且也让老人借茶浇了一把心中积郁已久的块垒。知他懂他并深深爱着他的桥桥终究已离他远去,留给他的时光漫长而又孤单。如今的他,已很少写诗了,很多时间都用在了读读闲书、写写随笔、翻翻《圣经》,有时也出去应付一些实在推卸不掉的文化活动或各种讲座、报告等。在温哥华,老人还有两个女儿,并与其中一个女儿生活在一起。那天下午我们造访之时,很不凑巧,女儿等等亲属都不在身边,也没有见到佣工之类的身影,所以,沏茶、上果点都由痖弦自己亲自操持,且不厌其烦。好在老人身板还算硬朗、行动也还自如,来来往往几个回合,还显得挺开心。尤其对所上的一盘温哥华草莓格外热心,再三请我们每人都尝一尝。果然,温哥华草莓看上去跟淮南等地的国产草莓无甚差异,但吃在嘴里感觉很不一般,这是没有遭遇任何人为污染的草莓,单从清洁卫生的角度而言,堪称无价果点!

夕阳西下,暮色迫近。我们的造访也该告一段落。然而老人却盛情挽留,要留下我们晚上一块吃水饺。我们不得不以婉言而拒之。老人似乎很不过意,转身去里屋拿出来一本台湾文学经典《痖弦诗集》走到我面前,说:“你老远而来,我很感激,没有什么东西好送你,这本诗集是新出的,已剩下不多,送你一本,留个纪念吧。”接过书,感到沉甸甸的。殊不知,在我的心里,能得到这本书,比吃上10斤水饺要美得多矣!常言道:君子之交淡如水。与其说淡如水,还不如说血浓于水、书重于酒,无酒胜有酒,以书代酒亦醉人呐!

走出“桥园”,似乎才发现“桥园”。仔细观摩一番,又收获眼福。在我看来,这座房子酷似一个被无限放大乃至变形了的国际象棋子儿,被上帝随意摆在了温哥华三角洲一角,怎么看都怎么觉得自然而然,简直看不到一点人工雕琢的痕迹,它与周围的各色建筑体系园林花木乃至远山近水融为一体,彼此互不可分割。距它不远处,还有一座极富有现代气象的大桥作为烘托,同时也为它平添了几分生机。真乃“桥园”之园,园内有“人桥”,园外有“天桥”,里外相通,内外合一,天造地设者也。

我们终于离开了“桥园”。回首“桥园”,发现痖弦老人的孤影还久久滞留在那里凝望着我等已经离去的背影。这情景,没让我想起他写给桥桥的那首《给桥》,却倒让我想起了他写于民国46年1月9日的那首《秋歌——给暖暖》:“落叶完成了最后的颤抖

荻花在湖沼的蓝眼里消失

七月的砧声远了

暖暖

雁子们也不在辽远的秋空

写她们美丽的十四行了

暖暖

马蹄留下踏残的落花

在南国小小的山径

歌人留下破碎的琴韵

在北方幽幽的寺院

秋天,秋天甚么也没留下

只留下一个暖暖

只留下一个暖暖

一切便都留下……”

俗话说,千里有缘一线牵。而我时隔十七年之后与痖弦先生在大洋彼岸相逢,也算是一种缘分吧。只是牵起这一缘分的“一线”不是生活中的凡夫俗子,而是文学,也可以说就是永远魅人的缪斯女神。

此文尾声之际,敏锐的读者或许会把这一美妙的“巧合”归功于缪斯女神,是啊,我之所以能在大洋彼岸见到神交多年的痖弦其人及其生命中最后的栖居,原来是缪斯引路、文学搭桥,生活的馈赠有时来得就是如此出乎预料呵。

作者简介:

孙仁歌,男,汉族,安徽寿县人,毕业于南京大学中文系,现系淮南师范学院中文与传媒系文艺学教授,安徽大学硕士研究生导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淮南市文艺评论家协会常务副主席。先后发表各类文学作品130多万字,出版小说集1部、散文集各2部,在海内外获锝省级以上专业奖项20余项。近10年来在国内外各种学术期刊发表学术论文逾百篇,出版学术著述1部。

父亲的故事

文/英霆

父亲是一个很普通的农民。说他普通,是因为他普通的身材和普通的长相,与村里的老农站在一起聊天或坐在一起下棋,那是一幅和谐的乡村风景。但是,在我的心里,父亲却是那么的不平凡,有许多关于父亲的故事深深地刻在我的记忆里,当我不在父亲身边的日子里,那些往事常常不经召唤就浮现在我的眼前。

一、倔强的老头

想说我的父亲,就得从我的爷爷说起。因为父亲的个性很特别,尤其是父亲那强烈的自尊心,更是似乎有点不可思议。我想这可能与父亲受了爷爷的影响有关,因此,我想从我爷爷说起。

在父亲六岁时,我爷爷就过早的去世了。听八爷爷说,我爷爷是个很要强的人。爷爷是庄稼地里的一把好手,干其他的营生在周围几个村也是很有名的。其实爷爷长得体格并不健壮,相反,还有一点清瘦,很像一个读书人。爷爷干活又好又快,靠的是技巧。他不论干什么活,都很善于琢磨,力争用最小的力气干最多的活。所以爷爷干活显得特别利索。

有一年,村里建了一个砖窑,雇了一些人来干活。在干活的人中,有本地人,也有外地人。在那些本地人当中,爷爷是营生最好的一个。在外地来的人中,也有一个干活很多的人,他是一个鲁西人。据八爷爷说,那个鲁西人长得五大三粗,简直像是个野人一样。他干活并不快,也不巧,但是他却有使不完的力气。本地人干完活,就收工回家。外地人则是吃住都在窑场边的窝棚里。开工的第一天,我爷爷就和那个鲁西人暗暗地较上了劲儿。傍晚收工的时候,爷爷收拾起工具,慢悠悠地点起旱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眯缝起眼睛看了看自己脱的砖坯,又看了看那个鲁西人脱的砖坯。爷爷大体估算了一下,自己脱的砖坯比那个鲁西人多着四五百个。爷爷很自豪地和同村的人一边说笑着一边回了家。

可是,第二天早饭后来到窑场,那个鲁西人脱的砖坯却已经超过了爷爷。爷爷大吃一惊。听其他人说,那个鲁西人是吃过晚饭后又干了一段时间,早上天不亮就起来又干了一段时间。爷爷没有说什么,而是更加起劲地干起活来。大家休息的时候,只有两个人还在干活,那就是爷爷和那个鲁西人。傍晚收工的时候,爷爷脱的砖坯数量又超过了那个鲁西人,可是爷爷的脸色却很难看。回家的路上,他低垂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别人都劝他别再和那个鲁西人比了,可是爷爷没有说话,他回到家像虚脱了一样,吃过晚饭,倒头就睡。第三天,天不亮,爷爷就起来草草地吃了几口饭,到窑场去了,可等他来到,那个鲁西人已经闷着头干了好长时间。几天下来,爷爷已经累得虚弱不堪了,我奶奶很着急,但她知道自己劝也没用,便央求村里的长辈去劝他,可爷爷谁的话也不听,他不甘心自己的名声毁在一个外地人的手里。所以他依然咬紧牙关和那个鲁西人较着劲。这一个较量到底持续了多少时间,父亲不知道,那时候他还小。即便是八爷爷也记不准,但是,最后的结果他们都记得很清楚,那就是爷爷累得吐了血,从此一病不起,并且很快就去世了。

爷爷去世后,奶奶带着四个子女在贫困中苦苦挣扎着。在那段苦难的日子里,父亲过早地体会到了世态的炎凉和人间的冷暖。

父亲十六岁时,我的奶奶又去世了。奶奶去世时,父亲的三个

姐姐

都已出嫁到外村,父亲就独自撑起门户。父亲共有五个儿女,一家七口就靠着父亲和母亲在生产队干活挣工分来养活。因此,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清贫是最深刻的印象。可现在回忆起来,在那艰苦的岁月里,父亲却从来没有开口求过人,再苦再难也是自己咬牙挺着。因此,每当家里实在揭不开锅的时候,都是母亲到亲戚或邻居家去借钱借东西。记得我上小学的时候,因为数学课上要学到圆,放学前,老师让我们回家后都去买圆规,第二天上课用。放了学,我跑到供销社一问,一支圆规要一角七分钱,我回到家,只有父亲在家,可家里没有钱,因为姥姥长病,母亲把家里仅有的一点钱拿去给姥姥买了营养品。母亲到姥姥家去还没有回来。父亲说:“等你娘回来再买吧!”说完话,他就去烧火做饭了。一边烧火,手里还拿着一本书在看着。我便和小伙伴到村西头母亲回来的路上去,一边玩耍一边等着母亲。直到母亲回来,到邻居大嫂家借了钱才给我买上了圆规。

小时候,我对父亲这种把面子看得比生命都重要的强烈的自尊很不理解,长大后才渐渐知道一些关于父亲的故事,也才渐渐地理解了父亲的倔强与固执。由于爷爷和奶奶去世的早,更由于家里贫穷,又没有亲人可以依靠,父亲自幼遭受了许多人的白眼,甚至包括一些亲戚的白眼。或许是爷爷的性格的遗传,也或许是生活的磨练,更可能是两者兼而有之,父亲的自尊心很强,有时候甚至到了很敏感的程度。性格更是异常的倔强,倔强得近乎于固执。

其实,父亲对人是很和善的,在村里有很好的人缘,可以说受到了全村人的普遍尊敬。可是,父亲对那些曾经伤害过他的自尊心的人,是从来不会原谅的。

我印象最深的是父亲和大姑之间的矛盾。从我记事以来,就没见父亲到大姑家去过。对这件事,父亲从来没有对我们说过。后来我从母亲那儿渐渐地了解了事情的原委:父亲成家以后,每年都要到他的三个姐姐家中拜年。有一年的正月里,父亲冒着大雪到大姑家去拜年。一进门,正好大姑家里有别的亲戚。大姑正在忙着做饭,一见父亲穿着一件连棉絮都露在外面的破棉袄,觉得很丢人。就提着父亲的乳名说:“你看家里这么多客人,你就不会穿件像样点的衣裳?大过年的,多寒碜啊!”父亲听了这句话,一下子愣住了,一屋子人都看着父亲。父亲涨红了脸,瞪大眼睛狠狠地盯了大姑一眼,一句话也没说,扭头就又扑进了鹅毛大雪中。当他刚刚走出大门的时候,大姑父追出来拉住了他的手,父亲用力地甩开了大姑父,他用很决绝的语气对大姑父说:“我这一辈子绝不再踏进你家半步。”当大姑放下手里的活,颠着小脚来到大门口的时候,她只看到一片茫茫的大雪中父亲的背影。大姑后悔了,她可能是无心的说了那一句话,她站在门口大声的呼唤着父亲,可是父亲没有回头。

后来,每年的正月初二,父亲都让我们到大姑家去拜年,但是他却是真的再也没有进过大姑的家门。我的二姑夫很想从中撮合,他和二姑多次到我家劝说,可是父亲坚决不答应。有一年,二姑父约着大姑父一块儿来我家,父亲好酒好菜的招待,对大姑父依然是很尊敬。可是他就是不答应到大姑家去。记得我大哥结婚的那一年,大姑也来了,并且在我家住了一个晚上,父亲对大姑恭恭敬敬,没有丝毫的怠慢。大姑走后,二姑、三姑和母亲趁机劝他别再拧着了。可父亲说:“我承认她是我的姐姐,我这儿是她的娘家,她无论啥时候回来我都不会怠慢她。可是,当年她伤了我的心,我当着她家的一些亲戚发了誓,我至死都不会再进她的家门。”

可是,最终父亲还是违背了自己的誓言,那是大姑病危的时候,大姑父托人捎信来说大姑要见父亲一面。在亲情面前,父亲终于妥协了,他去看望了大姑。回家后,父亲流着泪说自己的自尊把大姑害得很苦。这恐怕是父亲唯一一次违背自己的诺言。

大姑去世的时候,我们兄弟三人前去奔丧。临行前,父亲把我们叫到跟前,似乎想说什么。我看到父亲眼圈通红,头不停的颤动,可终究什么也没有说。我知道,父亲的心里其实很苦!很苦!可他就是不愿意说出来。

二、爱读书的乡下人

用当下的眼光看,父亲的学历并不高。其实,何止是不高呢,简直是很低。他只不过是高小毕业。现在可能有很多人不知道“高小”是个什么学历,说白了就是小学毕业。父亲上学的那个年代的小学分作初级小学和高级小学,初级小学在本村上,是一至四年级。高级小学全县只有几处,是小学五六年级。在上个世纪的四十年代末期的农村,高小生就算是挺有学问的人了。那时北方已经解放,解放军向长江以南进军,急需一大批南下干部。当时的解放区地方政府大量征集高小以上学历的人员随军南下。父亲也想去,带队的领导也很赏识父亲,很想带他去。可是,奶奶是在连续生了三个女儿以后才有了父亲,况且爷爷又早已去世。奶奶很需要父亲来撑起这个家,所以奶奶无论如何不答应父亲南下。最终父亲只得留下来,父亲也就想当然的成了当时村里高学历的人。再加上父亲爱读书、善思考,很快的,父亲便成了村里的大能人。从十几岁开始就在村里干起了会计。

在成立合作社以后,父亲又到大社食堂当了会计。会计算是一个文差事,大多数时间是不需要到田里去劳动的。父亲于是便有了大量的时间读书。但是,当时的农村还是非常落后的,能够读到的书并不多。也正是因为如此,父亲的读书就有两个特点:一是他没有挑选的余地,只能是见到什么书就读什么书,这有点饥不择食的味道。但是也正因为这样,父亲读的书很杂,五花八门,什么书都有。既有《红楼梦》、《水浒传》、《三国演义》、《儒林外史》以及《家》、《子夜》这样的古今名著,又有《三侠五义》、《七剑十三侠》、《绿牡丹》、《彭公案》等侠义小说,还有被父亲称之为外学的《奇门遁甲》、《麻衣柳庄相》等书籍。二是由于没有很多书读,父亲便在没有新书可读的时候,对一部分他所喜欢的书反复研读,像《水浒传》、《三国演义》、《麻衣柳庄相》等,他都读了不下几十遍,有些章节几乎达到了能够默诵的程度。

改革开放以后,在忙完责任田里的活计以后,为了挣点钱填补家用,父亲做起了贩卖鸡蛋的小生意。每天下午他骑着一辆老国防牌自行车,走村串巷,收购鸡蛋。第二天早上便到离家30多里的胜利油田基地去卖鸡蛋。即便是卖鸡蛋时,他也忙里偷闲地看书。只要面前没有人来买鸡蛋,他便拿起书读上几页。这引起了石油大学的一位老教授的注意,他想不到一个穿着破旧的年近五十的乡下人竟如此爱读书。他便常常到父亲的摊子上买鸡蛋。一来二去,两个人竟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他把父亲介绍给大学的餐厅负责人,请那个负责人帮父亲的忙。从此只要食堂需要鸡蛋就买父亲的。他还想办法为父亲办理了一张图书馆的借书证。卖完鸡蛋,父亲便常常骑着自行车,到图书馆去借书看。记得那时候我正上初中,在父亲的影响下,我也很喜欢读书。父亲借回来的一些书我们父子轮流着看。《聊斋志异》、《三言二拍》、《说岳全传》、《杨家将》、《春秋战国故事》、《烈火金刚》、《野火春风斗古城》《红旗谱》《山乡巨变》等一大批图书我都是在那个时候读到的。

由于读书多,只有小学文化的父亲竟成了一个有学问的人。父亲善写诗词,几十年来,他写的诗词已有厚厚的三大本。他写诗词,只是自娱,从未想过投稿和发表。父亲还通晓易理和阴阳学,村里青年人结婚写婚呈、择吉日,老人去世选坟地、主丧务等都离不了父亲。但父亲却从来不让我学那些阴阳学,他曾多次郑重地对我说:“婚丧嫁娶和阴阳风水都是外学,算不得正途。我小时候家里穷,上不起学,在当时落后的农村,我靠这些东西赢得了乡亲们的尊敬。但现在,你必须好好念书,那才是真正的出路。”在我学习写作几年之后,父亲很认真的用一个本子给我写下了这一方面的一些知识,他把那个本子交给我的时候,我愣住了。因为父亲一直是反对我学习这些东西的。我用疑惑的目光看着父亲,父亲说:“我看过你写的小说,在描写一个算卦先生时,写得很空。以前我不让你学这些东西,是怕影响你的学业。现在你既然想当一个作家,那就得什么书都读一点,各方面的知识都要懂一点,不然,你写出小说来让行家看了笑话。”

2003年,村里组织编写《村志》,当时已年近七旬的父亲担任了副主编。他整天忙着采访、组稿、写稿,每天晚上都工作到深夜。我劝他不要太劳累了,要悠着点。可他说恐怕这是他在有生之年最后一次为村里做贡献了,一定要尽最大的努力编好《村志》,尽量少出一些错误,尽量少留下一点遗憾。《村志》初稿完成后,他在《村志辑成有感》中写道:“但使村志得付梓,何惜残躯近壤泉。”我知道,这次编写《村志》,全体编写人员都是义务的,连一分钱的报酬也没有。可父亲的那份认真劲儿,现在的很多年轻人恐怕是无法理解的。

现在父亲已经年逾七旬,他的五个子女都早已成人。他于去年辞去了村会计职务,真正的闲了下来。但是现在农村依然没有图书室,读书条件还不充足。于是我便常常从学校图书室选择一些父亲爱读的书,利用星期天回家的机会带回去给父亲读。每当星期天我回家时,父子俩便开怀畅谈读书心得。看着我们谈笑风生,有时甚至展开热烈讨论,母亲不止一次地笑着对我说:“你一来家,你爹的话匣子就打开了。”我分明看得出,母亲心里的欢喜是写在那布满皱纹的脸上的。

三、听父亲讲故事

我是听着父亲的故事长大的。父亲很会讲故事,小时候,农村的娱乐活动少得可怜。每天晚上,我都缠着父亲给我讲故事。

夏天的晚上,父亲拿着用麦秸编成的凉席,母亲拿着几把大蒲扇,带着我和姐姐到院外的通风处乘凉。那时农村没有电,自然也就没有电扇。吃过晚饭,各家各户的大人们便带着孩子到街道上来乘凉。孩子们躺在凉席上,大人们坐在凉席的边上,一边给孩子们扇着风,驱赶着蚊子,一边说着话。这时候,父亲便会给我讲故事。父亲一开始讲故事,周围的大人们便立刻停止了闲聊,孩子们也停止了喧闹,静静地听父亲讲故事。此时,我躺在凉席上,望着天上的星星,听着父亲的故事。听着听着,我就会渐渐地睡着了。直到夜深了,天凉下来了,父亲和母亲便把我抱回家。看着星星,听着故事,身边还有父母用大蒲扇不紧不慢地扇着凉风,那真的是很惬意的。可等后来我有了孩子之后,家里虽然有电风扇,但是晚饭后还是习惯到门口去坐着乘乘凉、聊聊天。这时我和妻子轮流着用扇子给孩子扇着风。常常是不长时间我就觉得很累了,便带着孩子回家去让电扇代劳。直到此时,我才体会到:孩子的舒服与惬意是用父母的辛苦换来的。

到了冬天,吃过晚饭,我便赶紧钻到被窝里。母亲在做晚饭时,就把我的被褥在火炕上铺开,等饭做熟了,我的被窝里也就异常干燥温暖了。我躺在暖乎乎的被窝里,只露出个脑袋。此时母亲常常是在煤油灯跟前做针线活,而父亲则常常是一边剥棉桃一边给我讲故事。

父亲讲的故事主要有两类,一类是一些民间口头流传的故事,这些故事大多与鬼怪有关;另一类是父亲从书上看来的故事。不知为什么,我总有一种想法,那就是父亲好像不太喜欢《西游记》,因为在我的童年时期,父亲给我讲的神话故事和鬼怪故事大都是《封神演义》和《聊斋志异》。可我明明记得父亲曾经读过《西游记》,但在我的记忆里,父亲好像只给我讲过《大闹天空》等几个片段。我成人后,和父亲聊起《西游记》来,父亲说:“《西游记》的开始部分确实写得不错,但是后面的除妖故事几乎是千篇一律,那些妖怪不是这家神仙的童子就是那家神仙的坐骑。并且很多地方是前后矛盾的。孙悟空大闹天空时只有二郎神能和他打平手,可等他保着唐僧取经时,他却常常被天上的某家神仙的童子或坐骑弄得晕头转向,除了到处求救就没有什么本领了。”从父亲的这些言谈中,我终于明白了父亲为什么很少给我讲《西游记》的故事。

父亲给我讲得最多的是《水浒传》。父亲讲水浒故事不是照本宣科,而是常常对故事进行再创作。把自己的生活经验糅合到故事中。在他的故事里,武松不再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草莽英雄,而是一个很有人情味还很幽默的人物。而讲林冲的时候,父亲还对林冲逼上梁山时的心理活动描画的异常形象生动。

父亲的故事不仅伴我度过了一个贫穷但却很值得回忆的童年,而且直到现在还影响到我的写作,甚至我的一些小说就直接取材于父亲给我讲的故事。每当星期天或节假日我回家和父亲闲聊时,父亲还常常会情不自禁地给我讲一些故事。他的故事已经陪伴我几十年了,而年已七旬的父亲不可能记得那些故事大都是他早已讲过的了,常常讲得眉飞色舞。我当然不忍心影响父亲的好心情,便装做没有听过的样子,津津有味地听着。倒是母亲常常不客气地说:“你那些陈芝麻烂谷子都讲了多少遍了?”而此时,我便会说:“讲过吗?可能那时候我很小,没记住。我觉得这个故事是一个很好的小说题材呢!”听了我的话,父亲可能也猜到我是在骗他。但他也不忍心揭穿我,还是会继续讲下去。只是他讲的就简略了,很快的讲完后便转变一个话题,我们继续聊下去。

四、父亲的圈套

小时候,我是一个很顽皮的孩子,不喜欢读书学习,还经常和同龄的孩子打架。当然,我还很喜欢听父亲讲故事,每当父亲讲故事的时候,我就能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儿。在父亲所讲的故事里,我最喜欢听的就是水浒故事,因为那里面有打虎英雄武松、花和尚鲁智深,还有卖人肉包子的孙二娘……

后来,父亲便经常给我买一些小人书,我渐渐的喜欢上了读书,当然那时还仅仅限于喜欢读小人书。可这一点点进步,父亲都看在眼里。那时虽然家里穷,我们吃的、穿的都不好,可父亲给我买小人书的时候却从来都是很大方的。为此,常常惹得母亲不高兴,他常常数落父亲和我:天天看书,那是能顶饥啊还是能防寒啊?父亲从来都不辩解,依然故我。母亲呢,也只是唠叨上两句,就该忙啥就忙啥去了。我从小也有一个邪脾气,越是大人不让做的事我就越去做。母亲的唠叨不仅没能阻止父亲和我读书,我反而常常让父亲给我买小人书读。每当母亲数落我们的时候,父亲便对我使一个眼色,我冲父亲做一个鬼脸,我们就会神地笑一下。此时我和父亲就成了一个同盟,我的心里就有和母亲故意作对的快感。渐渐地,放学回到家我就不再到街道上去和小朋友们打闹玩耍了,常常是坐在那儿读小人书。遇到不认识的字还主动地去问父亲。

等到我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我已经读了很多小人书和一些通俗易懂的书,可是对父亲读的那些大部头的书,我还是不敢问津的。

一天晚上,刚刚吃过晚饭,父亲主动地说给我讲水浒故事。我当然很高兴,因为以前父亲都是先让我自己读一会儿书,等我打盹的时候他才给我讲故事的。可是正当父亲给我讲到罗真人用一块手帕把李逵送到天上而那块手帕却不平稳吓得李逵冲着罗真人嗷嗷乱叫的时候。母亲却突然提醒父亲说:今天晚上大队里不是开会吗?你咋讲起故事来把啥事儿都给忘了?父亲恍然大悟,对我说:等开会回来再给你讲。说完便急匆匆地走了。

父亲走后,我便焦急地等着父亲。母亲说:别等了,快睡觉吧!他一开会还不知道多晚才回来。可正听到节骨眼儿上呢,我哪里能睡得着觉呢?母亲说:你爹讲的那些故事又不是他自个儿编的,他不就是看了那本厚书再讲给你听么,你不会自己去看看到底是咋回事?

母亲的话一下子提醒了我,我立刻从桌子上拿起父亲看的《水浒全传》,去找父亲刚才讲到的故事。可那么厚的一本书我到哪儿去找呢?母亲说:你先看前边的目录,看看有没有李逵和罗真人的名字。我便细心地找起来。还真的就找到了,那一回的题目是《戴宗智取公孙胜,李逵斧劈罗真人》。

于是,我坐在煤油灯下,开始自己读起《水浒》来。当时,我只觉得那些语言与小人书上的语言是很不一样的,读起来很吃力。我很烦躁地在父亲刚刚坐过的那把椅子上,一会儿挪动一下屁股,一会儿扭动一下身子。母亲在那儿好像是很专心地纳着鞋底,可我的举动却全都落在了她的眼里。她说:“那么厚的书可不是谁想读就能读得了的,你读不了就放下吧!”这又触犯了我的倔脾气,我白了母亲一眼,心里想:你越是说我做不到的事,我就偏要做到。于是,我什么也不说,低下头,囫囵吞枣地读起书来。过了一会儿,为了证明我能读懂,我还故意像是心领神会的样子笑出了声。

当然,里面有一些字我是不认识的。在学校读书遇到不认识的字时,老师总是让我们查字典。可我不喜欢这么做,因为一停下来,就把故事情节弄得断断续续、支离破碎。所以,在家里读书,我只要能弄懂大致的意思就行了,我要欣赏的是故事,而不是什么优美的词句和语法。所以,虽然有一些字我不认识,更有一些词句似懂非懂,但我依然读得津津有味。很快便读完了那一回,我被故事吸引着,又往下读。直到我很困了,父亲还没回来,我便上炕睡觉了。

可凑巧的是连续几个晚上,父亲总是有事,不能给我讲故事。我只得自己继续读下去。渐渐地,我竟然着了迷。以后便不再缠着父亲给我讲故事了。

长大以后,我才明白,原来那是父亲和母亲商量着给我设下的一个圈套。可正是这个圈套套住了我,使我迷恋上了读书。现在回想起来,除了当时很流行的小人书以外,我读的第一本真正的文学书就是《水浒传》。并且成了我最喜欢读的几本书之一,也是迄今为止我读的遍数最多的书。正是《水浒传》给我打下了传统文学的底子,并最终引领我走上了文学创作之路。

五、在生病的日子里

一九九六年冬,我的三弟结了婚。至此,父亲的五个儿女都已成了家。第二年麦收以后,父母和三弟分了家。按照我们当地的习俗,有几个儿子的,每个儿子结婚后都在第二年的麦收后分出去单独生活,但是父母处还是大家,直到最小的儿子结了婚才是彻底的分家。这一次分家时,子女们就要商量每月给父母多少赡养费等等事宜了。那一年父亲五十八岁,正担任着村会计职务,同时还在村里的一家面粉厂当会计。因此,当我们协商着给父母凑赡养费时,父亲说:“现在我在面粉厂干着活,每月有几百块钱的收入,村里每年也要给我一点补助,暂时够我们花的。老大拖着仨孩子,老二还领着民办教师工资,都拖家带口的,也很不容易,老三去年刚结了婚,这日子也不富裕,这赡养费就先别凑了,等以后我干不动活的时候再凑吧。”

后来我们经过商量,把父母名下的责任田分开由我们兄弟三人种,按时给父母凑口粮。分完家,父亲就不用再下地劳动了,每天按时到面粉厂上班。母亲则在家里料理家务。父亲终于可以松一口气、歇一歇了。

可是就在这一年的秋天,父亲却长了一场病。开始是发烧,父亲只当作是一般的感冒,买了点药吃,但总不见好,父亲却一直瞒着我们。拖了一段时间后,有一天父亲咳出的痰中竟带有血丝,母亲慌了,便偷偷地告诉了我大哥。那一天正好是星期天,我正好回家,大哥赶紧把我和三弟叫去,商量着送父亲去医院。那时的乡下还没有交通车,我们就用三弟的农用三轮车拉着父亲到乡卫生院去看病。做了胸部透视之后,医生说肺部有一个较大的阴影,怀疑是肺炎,建议先回家输液消炎,一个疗程之后,再到医院透视。一周之后,我们又和父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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