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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18 17:4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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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吕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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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小品文集·呻吟语2

明代小品文集·呻吟语2试读:

内篇

卷二 乐集

问学

学必相讲而后明,讲必相宜而后尽。孔门师友不厌穷问极言,不相然诺承顺,所谓审问明辨也。故当其时,道学大明,如拨云披雾,白日青天,无纤毫障蔽。讲学须要如此,无坚自是之心,恶人相直也。

熟思审处,此四字德业之首务;锐意极力,此四字德业之要务;有渐无已,此四字德业之成务;深忧过计,此四字德业之终务。

静是个见道的妙诀,只在静处潜观,六合中动的机括都解破。若见了,还有个妙诀以守之,只是一,一是大根本,运这一却要因的通变。

学者只该说下学,更不消说上达。其未达也,空劳你说;其既达也,不须你说。故一贯惟参、赐可与,又到可语地位,才语又一个直语之,二个启语之,便见孔子诲人妙处。

读书人最怕诵底是古人语,做底是自家人。这等读书虽闭户十年,破卷五车,成甚么用!

能辨真假是一种大学问。世之所抵死奔走者,皆假也。万古惟有真之一字磨灭不了,盖藏不了。此鬼神之所把握,风雷之所呵护;天地无此不能发育,圣人无此不能参赞;朽腐得此可为神奇,鸟兽得此可为精怪。道也者,道此也;学也者,学此也。

或问:“孔子素位而行,非政不谋,而儒者著书立言,便谈帝王之略,何也?”曰:古者十五而入大学,修齐治平此时便要理会。故陋巷而问为邦,布衣而许南面。由、求之志富强,孔子之志三代,孟子乐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何曾便到手,但所志不得不然。所谓“如或知尔,则何以哉?”要知以个甚么;苟有用我者,执此以往,要知此是甚么;大人之事备矣,要知备个甚么。若是平日如醉梦[全]不讲求,到手如痴呆胡乱了事。

如此作人,只是一块顽肉,成甚学者。即有聪明材辨之士,不过学眼前见识,作口头话说,妆点支吾亦足塞责。如此作人,只是一场傀儡,有甚实用。修业尽职之人,到手未尝不学,待汝学成,而事先受其敝,民已受其病,寻又迁官矣。譬之饥始种粟,寒始纺绵,怎得奏功?此凡事所以贵豫也。

不由心上做出,此是喷叶学问;不在独中慎超,此是洗面工夫,成得甚事。

尧、舜事功,孔、孟学术:此八字是君子终身急务。或问,“尧、舜事功,孔、孟学术,何处下手?”曰:“以天地万物为一体,此是孔、孟学术;使天下万物各得其所,此是尧、舜事功。”

总来是一个念头。

上吐下泻之疾,虽日进饮食,无补于憔悴;入耳出口之学,虽日事讲究,无益于身心。

天地万物只是个渐,理气原是如此,虽欲不渐不得。而世儒好讲一顿字,便是无根学问。

只人人去了我心,便是天清地宁世界。

塞乎天地之间,尽是浩然了。愚谓根荄须栽入九地之下,枝梢须插入九天之上,横拓须透过八荒之外,才是个圆满工夫,无量学问。

我信得过我,人未必信得过我,故君子避嫌。若以正大光明之心如青天白日,又以至诚恻怛之意如火热水寒,何嫌之可避。故君子学问第一要体信,只信了,天下无些子事。

要体认,不须读尽古今书,只一部《千字文》,终身受用不尽。要不体认,即三坟以来卷卷精熟,也只是个博学之士,资谈口、侈文笔、长盛气、助骄心耳。故君子贵体认。

悟者,吾心也。能见吾心,便是真悟。

明理省事,此四字学者之要务。

今人不如古人,只是无学无识。学识须从三代以上来,才正大,才中平。今只将秦汉以来见识抵死与人争是非,已自可笑,况将眼前闻见、自己聪明,翘然不肯下人,尤可笑也。

学者大病痛,只是器度小。

识见议论,最怕小家子势。

默契之妙,越过六经千圣,直与天地谈,又不须与天交一语,只对越仰观,两心一个耳。

学者只是气盈,便不长进。含六合如一粒,觅之不见;吐一粒于六合,出之不穷,可谓大人矣。而自处如庸人,初不自表异;退让如空夫,初不自满足,抵掌攘臂而视世无人,谓之以善服人则可。

心术、学术、政术,此三者不可不辨也。心术要辨个诚伪,学术要辨个邪正,政术要辨个王伯。总是心术诚了,别个再不差。

圣门学问心诀,只是不做贼就好。或问之。曰:“做贼是个自欺心,自利心,学者于此二心,一毫摆脱不尽,与做贼何异?”

脱尽气习二字,便是英雄。

理以心得为精,故当沉潜。不然,耳边口头也。事以典故为据,故当博洽。不然,臆说杜撰也。

天是我底天,物是我底物。至诚所通,无不感格,而乃与之扞隔抵牾,只是自修之功未至。自修到格天动物处,方是学问,方是工夫。未至于此者,自愧自责不暇,岂可又萌出个怨尤底意思?

世间事无巨细,都有古人留下底法程。才行一事,便思古人处这般事如何?才处一人,便思古人处这般人如何?至于起居、言动、语默,无不如此,久则古人与稽,而动与道合矣。

其要在存心,其工夫又只在诵诗读书时便想曰:“此可以为我某事之法,可以药我某事之病。”如此则临事时触之即应,不待思索矣。

扶持资质,全在学问,任是天资近圣,少此二字不得。三代而下无全才,都是负了在天的,欠了在我的,纵做出掀天揭地事业来,仔细看他,多少病痛!

劝学者歆之以名利,劝善者歆之以福样。哀哉!

道理书尽读,事务书多读,文章书少读,闲杂书休读,邪妄书焚之可也。

君子知其可知,不知其不可知。不知其可知则愚,知其不可知则凿。

余有责善之友,既别两月矣,见而问之曰:“近不闻仆有过?”

友曰:“子无过。”余曰:“此吾之大过也。有过之过小,无过之过大,何者?拒谏自矜而人不敢言,饰非掩恶而人不能知,过有大于此者乎?使余即圣人也,则可。余非圣人,而人谓无过,余其大过哉!”

工夫全在冷清时,力量全在浓艳时。

万仞崚嶒而呼人以登,登者必少。故圣人之道平,贤者之道峻。穴隙迫窄而招人以入,入者必少。故圣人之道博,贤者之道狭。

以是非决行止,而以利害生悔心,见道不明甚矣。

自天子以至于庶人,自尧、舜以至于途之人,必有所以汲汲皇皇者,而后其德进,其业成。故曰:鸡鸣而起,舜、跖之徒皆有所孳孳也。无所用心,孔子忧之曰:“不有博奕者乎?”惧无所孳孳者,不舜则跖也。今之君子纵无所用心,而不至于为跖,然饱食终日,惰慢弥年,既不作山林散客,又不问庙堂急务,如醉如痴,以了日月。《易》所谓“君子进德修业,欲及时也”,果是之谓乎?如是而自附于清品高贤,吾不信也。孟子论历圣道统心传,不出忧勤惕励四字。其最亲切者,曰:“仰而思之,夜以继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此四语不独作相,士、农、工、商皆可作座右铭也。

怠惰时看工夫,脱略时看点检,喜怒时看涵养,患难时看力量。

今之为举子文者,遇为学题目,每以知行作比。试思知个甚么?行个甚么?遇为政题目,每以教养作比。试问做官养了那个?教了那个?若资口舌浮谈,以自致其身,以要国家宠利,此与诓骗何异?吾辈宜惕然省矣。

圣人以见义不为属无勇,世儒以知而不行属无知。圣人体道有三达德,曰:智、仁、勇。世儒曰知行。只是一个不知,谁说得是?愚谓自道统初开,工夫就是两项,曰惟精察之也, 曰惟一守之也。千圣授受,惟此一道。盖不精则为孟浪之守,不一则为想象之知。曰思,曰学,曰致知,曰力行,曰至明,曰至健,曰问察,曰用中,曰择乎中庸、服膺勿失,曰非知之艰、惟行之艰,曰非苟知之、亦允蹈之,曰知及之、仁守之,曰不明乎善、不诚乎身。

自德性中来,生死不变;自识见中来,则有时而变矣。故君子以识见养德性。德性坚定则可生可死。

昏弱二字是立身大业障,去此二字不得,做不出一分好人。

学问之功,生知圣人亦不敢废。不从学问中来,任从有掀天揭地事业,都是气质作用。气象岂不炫赫可观,一入圣贤秤尺,坐定不妥贴。学问之要如何?随事用中而矣。

学者,穷经博古,涉事筹今,只见日之不足,惟恐一登荐举,不能有所建树。仕者,修政立事,淑世安民,只见日之不足,惟恐一旦升迁,不获竟其施为。此是确实心肠,真正学问,为学为政之得真味也。

进德修业在少年,道明德立在中年,义精仁熟在晚年。若五十以前德性不能坚定,五十以后愈懒散,愈昏弱,再休说那中兴之力矣。

世间无一件可骄人之事。才艺不足骄人,德行是我性分事,不到尧、舜、周、孔,便是欠缺,欠缺便自可耻,如何骄得人?

有希天之学,有达天之学,有合天之学,有为天之学。

圣学下手处,是无不敬;住脚处,是恭而安。

小家学问不可以语广大,溷障学问不可以语易简。

天下至精之理,至难之事,若以潜玩沉思求之,无厌无躁,虽中人以下,未有不得者。

为学第一工夫,要降得浮躁之气定。

学者万病,只个静字治得。

学问以澄心为大根本,以慎口为大节目。

读书能使人寡过,不独明理。此心日与道俱,邪念自不得乘之。

无所为而为,这五字是圣学根源。学者入门念头就要在这上做。今人说话第二三句便落在有所为上来,只为毁誉利害心脱不去,开口便是如此。

已所独知,尽是方便;人所不见,尽得自由。君子必兢兢然细行,必谨小物不遗者,惧工夫之间断也,惧善念之停息也,惧私欲之乘间也,惧自欺之萌蘖也,惧一事苟而其徐皆苟也,惧闲居忽而大庭亦忽也。故广众者,幽独之证佐;言动者,意念之枝叶。意中过,独处疏,而十目十手能指视之者,枝叶、证佐上得之也。君子奈何其慢独?不然,苟且于人不见之时,而矜持于视尔友之际,岂得自然?岂能周悉?徒尔劳心,而慎独君子己见其肺肝矣。

古之学者在心上做工夫,故发之外面者为盛德之符;今之学者在外面做工夫,故反之于心则为实德之病。

事事有实际,言言有妙境,物物有至理,人人有处法,所贵乎学者,学此而已。无地而不学,无时而不学,无念而不学,不会其全、不诣其极不止,此之谓学者。今之学者果如是乎?

留心于浩瀚博杂之书,役志于靡丽刻削之辞,耽心于凿真乱俗之技,争胜于烦劳苛琐之仪,可哀矣!而醉梦者又贸贸昏昏,若痴若病,华衣甘食而一无所用心,不尤可哀哉?是故学者贵好学,尤贵知学。

天地万物,其情无一毫不与吾身相干涉,其理无一毫不与吾身相发明。

凡字不见经传,语不根义理,君子不出诸口。

古之君子病其无能也,学之;今之君子耻其无能也,讳之。

无才无学,士之羞也;有才有学,士之忧也。夫才学非有之为难,降伏之难。君子贵才学以成身也,非以矜己也;以济世也,非以夸人也。故才学如剑,当可试之时一试,不则藏诸室,无以衒弄,不然,鲜不为身祸者。自古十人而十,百人而百,无一幸免,可不忧哉?

人生气质都有个好处,都有个不好处、学问之道无他,只是培养那自家好处,救正那自家不好处便了。

道学不行,只为自家根脚站立不住。或倡而不和,则势孤;或守而众挠,则志惑,或为而不成,则气沮;或夺于风俗,则念杂。要挺身自拔,须是有万夫莫当之勇,死而后已之心。不然,终日三五聚谈,焦唇敝舌,成得甚事?

役一己之聪明,虽圣人不能智;用天下之耳目,虽众人不能愚。

涵养不定底,自初生至盖棺时凡几变?即知识已到,尚保不定毕竟作何种人,所以学者要德性坚定。到坚定时,随常变、穷达、生死只一般;即有难料理处,亦自无难。若乎日不遇事时,尽算好人,一遇个小小题目,便考出本态,假遇着难者、大者,知成个甚么人?所以古人不可轻易笑,恐我当此未便在渠上也。

屋漏之地可服鬼神,室家之中不厌妻子,然后谓之真学、真养。勉强于大庭广众之中,幸一时一事不露本象,遂称之曰贤人,君子恐未必然。

这一口呼吸去,万古再无复返之理。呼吸暗积,不觉白头,静观君子所以抚髀而爱时也。然而爱时不同,富贵之士叹荣显之未极,功名之士叹事业之末成,放达之士恣情于酒以乐馀年,贪鄙之士苦心于家以遗后嗣。然犹可取者,功名之士耳。彼三人者,何贵于爱时哉?惟知道君子忧年数之日促,叹义理之无穷,天生此身无以称塞,诚恐性分有缺,不能全归,错过一生也。此之谓真爱时。所谓此日不再得,此日足可惜者,皆救火追亡之念,践形尽性之心也。呜呼!不患无时,而患奔时。苟不弃时,而此心快足,虽夕死何恨?不然,即百岁,幸生也。

身不修而惴惴焉,毁誉之是恤;学不进而汲汲焉,荣辱之是忧,此学者之通病也。

冰见烈火,吾知其易易也,然而以炽炭铄坚冰,必舒徐而后尽;尽为寒水,又必待舒徐而后温;温为沸汤,又必待舒徐而后竭。夫学岂有速化之理哉?是故善学者无躁心,有事勿忘从容以俟之而巳。

学问大要,须把天道、人情、物理、世故识得透彻,却以胸中独得中正底道理消息之。

与人为善,真是好念头。不知心无理路者,淡而不觉;道不相同者,拂而不入。强聒杂施,吾儒之戒也。孔子启愤发、悱复、三隅,中人以下不语上,岂是倦于诲人?谓两无益耳。

故大声不烦奏,至教不苟传。

罗百家者,多浩瀚之词;工一家者,有独诣之语。学者欲以有限之目力,而欲竟其律涯;以卤莽之心思,而欲探其蕴奥,岂不难哉?故学贵有择。

讲学人不必另寻题目,只将四书六经发明得圣贤之道精尽有心得。此心默契千古,便是真正学问。

善学者如闹市求前,摩肩重足得一步便紧一步。

有志之士要百行兼修,万善俱足。若只作一种人,硁硁自守,沾沾自多,这便不长进。《大学》一部书,统于明德两字;《中庸》一部书,统于修道两字。

学识一分不到,便有一分遮障。譬之掘河分隔,一界土不通,便是一段流不去,须是冲开,要一点碍不得。涵养一分不到,便有一分气质。譬之烧炭成熟,一分木未透,便是一分烟不止,须待灼透,要一点烟也不得。

除了中字,再没道理;除了敬字,再投学问。

心得之学,难与口耳者道;口耳之学,到心得者前,如权度之于轻重短长,一毫掩护不得。

学者只能使心平气和,便有几分工夫。心乎气和人遇事却执持担当,毅然不挠,便有几分人品。

学莫大于明分。进德要知是性分,修业要知是职分,所遇之穷通,要知是定分。

一率作,则觉有意味,日浓日艳,虽难事,不至成功不休;一间断,则渐觉疏离,日畏日怯,虽易事,再使继续甚难。是以圣学在无息,圣心曰不已。一息一已,难接难起,此学者之大惧也。余平生德业无成,正坐此病。《诗》曰:“日就月将,学有缉熙于光明。”吾党日宜三复之。

尧、舜、禹、汤、文、武全从“不自满假”四字做出,至于孔子,平生谦退冲虚,引过自责,只看着世间有无穷之道理,自家有未尽之分量。圣人之心盖如此。孟子自任太勇,自视太高,而孜孜向学,[舀欠][舀欠]自歉之意,似不见有宋儒口中谈论都是道理,身所持循亦不著世俗,岂不圣贤路上人哉?但人非尧、舜,谁无气质?稍偏,造诣未至,识见未融,体验未到,物欲未忘底过失,只是自家平生之所不足者,再不肯口中说出,以自勉自责,亦不肯向别人招认,以求相劝相规。所以自孟子以来,学问都似登坛说法,直下承当,终日说短道长,谈天论性,看着自家便是圣人,更无分毫可增益处。只这见识,便与圣人作用已自不同,如何到得圣人地位?

性躁急人,常令之理纷解结;性迟缓人,常令之逐猎追奔。

推此类,则气质之性无不渐反。

恒言平稳二宇极可玩。盖天下之事,惟平则稳,行险亦有得的,终是不稳。故君子居易。

二分寒暑之中也,昼夜分停,多不过七、八日;二至寒暑之偏也,昼夜偏长,每每二十三日。始知中道难持,偏气易胜,天且然也。故尧舜毅然曰允执,盖以人事胜耳。

里面五分,外面只发得五分,多一厘不得;里面十分,外面自发得十分,少一厘不得。诚之不可掩如此,夫故曰不诚无物。

休蹑着人家脚跟走,此是自得学问。

正门学脉切近精实,旁门学脉奇特玄远;正门工夫戒慎恐惧,旁门工夫旷大逍遥;正门宗指渐次,旁门宗指径顿;正门造诣俟其自然,旁门造诣矫揉造作。

或问:“仁、义、礼、智发而为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便是天则否?”曰,“圣人发出来便是天则,众人发出来都落气质,不免有太过不及之病。只如好生一念,岂非恻隐?至以面为牺牲,便非天则。”

学问博识强记易,会通解悟难。会通到天地万物[ 已难] ,解悟到幽明古今无间为尤难。

强恕是最拙底学问,三近人皆可行,下此无工夫矣。

王心斋每以乐为学,此等学问是不会苦的甜瓜。入门就学乐,其乐也,逍遥自在耳,不自深造真积、忧勤惕励中得来。孔子之乐以忘忧,由于发愤忘食;颜子之不改其乐,由于博约克复。其乐也,优游自得,无意于欢欣,而自不扰,无心于旷达,而自不闷。若觉有可乐,还是乍得心;着意学乐,便是助长心,几何而不为猖狂自恣也乎?

余讲学只主六字,曰天地万物一体。或曰:“公亦另立门户耶?”曰:“否。只是孔门一个仁字。”

无慎独工夫,不是真学问;无大庭效验,不是真慎独。终日哓哓,只是口头禅耳。

体认要尝出悦心真味工夫,更要进到百尺竿头始为真儒。

向与二三子暑月饮池上,因指水中莲房以谈学问曰:“山中人不识莲,于药铺买得干莲肉,食之称美。后入市买得久摘鲜莲,食之更称美也。”余叹曰:“渠食池上新摘,美当何如?一摘出池,真味犹漓,若卧莲舟挽碧筒就房而裂食之,美更何如?今之体认皆食干莲肉者也。又如这树上胡桃,连皮吞之,不可谓之不吃,不知此果须去厚肉皮,不则麻口;再去硬骨皮,不则损牙;再去瓤上粗皮,不则涩舌;再去薄皮内萌皮,不则欠细腻。如是而渍以蜜,煎以糖,始为尽美。今之工夫,皆囫囵吞胡桃者也。如此体认,始为精义入神;如此工夫,始为义精仁熟。”

上达无一顿底。一事有一事之上达,如洒扫应对,食息起居,皆有精义入神处。一步有一步上达,到有恒处达君子,到君子处达圣人,到汤、武圣人达尧、舜。尧、舜自视亦有上达,自叹不如无怀葛天之世矣。

学者不长进,病根只在护短。闻一善言,不知不肯问;理有所疑,对人不肯问,恐人笑己之不知也。孔文子不耻下问,今也耻上问;颜子以能问不能,今也以不能问能。若怕人笑,比德山捧临济喝法坛对众如何承受?这般护短,到底成个人笑之人。一笑之耻,而终身之笑顾不耻乎?儿曹戒之。

卷三 射集

应务

闲暇时留心不成,仓卒时措手不得。胡乱支吾,任其成败,或悔或不悔,事过后依然如昨世之人。如此者,百人而百也。

凡事豫则立,此五字极当理会。

道眼在是非上见,情眼在爱憎上见,物眼无别白,浑沌而已。

实见得是时,便要斩钉截铁,脱然爽洁,做成一件事,不可拖泥带水,靠壁倚墙。

人定真足胜天。今人但委于天,而不知人事之未定耳。夫冬气闭藏不能生物,而老圃能开冬花,结春实;物性蠢愚不解人事,而鸟师能使雀奕棋,蛙教书,况于能为之人事而可委之天乎?

责善要看其人何如,其人可责以善,又当自尽长善救失之道。无指摘其所忌,无尽数其所失,无对人,无峭直,无长言,无累言,犯此六戒,虽忠告,非善道矣。其不见听,我亦且有过焉,何以责人?

余行年五十,悟得五不争之味。人问之。曰:“不与居积人争富,不与进取人争贵,不与矜饰人争名,不与简傲人争礼,不与盛气人争是非。”

众人之所混同,贤者执之;贤者之所束缚,圣人融之。

做天下好事,既度德量力,又审势择人。专欲难成,众怒难犯。此八字者,不独妄动人宜慎,虽以至公无私之心,行正大光明之事,亦须调剂人情,发明事理,俾大家信从,然后动有成,事可久。盘庚迁殷,武王伐纣,三令五申犹恐弗从。盖恒情多暗于远识,小人不便于己私;群起而坏之,虽有良法,胡成胡久?自古皆然,故君子慎之。

辨学术,谈治理,直须穷到至处,让人不得,所谓宗庙朝廷便便言者。盖道理,古今之道理,政事,国家之政事,务须求是乃已。我两人皆置之度外,非求伸我也,非求胜人也,何让人之有?只是平心易气,为辨家第一法。才声高色厉,便是没涵养。

五月缫丝,正为寒时用;八月绩麻,正为暑时用;平日涵养,正为临时用。若临时不能驾御气质、张主物欲,平日而曰“我涵养”,吾不信也。夫涵养工夫岂为涵养时用哉?故马蹶而后求辔,不如操持之有常;辐拆而后为轮,不如约束之有素。

其备之也若迂,正为有时而用也。

肤浅之见,偏执之说,傍经据传也近一种道理,究竟到精处都是浮说陂辞。所以知言必须胸中有一副极准秤尺,又须在堂上,而后人始从。不然,穷年聚讼,其谁主持耶?

纤芥众人能见,置纤芥于百里外,非骊龙不能见,疑似贤人能辨,精义而至入神,非圣人不解辨。夫以圣人之辨语贤人,且滋其感,况众人乎?是故微言不入世人之耳。

理直而出之以婉,善言也,善道也。

因之一字妙不可言。因利者无一钱之费,因害者无一力之劳,因情者无一念之拂,因言者无一语之争。或曰:“不几于徇乎?”曰:“此转入而徇我者也。”或曰:“不几于术乎?”曰:“此因势而利导者也。”故惟圣人善用因,智者善用因。

处世常过厚无害,惟为公持法则不可。

天下之物纡徐柔和者多长,迫切躁急者多短。故烈风骤雨无祟朝之威,暴涨狂澜无三日之势,催拍促调非百板之声,疾策紧衔非千里之辔。人生寿夭祸福无一不然,褊急者可以思矣。

干天下事无以期限自宽。事有不测,时有不给,常有馀于期限之内,有多少受用处!

将事而能弭,当事而能救,既事而能挽,此之谓达权,此之谓才;未事而知其来,始事而要其终,定事而知其变,此之谓长虑,此之谓识。

凡祸患,以安乐生,以忧勤免;以奢肆生,以谨约免;以觖望生,以知足免;以多事生,以慎动免。

任难任之事,要有力而无气;处难处之人,要有知而无言。

撼大摧坚,要徐徐下手,久久见功,默默留意,攘臂极力,一犯手自家先败。

昏暗难谕之识,优柔不断之性,刚慎自是之心,皆不可与谋天下之事。智者一见即透,练者触类而通,困者熟思而得。

三者之所长,谋事之资也,奈之何其自用也?

事必要其所终,虑必防其所至。若见眼前快意便了,此最无识,故事有当怒,而君子不怒;当喜,而君子不喜;当为,而君子不为,当已,而君子不已者,众人知其一,君子知其他也。

柔而从人于恶,不若直而挽人于善;直而挽人于善,不若柔而挽人于善之为妙也。

激之以理法,则未至于恶也,而奋然为恶;愧之以情好,则本不徙义也,而奋然向义。此游说者所当知也。

善处世者,要得人自然之情。得人自然之情,则何所不得?

失人自然之情,则何所不失?不惟帝王为然,虽二人同行,亦离此道不得。

察言观色,度德量力,此八字处世处人一时少不得底。

人有言不能达意者,有其状非其本心者,有其言貌诬其本心者。君子现人与其过察而诬人之心,宁过恕以逃人之情。

人情天下古今所同,圣人防其肆,特为之立中以的之。故立法不可太极,制礼不可太严,责人不可太尽,然后可以同归于道。不然,是驱之使畔也。

天下之事,有速而迫之者,有迟而耐之者,有勇而劫之者,有柔而折之者,有愤而激之者,有喻而悟之者,有奖而歆之者,有甚而谈之者,有顺而缓之者,有积诚而感之者,要在相机。 因时舛施,未有不败者也。

论眼前事,就要说眼前处置,无追既往,无道远图,此等语虽精,无裨见在也。

我益智,人益愚;我益巧,人益拙。何者?相去之远而相责之深也。惟有道者,智能谅人之愚,巧能容人之拙,知分量不相及,而人各有能不能也。

天下之事,只定了便无事。物无定主而争,言无定见而争,事无定体而争。

至人无好恶,圣人公好恶,众人随好恶,小人作好恶。

仆隶下人昏愚者多,而理会人意,动必有合,又千万人不一二也。后上者往往以我责之,不合则艴然怒,甚者继以鞭答,则被愈惶惑而错乱愈甚。是我之过大于彼也,彼不明而我当明也,彼无能事上而我无量容下也,彼无心之失而我有心之恶也。

若忍性平气,指使而面命之,是两益也。彼我无苦而事有济,不亦可乎?《诗》曰:“匪怒伊教。”《书》曰:“无忿疾于顽。”此学者涵养气质第一要务也。

或问:“士大夫交际礼与?”曰:“礼也。古者,睦邻国有享礼,有私觌”士大夫相见各有所贽,乡党亦然,妇人亦然,何可废也?“曰:”近者严禁之,何也?“曰:”非禁交际,禁以交际行贿赂者也。夫无缘而交,无处而馈,其馈也过情,谓之贿可也。

岂惟严禁,即不禁,君子不受焉。乃若宿在交,知情犹骨肉,数年不见,一饭不相留,人情乎?数千里来,一揖而告别,人情乎?则彼有馈遗,我有赠送,皆天理人情之不可已者也。士君子立身行己自有法度,绝人逃世,情所不安。余谓秉大政者贵持平,不贵一切。持平则有节,一切则愈溃,何者?势不能也。

古人爱人之意多,今日恶人之意多。爱人,故人易于改过;而视我也常亲,我之教常易行;恶人,故人甘于自弃,而视我也常仇,我之言益不入。

观一叶而知树之死生,观一面而知人之病否,现一言而知识之是非,现一事而知心之邪正。

论理要精详,论事要剀切,论人须带二三分浑厚。若切中人情,人必难堪。故君子不尽人之情,不尽人之过,非直远祸,亦以留人掩饰之路,触人悔悟之机,养人体面之馀,亦天地涵蓄之气也。“父母在难,盗能为我救之,感乎?”曰:“此不世之恩也,何可以弗感?”“设当用人之权,此人求用,可荐之乎?”曰:“何可荐也?天命有德,帝王之公典也,我何敢以私恩奸之?”“设 当理刑之职,此人在狱,可纵之乎?”曰:“何可纵也?天讨有罪,天下之公法也,我何敢以私恩骫之?”曰:“何以报之?”曰:“用吾身时,为之死可也;用吾家时,为之破可也。其他患难与之共可也。”

凡有横逆来侵,先思所以取之之故,即思所以处之之法,不可便动气。两个动气,一对小人一般受祸。

喜奉承是个愚障。彼之甘言、卑辞、隆礼、过情,冀得其所欲,而免其可罪也,而我喜之,感之,遂其不当得之欲,而免其不可已之罪。以自蹈于废公党恶之大咎;以自犯于难事易悦之小人。是奉承人者智巧,而喜奉承者愚也。乃以为相沿旧规,责望于贤者,遂以不奉承恨之,甚者罗织而害之,其获罪国法圣训深矣。此居要路者之大戒也。虽然,奉承人者未尝不愚也。使其所奉承而小人也,则可果;君子也,彼未尝不以此观人品也。

疑心最害事。二则疑,不二则不疑。然则圣人无疑乎?曰,“圣人只认得一个理,因理以思,顺理以行,何疑之有?贤人有疑惑于理也,众人多疑惑于情也。”或曰:“不疑而为人所欺奈何?”曰:“学到不疑时自然能先觉。况不疑之学,至诚之学也,狡伪亦不忍欺矣。”

以时势低昂理者,众人也;以理低昂时势者,贤人也;推理是视,无所低昂者,圣人也。

贫贱以傲为德,富贵以谦为德,皆贤人之见耳。圣人只看理当何如,富贵贫贱除外算。

成心者,见成之心也。圣人胸中洞然清虚,无个见成念头,故曰绝四。今人应事宰物都是成心,纵使聪明照得破,毕竟是意见障。

凡听言,先要知言者人品,又要知言者意向,又要知言者识见,又要知言者气质,则听不爽矣。

不须犯一口说,不须着一意念,只恁真真诚诚行将去,久则自有不言之信,默成之孚,薰之善良,遍为尔德者矣。碱蓬生于碱地,燃之可碱;盐蓬生于盐地,燃之可盐。

世人相与,非面上则口中也。人之心固不能掩于面与口,而不可测者则不尽于面与口也。故惟人心最可畏,人心最不可知。此天下之陷阱,而古今生死之衢也。余有一拙法,推之以至诚,施之以至厚,持之以至慎,远是非,让利名,处后下,则夷狄鸟兽可骨肉而腹心矣。将令深者且倾心,险者且化德,而何陷阱之予及哉?不然,必予道之未尽也。

处世只一恕字,可谓以已及人,视人犹己矣。然有不足以 尽者。天下之事,有已所不欲而人欲者,有己所欲而人不欲者。

这里还须理会,有无限妙处。

宁开怨府,无开恩窦。怨府难充,而恩窦易扩也;怨府易闭,而恩窦难塞也。闭怨府为福,而塞恩窦为祸也。怨府一仁者能闭之,思窦非仁、义、礼、智、信备不能塞也。仁考布大德,不干小誉;义者能果断,不为姑息;礼者有等差节文,不一切以苦人情;智者有权宜运用,不张皇以骇闻听;信者素孚人,举措不生众疑,缺一必无全计矣。

君子与小人共事必败,君子与君子共事亦未必无败,何者?

意见不同也。今有仁者、义者、礼者、智者、信者五人焉,而共一事,五相济则事无不成,五有主,则事无不败。仁者欲宽,义者欲严,智者欲巧,信者欲实,礼者欲文,事胡以成?此无他,自是之心胜,而相持之势均也。历观往事,每有以意见相争至亡人国家,酿成祸变而不顾。君子之罪大矣哉!然则何如?

曰:“势不可均。势均则不相下,势均则无忌惮而行其胸臆。三军之事,卒伍献计,偏裨谋事,主将断一,何意见之敢争?然则善天下之事,亦在乎通者当权而已。”

万弊都有个由来,只救枝叶成得甚事?

与小人处,一分计较不得,须要放宽一步。

处天下事,只消得安详二字。虽兵贵神速,也须从此二字做出。然安详非迟缓之谓也,从容详审养奋发于凝定之中耳。

是故不闲则不忙,不逸则不劳。若先怠缓,则后必急躁,是事之殃也。十行九悔,岂得谓之安详?

果决人似忙,心中常有馀闲;因循人似闲,心中常有馀累。

君子应事接物,常赢得心中有从容闲暇时便好。若应酬时劳扰,不应酬时牵挂,极是吃累的。

为善而偏于所向,亦是病。圣人之为善,度德量力,审势顺时,且如发棠不劝,非忍万民之死也,时势不可也。若认煞民穷可悲,而枉巳徇人,便是欲矣。

分明不动声色,济之有馀,却露许多痕迹,费许大张皇,最是拙工。

天下有两可之事,非义精者不能择。若到精处,毕竟只有一可耳。

圣人处事,有变易无方底,有执极不变底,有一事而所处不同底,有殊事而所处一致底,惟其可而已。自古圣人,适当其可者,尧、舜、禹、文、周、孔数圣人而已。当可而又无迹,此之谓至圣。

圣人处事,如日月之四照,随物为影;如水之四流,随地成形,己不与也。

使气最害事,使心最害理,君子临事平心易气。

昧者知其一。不知其二,见其所见而不见其所不见,故于事鲜克有济。惟智者能柔能刚,能圆能方,能存能亡,能显能藏,举世惧且疑,而彼确然为之,卒如所料者,见先定也。

字到不择笔处,文到不修句处,话到不检口处,事到不苦心处,皆谓之自得。自得者与天遇。

无用之朴,君子不贵。虽不事机械变诈,至于德慧术知,亦不可无。

神清人无忽语,机活人无痴事。

非谋之难,而断之难也。谋者尽事物之理,达时势之宜,意见所到不思其不精也,然众精集而两可,断斯难矣。故谋者较尺寸,断者较毫厘;谋者见一方至尽,断者会八方取中。故贤者皆可与谋,而断非圣人不能也。

人情不便处,便要回避。彼虽难于言;而心厌苦之,此慧者之所必觉也。是以君子体悉人情。悉者,委曲周至之谓也。

恤其私、济其愿、成其名、泯其迹,体悉之至也,感人沦于心骨矣。故察言观色者,学之粗也;达情会意者,学之精也。

天下事只怕认不真,故依违观望,看人言为行止。认得真时,则有不敢从之君亲,更那管一国非之,天下非之。若作事先怕人议论,做到中间一被谤诽,消然中止,这不止无定力,且是无定见。民各有心,岂得人人识见与我相同;民心至愚,岂得人人意思与我相信。是以作事君子要见事后功业,休恤事前议论,事成后众论自息。即万一不成,而我所为者,合下便是当为也,论不得成败。

审势量力,固智者事,然理所当为,而值可为之地,圣人必做一番,计不得成败。如围成不克,何损于举动,竟是成当堕耳。孔子为政于卫,定要下手正名,便正不来,去卫也得。

只事这个,事定姑息不过。今人做事只计成败,都是利害心害了是非之公。

或问:“虑以下人,是应得下他不?”曰:“若应得下他,如子弟之下父兄,这何足道?然亦不是卑谄而徇人以非礼之恭,只是无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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