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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19 12:3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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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蛇从革

出版社:百花洲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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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宗师3:赤焰螟蛉

大宗师3:赤焰螟蛉试读:

豫 篇

申德旭对王鲲鹏说:“对方的来头很大,王所长你要小心了。”“这些东西,就麻烦你处理了。”王鲲鹏说。“那是一定的。”申德旭招呼带来的水鬼,把水猴子的尸体集中在一起,淋上汽油,然后一把火都给烧了。

这种东西是不能留下尸体的,不能留下供其他组织研究。这是长江上的规矩,无论捞到什么水下的怪物,都要自行悄悄处理掉,不留下任何线索。

申德旭向王鲲鹏拱手,说:“这些东西太多,伤人性命也不少,我们要有个仪式,你们能不能回避一下?”

王鲲鹏表示理解,带着徐云风、方浊和黄坤开车离开。

在车上,徐云风看着河岸上的火光,不屑地说:“还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申德旭是长江上的治水高人,所以老规矩很多。”王鲲鹏解释,“听说被水猴子拉下的淹死的人的魂魄会附在水猴子身上,所以他们会用自己的方式超度。”

徐云风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头问方浊:“我和王八要去湖南,你去不去?”“你们去哪里,我都跟着。”方浊说,“以后这种问题就不要再问了。”“那我呢?”黄坤问,“不带我去吗?”“你留在宜昌。”徐云风说,“你避水符的能耐出来了,跟申德旭保持联系,长江上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处理了。”

要分别时,王鲲鹏在车里摸索出一个卷轴,递给黄坤,“你给我帮个忙,把这东西交给邓瞳。”“没事情干的时候,向寻蝉师伯学学晷分,她是晷分高手。”徐云风嘱咐黄坤。

黄坤看着三个前辈都是一副严肃的模样,也郑重点头,“明白了。”

徐云风、王鲲鹏和方浊去了湖南。

告别了王鲲鹏三人,黄坤回到学校。室友们又出去上网了,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黄坤回想,这段时间自己的经历也算是惊心动魄了,什么黄家恩怨,什么诡道传承,什么七星阵法,这一切太不真实,就好像做梦一样。

他又想起王鲲鹏交代自己要转交给邓瞳的卷轴,于是打开来看。这是一幅上古修真图,一个人身体的各个经脉穴道对应着周天和五行,不过,图的四角画了夜叉。夜叉是佛教的恶鬼,却围着一个道教的仙人,看起来很诡异。

看着修真图,黄坤明白此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象,他不禁感慨,王鲲鹏看起来很正直的样子,可是学的东西却这么怪异。师父徐云风看起来不着调,可是诡道算术相对平和多了。看来自己的运气要比邓瞳好得多。

黄坤落下了不少课程,担心老师把自己这号学生给忘记得干干净净,到时拿不到学分,少不了被老爸念叨。为了耳根子清净,他每天去课堂上跟老师混个脸熟,着实老实了几天。

离开学校这阵子,黄坤心里其实还惦记着一个人,就是和黄坤同系同届的陈秋凌。

黄坤一直对陈秋凌有意思,从认识到现在,惦记了大半年。但他胆小,加之陈秋凌对人也很冷淡,所以一直以来,黄坤跟陈秋凌话都没超过十句。

陈秋凌一向与人交流不多,平日只跟护理学院的策策关系近一点。可是,一想起这个策策,黄坤就头疼。

策策其实是陈秋凌的外甥女,大名叫刘陈策,只比陈秋凌小一岁而已。她跟陈秋凌是两个极端,陈秋凌不爱言语,策策却是舌灿莲花,一张嘴能把死人从坟墓里说得自己锤开了棺材盖子爬上来。而且,这个策策实在是太聪明,入校没几天,她便找到学校领导,打着“大学生要社会实践”的旗号,把学校里靠近教师居住小区旁边的几百平方米的门面盘了下来,开了一家餐馆。这还不算,学校还免了她第一个季度的房租,装修也都由学校负责。这个策策,根本就是一空手套白狼的主儿。

餐馆取名为“陈策轩”,这里吃饭时间是餐馆,其他时间是咖啡厅,晚上则是酒吧,被充分利用了起来。策策还在餐馆里放了一把古琴,让“陈策轩”显得更加雅致。陈秋凌会弹古琴,“陈策轩”生意不好的时候,她就会来弹古琴。

半年前的一天,黄坤不知道哪根筋错位了,一个人跑到“陈策轩”里去喝咖啡,结果整个店里就他一个人在消费。他坐了一会儿,忽然听到屋里传来古琴的声音,循声望去,看到了弹琴的女孩。她一袭白裙,安静地弹奏,脸色有点苍白,虽然长得并不出挑,但那气质一下子就把黄坤吸引住了。

这以后,黄坤每天都去“陈策轩”坐坐,期望能再看到那个女孩,可是连去一个月才见到她两次。黄坤忍不住向策策打听,终于知道那个女孩是她的小姨,叫陈秋凌。

其实,黄坤对陈秋凌的心思,精明的策策早就看出了端倪。她跟黄坤约定,以后陈秋凌来这里弹琴,她就提前告诉他,交换条件是,咖啡必须点最贵的。黄坤是个实在人,一口应允,不过策策给他的“情报”并不准,他得到消息赶到后,有时陈秋凌在,可更多时候,陈秋凌不在。不过,凭着策策口吐莲花的本事,还是让黄坤每次都点了最贵的咖啡。

一天,黄坤刚从“陈策轩”回到寝室,就被胯子取笑,说他的艳福不浅,找到了美女做女朋友。黄坤一头雾水问是什么情况,胯子回:“你和陈秋凌好上了,也没见你放个屁。”

黄坤登时傻了,忙问是听谁说的。胯子说是××,黄坤听完,就跑出去追问传话的人,这样问了一圈,终于找到传话的源头―策策。

找到策策的时候,黄坤心里还不服气,明明自己跟陈秋凌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却偏偏背了这样一个名声。不过,黄坤哪比得上策策牙尖嘴利,几句话下来,黄坤就老实了。其实,黄坤哪里知道,策策到处宣扬他和陈秋凌的关系是另有用意,这件事放在后面再详说。

黄坤上了几天课,天天坐在第一排,主动跟老师互动,算是给老师留下了印象,至少比胯子他们天天打游戏要强得多,估计不会挂科了。他回来后,在“陈策轩”也跟陈秋凌见了一面。陈秋凌对他仍然是不冷不热的样子,不过他也习惯了,并不介意。

心里惦记的事都做完后,黄坤按照王鲲鹏给的地址,去牛扎坪找邓瞳去了。

到了牛扎坪,黄坤见邓瞳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样子,正要问寻蝉原因,寻蝉倒先开了口:“你还是赶紧把他弄下山吧,别死在山上了。”

黄坤问寻蝉:“这小子是不是闲不住,在这里憋出病来了?”

寻蝉摇头说:“他撞邪了。”

黄坤更好奇了:“你是清静派的高手啊,解决撞邪的事情,不是你的看家本领吗?”

寻蝉叹气说:“这小子是在外面撞的邪,我镇守着星位,人不能离开这里方圆百米。”

原来,王鲲鹏把邓瞳带到牛扎坪,把他交给了寻蝉就和徐云风、方浊离开了。虽然邓瞳被王鲲鹏训斥了一番,当时是老实了,可是才过了一天,就在山顶上待不住了。他趁着寻蝉在星位上修炼打坐,悄悄地下了山。寻蝉发现他已经溜了,也来不及去追他。玉衡星位已经展开,她不能离开,于是只好作罢,心想等王鲲鹏回到宜昌,自然会碰到邓瞳。

没想到两天后,邓瞳自己回来了。寻蝉一看邓瞳印堂发黑,鬓角的毛发上扬,面色蜡黄,就知道邓瞳遇到事儿了。

邓瞳向寻蝉求助,可是寻蝉不能离开牛扎坪,爱莫能助。

邓瞳到底遇到什么事呢,说起来也挺冤枉。他下山的时候是半夜,正是丑时寻蝉呼吸吐纳的时候。邓瞳顺着小路,朝着水泥路走去。在经过一片树林时,一只黄鼠狼突然从旁边的草地窜出来,拦住了他。

邓瞳没在意,还以为是一只兔子,可等他定睛一看后,顿时吓了一跳。月光照射下,黄鼠狼显得特别瘆人。

中国南方黄鼠狼数量稀少,而且也不像北方的黄鼠狼那样作祟。所以邓瞳明白,此时黄鼠狼拦路,一定有蹊跷,只是没有想到蹊跷到了让他无法相信的地步。

对面的黄鼠狼一点都不怕人,它拦在小路上,突然说起话来:“邓瞳,你小子,看我像不像神仙?”

邓瞳当时急着要下山,生怕被寻蝉追来把自己抓回去。此时突然看见黄鼠狼竟然拦路说话,脑子完全乱了,下意识地回了一句:“你他妈的说什么呢?”

黄鼠狼又问:“邓瞳,你看我像不像神仙?”“像你妈个×!”邓瞳这才明白遇到黄鼠狼作祟了,心里有点害怕,又接着骂道,“滚你妈的!”

那只黄鼠狼被邓瞳骂了,立即就趴到地上,哧溜溜地钻进草丛里跑了。“什么玩意儿!”邓瞳骂骂咧咧地下了山,想着这世道真是变了,北方的黄鼠狼都跑到南方来装神弄鬼了。

邓瞳下了山,回到市内就召集狐朋狗友找了一间KTV唱歌。

唱得好好的,突然KTV包房外有人大骂:“邓瞳你妈个×!”

开始的时候,邓瞳和朋友都没注意。后来骂的声音越来越大,他和朋友们都听见了。他们关了音响,果然门外有人踢门,边踢边骂:“邓瞳你妈个×!”

邓瞳的朋友哄然狂笑起来。邓瞳气急了,一把把门拉开,可是门外除了一个路过的女服务生,一个人都没有。

邓瞳问女服务生:“刚才是不是有人在门外?”

女服务生连忙摇头,说没有人。

看来是有人故意跟自己捣乱,现在跑了。邓瞳没太在意,回到包房和朋友继续喝酒唱歌。可过了一会儿,门外又有人大骂:“邓瞳你妈个×!”声音跟刚才一样。

邓瞳这次悄悄走到门口,隔着门上的厚玻璃,看到一个身影。他猛地拉开门,人影却没了。

邓瞳这回是真生气了,他对着通道大喊:“是谁吃多了没事干,有种的出来!”

邓瞳顺着通道找人,可是通道里全是服务生,都说没看见可疑的人。服务生又不认识他,也不可能是他们捣乱。

邓瞳回到包房,朋友们都绷着脸看着他。

邓瞳觉得奇怪,问:“你们怎么不笑话我了?”

一个朋友用惊恐的表情看着邓瞳的头,邓瞳摸了一下,感觉手心里软软的,拿到面前一看,不禁大骂一声―只见满手鸡毛,鸡毛上还沾着鲜血。朋友们连忙给邓瞳递抽纸。

出了这档子事儿,谁都没心情唱歌了,大家收拾衣服和背包,准备结账走人。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响声从音箱中传来,刺得人耳膜剧痛。随后,是一串音调诡异的骂声:“邓瞳你妈个×,邓瞳你妈个×……”

所有人都惊呆了,愣在包房里一动不动。一起来的一个女生已经吓得哭起来。

接着,包房里的大显示屏的画面开始扭曲,一会儿变成一片纯蓝色,几秒后,又变成黑白色,一个非常模糊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中。

在屏幕画面变换时,音箱里的骂声一直响着:“邓瞳你妈个×,邓瞳你妈个×……”“你们快看!”邓瞳的一个朋友指着显示屏。

显示屏的画面渐渐清晰―一片草地上,无数只黄鼠狼在狂奔。

这些人谁见过这么邪门儿的事儿?都夹着包跑了出去,只留下邓瞳,还愣愣地待在原地。

邓瞳忽然明白了,师父把自己留在牛扎坪并不是要限制自己的自由,而是师父已经意识到了危险―针对自己的危险。寻蝉来自北方的道教门派,对付黄鼠狼绰绰有余,可是自己偏偏要跑下山,一离开寻蝉的控制范围,果然就遇到了邪性的事情。

显示屏里,这时只剩下一只黄鼠狼,它慢慢站立起来,看着邓瞳喊道:“邓瞳,你小子,看我像不像神仙?”

黄鼠狼的脸部毛茸茸的,但是邓瞳能感觉到它正在轻蔑地笑。“像你妈!”邓瞳对着显示屏大骂。屏幕变成了黑色。

邓瞳被折回来的朋友拉出包房,大家都安慰他别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一群人去了夜市消夜。

消夜的时候,邓瞳发作了―两眼发直,口吐白沫,问一起喝酒的朋友:“你们看我像不像神仙?”

这下谁还有心思喝酒,立即把邓瞳抬进医院。折腾了一夜,到了白天,邓瞳想明白了,老老实实地回牛扎坪了。

寻蝉交代黄坤:“你把他带走吧,下山了找几只猫,可能会把跟着邓瞳的黄鼠狼吓跑。”

不过,寻蝉失策了,因为迷惑邓瞳的黄鼠狼和黄坤遇到的水猴子一样,都不是野生的,而是背后有人驱使。

邓瞳这次倒了大霉,走路都不稳当,拄着一根木棍做的拐杖跟着黄坤下了山,边走路,嘴里还啰唆个不停:“日子过得好好的,被王鲲鹏骗了做徒弟,加入了这么个邪门歪道的组织,怪事都来了。先是进电梯出不来,又上了诡异的中巴,接着又被水猴子拉下水,现在又被黄鼠狼纠缠上了……”

邓瞳说了一遍还不够,又唠叨了好几遍。黄坤本来不想和他说话,但是听得实在是烦了,反驳道:“电梯游戏本来就很忌讳,如果是普通人玩,寻个刺激也就罢了,通阴的、驱邪的术士也巴巴地去玩,肯定出事。在长江里遇到水猴子,明明是我被拉下去了,你当时跑了好不好?还有黄鼠狼的事,你若好好地待在牛扎坪,有寻蝉前辈在,怎么可能被迷惑?所有的事情都是你自己作出来的。还有,诡道怎么邪门歪道了,师伯成熟稳重,一点都看不出来邪性。”

邓瞳被黄坤一顿教训,心里哪里服气,回击道:“可是你师父,那个姓徐的,哪里像个修道的人?你现在跟我一样是给人做徒弟的,等你做了诡道的老大,再来教训我!”

黄坤见邓瞳都这样了,脾气还这么臭,也懒得照顾他了,盘算着带着邓瞳到荆州,送他回家就不管了。

邓瞳的家是一座老宅子,在荆州城的中心地段,毗邻三国公园的湖泊。黄坤进了大宅,心中感叹,邓瞳家里的确殷实。

家里没人,邓瞳跑到厨房找东西吃。黄坤也饿了,不客气地坐在邓瞳对面狼吞虎咽。

这时邓瞳的父母回来了,看见邓瞳,却一点都不激动,脸色冷淡得很。

邓瞳的父亲等着他们吃完,对邓瞳说:“吃完了吗?吃完了就走吧。”

邓瞳傻眼了,“老头儿,你真的把我给卖了啊!”“走吧,没事就别回来了。”老邓只是摆手。

邓瞳急了,“你这是怎么啦?”

老邓说:“这是我们家的规矩,你得还了账才能回来。”

邓瞳听父亲这么一说才意识到,王鲲鹏的确没有骗自己,看来父母是铁了心要拿自己抵账。

邓瞳没辙了,站起来就走。出门的时候,母亲悄悄塞给邓瞳一条金链子,算是留给邓瞳的活命钱。

黄坤虽然一直对邓瞳有意见,但是看到他被父母赶出来,突然有点同情他。

家里没法待,两人只好又回宜昌。

荆州和宜昌隔得不远,两人晚上就到紫光园王鲲鹏的家里去落脚。果园二路的宠物市场距离紫光园不远,黄坤想起寻蝉的交代,就去买了两只小猫回来。

邓瞳精神颓靡,黄坤也觉得有点疲惫,两人在客厅的沙发上躺下就睡了。

睡到半夜,窗子外被人敲得乓乓作响。黄坤被吵醒了,睁眼一看,邓瞳正和窗外的一个黑影对骂。

窗外的影子骂:“邓瞳你妈个×。”

邓瞳不甘示弱,外面骂一句,他就回一句。

黄坤看见邓瞳每骂一句,脖子就伸长一点。原来是一条绳索套在了邓瞳的脖子上,他只要一张嘴,绳索就拉着他的脖子向上提一点。可是邓瞳完全没察觉到这一点,绳索越拉越高,他的脚都踮起来了。

眼看着邓瞳要被吊起来了,黄坤连忙去把猫拎到手上,打开窗子把猫往外递。第一只猫递出去就顺着窗外的平台跑了,也不知道摔下楼没有。第二只猫拼命地惨叫,身体乱动,爪子抠着窗户框子不肯出去。黄坤拼命地推,小猫把黄坤的手背抓了好几道深深的血印子。过了一会儿小猫不叫了,黄坤再看,死了。

邓瞳还在狂骂,声音越来越沙哑,脖子提得老高,舌头都吐出来了,眼睛也鼓了出来。

黄坤没有办法了,只好把邓瞳一把推到地上,然后用毛巾塞住了邓瞳的嘴巴。邓瞳呜呜几声,再也骂不出声。

黄坤再看向窗口,那个黑影低声诅咒了两声就消失了。

黄坤打开灯,看见邓瞳的脖子上一道深深的勒痕,乌紫得厉害。邓瞳已经耗尽了力气,黄坤把邓瞳嘴里的毛巾拉出来。邓瞳躺在地板上不停地喘气,表情还是非常的愤怒。

黄坤等邓瞳怒气消散,才对邓瞳说:“那只黄鼠狼就是在激你,你骂得越凶,死得越快。”“我他妈的就让它白骂了?我可受不了这个。”邓瞳不甘心地说。“我们的师父都不在,这事得我们自己解决。”“怎么解决?我他妈的什么都不会。”

黄坤拿出那幅上古修真图,递给邓瞳,“这个我看了,应该是茅山派驱邪的法术。你自己招惹的东西,自己学了法术对付。”“我学会了又能怎样,这东西都成精了,我临时抱佛脚有用吗?”“还有我,师父交代我学习晷分,应该能帮到你。”

邓瞳瞥了黄坤一眼,“你有这么好心吗?你该不会是和两个老杆子商量好了,故意坑我的吧。”

黄坤知道邓瞳是被黄鼠狼惹急了,肝火旺盛,也不太介意。

邓瞳和黄坤待在王鲲鹏家,到了晚上,黄坤就让邓瞳把耳朵堵上再睡觉。可是这个法子不灵,邓瞳还是听得见窗外有人骂他,挨骂了他就气愤,要还嘴,还嘴了,脖子上就有绳子套他。

黄坤没招,只能用最笨的办法,把邓瞳的嘴巴用毛巾堵上,这样邓瞳就不能对骂了。这个办法还算奏效。

黄鼠狼在窗外骂了两天,见邓瞳不回应,第三天晚上就没再来。

邓瞳和黄坤松了一口气,邓瞳的精神也好多了。结果他们就踏实了一个晚上,第四天,窗外倒是没人叫骂了,楼上的住户却开始闹腾。大半夜,楼上的住户不睡觉,大呼小叫,打得稀里哗啦,吵得黄坤和邓瞳完全睡不着。他们想着这是别人的家事,也不便干涉,就忍了。

可是,没想到第五天夜里,楼上的人又开始大声吵架。这次邓瞳和黄坤再也受不了了,两人到楼上去敲门,敲了很久也没人应,吵架的声音也没有了。黄坤猜测,应该是这家人知道吵架影响了邻居,不好意思开门。

邓瞳狠狠地踢了防盗门一脚。

两人回到楼下,还没有站稳,楼上的吵架声又传来了。邓瞳的火气还没消,径直跑到楼上,不停地踢门,嘴里大喊:“你们还让不让人睡觉啦!大半夜的闹腾什么?”

对面的住户被吵到了,冲着邓瞳喊:“你干吗呢?”

邓瞳说:“这家人一到半夜就吵架,你们听不到吗?”

对面的住户一听,立马把门关上了。

黄坤觉得蹊跷,于是拉着邓瞳到了楼下的保安岗亭,把楼上吵架的情况说了。保安看了黄坤很久,才问:“你们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我们开这个玩笑干什么?”黄坤说。“你们是王师父的什么人?”看来保安认识王鲲鹏。

邓瞳机灵,用荆州方言回道:“我是他远方亲戚。”王鲲鹏是荆州人,说话的确有荆州口音。

保安就说:“你们楼上的房间一年前就没人住了。”“妈的!”邓瞳跳起来,“果然还是黄皮子在捣乱。”“王师父没跟你们说起过吗?”保安又说,“那个房子的业主搬走之后,把房子卖给了王师父。不过,王师父从来不住,就一直空着。”

邓瞳和黄坤面面相觑。

保安看他们的样子,也被吓到了,不禁叫苦:“我这个星期上夜班,你们不要吓唬我啊。”

黄坤和邓瞳两人面色铁青。现在他们知道了,术士这碗饭不是一般人能吃的。他们两个新手,根本无法面对这些诡异的事情。

回到王鲲鹏的屋子里,楼上吵架的声音倒是没有了,可是更加可恶,变成了切割机和电钻切墙钻墙的声音,比两夫妻吵架更加让人难以忍受。

就这样整整闹了一夜,邓瞳终于受不了了。他在房间里开始找专门放小物件的篓子,果然找到了几把钥匙。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拿着钥匙就上楼去,一把一把地试着开门。

试到了第四把,钥匙合隼,转了好几圈,门开了。

邓瞳和黄坤犹豫一下,还是推门进去。

进去之后,两人发现这屋子果真有问题。客厅空荡荡的,虽说久未住人,却很干净,地板可以说是一尘不染。

黄坤和邓瞳面面相觑,在客厅里打量了一会儿。“妈的,一定是黄皮子作祟。”邓瞳说,“这间屋子哪有人在装修,也没有砸东西的痕迹。”

黄坤走到卧室边,轻轻地把门推开,他本能地意识到这间卧室一定有问题。门开了,黄坤慢慢走进去,发现这里放了很多半人高的坛子。这些坛子都有年头了,像是以前装榨菜的坛子。每个坛子都封得严严实实的。

黄坤看到每个坛子上面都贴着一张符贴,不用说,一定跟王鲲鹏有关系。王鲲鹏本来是北京的某个研究所的领导,却放弃了所长的身份,隐居在这里,看来私下真的做了很多事情。

黄坤蹲下来,摸最靠近身边的坛子,触手冰凉。黄坤下意识地把耳朵贴到坛子上,想听听里面有没有什么声音。

可是黄坤心里还是有点发毛,毕竟这些坛子太诡异了。本来就紧张,突然听见邓瞳大喊:“黄坤,黄坤!你快过来看看,这是什么情况?”吓得他汗毛全竖起来了。

黄坤见邓瞳把另一间卧室门打开了,正站在卧室里,背对着门狂喊。

黄坤冲进卧室,惊呆了―空荡荡的卧室中间突兀地放着一口棺材。

邓瞳回头,喊道:“我师父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好好的房子不住人,放棺材!”

黄坤也震惊,他想起了一件事,他跟着王鲲鹏和徐云风到巫山找犁头巫家讨要阴阳四辨骷髅的时候,看到钟家人的阴宅里面,也是放了很多的棺材。

两人沉默很久。黄坤打破沉寂:“旁边的卧室里,全部是坛子,如果猜得没错,里面放的应该都是死人的骨灰。”

邓瞳打退堂鼓了,“这事我们掺和不了,等着师父回来吧。”

黄坤也同意邓瞳的提议:“我们还是下去吧,师伯弄这些东西进来,肯定有他的用意。”

邓瞳说:“如果是黄皮子跑进来作祟,会不会影响到这些东西?”“先解决黄皮子再说吧。”黄坤说,“毕竟我们两人已经入门了,这些事情,不能永远指望师父。”

邓瞳想了一会儿,对黄坤说:“我给你看个东西,但是先说好了,你不能笑。”“我答应你了,不笑。”黄坤诚恳地回答。

邓瞳于是把上衣脱了,抬起胳膊,黄坤看见邓瞳的胳肢窝下长了一个拳头大的疙瘩。“你这是真被黄鼠狼上身了啊!”黄坤大惊,“我听我爷爷说过,被黄鼠狼上身的人,腋下就有个大包。”“我他妈的怎么就这么倒霉。”邓瞳忍不住咒骂起来。“没事,我爷爷当时告诉我,黄鼠狼怕猎人,让猎人用针把包刺破了,黄皮子就吓跑了。”“现在是什么社会了啊。”邓瞳说,“到哪里找猎人去。”“找不到猎人找杀猪的也行。菜市场到处是卖猪肉的。”

邓瞳现在完全没了主意,只好听黄坤的。两人一刻也不耽误,立即去菜市场找肉贩子。他们在市场肉铺区里找到一个长得最凶狠的络腮胡子大汉,耗尽唇舌,终于用三百块说动了这个大汉。

大汉用他的剔骨刀,对着邓瞳腋下的大包,轻轻地捅了一下,大包立即破裂,流出脓血来。可是邓瞳根本就感觉不到疼痛。

大汉拿了钱,让邓瞳和黄坤离开,他是靠刀口吃饭的,也忌讳这种事情。

邓瞳和黄坤慢慢往回走。

两人回到紫光园,在电梯里,黄坤问邓瞳:“觉得怎么样?黄皮子走了吗?”

邓瞳慢慢把脸转向黄坤,笑嘻嘻地问:“你觉得我像不像神仙?”

黄坤刚想骂一句,但看着邓瞳的脸部变化,闭上了嘴。

邓瞳笑得越来越开心,还把自己的脑袋往电梯的轿厢上狠狠地撞,撞了几下,脑门就开始流血。

鲜血很快就糊满了邓瞳的脸,但是邓瞳还是非常开心地笑。黄坤急了,一嘴巴抽上去,把邓瞳打晕了。

邓瞳中了黄鼠狼的邪,而且这只黄鼠狼很不一般,黄坤已经完全明白了,把邓瞳连拖带拽地拉到王鲲鹏的房子里。

看着虽然已经昏迷,但是脸上仍然带着诡异微笑的邓瞳,黄坤一筹莫展,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想起师父离开前曾嘱咐他,跟寻蝉师伯学学晷分,之前在钟家他曾见过师父用晷分算了钟家大宅的面积,可是也不知道这晷分和驱邪御鬼有没有关系。再说,自己还没来得及向寻蝉师伯学艺。邓瞳倒是应该跟王鲲鹏学“御鬼术”,可是现在他自己却已被黄鼠狼迷住。

黄坤在屋里踱来踱去,左思右想,也想不出解决的办法来。看着邓瞳的脸上不断有血流出,黄坤跑去浴室拿条毛巾,可是当他拿了毛巾回到客厅时,邓瞳已经不在沙发上了。

黄坤连忙张望邓瞳去哪里了,听见邓瞳的声音从阳台上传来。

黄坤慌了―王鲲鹏的阳台没有封。“小子,你看我打个翻叉给你看啊。”邓瞳站在阳台的栏杆上,两手平伸,保持平衡,看着黄坤,声音欢乐得很。

阳台的栏杆圆溜溜的,黄坤想大声喊让邓瞳小心一点,可是又怕惊吓到邓瞳,硬生生地忍住了。

邓瞳说完,就向前来了一个前空翻,跟体操选手在平衡木上表演一样,两只脚竟然稳稳地落在栏杆上,身体左右摇晃,最终还是保持了平衡。黄坤看得心惊肉跳,王鲲鹏的房子可是在九楼。“我是不是很厉害?”邓瞳扭着头,笑嘻嘻地问黄坤。黄坤看到邓瞳的脸活脱脱像只黄鼠狼。“你,下来。”黄坤轻声地说,缓缓地招手,慢慢接近邓瞳。

邓瞳却兴致很高,他单脚在栏杆上站稳,转了一圈。突然黄坤担心的事情发生了,邓瞳对黄坤说:“你看我会不会飞?我马上飞给你看。”说完就转身,背对着黄坤,就要向空中跳跃。

可是跃跃欲试了几下,邓瞳却又不跳了,转身对黄坤开骂:“你妈的把你手里的棍子放下。”

黄坤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想着晷分的事,随手把棍子握在了手里。

他发现邓瞳的眼睛里露出了怯意,觉得有点蹊跷。邓瞳突然又问:“小子,你姓什么?”黄坤被邓瞳弄得不知所错。现在邓瞳的性命捏在对方的手里,黄坤不敢刺激他,只好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姓黄。”“姓哪个黄?”邓瞳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

黄坤发现邓瞳的眼睛正看着他手里的那根用来计算晷分的木棍,暗想这之中必有蹊跷,他心里快速盘算,突然想起了黄裳。原来这个黄皮子害怕黄裳,或者是跟黄裳有关的东西。“你到底姓哪个黄,是黄鼠狼的黄吗?”这句话一问,黄坤心里就更加肯定了,于是沉着声音说:“不是,是黄裳的黄。”

邓瞳听了,身体顿时软了,黄坤立即把邓瞳从栏杆上拽下来。邓瞳喘着气说:“妈的,我刚才心里非常清醒,这玩意儿太狠了,竟然能控制我的身体,还能用我的嗓子说话。可是我就是没有办法挣脱它。”

现在黄坤明白,邓瞳又清醒过来了。他对邓瞳说:“那东西害怕黄裳,连我手上的这根桓木都害怕。”

邓瞳想了想,对黄坤说:“他害怕的是晷分。黄裳修炼的晷分,是辟邪的。”

晷分部:阴长两尺一寸三厘,宽六分七厘,朱雀斜偏两寸

十七岁的黄裳终于开窍了,为人谦恭,彬彬有礼。

黄裳每天在家里读书,准备考取功名,闲时就在院子里观察自己雕刻的那根桓木。

黄裳开窍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剑浦。大家都说黄员外一辈子积阴德,终于得了福报。

于是媒人开始上门,要跟黄家结亲事,很多都是剑浦的名门望族。黄裳每次都让母亲回绝了,说自己还没有考取功名,不想成家。

黄员外夫妇好不容易看到儿子开窍,生怕拂逆了黄裳的心,又变成傻子,也就不再逼迫,把亲事都推了。

不过,黄员外已经老了,心里毕竟焦虑儿子的婚事。黄夫人则更担心,私下对黄员外说:“儿子一定是惦记着弓衣,所以不答应婚事。”

黄员外叹气,说:“弓衣只是个能化成人形的蛇,人妖两隔,怎么能够婚配,这事情传出去,岂不是让乡邻耻笑。而且,就算是我们同意,现在到哪里去找弓衣呢?”

夫妻俩想起了弓衣在黄家几年,也没享到什么福,只是天天照顾还是傻子的黄裳,临走前,还差点被冤枉。想到这里,也觉得无计可施,只能唏嘘一番。

黄裳二十岁那年,跟着父母到祖坟祭祖,回来的时候,路过一条小溪。他看到几个幼童在溪水里玩耍,抓青蛙,于是站立不动,呆呆地看着。

黄员外夫妇对黄裳这种突然的魔怔已经习惯,也并不担心。

其时,黄员外已经年老,疾病缠身,受不得风寒,交代了黄裳两句,就和下人回家了。

溪水里玩耍的幼童,已经抓了几十只青蛙,用草绳把青蛙的大腿绑住,串在一起。幼童心满意足,就要提着青蛙离开,却被黄裳拦住。

幼童听说过黄裳幼年的经历,都知道他是被蛇照顾长大,很害怕黄裳,于是把青蛙放在身后,慢慢向后退。

黄裳却对幼童说:“你抓了这些青蛙,打算做什么?”

幼童粗声粗气地回答:“烤了吃。”

黄裳摇头,“要么这样,你干脆把青蛙送给我。我给你钱,你自己到集市上买炊饼吃。”

幼童看着黄裳,“哪有这种好事?”

黄裳在身上掏出了几枚铜钱,递给了幼童。

幼童把铜钱拿在手上,看着黄裳,“这可是你自己给我的,不是我骗你这个癫子。”“不是。”黄裳笑着说,“我不是癫子,是你卖给我的。”

幼童听了,就把青蛙尽数给了黄裳。

黄裳把青蛙提到河边,把草绳解开,青蛙四下跳开,咚咚地跳入水中。那个幼童看见黄裳犯傻,生怕他反悔讨要铜钱,飞快跑了。

黄裳看着溪水里的青蛙都散了,突然,一个倒影出现在溪水中,来到自己的身边。

黄裳连忙扭头,看见一个道士站在自己旁边。

道士中年模样,看着黄裳,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半天,然后对黄裳说:“黄裳,我是来带你走的。”“带我去哪里?”黄裳好奇地问。“终南山。”道士说,“你得跟我去修行。”

黄裳看得出,这个道士是个外地人,可是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他于是问:“你认得我?”

道士慢慢地说:“你的名字,是我起的。”

黄裳看着这个道士不像开玩笑,又问:“你认得我父亲?”

道士说:“你出生那日,我准备到你家里接你去终南山,可是因你父亲黄员外当日的一念之仁,耽误了你十七年的修行。”

黄裳已经是个十分聪明的少年,立即就想到了关键所在,“弓衣就是来给我报恩的,守了我几年。我父亲提起过,我出生的那天,搭救过一条渡劫的大蛇。”“那条大蛇修行了很多年,但是在渡劫前两年在山洞修行的时候,被猎人打扰,一怒之下吃了猎人。”道士摇了摇头,“她本来就是野兽,压制不了本性,因此渡劫不了,这本来是天意,可是你父亲却救了她。结果却报应在你的身上,折损了你十七年的修行。”

黄裳听了,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种因果轮回的事情,他也不能随意评判。“那我是要离开双亲了吗?”黄裳问道士。“你和你父母双亲的缘分已尽。”道士说,“该走了。”

黄裳带着道士回到家里,黄员外一看到道士,立即认出,“道长,二十年不见,你怎么一点都没有变老?”

道士向黄员外夫妇唱喏,行了道家礼数。

黄员外对夫人说:“这位道长,就是当年我在山洞避雨时遇见的高人,黄裳的名字,就是他起的。”

道士摆摆手,黄员外突然又想起了当年道士对他说过的话,问:“道长是来带我儿子走的吗?”

道士点头,“黄裳出生那天是天罡奎木狼映日,他合该成为道教宗师。现在他十七年的劫难已经过了,二老如果把他强留在身边,于家道不利。”

黄家一家三口,面面相觑。

黄裳这才仔细地观察道士,道士满头的白发,胡须是三缕银丝,可是脸色红润,没有一丝皱纹,根本看不出到底多大年纪。

黄员外对道士记忆深刻,非常尊敬,想起当年道士曾经跟他说过的话,于是对道士说:“犬子出生的那个晚上,你曾说过几十年再来带我儿子走,并且和我没有再相见的缘分。”

道士只是笑了笑,对黄员外说:“明日一早我就带黄裳回终南山,员外放心,黄裳艺成之后,还来得及回家跟二位相见。”

黄夫人哪里肯相信这个来历不明的道士的话,踌躇着。道士也不强迫,只是看着黄裳,然后看到了黄裳脖子上的知了壳子。道士脸色凝重起来,问黄员外:“黄裳身上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黄裳替父亲回答:“这是我的义兄周侗给我留下的信物。”“义兄。”道士想了一会儿,“姓周?”“是的。”黄员外说,“他们两人结义金兰,后来周侗走了,他是陕西人士,现在已经回到祖籍。”

道士见黄员外夫妇二人对带黄裳去终南山的事情顾左右而言他,也就不再提起。

黄员外对道士十分尊敬,立即安排筵席,招待道士。

席间,道士坐了上首,黄员外坐在旁边次席陪着。黄裳坐在下首,从道士到他家里来,他就一直看着道士。

筵席上备了大鱼大肉,山鸡野兔,这些菜肴,都属寻常。道士在席间没有忌口,也都坦然吃了。而黄裳却只吃菜肴中的竹笋和菌菇。

道士和黄员外已经熟络,见黄裳不沾荤腥,忍不住询问黄员外:“黄裳为什么只吃菜蔬?”“犬子自从开窍之后,就再也不吃荤腥。”黄员外解释,“这是他对上天有好生之德的报答。”

道士听了黄员外的话,看着黄裳,更加喜欢,不停地颔首。

黄员外舍不得黄裳跟道士离家修行,亲自给道士斟了一杯酒,自己也满上,向道士行礼,自己先饮了一杯。

道士兴致上来,犹豫片刻,也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黄员外大喜,连忙又给道士斟上,心里琢磨着怎么才能说服道士,不让黄裳离家。

两人推杯换盏了好几个回合。黄员外终于说出了心里话:“道长若是不嫌弃,不如就在我家长住,一切供养,都由我来承担,不必再回终南山修行。”

黄员外向黄裳使眼色,让黄裳也劝说道士。可是黄裳脸色漠然,不置可否。

道士已经微醺,听了黄员外的提议,摇头说道:“这个不成,黄裳绝不能在家修行。”

黄员外听了,心中不快,这道士也太不好说话了,哪有寻上门来带人走的道理。黄员外不再说话,盘算着怎么把道士给打发了。道士并没有察觉到黄员外的不快,而是自己斟酒,一杯一杯地喝起来。

黄裳突然站起来,对道士说:“道长,我给你看一样东西,不知道你认不认得?”

道士摆手,“不用了,有什么东西,明日再给我看不迟。”

黄裳见道士拒绝,随即又坐下。这时,屋内突然弥漫一股恶臭,黄员外闻到,立即站起来呵斥下人:“怎么没有把房间打扫干净?”

黄员外担心道士怪罪,所以先把话说在前面,可是道士并不以为意,已经把面前的酒壶喝完,黄员外赶快让下人又放上一壶酒。道士斟满面前的酒杯,又一饮而尽。

黄裳看着这个不拘小节的道士,走到了黄员外身边,轻声地说:“爹,你瞧瞧这道士的脚下。”然后就走出了门外。

黄员外不知道儿子为什么要让自己看道士的脚下,可贸然低头去看客人的脚,实在冒犯。过了一会儿,黄员外故意把自己的筷子扫下桌子,向道士赔礼后,他弯下腰来,看向道士的脚下。

这一看,黄员外顿时心里大惊。原来道士双腿已经消失不见,而椅子的后方,一条灰白的尾巴显露出来。黄员外看到这条尾巴,吓得不敢动弹,他又发现椅子上的道袍松松垮垮的,隐约可见里面站着一只黄鼠狼。

黄员外看得明白,拿了筷子坐回到椅子上,只见道士仍旧是人的头脸,而脖子以下,已经露出了灰白色的绒毛。

这时,屋中的恶臭更加浓烈,黄员外明白了这是黄鼠狼醉酒之后控制不住的狐臭。

黄裳从门外回来,肩上扛着一根木头。他将木头重重地戳在地上。道士见了这根木头,立即大声喊道:“你拿这东西来干什么?”

黄裳大声喊道:“你根本就不是什么终南山的道士,我怎么可能跟你离开!”

道士听了这句话,连忙低头,发现自己身上的道袍已全部脱落,露出了黄鼠狼的身体,再摸了摸自己的脸,也已变成了黄鼠狼的模样。

黄裳手扶桓木,对黄鼠狼大喊:“看你修炼不易,告诉我你到底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黄员外让下人来驱赶这只黄鼠狼。可是下人几年前被弓衣吓了一次,现在又看到了一只黄鼠狼,一时间哪里反应得过来。当他们拿了柴刀、木棍等工具赶来时,黄鼠狼已经哧溜一下跳到地上,从黄裳的身边跑出了门外。

一局筵席,就这么以闹剧收尾,黄员外和黄夫人对视,黄员外本就疾病缠身,这么一闹腾,顿时上气不接下气,黄夫人立即吩咐下人熬了参汤,给员外灌服,勉强把黄员外这口气吊了回来。“那只黄鼠狼,他,他怎么记得当年那个道士跟我说过的话?”黄员外颤巍巍地说,“而且能装扮成道士的样子,一模一样。”

下人们见作祟的黄鼠狼已经跑了,开始打扫,夫人和黄裳搀扶着员外准备回房。

突然正在收拾碗碟的厨娘一下子跳上了桌子,把桌子上的碗碟踢飞,指着黄裳大骂:“你得罪我了,你得罪我了!”

所有人都看着发癫的厨娘。厨娘仍旧喋喋不休地对着黄裳大骂:“黄裳,我饶不了你。”

黄员外看着黄裳,“你到底是什么大罗金仙投胎啊,为什么妖孽都找上门来?”

下人一拥而上,把厨娘拉下桌子,厨娘不再胡言乱语,眼睛直直地瞪着,丢了魂一样。

折腾到了亥时,众人都歇息了。黄裳在房里读书,到了半夜正要吹灯,听见屋外有簌簌的声音,心里知道不妙,于是轻轻地把门推开一条缝隙。

圆月当空,黄裳看见屋外的院落里,站立着几百只黄鼠狼,全部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这些黄鼠狼一直这么站立着,到了丑时,才散了。黄裳叹息一声,回房休息。

第二日一早,黄员外和夫人刚起床,就看见黄裳站在房间门口,背着一个包裹。

黄员外正要询问黄裳,黄裳却跪下来,对着员外和夫人磕了三个响头,“儿子不孝,也该走了。”“你去哪里?”黄夫人哭着问。“终南山。”黄裳说,“我去寻访当年的那个道士,义兄周侗也在陕西,我先去投靠他。”

黄裳向父母辞别,背着包裹离开。黄员外夫妇二人,搀扶着送黄裳离家。走到门口,看见黄裳雕刻的那根巨大的桓木立在大门外。

黄裳让父母留步,说:“这根桓木立在门口,家中不会再招惹妖魅鬼怪,二老就在家里等着我回来。”

黄夫人问黄裳:“你几时回来,我与你父亲已经老了。”

黄裳看了看桓木,说:“这根桓木开枝散叶时,就是我回家之日。”

黄夫人见这根桓木已经是一截枯木,哪里还有发芽的时候,知道黄裳只是随口应了一个承诺而已,不再言语。

黄裳说完,独自一人离开,向着山路行走。

黄夫人看着黄裳的身影从远处的山路转折处消失,不禁哭起来,“他这辈子都没有一个人出过门,谁能照应他?”

黄员外说:“那倒未必,当年山匪掳了他,他不是也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说完,他搀扶着夫人回房。

黄宅院外的桓木在阳光的照射下,阴影贴着地面,慢慢旋转,如同横摆一样,刚好覆盖整个黄宅。阴影所到之处,围绕在黄宅之外的黄鼠狼纷纷躲避,无法接近黄宅一步。

算沙部

黄坤用桓木吓跑了黄鼠狼,邓瞳的精神逐渐恢复了。邓瞳本就是个闲不住的人,每天待在王鲲鹏的家里,身上都闷得结出蜘蛛网来了。

可是邓瞳又离不开黄坤,黄坤手上有桓木,而且他已经掌握了晷分的算术,没有他的照应,黄鼠狼随时会回来。邓瞳被黄鼠狼折腾怕了,黄坤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邓瞳上厕所还要在里面喊:“黄坤你小子别扔下我跑了啊。”

黄坤被邓瞳弄得不胜其烦,就故意说有事要出去一趟,结果邓瞳急急忙忙地跑了出来,跟黄坤说:“刚才马桶里伸出来一条胳膊,吓死我了。”

黄坤见邓瞳疑神疑鬼的样子,忍俊不禁。

邓瞳却耍起赖皮:“师父还没回来,你不能走,他们说了的,你不能离开。”“你师父明明是把你交给了寻蝉前辈,让你好好在牛扎坪待着。”黄坤没好气地说,“你自己犯贱,怪得了谁?”

邓瞳把桓木抢到手上,说:“你人走可以,但是这个东西要留给我。”“那也好。”黄坤说,“我正要回学校,要期末考了,我得去上课。”说完就要走。“不行。”邓瞳又反悔了,“这东西在你身上才有用,我拿着屁用都没有,我得跟你去学校。”“我说大哥,按你的年纪,早就毕业了吧,跑到学校里去干什么?”黄坤没好气地说。“反正我不在这个房子里干等着。”邓瞳说,“跟坐牢一样。”

黄坤没办法,只好带着邓瞳去学校,邓瞳就抱着那根木头跟着黄坤。

黄坤在教室里听课,邓瞳就抱着那根木头在后面打瞌睡。反正大学教室学生都是相互串课,老师们也不在意。

到了晚上,两人在食堂里吃了饭,黄坤却不急着回学校。他带着邓瞳去了“陈策轩”。此时,正是“陈策轩”经营咖啡的时间。

两人找了座位刚刚坐下,一个干练的女孩就走到黄坤面前,没好气地说:“黄坤,你这几天死哪里去了?”“我有事情。”黄坤低着头回答,“没时间回学校。”

邓瞳插话:“你是这里的服务员啊,你这里的芝华士是真的还是假的?”“我是这里的老板,一瓶酒两百多块,我哪有这么多精力给你弄假的!”

邓瞳点了一瓶,可是黄坤不喝酒。邓瞳就自己一个人慢慢喝起来。策策照例给黄坤端来了一杯咖啡,然后挤在黄坤旁边坐下,轻声对黄坤说:“前几天找你有急事,你人怎么跑了?”“什么事情啊?”黄坤忸怩地问。“你待会儿自己问我小姨。”策策不跟黄坤说话了,转头对着邓瞳说:“帅哥,我陪你喝一杯撒。”

邓瞳说:“这酒是你卖给我的,你喝了,是不是少收我一杯的钱啊?”

策策笑了笑,就去招呼别的学生了。

两人懒散地坐着,邓瞳半眯着眼睛,喝着洋酒,听着音箱传出来的蓝调,惬意得很。

忽然音乐停了,邓瞳见大堂前方,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女孩,坐在了古琴后面,慢慢地用手指从琴弦掠过,然后一点点地调弦,磨磨蹭蹭了半天,终于开始拨弄琴弦。

这时候邓瞳才注意到,黄坤一直在看着这个弹琴的女孩。他顿时了然于心,明白黄坤根本就不是要回学校上课,而是算准了时间来看她的。

女孩弹了一会儿,琴声变得激烈,有了肃杀的意味。邓瞳皱着眉头对黄坤说:“这个女孩怎么在弹《广陵散》?”“什么《广陵散》?”黄坤茫然地问。

邓瞳鄙夷地说:“你追女孩儿也得做足功课啊。”

黄坤摇头,“其实我根本听不出来她在弹什么,也没觉得好听。”“这支曲子不该是女人弹的。”邓瞳摇头,“现在世道也乱了,都不讲规矩了。女人也能弹《广陵散》了。”“说的好像你很懂一样。”黄坤觉得邓瞳在信口开河。“我从五岁开始,就有一个精通音乐的干爹教我弹古琴。《广陵散》我八岁就会弹了。”“你就吹吧。”黄坤不理会,眼睛还是盯着陈秋凌。可是邓瞳继续捣乱,在旁边用口哨吹起来,让黄坤不胜其烦。不过黄坤也听明白了,邓瞳吹的口哨,比陈秋凌弹的曲调早一拍,旋律的确是一模一样。

陈秋凌听见口哨声,抬头看向了邓瞳。邓瞳对着陈秋凌挤眉弄眼,十分得意。

黄坤尴尬不已,恨不得立马和邓瞳撇清关系。

邓瞳的口哨声戛然而止,黄坤连忙回头,看见邓瞳的眼睛直了,脸部僵硬,嘴角抽搐,连忙问邓瞳:“黄鼠狼又来了?”“没有。”邓瞳摇头,“我很清醒。”“那你怎么不显摆了?”黄坤感到很意外。“你给我说个实话,你是不是中意这个女孩?”

黄坤有点脸红,说:“跟你有什么关系?”“这个女孩身边有人。”邓瞳说,“而且可能不是活的。”“你什么时候有这个本事了?”黄坤看邓瞳忽然这么一本正经,好奇地问,“你看得见她身后有‘鬼’不成?”“我看不见她身后的东西。”邓瞳说,“可是我看得见她脖子上戴的银锁环,还有她穿的冥婚的嫁衣。伙计,你喜欢的女人是有老公的。”

黄坤看着邓瞳,紧张地问道:“你到底是不是又被黄鼠狼上身了?”

邓瞳把那根木棍拿起来,对黄坤说:“你看,你看我到底是不是在犯迷糊?”“可是你怎么懂这些?”黄坤问。“我有二十八个干爹干妈啊。他们不是术士就是神棍,轮番给我讲门道规矩,唠叨了十几二十年,我记性再不好,也记得一些。”“你懂,你懂怎么还招惹这么多事?”黄坤嗤了一声,“我算是信了你的邪。”

邓瞳说:“我从小就接触这些,从来不出事,就是从拜了王鲲鹏做师父开始,运气就不好了。我倒霉不是我自己的原因,是被这个倒霉的门派给拖累了。”

黄坤见邓瞳对王鲲鹏不恭敬,也懒得跟他啰唆了。

邓瞳对黄坤说:“你不相信我是不是,那你听我说,你走到那个女人身边,她的食指上应该戴了一个扳指,猜得不错的话,是翡翠的。”

黄坤愣住了,因为邓瞳说的话,没有一丝一毫的错误。他以前注意过陈秋凌,陈秋凌的食指上的确有个翡翠扳指。

黄坤叹口气,问邓瞳:“那你怎么知道她身后有人?”

邓瞳压低声音说:“你仔细看,她脖子上有个银锁环,隔一会儿,她的后背就会往后挺一下。”“那又怎样?”“那是有人在背后拉银锁环。”邓瞳说,“就是她的丈夫。我们走吧,别在这里待了。我不想再招惹是非了。”

黄坤却看着陈秋凌,不愿意离开。邓瞳向策策打了招呼:“老板,结账。”

策策走了过来,“咖啡二十,酒三百五。没喝完可以寄放在这里。”“你在抢钱是吧?”邓瞳瞪大眼睛,“你一个学校里的酒吧,怎么这么贵?”“比市内便宜多了好吧?”策策说,“价格很公道了。”“可是你刚才自己也说芝华士两百多一瓶。”邓瞳还在跟策策理论。“那是我的进价。我不挣差价啊,门面不要钱啊,人工不要钱啊?”

邓瞳掏出钱包,把钱付了,然后对黄坤说:“我说你这个人傻吧,那个许了冥婚的女的,就是个酒托。”“你说什么?”策策一把拉住邓瞳。

邓瞳把胳膊挣脱,“钱我已经给了啊,你还要怎么样?”“不是。”策策说,“你看得出来我小姨许了冥婚?”“呃……”黄坤用手碰了碰策策的肩膀,“这件事情,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你别打岔,没你事。”策策把黄坤的胳膊甩开。“是的,我看得出来,那又怎样?”邓瞳对策策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弹《广陵散》。她弹这个曲子,就是为了摆脱她死了的男人。”

策策看着邓瞳,眼睛睁得大大的。“不过吧,她本事不够。”邓瞳又开始显摆了,“没什么用,我只是好奇,她从哪里学的《广陵散》,不知道是哪个笨蛋老师,会教一个女人弹这个。”

策策问:“《广陵散》是我给她弄的谱子,有什么问题吗?”“那个曲子女人弹了没用。”邓瞳说,“只会添乱。”

邓瞳说完就拉着黄坤要走。黄坤大脑已经一片混乱了,看着陈秋凌,想着自己竟然喜欢了一个许了冥婚的女人,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你师父是谁?”策策问邓瞳,“普通人是不懂这些的。”

邓瞳又开始嘚瑟,“我师父说起来就厉害了,别说宜昌,就是湖北,这个人都是鼎鼎大名。”“我不信,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宜昌最厉害的神棍,我恰好认识一个。”

邓瞳笑着说:“你一个开餐厅酒吧的小丫头能认识什么人,最多也就是街头算命、乡下驱邪的神棍而已。”“我认识一个人,非常厉害。我小时候经常见到他,他跟我老爸关系不错,只是这几年没见着他,听我老爸说,他退出不做术士了。”

邓瞳听了很奇怪,“怎么说的跟我师父差不多,你老爸是谁?”“我老爸叫刘忠智,卫生局的副局长。”策策说。“啊呀,我是春茂恒的邓瞳!”邓瞳一把拉起策策的手,恨不得捧到嘴巴上亲,“原来你是刘局长的千金啊。我和你爸爸认识,一起吃了好几次饭,早就听说刘局长有个聪明漂亮的姑娘,一直没有机会见到。今天一见,果然是……果然是……”

邓瞳拉着策策的手不停摇晃,心情激动,不停地握手。

策策心里明白,这人既然是春茂恒卖药的,当然要和老爸打交道,巴结老爸。于是对邓瞳说:“我老爸是我老爸,我是我,我在经济上早就和父母脱离关系了,我高中的学费就是自己挣的。你要是想巴结我老爸,找我是找错人了。”“哪里哪里。”邓瞳言不由衷,“我就是跟你一见如故。你说你认识的那个宜昌最厉害的术士,是哪一位高人,说不定我认识呢。”“那个人是我老爸的一个朋友,做了几年的医疗器材和药品生意。”策策说,“但是我知道,他最开始就是一个术士,而且很厉害。他姓王,叫王鲲鹏。”

邓瞳激动得要跳起来了,指着策策,对黄坤说:“我说什么来着,缘分,这就是缘分。你告诉他,我的师父是谁!”

黄坤心不在焉地对策策说:“这个人的师父,就是王鲲鹏。”

策策看着邓瞳,扑哧一下笑了,“王叔叔那么稳重的人,怎么可能有你这么个不着调的徒弟。”

邓瞳焦急地说:“王鲲鹏,王抱阳,的确就是我的师父啊。”

策策没理会邓瞳,看着黄坤,“原来你早就认识王叔叔,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王鲲鹏不是我师父。”黄坤回答,“我是他兄弟徐云风的徒弟。”“徐云风……”策策想了想,“总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不管了,跟王叔叔一起的人,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

策策见陈秋凌弹琴累了,于是问邓瞳:“你们住哪里?”“我住在我师父家里,紫光园。”邓瞳嘴巴现在特别溜。“那地方我去过。”策策点头,“902嘛,我明天去找你们。”“你一定要来啊。”邓瞳说,“我们好好聊聊,这世界真是小啊。”

策策点头,向陈秋凌走去。

黄坤和邓瞳两人坐公交回紫光园,邓瞳非常兴奋,黄坤问:“你激动什么呀,不就是卫生局副局长的姑娘吗?”“你知道个屁。”邓瞳说,“刘局长只要帮我给每个医院的院长和科室主任打个招呼,我一年要多挣大几十万。”“你们卖药的,有这么多门道啊。”黄坤也惊呆了。“你以为卖药好挣钱啊,如果刘局长帮我说说话,让他们只找我拿药,最多五年我就能把我家欠诡道的钱还清。”“五年后,谁知道是什么情况。”黄坤说,“也许那时候,你做了诡道司掌,懒得做生意了。”“我说你这个人就是缺心眼儿吧。”邓瞳教训起黄坤来了,“就是要做道士,也要会挣钱。你看我师父王鲲鹏,做道士那是全国数一数二,做生意,在宜昌也是有头有脸的角色。挣钱和做术士有冲突吗,完全没有嘛。”

黄坤摸着脑袋,“被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是。”

邓瞳又说:“你看你的师父,一副穷酸相。身上穿一件破夹克,还是鳄鱼牌的,那是假货好不好?鳄鱼牌的正宗牌子,怎么可能卖到宜昌来。你师父就不晓得挣钱,三十几了,只晓得打游戏。烟还抽的是五块钱的‘黄山’,丢不丢人?”

邓瞳这么一说,黄坤也觉得师父徐云风和师伯王鲲鹏相比,的确是差别太大。难道他们收徒弟,是比着会不会挣钱来做标准的?

很明显邓瞳家里有钱,他自己也有做生意的头脑,知道了策策的背景就巴结,这就是生意人天生的本事。想来王鲲鹏也是类似的角色。

而自己的师父徐云风,的确是个穷人,从来没听说过他的家人,也没听说过他有什么工作。从见面开始,他就是个混在网吧里的老混混。

黄坤很难想象,徐云风和王鲲鹏是怎么做了朋友的。

两人回到了紫光园,邓瞳晚上仍旧兴奋得很,对黄坤说:“干脆我和刘局长的女儿谈恋爱,这条路就更加好走了。”

黄坤看着邓瞳,“策策才十八岁,你都二十好几了。”“那有什么关系,差这几岁算什么。”

黄坤懒得跟邓瞳说话了,现在他明白了,邓瞳就是个十分懂得钻营的生意人。这种人见风使舵,太现实了,黄坤心里很不喜欢这种唯利是图的人。想着师父和王鲲鹏从湖南回来了,解决了黄皮子,再也不要跟这个人打交道。

第二天一早,策策果然来了,还有陈秋凌。黄坤看见陈秋凌来了,紧张得要命,话都说不利索了。倒是邓瞳如鱼得水,不停地说话,没有让气氛冷场。

策策和陈秋凌没说什么话,就听着邓瞳不停地吹牛,自己被黄鼠狼迷住附身的事情,则绝口不提。

邓瞳唠叨了几个小时,都没有喝一口水,策策终于受不了邓瞳的唠叨,打断他:“其实我今天和我小姨来,是来找你帮忙的。”“尽管说。”邓瞳把胸脯拍得砰砰响,“我帮了。”“因为王叔叔跟我老爸说过,他不再参与道教的事情了。”策策说,“所以,我妈从来没有找过他。”“你妈妈有麻烦?”邓瞳问,但是黄坤见他问得有点心虚。

策策指了指陈秋凌,“我的小姨啊,你不是看得出来她许了冥婚吗?这是真的。你是王叔叔的徒弟,解决这个应该没问题吧?”

黄坤见邓瞳突然哑了,脑门上不停地冒汗,心里幸灾乐祸到了极点,极力忍着不笑出来。

邓瞳支支吾吾,顿时语塞。

策策见状,以为邓瞳不了解事情原委,无从下手,于是开始讲述陈秋凌的故事。

陈秋凌是秭归茅坪人,有先天性的心脏病,勉强活到了十几岁,眼看就要撑不下去,家里人为了给她治病,倾家荡产。走投无路之际,陈秋凌父母一时糊涂,就给她在归州许了一门冥婚。

冥婚当天,陈秋凌还吊着一口气,却被男方的家人强行要求与死掉的男孩完成冥婚。好在第二天,一个年轻人用一个土家族的古老方子治了陈秋凌的心脏病,并交代陈秋凌的父母,这辈子都不要她干重体力劳动,便没什么大碍,只是遗憾,她不能生孩子了。

陈秋凌的父母见这个年轻人捡回了女儿的命,非常感激。不过,那个年轻人并不领情,而是狠狠地把陈秋凌的父母骂了一顿,说不该给女儿许冥婚,害了她一辈子。

当策策把年轻人的名字说出来时,黄坤和邓瞳都惊讶不已,原来这个人就是王鲲鹏的师父赵一二。“刘局长认识赵一二?”邓瞳连忙询问策策。“他是我老爸的同学,好朋友。”策策说,“不然王叔叔怎么和我老爸认识呢?”“原来是这样!”邓瞳拍了一下头,“还真是巧了。”

策策看着邓瞳,“你既然是王叔叔的徒弟,能帮这个忙吗?”“当然,当然。”邓瞳点着头,语气却很犹豫,“让我想想办法。”

策策是多么聪明的人,看见邓瞳的模样,知道邓瞳口不对心,回头看了看陈秋凌,陈秋凌尴尬地笑了笑。看来她不是第一次求人了,也不是第一次被假冒的神棍忽悠,已经习惯了邓瞳这种信口开河的骗子。

陈秋凌站起来,和策策就要告辞。

黄坤一直注意着陈秋凌,当听策策说她被许配冥婚的时候,看见陈秋凌已经对自己的遭遇麻木的漠然神态,他的心紧紧揪了一下。

策策和陈秋凌两人走到门口,陈秋凌回头向邓瞳和自己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表达谢意。

黄坤突然心里一阵冲动,脱口而出:“我来帮你。”

策策看着黄坤,说:“王叔叔的徒弟都做不到。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是这种事情,你搞不定的。”“你怎么知道我做不来?”黄坤指着邓瞳说,“他师父是王鲲鹏,我师父是徐云风。都是诡道的门人。”“没听说过这号人,我也没见过比王叔叔更有本事的术士了,你就别蹚这浑水了。你知道为什么前一段时间我让你听我小姨弹《广陵散》吗?”“不懂。”黄坤说,“我以为你故意让陈秋凌在酒吧弹琴,招揽生意的。”

策策苦笑着说:“是在等能听懂的人。我曾经听我老爸说起过,听得懂《广陵散》的人才能对付缠着我小姨的那个‘鬼丈夫’。我看你对我小姨有意思,故意试探了这么久。可是看来你和她没有这个缘分。”

策策说完,就拉着陈秋凌离开。黄坤把他们送到电梯口,陈秋凌走进电梯,回转身来,对着黄坤轻轻地弯了弯腰,“谢谢你。”

电梯门关上,黄坤也不知道陈秋凌是在感谢自己喜欢她,还是感激他表示要帮她的忙。

黄坤叹口气,回到房间里,对邓瞳说:“陈秋凌的事情我帮了,这几天我要想想该怎么解决她的麻烦。”“那我怎么办?”邓瞳说,“有个黄皮子跟着我呢。”

黄坤没好气地说:“你要么跟着我,要么自己待在家里,把自己捆起来,等着师父们回来。”

邓瞳忍不住埋怨:“色字头上一把刀哦,有人为了女人,命都不要了,嗐,我听说这种冥婚的鬼丈夫都是最凶恶的厉鬼。”“你少说几句吧。”黄坤说,“就这么定了。”

邓瞳两手一摊,“这次是你自己找死,可不是我怂恿你的,你要跟师父说清楚,免得他们又骂我拖累你。”

黄坤对邓瞳说:“你不是听过《广陵散》吗?你现在把曲子弹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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