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子——中华经典藏书(升级版)(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5-20 04:2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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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安小兰

出版社:中华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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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子——中华经典藏书(升级版)

荀子——中华经典藏书(升级版)试读:

前言

荀子是战国末叶著名的思想家、文学家,也是先秦儒家思想的集大成者,他与孔子、孟子一起,被称为是先秦儒学最重要的三个人物。荀子本名况,又号荀卿(汉代人避汉宣帝讳,改称孙卿),赵国人,生卒年代已经无考,大约在公元前298—前238年间。根据《史记·孟子荀卿列传》记载,他五十岁来到齐国,曾在齐襄王的稷下学宫讲学,三为祭酒,后因被谗,到了楚国,被春申君用为兰陵令。春申君死后被废,失官家居逝世,葬在兰陵。

荀子的思想资料主要保存在《荀子》一书中。起初,荀子的作品以单篇流传,有三百二十三篇,西汉刘向校书的时候,将其整理校订,编辑成书,定为三十二篇,十二卷,当时称为《孙卿新书》。后来唐人杨倞为其作注,将其编为二十卷,才更名为《荀子》。这就是我们今天所看见的《荀子》。关于这本书的写作,据刘向《叙录》记载应该是荀子晚年在兰陵时写的。“孙卿卒不用于世,老于兰陵,疾浊世之政,亡国乱君相属,不遂大道而营乎巫祝,信禨祥。鄙儒小拘如庄周等,又滑稽乱俗。于是推儒、墨、道德之行事,兴坏序列,著数万言而卒”。但其实《荀子》一书,并非全部出自荀子本人。一般认为,《大略》以下六篇,包括《宥坐》、《子道》、《法行》、《哀公》、《尧问》等,皆为荀卿弟子所记荀子之语及杂录传记,应该是汉儒杂录的,非荀子之旧。其他篇目,虽内容与荀子的思想多相吻合,但其真伪,在学术界也还有争论,如《儒效》、《君道》、《议兵》、《强国》、《仲尼》、《致士》、《君子》、《成相》、《赋》等篇,很多学者以为都有窜杂文字在内。

荀子的思想,综合了战国道家、墨家、名家、法家诸家的思想成分,而对儒学做了创造性的发展,其中特别重要的是他关于人性、礼法、人的地位、名实关系的学说。

荀子思想中最有特色的,是他关于人性的学说。这一学说构成他的整个思想体系的基础。与孟子主张“人性善”不同,荀子认为,人生来就有好利之心、嫉妒之情、耳目之欲,饥而欲饱,寒而欲暖,劳而欲休,这是人的本性。“今人之性,生而有好利焉,顺是,故争夺生而辞让亡焉;生而有疾恶焉,顺是,故残贼生而忠信亡焉;生而有耳目之欲,有好声色焉,顺是,故淫乱生而礼义文理亡焉”。在他看来,人类这种好欲、逐利的本性与辞让、忠信、礼义等善的价值观从根本上说是对立的,“从人之性,顺人之情,必出于争夺,合于犯分乱理,而归于暴”,如果顺从人的天性,社会就会陷于混乱。所以他认为人性非但不善,而且根本就是恶的(《礼论》)。“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荀子·性恶》)。换言之,人性本身是不能产生美和善的,美和善只能产生于后天之“伪”。

荀子所说的“伪”,指的是人类后天的教化和努力,其核心的内容就是礼。“性者,本始材朴也;伪者,文理隆盛也。无性则伪之无所加;无伪则性不能自美”(《礼论》)。所谓礼,即“贵贱有等,长幼有差,贫富轻重皆有称者”,也就是荀子理想中上下、尊卑有序的社会制度。荀子认为,正因为人生而有欲,所以一旦欲望得不到满足,人们就会去追逐,追逐而没有止境,就会产生争夺和混乱。先王为了避免这种混乱而建立了“师法之化、礼义之道”,用此来规范人的行为,矫正人的天性,使人都能够“出于辞让,合于文理”,进而达到社会的治理安定。这就是荀子对于礼的缘起的看法。

正因为“礼”具有等级制度、道德规范和礼仪形式等多种内容,所以荀子提出了“隆礼”的观点,对礼在维护社会安定方面的作用给予高度评价。他指出礼是治国的根本,是“人道之极”,“天下从之者治,不从者乱;从之者安,不从者危;从之者存,不从者亡”(《礼论》),“人之命在天,国之命在礼”(《强国》),“礼者,法之大分,类之纲纪也”(《

劝学

》),“人无礼不生,事无礼不成,国家无礼不宁”(《大略》),认为“礼”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根本,礼的存在与否关系到国家的生死存亡。先秦儒家学者,对于礼都非常重视,但荀子所言的礼,与孔子、孟子又有不同。孔、孟也讲礼,不过孔子的“礼”更多显示出的是他对西周文明的留恋和向往之情,而孟子的学说则以人性善为出发点,故而将礼的实现更多地寄托于人内心的自觉和自我的道德修养。荀子则不同,他的礼论是以人性恶为思想基础的,故而加入了一些“法”的思想,不但“隆礼”,而且“重法”,非常强调法律的约束和制裁作用。“明礼义以化之,起法正以治之,重刑罚以禁之”(《性恶》)。在他看来,制定法律的根本目的在“禁暴恶恶,且征(惩)其未也”,人类的天性会使人去作恶,作恶就应该受到其应有的惩罚,否则就是赏罚不明,会导致社会的不公,引起混乱。“人或触罪矣,而直轻其刑,然则是杀人者不死伤人者不刑也。罪至重而刑至轻,庸人不知恶矣,乱莫大焉。凡刑人之本,禁暴恶恶,且征其未也。杀人者不死而伤人者不刑,是谓惠暴而宽贼也,非恶恶也”(《正论》)。荀子因为主性恶,倡法制而被后来的儒家学者诟病,认为他是“大醇而小疵”,但也恰恰是在这些方面,才见得出荀子的独到见解以及对儒学的发展。

从荀子的人性学说和

礼论

中,我们可以看到,荀子对人性的基本认定是并不乐观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对于人类的失望和悲观,相反,他认为人性虽恶,但人与其他动物也有不同,这种不同,就在于人有智慧。凭借这种智慧,人类可以建立礼义文明,从而摆脱天性之恶,进入美和善的状态。正是在这一点上,他对天人之间的关系提出了自己独特的思考。他认为,宇宙中存在着三种力量,即天、地、人。这三种力量,各有自己的责任和职能,但地位同等重要。“列星随旋,日月递炤,四时代御,阴阳大化,风雨博施,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天论》),这是天、地的职责。而人的职责,则是利用天地提供的东西,以创造自己的文化,即所谓“物畜而制之”、“制天命而用之”。因此,他明确提出“明于天人之分”的观点,认为人应该“不与天争职”、“不慕其在天者”,而要“敬其在己者”,做自己所能做的事,从而做到与天、地相参,即在顺应、利用客观规律的基础上,改造自然,利用自然,从而达到为人类谋福利的目的。这就是所谓“天有其时,地有其财,人有其治”(《天论》)。中国古代哲学中,“天人合一”一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命题,荀子天人之分的理论可以说对中国古代天人学说作出了重要贡献,成为其思想中最有价值的一部分。

荀子思想中最著名的还有关于名实之说的理论。名实,即名称与现实或概念与实在,其间的关系,是先秦诸子讨论非常多的一个问题。身处战国动乱之世,荀子深感名实不符的危害,所以对名实问题进行了极其深刻、完整的探讨。他认为“名定而实辨,道行而志通”,谨守名约是国家长治久安的根本,所以“正名”对于社会稳定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每一个新王朝的兴起,“都必将有循于旧名,有作于新名”。他从三个方面对后王作新名的问题进行了论述。指出制定名称的由来,在于“制名以指实,上以明贵贱,下以辨同异”;确定名称同异的标准依靠的则是“天官”和“心”;而以“稽实定数”、“约定俗成”为制名之枢要。需要特别注意的是,荀子对于先秦的名实理论还有许多新的发展。在荀子之前,孔子和孟子对于正名的意义也都极其关注,但其着眼点主要在伦理方面,荀子的正名则在关注伦理意义的同时,也注意到了逻辑思辨问题。《正名》篇中关于“名”的逻辑分类,共名和别名的讨论可以说是中国最早的逻辑学理论,论述都极其精彩。

此外,荀子书中还有一些篇章,对先秦诸子的学说得失进行了评量,这些文章与《庄子·天下》、《淮南子·要略》以及司马谈《论六家要旨》等一起,都成为我们了解、研究先秦诸子思想的重要文献,因而也有非常重要的价值。

以上我们对荀子思想的大致情况作了介绍,下面就简单介绍一下本书的编选思路和写作情况。《荀子》是先秦学术思想成果总结性的著作,里面涉及荀子的哲学思想、政治问题、治学方法、立身处世之道、学术论述等诸多方面,可以说每篇都有一定的价值。但我们的想法,是希望取其精华、选择其中最能代表荀子思想的部分来加以介绍。荀子书中,最当精读的有《天论》、《礼论》、《

正论

》、《

乐论

》、《

解蔽

》、《

正名

》、《

性恶

》诸篇,前面介绍的关于荀子的基本思想大都集中在这几篇中。故全文录入。除此而外,我们还选了《劝学》、《

修身

》、《非十二子》、《

非相

》、《

王制

》等几篇,这些文章或是脍炙人口的名篇,或能反映荀子其他思想,同时也是公认的荀子的作品,选录的目的,是希望在帮助读者理解荀子思想框架的同时,更加全面地了解他的思想。全书均加以简要的注释和翻译。

本书以中华书局《新编诸子集成》本中清人王先谦《荀子集解》为底本,在注释、翻译过程中,参考了前人和时贤的大量集解、注释及翻译的著作,由于体例的限制,恕不一一注明。荀子其书,错讹难解之处颇多,脱误、不可读处时或有之,本书在注释和翻译过程中,参阅、斟酌了诸家之说,尽量择其善者而从之,个别窒碍难通之处,不敢强解,则阙如。《王制》篇由张玉亮执笔,由我修改润色。笔者学力有限,在注释和翻译方面也不可避免地会出现不当或错讹之处,凡此,尚祈读者批评指正。安小兰2015年12月劝学

此为《荀子》开篇之作,主旨在劝勉人努力学习。文章使用了大量比喻,说明后天努力和学习的重要性,指出学习贵在锲而不舍、长期积累,并且用心专一、无所旁顾。需要注意的是,荀子之学,以礼为归,他所论的“学”,并非我们今天所指的一般性学习的概念,而是指为士、为君子、为圣人之学。他特别强调学习之根本目的是为了积善成德,培养道德操守,涵育君子人格,所以他所说的学习方法就是诵读《诗》、《书》、《礼》、《乐》、《春秋》等儒家经典,并接近贤师益友。这也是贯穿在他全书中的一个观点。文章词藻丰富、比喻繁多,是《荀子》书中最脍炙人口的篇章。〔1〕〔2〕

君子曰:学不可以已。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3〕〔4〕〔5〕为之而寒于水。木直中绳,輮以为轮,其曲中规,虽有〔6〕槁暴,不复挺者,輮使之然也。故木受绳则直,金就砺则利〔7〕〔8〕〔9〕。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注释】

〔1〕青:靛青。

〔2〕蓝:植物名,其叶可制蓝色染料。

〔3〕中(zhònɡ):符合。绳:木匠用来测定直线的墨线。

〔4〕輮(róu):扭使屈曲。指用火烤使木材弯曲。轮:圆如车轮。

〔5〕规:量圆的工具。

〔6〕槁暴(pù):晒干,枯干。暴,太阳晒。

〔7〕金:金属。这里指用金属做成的刀或剑。砺:磨刀石。利:锋利。

〔8〕参:通“三”。这里指多。省:反省。

〔9〕知:同“智”。【译文】

君子说:学习是不能停止的。靛青从蓝草中提取,却比蓝草的颜色更青。冰由水凝结而成,却比水更寒冷。笔直的木材,合乎墨线的要求,如果把它煨烤,就可以弯成车轮,弯曲的程度能够合乎圆的标准了,这样即使再曝晒,木材也不会再变直,原因就在于被加工过了。所以,木材经过墨线量过才能取直,刀剑经过磨砺才能变得锋利。君子广泛地学习,每天多多反省自己,就会聪明智慧,行为没有过错了。〔1〕

故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谿,不知地之厚也;不〔2〕〔3〕闻先王之遗言,不知学问之大也。干、越、夷、貉之子,生而同声,长而异俗,教使之然也。《诗》曰:“嗟尔君子,无恒安息。〔4〕靖共尔位,好是正直。神之听之,介尔景福。”神莫大于化道,福莫长于无祸。【注释】

〔1〕谿(xī):山涧。

〔2〕先王:指上古帝王。

〔3〕干、越:春秋时的两个诸侯国,干国小,为吴国所灭。这里通指吴越地区。夷:古代对异族的称呼,多指东方民族。貉(mò):古代北方民族名。

〔4〕“嗟尔君子”六句:此处引诗出自《诗经·小雅·小明》。恒,常,总是。靖共尔位,谨守其职位。靖共,即“靖恭”,恭谨地奉守。介尔景福,帮助你获得大的福气。介,佐助,帮助。景,大。【译文】

所以,不登上高山,就不知道天有多高;不亲临深涧,就不知道地有多厚;不懂得先代帝王的遗教,就不知道学问有多么博大。吴国、越国、东夷、北貉之人,刚生下来啼哭的声音都是一样的,长大后风俗习惯却各不相同,就是教育使他们如此的。《诗经》上说:“唉,君子啊,不要老是想着安逸。恭谨地对待你的本职,爱好正直之道。神明听到这一切,就会赐给你巨大的幸福。”精神修养没有比受道的教化更大的,福分没有比无灾无祸更长远的。〔1〕

吾尝终日而思矣,不如须臾之所学也;吾尝跂而望矣,不如登高之博见也。登高而招,臂非加长也,而见者远;顺风而呼,声非〔2〕〔3〕〔4〕加疾也,而闻者彰。假舆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5〕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绝江河。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注释】

〔1〕跂(qí):踮起脚。

〔2〕疾:这里指声音洪大。

〔3〕彰:清楚。

〔4〕假:凭借,借用。舆马:车马。

〔5〕绝:渡过。【译文】

我曾经整天思索,却不如片刻学到的知识多;我曾经踮起脚远望,却不如登到高处看得广阔。登到高处招手,手臂并没有加长,远处的人却看得到;顺着风呼叫,声音并没有加大,闻者却听得很清楚。借助车马的人,并不是脚走得快,却可以到达千里之外;借助舟船的人,并不是水性特别好,却可以横渡江河。君子的天性跟一般人没什么不同,只是善于借助外物罢了。〔1〕〔2〕

南方有鸟焉,名曰蒙鸠,以羽为巢而编之以发,系之〔3〕苇、苕。风至苕折,卵破子死。巢非不完也,所系者然也。西方〔4〕〔5〕有木焉,名曰射干,茎长四寸,生于高山之上而临百仞之渊;〔6〕木茎非能长也,所立者然也。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7〕〔8〕〔9〕,与之俱黑。兰槐之根是为芷。其渐之滫,君子不近,庶人不服,其质非不美也,所渐者然也。故君子居必择乡,游必就士〔10〕〔11〕,所以防邪僻而近中正也。【注释】

〔1〕蒙鸠:即鹪鹩,体型很小,将自己的巢建在芦苇上。

〔2〕编之以发:用自己的羽毛编织而成。

〔3〕苇、苕(tiáo):皆植物名,属芦茅之类。

〔4〕射干:一种草,可入药。

〔5〕仞:古代八尺为一仞。

〔6〕蓬:一种草,秋天干枯后,随风飘飞,故又称飞蓬。

〔7〕涅:黑泥,黑色染料。

〔8〕兰槐:香草名,即白芷。

〔9〕其渐之滫(xiǔ):如果浸泡在臭水中。渐,浸泡,浸渍。滫,淘米水,指臭水。

〔10〕游:指外出交往。就:接近。士:有知识、有地位的人。

〔11〕中正:恰当、正确的东西。【译文】

南方有一种鸟,名叫蒙鸠,它用自己的羽毛做巢,又用毛发细细编织,将之系于芦苇之上。大风一来,芦秆折断,鸟蛋摔破了,幼鸟也死了。这并不是因为鸟巢做得不完美,而是它所依托的东西使它这样的。西方有一种草,名叫射干,它的干长四寸,生长在高山上,俯对着百丈深渊;之所以如此,不是因为它的干长,而是它所生长站立的地势高。飞蓬生长在大麻之中,不用扶持自然就能长直。白沙混杂在黑泥中,自然也会和它一起变黑。兰槐芳香的根叫白芷。如果用酸臭的脏水浸泡它,君子不愿意接近它,普通人也不愿意佩戴它,这并不是因为它的本质不美好,而是因为被脏水浸泡的结果。因此,君子定居时一定要选择乡邻,出游时一定要亲近有品学之士,用来防止沾染邪恶的东西、接近正确恰当的思想。〔1〕

物类之起,必有所始。荣辱之来,必象其德。肉腐出虫,鱼〔2〕〔3〕枯生蠹。怠慢忘身,祸灾乃作。强自取柱,柔自取束。邪秽〔4〕〔5〕在身,怨之所构。施薪若一,火就燥也;平地若一,水就湿〔6〕也。草木畴生,禽兽群焉,物各从其类也。是故质的张而弓矢至〔7〕焉,林木茂而斧斤至焉,树成阴而众鸟息焉,醯酸而蚋聚焉〔8〕〔9〕。故言有召祸也,行有招辱也,君子慎其所立乎!【注释】

〔1〕象:接近,相应。意思是为善可以获福,为恶则遇祸,祸福与品德相应。

〔2〕强自取柱:意思是太刚则折。柱,通“祝”,折断。

〔3〕束:束缚。

〔4〕构:集结,联结。

〔5〕施薪:布薪,把柴草放在地上。

〔6〕畴生:即同类相聚的意思。畴,俦,同类。

〔7〕质的:箭靶。的,箭靶的中心。张:张设。

〔8〕醯(xī):醋。蚋(ruì):蚊子。

〔9〕君子慎其所立:君子对自己的立足之处要慎重。【译文】

凡一种事物的兴起,一定有它的根源。荣耀和屈辱的到来,一定同一个人的思想品德有对应的关系。肉腐烂后就会生蛆,鱼枯死后就会生蛀,懈怠散漫,忘乎所以,灾祸就要发生了。刚强自取摧折,柔弱自取束缚。自己身上有邪恶污秽的东西,必然会招致怨恨。同样是柴草放在地上,火必然先烧那些干燥的;同样是平地,水必然往潮湿低洼处流。草和树长在一起,飞鸟和野兽总是同群,世间万物大都各从其类。箭靶树起来,弓箭才会射到那儿,林木长得茂盛,才会招来斧头的砍伐。树林成荫,鸟雀才会栖居其上。醋变质后蚊虫才会聚生其中。所以言语有时会招来祸患,行为有时会招致侮辱,君子于自立之所一定要慎重选择啊!

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积善成德,而神明

〔1〕〔2〕自得,圣心备焉。故不积跬步,无以致千里;不积小流,无〔3〕〔4〕以成江海。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锲〔5〕〔6〕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螾无爪牙之利,〔7〕筋骨之强,上食埃土,下饮黄泉,用心一也。蟹六跪而二螯,非〔8〕蛇鱓之穴无可寄托者,用心躁也。是故无冥冥之志者无昭昭之明〔9〕〔10〕,无惛惛之事者无赫赫之功。行衢道者不至,事两君者不容。〔11〕目不能两视而明,耳不能两听而聪。螣蛇无足而飞,鼫鼠五技〔12〕而穷。《诗》曰:“尸鸠在桑,其子七兮。淑人君子,其仪一〔13〕兮。其仪一兮,心如结兮。”故君子结于一也。【注释】

〔1〕神明:指无所不达有如神明般的境界。荀子论学,认为成圣在于积善,积善达到的最高境界就是神明之境。

〔2〕跬(kuǐ)步:半步,相当于今之一步。

〔3〕骐骥:骏马。

〔4〕十驾:十日之程。驾,马行一日,夜则休驾,故以一日为一驾。

〔5〕锲:和下文的“镂”都是刻的意思。木谓之“锲”,金谓之“镂”。

〔6〕螾(yǐn):蚯蚓。

〔7〕跪:足。螯:蟹头上的二爪,形似钳子。

〔8〕鱓:同“鳝”。

〔9〕冥冥:与下文的“惛惛(hūn)”皆指专一、精诚之貌。

〔10〕衢道:歧路。

〔11〕螣(ténɡ)蛇:古代传说中一种能穿云驾雾的蛇。

〔12〕鼫(shí)鼠:一种危害农作物的老鼠。五技:谓能飞不能过屋,能缘不能穷木,能游不能渡谷,能穴不能掩身,能走不能先人。

〔13〕“尸鸠在桑”六句:此处引诗出自《诗经·曹风·尸鸠》。传说尸鸠养育幼子,喂食时早上从上而下,傍晚从下而上,平均如一。用尸鸠起兴,表示君子执义当如尸鸠待七子如一,如一则用心坚固。尸鸠,布谷鸟。淑人,善人。结,凝结不变。【译文】

土堆积起来成了高山,风雨就从这里兴起;水流汇积成为深渊,蛟龙就从这儿诞生;积累善行养成高尚的品德,自然就会达到最高的智慧,具备圣人的精神境界。所以不积累一步半步的行程,就没有办法到达千里之远;不积累细小的流水,就没有办法汇成江河大海。千里马再快,一跃也不超过十步;劣马十天却能走得很远,它的功劳就在于不停地走。刻一下就停下来,腐烂的木头也不能断;坚持不断地刻下去,金石也能雕成形。蚯蚓没有锐利的爪子和牙齿、强健的筋骨,却上能吃到泥土,下能喝到黄泉,原因就在于它用心专一。螃蟹有六只脚,两只大钳子,离开了蛇、鳝的洞穴却无处存身,就是因为它用心浮躁不专一。因此没有专一精诚的精神,就没有清明的智慧;没有坚定不移的行为,就不会有巨大的成就。彷徨于歧路的人到达不了目的地,同时事奉两个君主的人,会被两者不容。眼睛不能同时看清楚两样东西,耳朵不能同时听清楚两种声音。螣蛇没有脚但却能飞,鼫鼠有五种生存技能却常常处于穷境。《诗经》上说:“布谷鸟在桑树上筑巢,公平如一地养育它的七只幼鸟。善良的君子们,他们的行为仪态多么坚定专一。坚定专一不偏邪,思想才会如磐石坚。”所以君子要坚定专一啊。〔1〕〔2〕

昔者瓠巴鼓瑟而流鱼出听,伯牙鼓琴而六马仰秣。故声〔3〕无小而不闻,行无隐而不形。玉在山而草木润,渊生珠而崖不枯。为善不积邪,安有不闻者乎?【注释】

〔1〕瓠(hù)巴:与下文的“伯牙”皆是古代传说中善鼓琴瑟者。流鱼:《大戴礼记》作“沉鱼”。

〔2〕六马:天子辂车之马。仰秣:形容马仰首而听之状。

〔3〕隐:隐蔽。形:有形可见。【译文】

过去瓠巴鼓瑟,水中的鱼也会浮到水面来听;伯牙鼓琴,六马仰首而听。所以声音不会因为小而不被听见,行为不会因为隐蔽而不被看见。山里有玉,连草木都会润泽;深渊有珠,连崖岸都不会干枯。为善而不积的人有,若积善,哪里有不为人知的道理?〔1〕〔2〕

学恶乎始?恶乎终?曰:其数则始乎诵经,终乎读礼;〔3〕其义则始乎为士,终乎为圣人。真积力久则入,学至乎没而后止〔4〕也。故学数有终,若其义则不可须臾舍也。为之,人也;舍之,〔5〕禽兽也。故《书》者,政事之纪也;《诗》者,中声之所止也;〔6〕〔7〕《礼》者,法之大分,类之纲纪也;故学至乎《礼》而止矣!〔8〕夫是之谓道德之极。《礼》之敬文也,《乐》之中和也,《诗》、《书》之博也,《春秋》之微也,在天地之间者毕矣。【注释】

〔1〕恶(wū):何处,哪里。

〔2〕数:数术,即方法、办法。经:指儒家经典,即《诗》、《书》、《礼》、《乐》、《易》、《春秋》。

〔3〕义:意义。与上文的“数”相对为义。士:志道之士。荀书中每以士、君子、圣人为三等。

〔4〕没:通“殁”,死。

〔5〕中声:中和之声。《诗》本是入乐的,故有“中声”之说。止:犹言极也。

〔6〕大分:大要,要领。

〔7〕纲纪:事物之纲要。

〔8〕文:文明,礼仪。所谓“周旋揖让之节,车服等级之文”。【译文】

学习从哪里开始?在哪里结束?答曰:学习的方法,应当以诵读经文为起始,以研究礼法为目的。学习的意义,以做有志之士为起始,以成为圣人为目标。果真能持久努力不懈就能深入进去,一直到身死才可以停止学习。所以从学习方法上说,诵读经典,是可以中止的,但从学习的意义上说,求为圣人的追求,是片刻都不能停止的。努力学习,就是人;放弃学习,就是禽兽了。《书》是记载古代政治事迹的,《诗》是中和之声的极致,《礼》是法律的根本,是万事万物的纲要。所以学习到了《礼》就达到了最终目的,可称是道德之极境啊!《礼》之敬重文明礼仪,《乐》之中和,《诗》、《书》之广博,《春秋》之精微,将天地间所有的道理都包括进去了。〔1〕〔2〕

君子之学也,入乎耳,箸乎心,布乎四体,形乎动静。端而言,蠕而动,一可以为法则。小人之学也,入乎耳,出乎口。口耳之间则四寸耳,曷足以美七尺之躯哉!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3〕人。君子之学也,以美其身;小人之学也,以为禽犊。故不问而〔4〕〔5〕告谓之傲,问一而告二谓之囋。傲,非也;囋,非也;君子〔6〕如向矣。【注释】

〔1〕君子:有德、精进之人。在荀子书中,君子常常与小人相对而言。小人指无德而见利忘义之人。

〔2〕箸(zhù):刻。指心中领会得十分深刻。

〔3〕禽犊:赠献之物。这里比喻卖弄。

〔4〕傲:急躁。

〔5〕囋(zá):多言,语声繁碎的样子。

〔6〕向:通“响”,回响。即所谓“善待问者如撞钟,小叩小鸣,大叩大鸣,不叩不鸣”。【译文】

君子为学,听在耳里,记在心上,外散于身体仪态之中,而表现于一举一动之间。即使是极细小的一言一行,都可以作为人的楷模。小人为学,从耳朵里进,从嘴巴里出,口耳之间不过才四寸,怎么能够对七尺之躯有补益呢!古代的人学习是为了修养自身,现在的人学习则是为了获取其他东西。君子学习,是为了完善身心;小人学习,只是想用所学的东西向他人显示。所以别人不问,你告诉了他,这是急躁,问一而告二,这是啰嗦。急躁是不对的,啰嗦也是不对的。君子当如钟的回响,问什么答什么。〔1〕〔2〕

学莫便乎近其人。《礼》、《乐》法而不说,《诗》、《书》〔3〕〔4〕〔5〕故而不切,《春秋》约而不速。方其人之习君子之说,则〔6〕〔7〕尊以遍矣,周于世矣。故曰:学莫便乎近其人。【注释】

〔1〕其人:指通经之士,贤师。

〔2〕不说:没有说明、解说。

〔3〕故:过去的典故、事情。不切:不切合于时世。

〔4〕《春秋》约而不速:《春秋》文辞简约,褒贬难明,所以不能速解。

〔5〕方:效仿。习:讲习,积贯。

〔6〕尊以遍:养成崇高的品格,得到全面的知识。

〔7〕周:周到,通达。【译文】

为学,没有比亲近贤师更简便的了。《礼》、《乐》有大法但没有详细的解说,《诗》、《书》记载了古代的故实,而未必切于实用,《春秋》文辞简约,意旨遥深而难以速解。效仿贤师而聆听学习君子的学说,就能养成崇高的品格,得到诸经之传,而合于世用。所以说:学习没有比接近贤师更简便的了。〔1〕

学之经莫速乎好其人,隆礼次之。上不能好其人,下不能隆〔2〕礼,安特将学杂识志,顺《诗》、《书》而已耳,则末世穷年,不〔3〕免为陋儒而已。将原先王,本仁义,则礼正其经纬蹊径也。若挈〔4〕〔5〕裘领,诎五指而顿之,顺者不可胜数也。不道礼宪,以《诗》、《书》为之,譬之犹以指测河也,以戈舂黍也,以锥餐壶也〔6〕〔7〕,不可以得之矣。故隆礼,虽未明,法士也;不隆礼,虽察〔8〕〔9〕辩,散儒也。【注释】

〔1〕经:通“径”,道也。

〔2〕安:此处解作“则”。特:但也。杂:指杂记之书、百家之说。识志:都是记的意思。

〔3〕经纬蹊径:纵横道路。

〔4〕诎:同“屈”。顿:抖动而使整齐。

〔5〕道:由。礼宪:礼法。

〔6〕壶:古代储饭的器皿。

〔7〕法士:守礼法之士。

〔8〕察辩:明察善辩。

〔9〕散儒:不守礼法的儒士。【译文】

为学的要道,没有比亲近贤师更直接快速的了,其次才是遵守礼法。如果不能师法有道君子,又不能尊崇礼法,而只是学习、杂记百家之说,记诵一些《诗》、《书》的条文,那么就算学到老,也不免只是浅薄之陋儒而已。如果能溯源先王之道,推究仁义之本,那么学习礼就是其正途了。这就好像用手握住皮衣的领子,用力抖动,皮衣的毛自然都顺了。若不由礼法,而只致力于《诗》、《书》,就无异于用手指测河,用戈戟舂米,用锥子进食,是不可能达到目的的。所以,尊崇礼法,即使不十分明察善辩,也不失为守法之士;不尊崇礼法,即使聪明善辩,终究也是不守礼法的儒士。〔1〕

问楛者勿告也,告楛者勿问也,说楛者勿听也,有争气者勿与辩也。故必由其道至,然后接之,非其道则避之。故礼恭而后可与〔2〕言道之方;辞顺而后可与言道之理;色从而后可与言道之致。故未可与言而言谓之傲,可与言而不言谓之隐,不观气色而言谓之瞽〔3〕。故君子不傲,不隐,不瞽,谨顺其身。《诗》曰:“匪交匪舒,〔4〕天子所予。”此之谓也。【注释】

〔1〕楛(kǔ):恶也。荀子这里说的“恶”指的是与礼无关者。

〔2〕方:术,方法。

〔3〕瞽(ɡǔ):盲人。

〔4〕“匪交匪舒”两句:此引诗出自《诗经·小雅·采菽》,为天子答诸侯诗。匪,非。交,急迫。舒,缓慢。【译文】

凡所问非关礼者,不必告诉他。所告非关礼者,不要再去多问。有人说到与礼无关的事,也不必听。有意气求胜而无益者,不要同他辩论。所以抱着求道之心而来的,才能与之交往,不是为求道的就回避他。礼貌谦恭的,才可以告诉他达道的方法;言辞和顺的,才可以告诉他道的理论;脸色表现出从善之诚意的,才可以和他谈道的极致。不可以和他说却和他说叫急躁,可以同他说却不同他说叫隐瞒,不看脸色而说叫盲目。所以君子不急躁、不隐瞒、不盲目,顺其人之可与言否,小心谨慎地言说。《诗经》说:“不急迫,不缓慢,就会受到天子的赏赐。”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百发失一,不足谓善射。千里跬步不至,不足谓善御。伦类不通,〔1〕仁义不一,不足谓善学。学也者,固学一之也。一出焉,一入焉,〔2〕〔3〕涂巷之人也。其善者少,不善者多,桀、纣、盗跖也。全之尽之,然后学者也。君子知夫不全不粹之不足以为美也,故诵数以贯〔4〕之,思索以通之,为其人以处之,除其害者以持养之,使目非是无欲见也,使耳非是无欲闻也,使口非是无欲言也,使心非是无欲虑也。及至其致好之也,目好之五色,耳好之五声,口好之五味,心利〔5〕之有天下。是故权利不能倾也,群众不能移也,天下不能荡也。〔6〕生乎由是,死乎由是,夫是之谓德操。德操然后能定,能定然后〔7〕能应。能定能应,夫是之谓成人。天见其明,地见其光,君子贵其全也。【注释】

〔1〕一:纯一,专一。

〔2〕涂:同“途”,道路。

〔3〕桀:夏朝最后一个君主。纣:商朝最后一个君主。都是荒淫无道之主。跖(zhí):传说春秋末年的一个大盗。

〔4〕诵数:诵说。这里指只能诵说其文,不能通知其义。

〔5〕“目好之五色”四句:这几句中的“之”都作“于”解,表示胜于的意思。

〔6〕德操:守道不变之情操。

〔7〕成人:即前文所言“全之尽之”之学者。【译文】

射一百支箭,有一支没射中就不能叫善射。驾车行千里,而差半步不到,就不能叫善御。学者为学,而不能尽知其伦类,不能专一于仁义,就不能叫善学。学,就是求其专一。一会儿出、一会儿进,那就不过是一般人了。从善者少,从不善者多,就是桀、纣、盗跖之流了。完全、彻底地学善,才可以称得上是学者。君子知道不全不纯不足以为美,所以诵说经典,以求贯穿其大义,研读思索以求其精旨,设身处地,以古人所做的事情为楷模,而求其所处之法,根除一切害道之事,以保持学之所得。使眼睛非所学不想看,耳朵非所学不想听,嘴巴非所学不想说,心非所学不愿意想。等到喜爱到顶点的时候,耳不好五声,所好远甚于五声,眼不好五色,所好远甚于五色,口不好五味,所好远甚于五味,心中所好,则远甚于拥有天下。因此权力和利益不能打动他,众人不能改变他,天下之大也不足以动摇他的心志。生执于此,死由于此,这就叫道德操守。有德操就有定力,有定力才能应变外来事物。内有定,外有应,才可称为全人。天之所贵在其大,地之所贵在其广,君子所贵就在其全啊。修身

这是一篇专门论述修身之道,即如何进行道德修养以及最后所达到境界的文章。

文章首先指出,修身养性是一件关系到个人安危、国家存亡的大事。然后指出,君子有所谓“遍善之度”,即无往而不善之道,用此可治气养心,可修身自强,其功堪称重大。这“遍善之度”就是礼。在谈到具体的修养方法时,文章指出修身养心之术,“莫径由礼,莫要得师,莫神一好”,强调了礼的正身作用与师的正礼作用在修身中的重要地位,以及坚持不懈、用心专一的重要性。最后指出,具备了道德修养的人,就能够做到骄富贵、重道义、轻王公,走遍天下而受人尊敬,并获得上天的福佑。〔1〕〔2〕

见善,修然必以自存也;见不善,愀然必以自省也。善〔3〕〔4〕在身,介然必以自好也;不善在身,菑然必以自恶也。故非〔5〕我而当者,吾师也;是我而当者,吾友也;谄谀我者,吾贼也。故君子隆师而亲友,以致恶其贼。好善无厌,受谏而能诫,虽欲无进,得乎哉!小人反是,致乱而恶人之非己也,致不肖而欲人之贤己也,心如虎狼、行如禽兽而又恶人之贼己也。谄谀者亲,谏争者疏,修正为笑,至忠为贼,虽欲无灭亡,得乎哉!《诗》曰:“噏噏呰呰,亦〔6〕孔之哀。谋之其臧,则具是违;谋之不臧,则具是依。”此之谓也。【注释】

〔1〕修然:整饬的样子。存:察,审查。

〔2〕愀(qiǎo)然:忧惧的样子。

〔3〕介然:坚固的样子。

〔4〕菑然:意思是如同有灾害在身。菑,同“灾”。

〔5〕贼:害。

〔6〕“噏噏(xī)呰呰(zǐ)”六句:此诗引自《诗经·小雅·小旻》。噏噏,附和的样子。呰呰,诋毁、诽谤的样子。呰,同“訾”。孔,很,十分。臧(zānɡ),好,善。具,俱,都。【译文】

见有善行,一定要恭谨自查,自己是否也有此善行;见到不善的行为,一定要惊心警惕,反省自己是否也有此不善。自己身上的善,一定要固守;身上的不善,一定要畏恶它如同灾祸。所以批评我而所言恰当的人,是我的老师;赞誉我而所言恰当的人,是我的朋友;献媚阿谀我的人,是害我的谗贼。所以君子尊崇老师而亲近朋友,对于谗贼则深恶痛绝。爱好善而永不知足,听到规谏而能戒惕,即使想不长进也做不到啊!小人正好相反,极为悖乱而厌恶别人批评自己,极为不肖却希望别人认为他贤能,心像虎狼一样,行如禽兽一般,却厌恶别人视他为谗贼。亲近阿谀奉承之辈,疏远直言相谏者,把修正规劝的行为视为讥笑,把直谏忠诚的人视为谗贼,这样的人想不灭亡也做不到啊!《诗经》说:“同那些阿谀之徒一拍即合,对那些谏诤者厌恶诋毁,这是多么可悲啊!好的意见统统不听,不好的意见却全部听从。”说的就是这种人。〔1〕〔2〕

扁善之度,以治气养生则后彭祖;以修身自名则配尧、〔3〕禹。宜于时通,利以处穷,礼信是也。凡用血气、志意、知虑,〔4〕由礼则治通,不由礼则勃乱提僈;食饮、衣服、居处、动静,由〔5〕〔6〕礼则和节,不由礼则触陷生疾;容貌、态度、进退、趋行,〔7〕由礼则雅,不由礼则夷固僻违、庸众而野。故人无礼则不生,事无礼则不成,国家无礼则不宁。《诗》曰:“礼仪卒度,笑语卒获〔8〕。”此之谓也。【注释】

〔1〕扁善:无往而不善的法则。扁,通“遍”。度:道。

〔2〕后:这里是追随的意思。彭祖:传说中的老寿星,年八百岁。

〔3〕穷:困境。

〔4〕勃乱:昏乱。勃,通“悖”。提僈:松弛缓慢。

〔5〕由:遵循。和节:合适,协调。

〔6〕触陷生疾:意思是一举一动都会发生毛病。

〔7〕夷固:傲慢。僻违:偏邪不正。

〔8〕“礼仪卒度”两句:此诗引自《诗经·小雅·楚茨》。卒,尽,完全。获,得当。【译文】

君子有无往而不善之道,用它来治气养生,则寿命可追随彭祖;用它来修养品德,那名声就可同尧、禹相比。既适宜于通达之时,也适宜于窘困之时的,只有礼和信。大凡血气、志意、思虑,依礼就和谐通畅,不依礼则悖乱弛怠;饮食起居、言谈举止,依礼行事就得体合适,不依礼则一举一动都会发生毛病。容貌、仪态、进退、疾走、慢行,有礼就雍容儒雅,无礼则倨傲偏邪、庸俗粗野。所以人不守礼就没法生存,做事没有礼就不能成功,国家没有礼则不安宁。《诗经》说:“礼仪如果完全合乎法度,言谈笑语就会得当。”说的就是这个意思。〔1〕

以善先人者谓之教,以善和人者谓之顺;以不善先人者谓之〔2〕谄,以不善和人者谓之谀。是是、非非谓之知,非是、是非谓之〔3〕愚。伤良曰谗,害良曰贼。是谓是,非谓非曰直。窃货曰盗,匿〔4〕〔5〕行曰诈,易言曰诞,趣舍无定谓之无常,保利弃义谓之至〔6〕〔7〕贼。多闻曰博,少闻曰浅;多见曰闲,少见曰陋。难进曰偍,〔8〕易忘曰漏。少而理曰治,多而乱曰秏。【注释】

〔1〕和:附和,响应。

〔2〕是是、非非:意思是能辨别是非。是,正确的。非,错误的。这里的第一个“是”和“非”作动词用,表示肯定和否定的意思。

〔3〕谗:用言语陷害人、攻击人。

〔4〕易言:轻易说话,说话轻率。

〔5〕趣舍:取舍。趣,通“取”。

〔6〕闲:娴雅。

〔7〕偍(tí):迟缓。

〔8〕秏(mào):通“眊”,昏乱。【译文】

用善引导人的是教诲,用善响应人的是和顺;用不善引导人的是谄佞,用不善附和人的是阿谀。能辨别正确的为正确、错误的为错误叫做明智,认正确的为错误、错误的为正确叫做愚昧。伤害好人叫做陷害,陷害好人叫做奸贼。坚持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是正直。偷东西的是盗贼,隐瞒自己行为的是欺诈,轻率乱言的是放诞。取舍没有定准的叫做无常,为了利益放弃道义的叫做至贼。多闻者为广博,少闻者为浅陋;多见者则娴雅,少见者则孤陋。进展艰难叫做迟缓,容易忘记叫做疏漏。遇事能举其要而有条理叫做治,多而杂乱叫做秏。〔1〕

治气养心之术:血气刚强,则柔之以调和;知虑渐深,则一〔2〕〔3〕〔4〕〔5〕之以易良;勇胆猛戾,则辅之以道顺;齐给便利,则〔6〕〔7〕节之以动止;狭隘褊小,则廓之以广大;卑湿、重迟、贪利〔8〕〔9〕〔10〕,则抗之以高志;庸众驽散,则劫之以师友;怠慢僄弃〔11〕〔12〕〔13〕,则炤之以祸灾;愚款端悫,则合之以礼乐,通之以〔14〕思索。凡治气养心之术,莫径由礼,莫要得师,莫神一好。夫是之谓治气养心之术也。【注释】

〔1〕调和:调试和平。

〔2〕易良:平易温良。

〔3〕猛戾:乖戾,乖张。

〔4〕道顺:导训。道,引导。顺,通“训”。

〔5〕齐给便利:都是快捷、不慎重的意思。

〔6〕褊(biǎn)小:心胸狭小。

〔7〕廓:开阔。

〔8〕卑湿:志意卑下。重迟:迟缓。

〔9〕抗:举。

〔10〕劫:夺去。指用师友去其旧性。

〔11〕僄(piào):轻薄。弃:自暴自弃。

〔12〕炤:同“照”,明显告之的意思。

〔13〕愚款:单纯朴实。款,诚款。端悫(què):端正朴实。悫,朴实,谨慎。

〔14〕一:并一不二。在荀子的思想中,“一”通常指专一好礼,认为专一好礼则可以通于神明,达到神化之境。【译文】

调理性情、修养身心的办法是:血气刚强的人,就用心平气和来调和他;思虑过于深沉复杂的人,就用平易温良来和谐他;性情勇猛暴躁的人,就开导他,使其驯顺;行动快捷急遽的人,就用恰当的举止节制他;气量狭隘的人,就用开阔的思想扩大他;志向卑下、思想迟钝、贪图小利的人,就用高远的志向提升他;低劣平庸不成材的人,就用良师益友帮助他;懒散轻浮、自暴自弃的人,就用祸福之事来告诫他;过分朴实单纯的人,就用礼乐来润色他。大凡调理性情、修养身心,最直接的途径是按照礼去做,最关键的是得到好的老师,最能发生神妙作用的是专心致志。这就是调理性情、修养身心的办法了。〔1〕

志意修则骄富贵,道义重则轻王公,内省而外物轻矣。传曰〔2〕:“君子役物,小人役于物。”此之谓矣。身劳而心安,为之;利〔3〕〔4〕少而义多,为之。事乱君而通,不如事穷君而顺焉。故良农〔5〕不为水旱不耕,良贾不为折阅不市,士君子不为贫穷怠乎道。【注释】

〔1〕志意:志向。修:荀子书中常用语,表示修正、修炼、美好。

〔2〕传:古书所传之言。先秦典籍中常用“传曰”表示引用古代的话。

〔3〕乱君:大国暴乱之君。

〔4〕穷君:小国窘迫之君。顺:顺利。这里指顺行道义。

〔5〕折阅:亏损出售。折,亏损。阅,卖。【译文】

志意修炼就会傲视富贵,崇尚道义就会藐视王侯,自思无所愧疚就不会为外物所动。古书上说:“君子役使外物,小人为外物所支配。”说的就是这个意思。身体虽然辛苦但心安理得,就去做;利益少而多合乎道义,就去做;侍奉上国暴君而显达,不如侍奉能顺道而行的窘迫小国之君。所以好的农夫不会因为洪涝、干旱之灾而不耕田,好的商人不会因为亏损而不做生意,士君子不会因为贫穷而懈怠于道。〔1〕〔2〕

体恭敬而心忠信,术礼义而情爱人,横行天下,虽困四〔3〕夷,人莫不贵。劳苦之事则争先,饶乐之事则能让,端悫诚信,〔4〕拘守而详,横行天下,虽困四夷,人莫不任。体倨固而心势诈〔5〕〔6〕,术顺、墨而精杂污,横行天下,虽达四方,人莫不贱。劳〔7〕〔8〕苦之事则偷儒转脱,饶乐之事则佞兑而不曲,辟违而不悫〔9〕〔10〕,程役而不录,横行天下,虽达四方,人莫不弃。【注释】

〔1〕术:法,遵行。爱人:仁爱。人,通“仁”。

〔2〕横行:广行。

〔3〕饶乐:富足,享乐。

〔4〕拘守而详:谨守法度、明察事理。

〔5〕倨:傲。固:固陋。

〔6〕顺、墨:当作“慎、墨”。慎,慎到,战国思想家,其学说本黄老、归刑名,“尚法”、“重势”。墨,墨翟,战国墨家学说创始人,提倡节俭。精:当作“情”,性情。杂污:肮脏。这里指非礼义之言。

〔7〕偷儒:苟且懒惰怕事。偷,偷懒。儒,懦弱。转脱:婉转推脱。

〔8〕佞兑:口才捷利。兑,通“锐”,行动快、疾。不曲:直取之,指毫不谦让。

〔9〕辟违:邪恶。辟,邪僻。

〔10〕程役:通“逞欲”。录:通“逮”,谨慎。【译文】

体貌恭敬而内心忠信,遵循礼义而内心仁爱,那么走遍天下,即使不受重用而困于四夷之地,人们也没有不敬重他的。劳累辛苦的事则抢先去做,安逸享乐的事则让给别人,端正朴实、诚实守信,谨守法度、明察事理,那么走遍天下,即使遭受穷困到了四夷之地,也不会没有人任用他。体貌倨傲而内心权诈,遵循慎到、墨子的学说而内心杂乱污浊,那么走遍天下,即使到处通达,人们也没有不轻视他的。劳苦的事就懒惰推脱,享乐的事就身手敏捷毫不谦让,僻邪而无诚信,一味追求自己的私欲而不知谨慎,那么走遍天下,即使到处通达,人们也没有不鄙弃他的。〔1〕〔2〕〔3〕〔4〕

行而供翼,非渍淖也;行而俯项,非击戾也;偶〔5〕视而先俯,非恐惧也。然夫士欲独修其身,不以得罪于比俗之人〔6〕也。【注释】

〔1〕供:通“恭”,恭敬。翼:敬。

〔2〕渍淖(nào):陷在烂泥里。淖,烂泥。

〔3〕俯项:低头。

〔4〕击戾:碰撞着东西。

〔5〕偶视:两人同视,对视。

〔6〕比俗之人:普通人。【译文】

行走时恭敬小心,不是因为害怕陷在烂泥里;走路时低头,不是因为害怕撞上东西;两人对视,先俯身行礼,并不是惧怕对方。这乃是因为君子想要修养自身的品德,不想因为这个得罪于世俗之人。

夫骥一日而千里,驽马十驾则亦及之矣。将以穷无穷逐无极与?〔1〕其折骨绝筋,终身不可以相及也;将有所止之,则千里虽远,亦〔2〕或迟或速、或先或后,胡为乎其不可以相及也?不识步道者,将〔3〕以穷无穷逐无极与?意亦有所止之与?夫“坚白”、“同异”、“有〔4〕厚无厚”之察,非不察也,然而君子不辩,止之也。倚魁之行〔5〕〔6〕,非不难也,然而君子不行,止之也。故学曰:“迟彼止而待〔7〕我,我行而就之,则亦或迟、或速、或先、或后,胡为乎其不可〔8〕以同至也?”故跬步而不休,跛鳖千里;累土而不辍,丘山崇成。〔9〕〔10〕厌其源,开其渎,江河可竭;一进一退,一左一右,六骥不〔11〕致。彼人之才性之相县也,岂若跛鳖之与六骥足哉?然而跛鳖致之,六骥不致,是无它故焉,或为之,或不为尔!道虽迩,不行不〔12〕至;事虽小,不为不成。其为人也多暇日者,其出入不远矣〔13〕。【注释】

〔1〕止:终点,目的,止境。在儒家经典中,“止”字有特别的含义,指全身心专注追求的目标,比如射箭,其所射的箭靶就是“止”。所谓“止于至善”、“学之止”等都可从这一意义上理解。

〔2〕步道:道路。

〔3〕意:通“抑”,抑或。

〔4〕坚白、同异:指战国名家惠施、公孙龙的学说,有坚石非石,白马非马,同者异、异者同等命题。有厚无厚:也是惠施的理论,讲空间上的无限性问题。一说这是春秋邓析提出的一个命题。

〔5〕倚魁:怪诞骇俗之行。倚,读作“奇”。魁,大。

〔6〕学曰:学者相传之言。

〔7〕迟彼止而待我:此处疑有脱文,姑且遵一般看法进行解释。迟,待。

〔8〕崇:通“终”,最终。

〔9〕厌:塞。

〔10〕渎:沟渠。

〔11〕县:同“悬”,悬殊。

〔12〕多暇日:指怠惰。

〔13〕出入:意思难通,依王念孙解作“出人”。【译文】

良马一天走一千里的路程,劣马走十天也能达到。想要走完无穷之路,追逐没有终点的所在吗?这样的话,即使走到骨折筋断,一辈子也无法到达;如果有止境有目的,那么千里虽远,也只是或慢或快,或前或后的问题,怎么可能走不到呢?不认识道路的人,是去走那无穷之路,追逐没有终点的所在呢?还是有所止境?“坚白”、“同异”、“有厚无厚”的辩说,不能说不精察,然而君子不去争论,因为君子有自己追求的目标。怪诞骇俗的行为,不是不难做,但是君子不做,因为君子有自己追求的目标。所以古语相传,学习好比行路。得路之人,在前面等着我,我便努力地追赶上去,那么或早或晚、或先或后,怎么会不到达同一个地方呢?所以一步一步不停地走,即使是跛足的鳖,也可以抵达千里;一层一层积累不停,平地最终也能变山丘。堵塞住源头,开通沟渠,江河也会枯竭。一会儿前进,一会儿后退,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六骥也到达不了远处。人和人之间才性的差异,哪里会有跛鳖和六骥的差异那么大!然而跛鳖能够到达,六骥不能到达,这并没有其他的原因,只是因为有的做,有的不做啊!道路虽近,不走就不可能到达;事情虽小,不做就不会成功。那些整日游手好闲的人,他的成就就不会超出常人多远了。〔1〕〔2〕

好法而行,士也;笃志而体,君子也;齐明而不竭〔3〕〔4〕,圣人也。人无法,则伥伥然;有法而无志其义,则渠渠然〔5〕〔6〕〔7〕;依乎法而又深其类,然后温温然。【注释】

〔1〕法:礼法。

〔2〕笃:坚定。体:实行。

〔3〕齐明:这里指智虑敏捷。

〔4〕伥伥然:无所适从的样子。

〔5〕渠渠然:无守、局促不安的样子。

〔6〕深:深知。类:统类,指能按礼法去类推、掌握各种事物。

〔7〕温温然:润泽之貌。这里指优游不迫。【译文】

爱好礼法而能依其行事的,是士;志向坚定而能身体力行的,是君子;智虑敏捷而不枯竭的,则是圣人。人没有礼法,则无所适从;有法而不知其深义,则茫然无所遵从;依据礼法,又能深明其统类,然后才能优游不迫啊。

礼者,所以正身也;师者,所以正礼也。无礼,何以正身?无师,〔1〕吾安知礼之为是也?礼然而然,则是情安礼也;师云而云,则是知若师也。情安礼,知若师,则是圣人也。故非礼,是无法也;非师,是无师也。不是师法而好自用,譬之是犹以盲辨色,以聋辨声也,舍〔2〕乱妄无为也。故学也者,礼法也。夫师,以身为正仪而贵自安者〔3〕〔4〕也。《诗》云:“不识不知,顺帝之则。”此之谓也。【注释】

〔1〕情安礼:意思是,好像天性所安,不是后天学的。

〔2〕舍:除了。乱妄:悖乱狂妄。

〔3〕正仪:正确的标准,即典范、表率。自安:自己安心于此。

〔4〕“不识不知”两句:此处引诗见于《诗经·大雅·皇矣》。帝,老天。【译文】

礼,是用来端正身心的;老师,是用来端正礼法的。没有礼,用什么来修正自己的行为?没有老师,我怎么知道礼是这样的?礼是怎样规定的就怎样做,这就是天性安于礼;老师怎样说就怎样做,这就是智慧同老师一样。能做到情安于礼,智慧如同老师,这就是圣人。所以,违背礼,就是不以法度为法度;违背老师,就是不以老师为老师。不遵照师法的教导和规定去做,而喜欢自行其是,这就好像让瞎子辨别颜色,让聋子辨别声音,除了悖乱狂妄之事,干不出别的了。所以学习的根本之处,在于礼法。至于老师,则是以其言行来给人们做表率的,最为可贵的是教人们安心这样去做。《诗经》上说:“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然而它是符合老天的自然法则的。”说的就是这个意思。〔1〕〔2〕

端悫顺弟,则可谓善少者矣;加好学逊敏焉,则有钧无〔3〕上,可以为君子者矣。偷儒惮事,无廉耻而嗜乎饮食,则可谓恶〔4〕〔5〕少者矣;加惕悍而不顺,险贼而不弟焉,则可谓不详少者矣,〔6〕〔7〕虽陷刑戮可也。老老而壮者归焉,不穷穷而通者积焉,行乎〔8〕冥冥而施乎无报,而贤不肖一焉。人有此三行,虽有大过,天其不遂乎!【注释】

〔1〕顺弟:逊顺孝悌,尊敬长者。顺,依顺。弟,同“悌”。

〔2〕逊敏:谦逊敏捷。

〔3〕钧:通“均”,相等。

〔4〕惕悍:放荡凶悍。惕,同“荡”。

〔5〕详:通“祥”,吉利。

〔6〕老老:以老者之礼敬老。

〔7〕穷穷:逼迫穷境之人。这里的第一个“老”、“穷”都做动词用。通:贤能的人。

〔8〕行乎冥冥:意思是行事不务求人知。【译文】

端正朴实,尊重长者,可说是好青年啊;如果再加以谦虚勤学,那就只有与他平等的人,而没有能超过他的人了,他就可以成为君子了。怠惰苟且,胆小怕事,没有廉耻而又好吃懒做,可说是坏青年了;加之放荡凶悍不逊顺,阴险害人而不尊敬长者,那就是不吉利的人了,即使遭到刑罚杀戮也是应该的。尊敬长者,壮年人就会归附他;不轻视逼迫处境窘迫的人,那么贤能的人都会聚集过来;做了好事不求人知,对人施恩也不求报答,这样无论是贤人还是不肖之徒都会慕名而来亲附他。人有以上三种品行,纵是遇上大祸,老天爷也不会让他陷于祸患。〔1〕

君子之求利也略,其远害也早,其避辱也惧,其行道理也勇。〔2〕君子贫穷而志广,富贵而体恭,安燕而血气不惰,劳倦而容貌不〔3〕〔4〕枯,怒不过夺,喜不过予。君子贫穷而志广,隆仁也;富贵〔5〕〔6〕而体恭,杀势也;安燕而血气不衰,柬理也;劳倦而容貌不〔7〕〔8〕枯,好文也;怒不过夺,喜不过予,是法胜私也。《书》曰:〔9〕“无有作好,遵王之道。无有作恶,遵王之路。”此言君子之能以公义胜私欲也。【注释】

〔1〕略:疏略,不斤斤计较。

〔2〕安燕:安闲,闲居。

〔3〕倦:疲劳,疲倦。枯:通“楛”,苟且,随便。

〔4〕隆:尊重。

〔5〕杀(shài)势:不以势欺人。杀,减弱。

〔6〕柬:挑选,选择。理:礼。

〔7〕好文:指注重礼仪。文,原文作“交”,因形近而误,依上下文义改,礼仪,文明。

〔8〕《书》:指《尚书》。

〔9〕“无有作好”四句:此处所引见《尚书·洪范》。作好,个人的喜好。作恶,个人的憎恶。道,路。这里指先王制定的礼仪。【译文】

君子对于谋求私利很不在意,对于祸害早早远离,对于耻辱警惕而回避,对于道义所在,又用勇毅去担当。君子贫穷却志向广大,富贵却恭敬有礼,安闲的时候血气不懈怠,劳倦的时候容色不轻慢随便,发怒的时候不过分处罚,高兴的时候不过分赏赐。贫穷而志向广大,是因为尊崇仁爱;富贵而恭敬有礼,是不以势骄人;安闲的时候血气不懈怠,是按照礼仪所宜去做;劳倦的时候容色不轻慢随便,是注重礼仪;生气的时候不过分处罚,高兴的时候不过分赏赐,是能以礼法克制私意。《尚书》说:“不要凭着个人的喜好办事,要遵照先王的正道去做。不要凭着个人的憎恶办事,要遵照先王的礼仪去做。”这是说君子能用公义战胜私意了。非相

此篇内容分三个部分。第一部分举出种种实例批判相人之术,认为人之吉凶与否并不在于长相的长短、小大、善恶,而在于能否遵守等级名分,此即所谓“相形不如论心,论心不如择术”之义。第二部分阐述了“法后王”的思想,对当时社会“舍后王而道上古”的主张提出了批判,认为上古圣王的事迹、“文久而灭,节族久而绝”,所以欲观圣王之迹,则只有“于其粲然者”,即后王处才能得到,否则就如同“舍己之君,而事人之君也”。第三部分说明了辩说的重要性和方法。

文章以《非相》为题,旨在批判迷信的相人之术,但后两部分却与篇题无关。或以为是《荣辱》之错简。但由于此篇文采斐然,“法后王”一段论述极其透彻,又代表了荀子思想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故全文选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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