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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20 14:1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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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兔毛爹

出版社:湖北科学技术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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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承诺给你的美丽新世界

我承诺给你的美丽新世界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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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本关于亲情、爱情、花园和旅行的书。

2015年夏天,我和兔毛爹一起作为特邀嘉宾在浙江海宁参加虹越15周年庆典。庆典为花友组织了一个论坛,主题是“当园艺遇见未来”。兔毛爹讲,未来中国的家庭园艺如果要有大发展,必须有一个现代乡居生活爱好者和实践者群体的崛起。

我和兔毛爹是花友,也同为乡居生活的爱好者。兔毛爹是航空业高管,是专栏作家,我在金融行业,但是我们都喜欢‘大卫·奥斯汀’玫瑰,都喜欢‘无尽夏’绣球。认识兔毛爹是在2009年,已经有7年时间了。第一次见面也是花友聚会,兔毛3岁左右的样子。那时,兔毛穿着酒红色的礼服裙,有着一双异常纯净美丽的大眼睛,声音清澈,喜欢叫我土婆婆(我用过一个笔名,寅土)。

7年中,我们有过很多次聚会,有时候是庆祝花友新开了客栈,有时候是庆祝花友生了可爱的宝宝。兔毛爹喜爱美酒,我们两家谈论的话题多数是关于花和远方的旅行。

2011年5月,我们有过一次长时间的共同旅行。先是看了英国伦敦的切尔西花展,然后去了离伦敦1小时车程的威斯利花园(WisleyGarden)。

威斯利花园是出名的世界顶级示范花园,这里不但拥有来自世界各地的珍稀植物,还有着极其美丽的花境供花友欣赏。英国的5月几乎天天下雨,威斯利在雨中看起来仿佛世外桃源。海棠柔美,杜鹃似血,郁金香一尘不染。兔毛自己打着伞,穿着漂亮的桃粉色小雨靴,跑来跑去,开心极了。我问兔毛爹:“为什么要带着兔毛来?小小的孩子能理解吗?”兔毛爹说:“我想让兔毛从小就有一双会欣赏美的眼睛,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花园。”

兔毛爹一家常常利用假期在世界各地旅行。这本书是对这些旅行的思考和感悟:父亲和女儿,父亲和母亲,相遇,旅行,感悟生命和成长。

所有的相遇都注定最终要分开。兔毛爹在女儿要上学的那天早上,愁肠千结。在我儿子不到6岁要上学的那天,我也偷偷哭了一天。那是为人父母的牵挂和失落:一个生命快要离开自己,独立成长,并最终独自承受生命中所有的开心和忧愁。

兔毛爹陪伴女儿成长,用文字和图片记录了他的感悟。他的文字通达、慈悲,有着少见的和蔼柔和,带着哲学思考的诗意。

物理学家RichardFeynman,1965年诺贝尔物理学奖的获得者,曾经回忆自己的父亲:“当我想起我的父亲时,我要感谢父亲给了我发现事物的乐趣。”我想,兔毛长大后,当她回忆起自己的父亲时,会说:“我感谢父亲带我走过许多的路,看过很多的风景,遇到很多美好的花园。父亲教我宽容和怜悯,帮助别人,享受生命自在成长的乐趣,享受关爱他人的乐趣。”宜信公司高级副总裁、首席品牌官、首席用户体验官吕海燕

花园生活

园艺、旅行和摄影是兔毛爹的三个爱好。

内心有情怀的人,一般都深爱自然与园艺。与兔毛爹相识,是我四年多前加盟《美好家园》杂志以后。那时我对园艺并不了解,也并无园艺种植实践。那时《美好家园》还保持着“花园下午茶”的拜访活动,即每月都会组织花友到其中一两家的花园里去做客、参观。我就是这样走进兔毛爹家中的花园,并与兔毛爹、兔毛娘和小兔毛结识的。

兔毛家的花园大概有三四百平方米,花园内鲜花绿植分布简洁,拱形门廊开满细密的蔷薇,一派悠然闲适的氛围。

鉴于北京的气候特征,11月以后,花园里开始呈现冬天的萧索与清冷,对花园打理者来说,这时打理花园其实并不容易。我觉得北方的花园打理者其实更具哲学思维,因为他们要将大半年的萧索与四五个月的繁华一起融于景致之中。

兔毛爹是我们《BetterHomes&Gardens》(中国版)的园艺顾问,我们的一些大型园艺活动都得缘于他的策划。园艺与生活结合,是兔毛爹极力倡导的方向。在亲手打造的花园里修剪花木,或用鲜花装饰餐桌、居室,都是都市人身心得以放松的一种途径。

兔毛爹是园艺爱好者,同时也是花园生活的实践者。在与泥土和植物打交道的过程中,回归本真。或是飞到千里之外,带兔毛去探访最美丽的花园,或是端起相机,将花园景致尽收眼底……所以,热爱园艺的人,真是幸福。原《BetterHomes&Gardens》(中国版)主编苏燕序

认识兔毛爹一家,缘起《美好家园》组织的花园探访活动,在小兔毛的花园和家中,更深一步了解了兔毛爹的幽默与风趣。兔毛爹爱摄影,更喜欢用文字记录下自己游走世界所看到的人文、风景及感悟。由于工作关系,他可以满世界跑。他对花园充满热爱,而且懂得享受生活。有了小兔毛之后的兔毛爹,先是买下有花园的房子,开始设计、建造花园,让兔毛从小就在花园中看着花开花落,慢慢体味生命中微燃的喜悦。然后就是有计划地带兔毛周游世界、看花赏园,可谓用心良苦。

这本书可以说是兔毛爹专为女儿写的,诙谐幽默的文字让人读起来就放不下,总想一口气读完。书中400多张图片是兔毛爹从众多照片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张张耐看。从书中笔墨可以看到,对于女儿,兔毛爹可谓是用尽心思,不仅教她亲近自然,更加注重教她如何做人。

无论是与女儿有关的花园,还是与花园有关的旅行,都离不开花园。前不久我在中国园林博物馆中看到,从商周时代的“囿”,到近代的“园”“圃”“庭院”,中国园林一直沿着一条私有化、家庭化的道路延伸发展。上至帝王之家,下至平民百姓,中国的“家庭”含义也始终是“家”与“庭”两者的结合体。无论这“庭”是帝王世家气势恢宏的皇家园林,是富贾商家华丽精致的私家园林,还是普通百姓家朴实清雅的小庭院。“家”与“庭”在中国人的心目中始终是不可分割的一个整体。

其实,简简单单的一个花园,对某些人来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从一小会儿的心情,一时一地的生活,到整个精神状态。兔毛是幸运的,她生活在一个人、家庭、花园融为一体的和谐空间,有一对懂得享受生活的爹娘和幸福的家庭,让她可以无忧无虑地在花园中,让光阴静静地穿过自己的身体,并在无数个春夏秋冬中,穿透自己的过去、未来,渐渐长大成人。

也许今天的兔毛还看不明白爹娘的用心,但长大之后她定会感激爹娘所给予她的这一切。原《中国花卉报》副主编  现《美好家园》杂志顾问吴方林

自序

人到中年的时候,有幸能拥有这么一小片属于自己的土地,便足以让我感到自豪。偏巧,还能在这片土地上种种花,便足以说明我对自己的生活已感到心满意足了!

我以为,中年人的心里应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心田,田里面洒满的也应该是属于自己的秋日暖阳。

人到中年的时候,那些所谓的“浪漫”和飘渺的“鸿鹄”已离我渐行渐远。而我留给这个社会的微笑呢?也着实不多了。中年慎独!我已不再像青年时代那样向往着“革命”或者“玩命”,慢慢地,我习惯了自知非分,汗流浃背地埋头耕耘。

我以为,中年,是具有“佛性”的年纪。因为人一旦到了这个年纪就不用再点头哈腰,或者满脸堆笑,以乞求社会对自己的认可。亦不必再左顾右盼,或者身披时尚的外衣,以附和别人的脸色和眼光。

人到中年的时候,我总是不自觉地会想起当年我爹或我娘跟我说过的那些话。时隔卅年,我终于低下头小声在心里嘀咕:啊哦,原来你们说的是这么回事,现在,我听懂了!

我以为,中年,大抵就是这么一个既自私又慷慨的年纪吧!此时的我会像蜗牛一样将所有能搬回家的东西都搬回家,然后,再执着地把能留下的东西都留给我最心爱的女儿小兔毛。

对于我来说,中年,大约就是这么一段守株待兔般平静的日子。它像一汪平静且温顺的清水,可涤荡,可濯缨,亦可把天上的“浮云”在转瞬间全都幻化成落水的“苍狗”。

对于我来说,中年,就是隐于花园这个世界角落间的一颗“正果”。历史的生猛,在此间早已换作了一盏盏在秋风中尚留有少年唇香的甘茶。

品茗、种花、写书、和女儿捉迷藏,间或背起行囊云游,或许这才是中年人该有的生活。兔毛爹  2015年  仲秋  搁笔于自家海棠树下

与女儿有关的花园

结婚以前,我是《旅行家》杂志的自由撰稿人,

那时,世界是我身后的花园。

结婚以后,我是《美好家园》杂志的园艺顾问,

这时,花园是我眼前的世界。

出乎别人意料的叫“幽默”,出乎自己意料的叫“意外”。

夏日清早,凌晨5点。我会准时起床给花园除草、浇水。此时,兔毛和兔毛娘还在酣睡,而院子里的牵牛花却早已“肆无忌惮”地盛放了。牵牛亦称朝颜,在破晓时分绽放,在太阳升起时凋谢。这种易逝的生命之美,常引我犹自感叹,也让我不由得回忆起自己那些一如朝颜般“肆无忌惮”地盛放过的青春岁月。

让我想不明白的是:人生为什么常和幽默与意外相随相伴呢?而我过去的所见、所闻、所遇,到底应该算“幽默”,还是应该算“意外”呢?比如,我那次戛然而止的旅行和那段不期而遇的恋爱,再比如兔毛的到来……

我年轻的时候是个旅行家。独自行走了十几年后,碰到一个比我还能走的女人(世界上66个人生必到的旅行目的地,她去过35个,我去过34个)。于是,我决定按照她的指引,跟着这位见多识广的“前辈”行走。原以为跟上她,我会走得更快、更远,可走着走着,一不留神,我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莫名其妙地一个趔趄跌进了婚姻的殿堂。至今我都没想明白,当年自己到底是一不留神,还是被人别有用心下了绊儿?

朝颜遂愿即凋谢!如今,再想过去的事已全无意义,我现在每天的“晨课”就是:除草、浇水;开灶、做饭。待到日高起的时候,再叫兔毛和兔毛娘起床、用餐……

“理想国”从空想到现实

没有兔毛的年代

高擎自由之火的女神守护着曼哈顿快车,任它以每小时100千米的速度驰骋在“纽约饭店”的摩天大厦间;沙漠的风吹拂着“米高梅”雄狮的金发;“贝拉吉奥酒店”的喷泉滋润着来往过客的心田;气势非凡的凯撒宫遥对着“阿拉丁酒店”的童话世界;金银岛畔,海盗船上的轰鸣,催发了“幻象酒店”门前的火山;“巴黎酒店”的铁塔旁边,是昔日黑帮盘踞的“弗拉明戈·希尔顿”里维拉疯狂女子的后背正对着“马戏大棚酒店”巨幅广告上小丑的脸……──摘自《谁在拉斯维加斯卖梦》 作者  兔毛爹

对于尚未结婚的我来说,1990年至2000年的确是一些空虚和躁动不安的日子。在那10年间,我不停地出国游历,也因此开始为《旅行家》杂志做自由撰稿人。我那时最喜欢的城市是拉斯维加斯,而我人生中的很多“幽默”与“意外”也的确和这座城市有着不可割舍的关联。

因为躁动,我曾经在一个周末连续飞行了30小时,只为到拉斯维加斯的赌场“过把瘾”。记得那次在入境的时候……

移民官问:“去哪儿?”

我答:“拉斯维加斯。”

移民官又问:“在美停留几天?”

我答:“1天,明儿就走。”

移民官大惊,再问:“你远道而来,就停留1天?”

我反问:“你赌钱赌几天?”

移民官想想有道理,埋头给我盖了入境章,最后还祝我:“好运连连。”

我的好运,当然不仅体现在拉斯维加斯的老虎机上。已记不清在第多少次造访赌城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口若悬河的女人。这女子显然是个玩牌的高手,她算计庄家的招数,让作为“资深赌徒”的我也大开眼界,深受其益。然而,再狡猾的“女狐狸”也斗不过“男猎人”,我最终还是把这个路遇的精明女人“算计”成兔毛娘了。后来,某日清晨在庭院里浇水的时候,我恍然大悟,其实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女狐狸”最终把“男猎人”“算计”成兔毛爹了。

自此,快乐的兔毛爹娘便开始一起纵横天下,联手扫荡世界各地的赌场。其间的斩获竟然大大地“有料”。记得有一次在美加边境的赌场,临离开的时候,我俩“分道扬镳”各上各的洗手间。当兔毛娘出来的时候,我不仅早早上完了洗手间,还顺道在洗手间门口的老虎机上“拍”出个大奖。所以说,人一定要学会耐心和等待,只要你有足够的毅力和恒心,洗手间的出口也很可能会变成“天堂”的入口。

那么,我家兔毛呢?她的前生是否和拉斯维加斯有关呢?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还是有必要介绍一下兔毛是谁。

兔毛,我的女儿。

她为什么叫“兔毛”?

因为她爷爷说:“孩子是人类的明天、希望和未来。”

所以当她生下来的时候,我想都没想,就叫她Tomorrow了。

后来,抱回家,姥姥问:“给娃起个啥名?”

我说:“Tomorrow。”

老人家没听清,又问:“啥?‘兔毛’?”

寻思良久,老太太说:“她娘属兔,她就是娘身上的一根毛,这名挺好,就叫‘兔毛’吧!”于是,从此,在我家的词典里,Tomorrow被永久性地、糊里糊涂地翻译成了“兔毛”。

其实,按照中国以前的国策,兔毛属于注定会被“计划”掉的“倒霉蛋”。因为,在怀兔毛之前,兔毛娘还怀过另外一个孩子,我权且把她称作“兔毛姐姐”吧。然而,作为“资深赌徒”的我和兔毛娘,因为一时赢得高兴,出了赌场后,在当日下榻的纽约饭店顶层,坐了一回惊险刺激的“曼哈顿快车”。下了过山车,兔毛娘就觉得身体小有不适,回到北京体检,发现当天受惊吓的不仅是兔毛娘,还有兔毛娘肚里的“兔毛姐姐”……

有了第一次流产的教训,兔毛娘怀兔毛时加倍小心,一经证实有孕在身,便立刻住院监护,直到3个月后,兔毛有了健康的胎心、胎芽,才敢回家待产。兔毛当然不知娘的怀胎之苦,她一定会在娘肚子里洋洋得意地想:嘿嘿,美国人说话没谱呀,早起的鸟儿不一定有食吃,还是中国人说得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兔毛降生前,我和兔毛娘又在拉斯维加斯住了一个星期,我们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赌场里输了钱。兔毛娘对我说:“也许我们该收手了,上帝安排我们回家专心养兔毛了!”于是,我们一起对那条灯火阑珊的街市挥一挥手,算是对曾经的所有“赌场传奇”的正式告别……

转眼,兔毛已经8岁了,而那些喧嚣的赌场亦早已成为了我和兔毛娘记忆里的虚拟世界。偶尔,兔毛娘会问我:“兔毛长大以后,你会带她去拉斯维加斯吗?”

我想了想,答道:“也许吧!只有会赌钱的人,才真正理解天堂与地狱,生存与毁灭,全都存在于不经意的一念之间。”

在过去的8年里,我和兔毛娘从未和兔毛提到过赌场,但我却常常拍着兔毛的脑门说:“小Baby要学会耐心和等待,没准儿,属于你的‘天堂’也会在你人生中注定要路过的某一个洗手间门口出现。”

我在伊利诺伊的森林中思念着你

我有一个红色的衣箱,里面收藏着兔毛穿过的7件礼服(一年一件,我和兔毛娘送给兔毛的礼物)。每年8月,当我将衣箱打开,把兔毛这一年穿小了的礼服放进去的时候,她的那些童年往事就会不自觉地从箱底涌出来,若时光之河般在我的眼前欢快地奔涌、流淌。这些往事常常伴随着各种不堪和狼狈,至今还让我一想起来就忍不住咯咯地笑。

比如,兔毛出产房的时候,我是如何殷勤、细致地用摄像机为她拍摄了《兔毛初生》的纪录片。我为这次拍摄准备了好久,所以当天的各项工作都进展得异常顺利。然而,待兔毛被护士抱走后,我定下神来才发现自己因为紧张和忙于拍摄,竟然忘了仔细看一眼兔毛到底长啥样。于是,我站在产房门口把刚录好的摄像翻看了好几遍,这才弄清了自己女儿的长相!(我是个爱好摄影的人,但做梦都想不到:自己和女儿的初次相见,竟然也是在取景器中完成的。)

初为人父,我当时的紧张心情,大抵是现在很难想象的。兔毛出生后2小时,一位我从未见过的医生来给她做新生儿体检。

医生仔细检查了兔毛的小手后,一本正经地对我说:“还好,都是5根手指。”我听完下意识地握了握拳,赔着笑随声附和道:“还好,从她爷爷到她爹,我家目前尚未发现‘六指儿’的变异或遗传。”医生好像对我的答案不甚满意,抬头瞪了我一眼说:“从目前看,出生后再长出第6指的可能性不大了,但从新生儿手的长度看,这孩子今后的身高不乐观。你家没有矮小症的遗传病史吧?”听完这话,我当时就觉得血压升高,四肢流汗,稳了稳神才敢回答:“我家没有!但不知她娘家有没有?”说到此,我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兔毛娘,只见她正咬着被角偷偷地笑呢……

医生走后,兔毛娘才告诉我,这医生原来是兔毛姨妈的发小,天生爱开玩笑,刚才说的话全都是开玩笑的。孩子要真有大事,她早不敢这么说了。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至今,我只要听到“矮小症”这3个字,就一定会血压升高,四肢流汗。

兔毛出生仅2周,我就被派往芝加哥工作了。为了缓解对兔毛的思念,我特地到梅西百货公司,为她挑选了一件新生儿礼服。回到旅馆,我将兔毛的小礼服挂在自己的大西装旁边,权当是带着尚未满月的女儿一起旅行。此时,窗外正是半痕新月斜挂西天的光景。我端坐窗前,认真欣赏着这轮新月从密歇根湖畔伊利诺伊森林里升起的样子。在如此的月光下,我思念的是谁?又想和她说些什么呢?

那天,我像小学生一样认认真真地从礼盒中拿出留言卡,在上面工工整整地写道:

我在伊利诺伊的森林中思念着你,就像思念我曾经的爱情。

你是悬于我内心深处的千万纠结,让我饱尝了温柔的挂牵。

我的“理想国”

我的旅行就将结束在前方那个飘荡着五色风马旗的丁字路口。明天,香格里拉这片暮霭中的大河雪山、丛林草滩,又将重新回到我床头柜上那本装帧精美的小说里,留待日后某个偶然翻看的夜晚,再次找寻和体味那种终于来到世界某个尽头和归宿的感觉。──摘自《雪山与大河之间》 作者  兔毛爹

我家的小屋和一幅充满了乌托邦式空想色彩的佚名油画有关。在我众多收藏品中,它是最令人“匪夷所思”的一件。

喜欢旅行的人,总会有意无意地从世界各地带回些奇珍异宝。在我家的各个角落里就散落着柬埔寨的佛像、印度的烛台、海地的木雕和墨西哥的陶偶等。这些收藏品通常都具有鲜明的地域特征,让人看上一眼就能回忆起当年曾经到过的某一个阳光明媚的旅行目的地,抑或某一段不算平坦的泥泞旅途。

唯有挂在餐厅里的一幅画,我却不能说清它的出处,只是当年听卖画的人讲:此画出自一位流浪画家之手,笔下描述的是他曾经的梦境和醒来后的思考的过程……

画家在画作的中上部,为欣赏者精心布置了一个凸起并悬浮在半空中的幻象山庄。山庄里坐落着具有17世纪田园风格的尖顶小屋和架着梯子的谷仓。一条石径蜿蜒向前,将人的视线吸引至山庄前地势较低的井台。井畔是一位提着桶的乡村少妇。井中,一条细细的井绳和低垂的水桶,仿佛具有穿越时空的魔力,拉扯着欣赏者的目光去探索画作下方,那一片凹陷在深谷之中,波澜不惊的神秘水潭。水潭边,是一条伸及旷野的无人栈道,远方则是一片片若有若无的白色浮云和紫色山峦。

虽然,从总体上看,这幅画给人一种简单、祥和,甚至平淡之感。然而,画中那些石路、深潭、井绳和栈道,却总能出其不意地涤荡起欣赏者灵魂深处某些说不清的幻象冲突和莫名向往。

我常在夕阳西下的黄昏,或是满天星斗的夜晚,静静地凝望这幅充满了暗示和象征意义的图画。看得久了,画中那座与世无争的尖顶小屋,竟不知不觉成了我内心中那个乌托邦式的“理想国”,而那片象征着思想源泉的深潭则最终成了我潜意识中那个超现实的归宿所在。

人唯安居,方可乐业。那么,我眼中的“理想国”到底是什么样的呢?我自幼生活在北京的胡同,所以对过往的四合院生活有着一种难以割舍的眷恋之情。20世纪70年代,我住在北京崇文区河泊厂东巷50号,一座属于中国文联的宿舍院里。同院的邻居中有和启功齐名的古典文学大师陆工,也有现代京剧《沙家浜》的作者汪曾祺。有了这些文坛“活宝”的存在,可想而知,当年胡同的生活会有多么丰富多彩了吧!而那句红遍大江南北的唱词“垒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其实就是那个年代,文联宿舍夏日夜晚葡萄架下人们生活的真实写照。在北方的夏日,人们通常是坐在四合院的屋檐下吃晚饭的。有时,仅仅因为出差的人从外地带回了一两瓶好酒,各家的饭桌就凑到院中间的葡萄架下了。文人相聚,不免贪杯。不过喝多了也没关系,胡同的东头还住着个名医,叫贾梦莲,绰号“贾三针”。据说,不论多大的病,求他扎上3针准好。过去的中医讲究“男女授受不亲”,所以他扎针灸从不让女人脱衣服,而是隔着棉裤直接扎。我长大后总是想:贾三针的针法固然好,可他这么干卫生吗?不过,卫不卫生法都没关系,反正现在的北京也不再有河泊厂那样的胡同和贾三针那样的神医了。

因为儿时的种种经历,我至今仍喜欢带兔毛到后海、西四一带老北京的胡同里转悠。我以为建筑即文字,长期穿行其间的人一定会耳濡目染,受到这些建筑自身所传递出的文化信息的影响。所以说,胡同是一本本无形的书,唯有置身其中,才是对历史最好的阅读和解读。

然而,近30年来,我童年记忆中的“理想国”业已没落和衰败。(自1990年开始,大部分知识分子和青年人都搬到北京三环路以外的商品楼里去了,胡同里留下的大多是没有能力改变自己居住环境的老人和外来的租户。)胡同的现状常让我痛心疾首、扼腕顿足。

15年前,我买下了位于望京的一栋25层楼上的一间公寓。天气晴好的夏季清晨,站在自家的阳台上,举目向南,即可眺望北京城里那些摩登大厦“婀娜的背影”。而在夕阳西下的冬季傍晚,面北远观,则可看到遮天蔽日的飞鸟,匆匆掠过远方的杨林大道寻找归宿的瑰丽画面。

那个时代的望京,是我心目中最理想的居住地。因为它独特的地理位置,刚好契合了“进,则入世;退,则入山林”的中国式人生观。

但是,没几年的光景,那些“婀娜的背影”竟不知不觉地“蜿蜒”到了我的眼前。这个当年被人们戏称的“大卧城”,仿佛一夜之间被唤醒,匆忙披上“闹世”的外衣,兴高采烈地加入摩登时代都市狂欢的行列中了。

兔毛出生的时候,我家那个曾经看得见风景的阳台早已变成了高楼大厦中的“天井”。站在天井里,即可感受市井的缭乱与嘈杂和汽车尾气的扩散与蒸腾。于是,睡在“万家灯火”里的我开始寻思着“迁徙”。为了躲避日益严重的雾霾,也为了给刚出生的兔毛创造一个无拘无束的生活空间,我下决心穿越远方的杨林大道,去寻找属于飞鸟的丛林、大河、草地和花园。

“理想国”从空想到现实

人类幻想中最令人愉快的事情之一是:在某天和某地,我们将(被)允许重新开始我们的生活。──约翰·拉塞尔

和约翰·拉塞尔一样,我骨子里是个喜欢“动荡”的人。喜欢旅行,也喜欢搬家。喜欢在未知的某天,醒来在陌生的某地,然后像兔毛一样满怀孩子般的好奇之心,重新开始一种与过去截然不同的别样生活。所以,在嘈杂的都市里住久了,我就渴望着郊野的宁静。而此前到访过的一间乡村工舍,则刚好为我提供了一种令人耳目一新的生活感悟,也让我最终下决心走进了“乡居”的行列。

拙朴工舍是一间制陶的作坊,它位于京郊水坡村深巷的尽头,走到这里就仿佛回到了古代的世界。因为此处已经没有了车马的喧嚣,留下的唯有流水的潺潺。这是一个可以让人静心的院子,连花儿也心甘情愿地置于这般无声的寂寞之中。寂寞的日子是简单的,一如沉睡在高阁之上的梦想。梦想中,隐约可见的应该也有属于少年时代的影子吧?只不过,岁月已去得太久,以至于我们早已将梦想的影子遗忘。

在这间寂寞的工舍里,匠人们正将梦想重塑。

我问匠人:“‘梦想’到底为何物?”

匠人答曰:“它不是‘器’,而是曾经我们少年时都有过的‘拙朴’。”

因为“拙朴”,我的心又开始“动荡”。我想,我也要买一个看得见花开,听得见雨声的院子。在那里,我们将(被)允许重新开始我们的生活。买院子当然要花很多钱,但是,为了孩子的快乐和健康,当爹的自然是义无反顾、在所不惜。更何况,爹还有爹的爹,他老人家早就说过要送给下一代一个梦想中的大花园。

兔毛爷爷40岁时,曾发表署名文章《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身为社会学家的爷爷告诉我,他要为下一代营造一个到处都盛开着鲜花的社会主义大花园。自此,年幼的我便对带花园的院子有一份莫名的憧憬,并慢慢在这般“花园梦”中渐渐长大。

我到了40岁时,兔毛爷爷的“花园”尚未动工,然而,盖花园的地价却变得越来越昂贵了。我急忙去找兔毛爷爷,问他过去说的话还算不算数?爷爷笑着说:“我们这代‘革命人’老了,能给你们描绘张蓝图就不错啦!美好的明天,还要用你们的双手自己来实践。”

手握爷爷勾勒的蓝图,我心想,上一代人的“花园”原来全都是纸上谈兵和镜中花、水中月呀!兔毛爷爷怎能拿“理想”二字蒙小孩呢?挨了坑的我很郁闷,就像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谁让“坑爹”的人是我自己那老迈的爹。

万般无奈之下,我对兔毛娘说:“咱俩要是就这么瞪着眼干坐着,估计是等不来兔毛爷爷书里说的那个‘社会主义大花园’了,要不打明起,咱俩抡圆了膀子自己干?”

我们很幸运,在那个房地产尚不算昂贵的年代,没费多少力气,就很快在荡漾着皮划艇的潮白河畔,找到了一栋颇具油画风格的尖顶小屋。自此,我便把这小屋认作宿命之中的“理想国”,然后一股脑地将我在旅途中,不小心散落在行囊里,抑或记忆中的,比小说还要精彩的故事的“种子”,撒落在小屋边的花园里。我期待当那些神秘的花,慢慢绽放的时候,我那已经长大的兔毛,会在“某个偶然翻看的夜晚”无意走进父亲留给她的花园。在这里,她将再一次体味若干年前,我背着行囊越过暮霭中的雪山与大河,终于来到世界某个尽头和归宿的奇妙感觉。

3年后,当兔毛学会“上房揭瓦”的时候,我的“兔毛花园”也大抵建成了。越过黑色的屋脊,兔毛又会看到怎样一番景色呢?

早春,是兔毛花园开放季的开始。自此后,我家的前庭就算真真正正地热闹了起来。夕阳下,少女时代的维纳斯雕像,蕴含着“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喜悦。象征着早春的蔷薇花,亦早已招摇地漫过了我家的围栏。

当然,在第一个开放季到来之前,曾经做过建筑师的兔毛娘,早已对我送给女儿的这座花园做了一番大胆的改动和精心的描绘。

最初,我们掀掉了屋顶的彩瓦,改用传统的黑色法式油毡,以突出尖顶的厚重。继而,又铲除了外墙上略显多余的罗马柱装饰,以还原建筑本身的原始风貌。其后,我们在墙体的底部堆砌了一道暗红色的圆石“裙边”,以增强这栋小屋的田园色彩。最终,我们砸掉了部分厚重的围墙,让郊野的阳光彻底照亮我们一家欢聚的殿堂。

然而,当主体建筑的改造工程即将完成的时候,我和兔毛娘却对花园的改造方案产生了巨大分歧。兔毛娘从建筑学的角度出发,主张建造一个充满古典主义色彩的规则式庭园,以对应主体建筑的风格。她热衷于在庭园的中心搭建维多利亚式的喷泉和围绕着喷泉的地毯式花坛。花坛的正中是规则的甬道,甬道的尽头是气势恢宏的维多利亚式庄园大门。

可兔毛姥姥却说:“喷泉、甬道有什么用?既占地又碍事。还是老话说得好,‘天棚鱼缸石榴树,先生肥狗胖丫头。’那才是北京人心目中的好花园。”

我则偏爱充满禅意的日式“枯山水”,坚持按照“理想国”的主题,打造一个具有油画色彩和东方智慧的神秘庭园。而作为献给孩子的花园,其风格一定要有趣味,要有曲径通幽的复杂、达达主义的戏剧效果和明媚的色彩。

最终,作为总设计师的兔毛娘洗手不干了。

我问:“何故?”

兔毛娘答:“我的建筑学老师教会我如何还原一栋属于‘过去’的古典风格的小屋,却没教会我如何建造一座属于空想主义的‘明日花园’。”△改造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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