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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23 02:5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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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恒瑛

出版社:太白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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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

路试读:

第一章

1962年9月初,一个周五的课外活动时间,学校团委书记崔明新召集全校各班团支部书记在团委办公室开会。校团委每两周都要召开一次这样的例会。会议由崔明新老师主持,听取各班团支书两周来的工作汇报,同时传达上级有关共青团工作的文件,学习和领会其中的新精神。还要布置和安排新的工作任务。崔明新宣读发自团中央有胡书记批阅签名的文件,当然还有省市各级领导的批阅签字。文件的主要精神是说,在以毛泽东同志为首的党中央领导下,全国各级共青团工作取得了显著成绩,形势一片大好。这个文件与以往所不同的新精神是:“对于以共产主义为理想,积极要求进步,申请入团的青年,符合团章所规定的共青团员的条件,基层团组织要及时吸收他们加入共青团组织。出身于剥削阶级家庭的青年,只要他们背叛剥削阶级家庭,投身到无产阶级革命队伍中来,我们还是欢迎的。党的政策是有成分论,但不是唯成分论,重在表现。”崔明新读完文件,杨腊梅迫不急待地举起手,不等崔明新允许回答,她就说:“崔老师,根据这个精神,是不是可以考虑我们班殷如男和黄鹂鸣的入团问题了?”崔明新说:“今天的会议就要结束,你提出的问题,我会另外找时间和你谈的。”高三年级一班的殷如男同学学习认真刻苦,各门功课成绩全优,从高一到高三,每次考试成绩总是排列在全班前三名,积极参加学校和班级组织的各项活动。这位同学从初中三年级就写入团申请书,考入“轻纺城第二中学”高中部以来,已经给团支部交过十多次入团申请书了,因为家庭成员有海外关系,校团委原则上不考虑她的入团问题。星期三下午放学,杨腊梅和黄鹂鸣走在一起回家取馍,杨腊梅问黄鹂鸣:“今天,团支部接收周维义和王素萍入团,你知道吗?”黄鹂鸣说:“我听同桌丁雅媛说的。我的入团问题有希望解决吗?”杨腊梅沉思了片刻,她说:“你的入团问题,现在还不好说,继续努力吧!”这两个好朋友虽然无话不谈,但是关于团组织的机密问题,那是不能随便说的。这是组织记律,不可违犯。黄鹂鸣和杨腊梅分手后,走向她家所住的黄庄村,刚要进村,她遇到了从村里走出来的刘云生老师,她不由自主就紧张起来,但还是笑着主动和老师打招呼:“刘老师,你去我们村了!”老师说:“噢!你放学回家。”她看老师急着走就说了声:“老师,再见!”老师微笑着说:“再见!”老师的微笑让她紧缩的心舒展了一些。刘云生老师是轻纺城第二中学的人事干部,黄鹂鸣每次看见或者碰到这位老师去黄庄村,她的心里就会不平静。她猜想:“生产队长和村党支部书记会给刘云生老师说些什么呢?父母在接受劳动改造的过程中到底表现好不好呢?”因为这直接关系到她的政治生命和她的前途问题。“那么今天刘老师又是来调查什么呢?刘老师和自己说话时面带微笑,说明调查结果还满意吧?”黄鹂鸣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了家。 第二天早晨下早自习,黄鹂鸣把先天晚上写的入团申请书递交给团支书杨腊梅。这是她上高中以来交给团支部的第18份入团申请书。在初中三年级,结束了少先队的组织生活后,她就开始参加团课学习,和杨腊梅同时给校团委递交了第一份入团申请书,杨腊梅很快就被团组织接收,成为一名光荣的共青团员。而黄鹂鸣递交了8份入团申请,到初中毕业时也没入团。动员初中毕业生保送上师范学校,自然也没有黄鹂鸣的份儿。周四下午第三节课外活动时,校团委书记崔明新把杨腊梅叫到团委办公室,对杨腊梅说:“是这样的,根据团中央新的指示精神,学校人事干部又对你们班黄鹂鸣和殷如男两位同学的家庭情况进行了调查,黄丽鸣的父母在生产队的劳动表现还不错,团委请示了校党支部,准备接收黄鹂鸣为共青团员。你们团支部可以考虑安排时间讨论黄鹂鸣的入团问题。”杨腊梅从心里为自己的朋友感到高兴。她又迫不急待地问:“那还有殷如男的入团问题呢?”崔明新说:“殷如男的父亲解放前跟随国民党军队去了台湾,现在的情况我们搞不清楚,殷如男的入团问题暂时不能解决。”杨腊梅没再说什么。崔明新从办公柜里取了一份正规的《志愿入团申请书》递给杨腊梅,这是准备发给黄鹂鸣填写的。团支书杨腊梅从教室把组织委员贾思远和宣传委员吴伟民叫出来,他们在一起商议安排支部讨论黄鹂鸣入团的事情。星期五下午第三节课后,全支部8名正式团员围坐在班主任郝万英老师的房子,杨腊梅把黄鹂鸣的情况给团员们做了汇报,让大家发表意见。吴伟民说:“我认为黄鹂鸣同学各方面表现都很好,她担任学习委员工作,自己带头刻苦学习,各门功课的成绩一直都排在我们班前几名,是大家学习的榜样。”丁雅媛说:“黄鹂鸣和我同桌,她不但自己学习好,还经常帮助在学习中有困难的同学,很耐心地给同学讲解数学题。”贾思远说:“黄鹂鸣对工作认真负责,督促各小组长按时收作业,帮课代表即时拿回老师批改好的作业,发到同学们手里,还组织同学按时换写教室里的黑板报。”赵小燕说:“我同意以上各位团员同志发表的看法,我再补充一点,张凤玲反映,黄鹂鸣对她正上学却结婚有看法,对她冷淡,瞧不起她。”还有人举手想发言,杨腊梅说:“今天,这个会开得很好,谈得很全面。因为时间关系,发言就到此。下来,我们举手表决,认为黄鹂鸣符合团员条件,同意她入团的同学,请举手!”支部8名团员全部举手通过。杨腊梅又说:“按照组织程序,下来要开支部扩大会议,接收黄鹂鸣加入共青团组织。我们班凡是写了入团申请书的同学都可以来参加会,高一年级团支部还要来列席代表,校团委还要派组织委员来参加会。这个会就安排在下周三下午两节课后,在咱们班教室举行。会场布置由宣传委员吴伟民负责。介绍黄鹂鸣的情况,由组织委员准备材料。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他们走出郝老师的房子,同学们已经吃过饭,从饭厅向教室走去,准备上晚自习。

周六下午大扫除完毕,黄鹂鸣把黑板报右下角的几行字写完,回头看到杨腊梅在写作业,她问:“腊梅,你不是周六下午都要回你舅家去看望你外婆吗?怎么还没走?”杨腊梅说:“这周我妈去看我外婆,我就不去了,今天和你同路回家,我还有事要给你说。”周六的轻纺城街道上,刚下班的职工骑着自行车急着往家赶,戴着白帽子的纺织女工从厂房区出来,边走边聊,有的手中还织着毛衣,有的急急忙忙去托儿所接孩子,年老一些的,急着赶往蔬菜公司去买限量供应的菜。戴着红领巾的小学生边走边玩,你追我赶,打打闹闹,一个男孩把另一个男孩猛一推,被推的男孩正好倒向正在行走的黄鹂鸣腿上,黄鹂鸣赶快扶住他,杨腊梅也过来一起把他扶住站稳,批评那个推人的小孩:“要不是我们接着,你要是把他推到墙上,会把他碰烂流血的,好好走路,不能打闹,太危险了!”那个小学生还懂礼貌,说:“谢谢阿姨,以后再不敢了。”他们俩又戳闹着走了。黄鹂鸣说:“我们小时候好像没他们这么疯,放学回家还要站队,各村都有路长,我还当过路长。”杨腊梅说:“我也当过路长,个别男生不好管,我还和他们打过架,有的男生个子低,没力气,打不过我。”黄鹂鸣说:“我还真没看出来,你这位文静的女生还会和男孩打架。我只会不理睬他们,他们要是说什么怪话,别人都笑,我就是绷着脸不笑,他们反而有几分怯我。”杨腊梅说:“我看出来了,你现在有时还这样。那天,咱们班赵国栋想从你桌斗里拿粉笔,你不在,他不敢拿,说是怕你发现了不高兴,最后还是我帮他拿了几根粉笔。”黄鹂鸣说:“我给别人会留下那么厉害的印象吗?我还真不知道。”杨腊梅说:“咱班张凤玲和她初中一位同学的哥哥结婚了,对象是位军人。我也认为她正上学结婚不合适,但是她年龄大,22岁了。”黄鹂鸣迫不急待地接过话茬:“大什么,比咱们就大4岁,结婚会影响学习的。”杨腊梅说:“各人都有自己的具体情况,不能要求别人都和你想的一样。”黄鹂鸣说:“你说的也对,我怎么想问题就那么单纯呢?还是我幼稚啊!”杨腊梅说:“知道自己幼稚就行了,以后见了人家不要把脸绷紧,微笑待人。”黄鹂鸣说:“有事,没事,都笑着,别人会说我傻笑,有病!”杨腊梅也笑了,她说:“总而言之,把你的热情拿出来点,别太吝啬。”黄鹂鸣说:“好了,我知道啦!想批评我,就直接说,有必要绕这么大个圈子?你今天要和我一同走,就是为了说这事?”杨腊梅说:“还有更重要的事,你猜猜是什么事?”黄鹂鸣回答:“是不是团委批准周维义和王素萍为正式团员啦?”杨腊梅摇头,表示猜的不对。黄鹂鸣又猜:“是殷如男要入团了?”杨腊梅说:“殷如男入团,我给你说什么?我们俩虽然关系很好,我可没违犯过组织纪律,也没私自给你透露过消息。”黄鹂鸣说:“那你就别卖官子了!快告诉我是什么事?”杨腊梅从书包里拿出那份正规的《志愿入团申请书》,郑重其事地对黄鹂鸣说:“请你认真填写好这份表,你的入团介绍人是我和丁雅媛。填写好以后,下星期二交给我。星期三下午两节课后召开支部扩大会议接收你入团。”黄鹂鸣激动得不知说什么,接过她盼望已久的《志愿入团申请书》。在回家的路上,黄鹂鸣心花努放,她看到向日葵朝着她在笑,风中的垂柳在向她频频点头,好像在祝贺她心想事成,白杨树叶在微风中哗啦,哗啦的响声,也在对她坚持不懈的精神表示赞赏。

讨论黄鹂鸣入团的支部扩大会议如期举行,比较隆重。一个月后,周四的第二节课外活动,校团总支书记崔明新老师把黄鹂鸣叫到他的办公室,亲切地对她说:“根据团中央胡书记的讲话精神,对于出身剥削阶级家庭的青年,党的政策是有成份论,但不是唯成份论,重在表现。你家的情况组织已经调查清楚,你自己积极要求进步,学习也很努力,成绩优秀,经学校团组织研究决定,从即日起,你正式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组织,成为一名光荣的共青团员。老师祝贺你,继续努力吧!” 听完崔书记的话,黄鹂鸣激动的心情无法形容,还不能表露出来,就像气球里的空气突然受热而体积发生膨胀,这是一种全身心兴奋的感觉,一种美妙的生命体验。她说: “感谢老师的关心和培养。”老师说:“不用谢,今后要做一名优秀的共青团员。”

黄鹂鸣满怀喜悦的心情回到教室,她的好朋友杨腊梅已经知道她被批准入团,但没有私自告诉她,这是组织纪律。杨腊梅从外表看和黄鹂鸣很像,一样高的个子,皮肤都很白,留的都是齐耳的短发,而且头发颜色也都偏黄,老师们往往把她们俩区别不开,实际上,她们是有好多不同的;黄鹂鸣的脸型圆而略显长方形,而杨腊梅的脸是鹅蛋形的,黄鹂鸣的穿着比农村孩子要新颖,文明一些,但赶不上一些工厂子弟的那种时髦;而杨腊梅穿着朴素,衣服颜色也不够亮丽,以白、黑、灰、蓝为主色调,鞋大多是母亲或外婆亲手做的,很少见她穿买的鞋;杨腊梅走路脚步很轻盈,手下干活利索,这些黄鹂鸣比不上。黄鹂鸣遇事易激动,杨腊梅遇事则沉着冷静,不慌不忙。 已经是下午第三节自习课,大家都在忙着做作业。黄鹂鸣走到 自己座位时,下课铃响了,丁雅媛大声问:“是入团被批准了吧?”黄鹂鸣点头。丁雅媛白色皮肤,黄色头发,眼睛也是黄瞳孔,走路八字步,走不快,显着不够精神,爱起外号的陈渊博叫她苏联妇女。黄鹂鸣入团的消息很快传遍全班,同学们反应各不相同。

下午课外活动时,殷如男叫黄鹂鸣和她出去走走。她身高1.63米,比黄鹂鸣稍低一点,肤色稍黑一些,她的脸盘略显方形,嘴角两边有两个小酒窝,笑起来很甜。她们并肩走到学校大门外。这所轻纺城第二中学位于轻纺城的东北角,西边是轻纺建筑公司,东边是一大片田地,校门向南开,门前有条从西向东的土路,路的南边也是一片田地。金秋十月,正是收获的季节。沉甸甸的谷穗弯了腰,玉米穗偏离玉米秆有30度角,社员们在忙着掐谷穗,搬玉米。她们俩沿着土路向东走着,如男忽然用一只手臂从后背搂住黄鹂鸣的肩膀哭了。黄鹂鸣明白,她为什么很伤心,没有劝阻她,让她用眼泪释放一下内心的委屈吧。她姐妹三个,在她还不记事的年龄父亲就离开了家,进了国民党的军队,解放时跟随蒋介石去了台湾;她母亲在她正读初中一年级时因病去世。大她三岁的姐姐留在山东老家读高中,陪年迈的爷爷奶奶,她家是贫农成份。姥姥带着她和妹妹到古城纺织医院姨家来生活,她妹在小学三年级学习,姨是小儿科大夫,姨父在城里的一所中学当校医。因为海外关系无法查清,所以殷如男的入团问题暂时不能解决。尽管她的各方面表现都很出色,尤其是学习认真刻苦,各科成绩都很优秀,作文写得棒极了,语文老师经常作为范文读给大家。她患阑尾炎时,请假一个月,自己在家把各门功课都补上了。参加期末考试时,成绩全优,殷如男的这种意志和毅力,很让同学们敬佩。

 殷如男抹掉眼泪,手从黄鹂鸣肩上拿下来,她们漫步在田间小路上。已经远离秋庄稼地,是一片准备种冬小麦的空地,路边有好多黄色的野菊花,每人采了一束边走边聊:“如男,你的学习比我好,考上大学的把握比我大,以后的路还很宽,愁什么?”殷如男说:“团都入不了,考大学时政审关还能过得了?本来我就想早点去工作,养活自己和妹妹,减轻我姨的负担,姨坚持要我上学,就要毕业了,我现在抓紧机会学习,考不成大学我就去当一名小学教师或者去当工人。”殷如男心情渐渐好转,她俩走进校门时刚刚放学。

高三·一班团支部组织委员贾思远,戴着红底黄字的值周袖筒,站在门口,习惯性地用右手扶了扶近视眼镜,他穿着一件月白色衬衫,深灰色裤子,脚穿一双运动鞋,黄而偏黑的肤色,留着小分头,在男生中是干净整洁的一位。黄鹂鸣和殷如男两位女同学进门时和他打了一声招呼。他是从白鹿原中学初中毕业考入这所轻纺城第二中学的高中部,和他一起考进的有17名同学,分别编在一班和二班。他不善言辞,上课不爱主动发言,老师叫他回答问题时,准确率都在90%以上,但总是脸红,显出很腼腆。班主任郝老师对这个学生很赏识,先让他担任小组长,他收作业说话时声音不高,个别同学告诉他还没做完,让他等会儿再收,他嘴角略过一丝微笑,说声:“那就等会儿。”高二开始任团支部组织委员。

走进轻纺城第二中学的校门,有一个直径约9米的小花园。花园的北边,是会议室和校长办公室。花园的东、西两侧是各行政办公室。学校西边是学生宿舍楼,东边是教学楼,这栋教学楼再往后是五排平房,有阅览室、还有老师们的休息室兼住房。大操场在最北边。

在刚进校门东侧还有一栋三个教室长的两层楼,和花园东侧的那幢教学楼相距20米。高三·一班就在刚进校门东侧,一楼西头的第一个教室。黄鹂鸣和殷如男走进教室,赵小燕一个人正在擦课桌,她看见两位女同学进来,诡秘地向她们招招手说:“我在这张桌子底下,拣到一封没写完的信。”她把信铺展在桌子上,三个人一起看,开头是用俄语写的:“亲爱的兰…….,”殷如男说:“快别看了,偷看别人的信是不礼貌的。”黄鹂鸣说:“这不是陈渊博的座位吗?”赵小燕说:“对啊,肖若兰是陈渊博初中的一位同学,她现在一家贸易公司上班,我认识她,初中和我在一个学校。”赵小燕说完把信塞进桌斗,大家说一定要保守秘密。

这个陈渊博学习挺好,仿宋体的钢笔字写得很漂亮,他的数理化成绩特优,身高1.78米,显得背微微有点驼,可能是个子太高的原因。他的脸略显长方形,黄肤色略偏白,头发黑而且硬,夏天总爱穿白色的针织短袖,浅灰色的制服短裤,穿一双白色运动鞋。他喜欢刻图章,材料是橡皮或软木。刚上高一时,班主任郝万英老师,领着全班同学去军大二院检查身体,周维义同学经常咳嗽,总怀疑自己患了肺结核,这次检查完身体,他急切盼望结果早点出来。第二天早晨上完早操回到教室,周维义看到在他桌面上放着一份通知:“周维义同学:透视结果显示,你患有肺结核。”通知单的右下方还加盖了军大二院放射科的圆图章。这下周维义真紧张了,他拿着通知单去找班主任郝老师。老师看了也着急,他说:“检查结果应该是教导处负责这项工作的老师从医院拿回来,分发给各班主任。你怎么能拿到这个通知?”周维义说:“我也不知道是谁放在我桌子上。”师生俩边走边说,到了教导处。负责这项工作的赵研老师说,医院通知她,下午才去拿各班的检查结果。她接过郝老师手中的通知单,仔细看了看说:“这哪里是医院的通知,这就不是打字机打印的,这图章也不对,医院放射科的图章是长方形的。”郝老师也明白了,首先消除周维义同学的紧张情绪。

上课铃响了,这节课正好是郝老师的立体几何课,他占用了几分钟讲述周维义接到医院通知单的事情,同学们都感到奇怪,通知单会是谁制作的呢?老师说,是谁干的,下课后主动找老师说清楚。后来,大家知道是陈渊博同学干的。他说只是想开个玩笑,吓唬周维义,结果让老师批评了一顿。郝老师问陈渊博是怎么回事?他说他写完通知又用红铅笔和圆规划了个圆图章,再用蜡把字面打了一遍。很像是油印机印的,差点把老师给蒙蔽了。他的一个玩笑可把周维义紧张了一番。第二天,每位同学都领到了体检表。周维义健康状况良好。陈渊博这次的恶作剧给同学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杨腊梅从操场回教室,在阅览室门口碰到正往出走的陈渊博,问他:“你看到黄鹂鸣没有?”他说:“我没看到她,那只黄鹂鸟不知飞哪儿叫去了。”这时,跑过来的黄鹂鸣立即回了一句:“你才是一只啄木鸟。”杨腊梅拉着黄鹂鸣说:“我们快走吧!”黄鹂鸣回答:“我就是不爱听他说话。”

黄鹂鸣和杨腊梅约好周三下午,回家取馍和玉米糁儿。从轻纺城北端的学校步行,经过轻纺城大约一个小时,才能到轻纺城以南的农村。黄鹂鸣的家在黄庄村,杨腊梅的家在杨家湾村,偏南,两村相距半公里。

她俩走在轻纺城街道东边的人行道上,边走边聊,有说不完的话。黄鹂鸣问到陈渊博怎么不是团员,杨腊梅说他没有写过入团申请书。杨腊梅说:“班委会要调整班干部,你现在的学习委员职务让王素萍担任,你担任班长。郝老师让我先给你吹个风,他还要找你谈,然后再向全班同学宣布。”黄鹂鸣听着,但没吭声,她心里很矛盾:怕当不好班长,也怕搞了班委会的工作耽误了学习,但又怕老师说刚入团就不想干工作。她对杨腊梅说:“让我再想想”。俩人走到黄庄村南头了,停下来又继续说班里的事情,不想分手。但是杨腊梅还是急匆匆往家走去。

黄鹂鸣站在黄庄村口,向南望着杨腊梅远去的背影,心里有些乱,是兴奋,是沉重,还是有点茫然,理不清楚。她转过身往家走,腿没劲了。向东望去,就可以看到自己家窑头上的那棵大柏树。树根扎在土崖里,树杆分三股,和水平成40度角,扑向房院的上空,树冠总直径约5米,浓荫蔽日,遮盖了三分之一院落。她家的门向西开,较高的砖砌门楼上刻着“耕读传家”四个字。街门外靠北边有三间土墙瓦房,街门的门框和两扇门,黑油漆已经剥落,成为灰白色。街门里南北各有三间厢房,东边是面窑洞。从窑门口到最里边长约10米,最高3迷多,窑帮(旁边的意思)之间宽4米,越到里边越窄,最深处不到2米宽。窑门在北侧,窗户在南侧。窗户下是个土炕,对着土炕,靠北边窑帮,放着一张核桃木的方桌,桌抽屉已经合不拢了,但整个桌子基本没有变形,用铁丝绕四条腿底下以做固定。桌子没有油漆过,是核桃木的本色,用的时间很久了,所以桌面很光。桌子两侧有两把椅子,桌子前边有一条长板凳,都是核桃木做的。这套桌椅是黄鹂鸣曾祖母置办的,大约有一百多年的历史。紧挨东边椅子还有个一米多宽的小拐窑,里面是个小土炕,有2米长。从窑门往里7米处垒了一道隔墙,有小窗和门,对着小窗放着一张单人床,床后垒了半边隔墙,在小窗和床之间放置了一个小桌,这就是黄鹂鸣的卧室。窗户下的土炕,是爸妈休息的地方。

黄鹂鸣和杨腊梅分手后,两只腿无力地往家走着。虽然已经成为一名共青团员,但是依然负载着家庭成分的压力。5岁的堂妹小敏从街门里跑出来高兴地喊着:“姐姐,你可回来了,你能和我玩吗?”黄鹂鸣心情好多了。她蹲下来,两手捧着妹妹白里透红的小脸,吻了一下。问小妹:“想姐姐吗?”小妹两只小手搂住姐姐的脖子亲昵的说:“我好想你呀,两个哥哥只顾自己玩,不管我,还说我是个小麻烦。”黄鹂鸣站起来两手攥着小妹的两只小手笑着说:“姐姐等会儿和你玩跳皮筋。”小敏蹦蹦跳跳去叫二哥回家。黄鹂鸣走进街门,看到奶奶坐在婶婶房门外的小凳上,怀里搂着不到半岁的小孙女,她睡着了。黄鹂鸣把书包放到奶奶身旁的地上,小心翼翼地从奶奶手里接过小妹妹,把她抱进婶婶屋里,放到炕上,拿个小枕头给她枕上,又把婶婶的布衫给她盖在身上,用手轻轻在小孩身上拍了几下,看小妹妹睡着了,这才直起身蹑手蹑脚走出房门。黄鹂鸣慢慢扶起奶奶,奶奶说:“唉,老了,不中用了,从凳子上都起不来。”她说:“奶奶,你已七十多岁了,为儿女操劳够辛苦的。我来扶着你,慢慢起来。”她扶着奶奶,路过厨房时,给婶婶说,小妹妹睡着了。

黄鹂鸣的爸爸坐在窑门口的小凳上修马鞍。看见女儿掺扶母亲回来,就停下手里的活,腾开路,让她们过去。黄鹂鸣的妈妈把手中准备去盛饭的碗放到桌上,铺好小炕上的被子,帮女儿把婆婆扶到炕上。奶奶没有躺下,拿身边的小笤帚把她的尖尖小脚上的尖尖鞋底扫干净,把腿很自然地盘起来。

黄鹂鸣和妈妈把饭菜端到桌上,给奶奶盛了一碗玉米糁稀饭,往奶奶手上递。奶奶说: “你婶过会儿就会把饭端来的,你们快吃饭吧,不用管我。”奶奶不接饭碗。黄鹂鸣说:“我叔在城里工作,我婶忙着管几个孩子,还没做好饭,你就先吃吧,我爸也是你的儿子,你吃我们家的饭也是应该的。”奶奶说:“你爸和你叔父两兄弟当年分家时,我的户口在你婶家的户口本子上,我的那份粮食也在你婶家,我和你们一家住在一起,那是他们的地方实在住不开。我经常在你们家吃饭,你们的粮就不够了,你爸妈还要在地里干活,吃不饱咋行。”说话间,孙女儿把饭碗放到奶奶手上,把菜碟放好,递给奶奶一双筷子,让奶奶快吃饭。黄嘉骅已经坐到椅子上,拿起筷子,准备吃饭,听到母亲的话,他说:“妈,你就别分得那么清了,不管谁家饭先做好,给你端来你就吃,都是你的儿孙,在谁家吃饭都应该,快吃,别想那么多。”儿媳姚文贞虽然脾气不好,可是她和婆婆有着几十年建立的深厚感情,每次吃饭,先要把婆婆叮咛好。黄鹂鸣吃饭时,高兴地对父母说:“爸,妈,给你们说件高兴的事。”妈妈急不可耐地问:“又考了几个100分?”“不是,你们猜吧。”爸爸说:“你能有啥好事?”“告诉你们:我入团了。是不是好事?”爸爸没什么反应。妈妈高兴地说:“是不是入了团,下一步就可以入党?你爸有个朋友,是理泉县人,过去和你爸都在咱村“警训所”受过训,可人家那时就是共产党地下党员,而你爸根本不知道。” “知道了,还叫地下党吗?”“别插嘴,听我说。就是今年过春节时,来咱家的,你那个张伯伯,他和张妈妈两口子都很喜欢你。他现在是公安机关的一名干部。”黄鹂鸣说:“我爸没有一点政治头脑?”“你爸直性子脾气,又不爱动脑子。你张伯伯觉得你爸心眼不坏,在“警训所”受训那会儿,他经常到咱们家来和你爷你爸聊天,特别喜欢和你叔谈论中学生在学校搞的政治活动。他还最爱吃你奶奶烙的锅盔馍。但他就是没透露过自己的政治身份。”姚文贞用筷子把炒萝卜菜往女儿碗里夹,这时黄嘉骅瞪了妻子一眼说:“你话里的意思是说我没脑子。”他把菜盘子用左手拉到饭碗旁说:“我赶大车,回来就等吃你做的这顿饭,全都是杂粮!”女儿知道父亲的脾气又来了,对妈妈说:“妈,我吃饱了。到厨房我给你说句悄悄话。”她拉起妈妈的一只胳膊,把妈妈还没吃完的饭碗端着,和妈妈一起走出窑门。她小声对妈说:“爸确实干的活重,他累啦,也饿了。就让他发发火吧。”姚文贞一肚子的委屈还没说,就让女儿拉出来了。她流着眼泪和女儿走进厨房,对女儿说:“你爸很不讲理,今年夏季没收上麦子,秋季收成也不好。就因为你上学要背粮,你爸赶大车活重,我和他商量,把过去给他制的几件好衣裳拿去卖了,买回100多斤玉米。有馍吃已经很不错了,你爸还嫌是杂粮。”黄鹂鸣听完母亲的一番话,一股酸楚的滋味涌上心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没有流出来。

吃完饭,黄鹂鸣要母亲去歇会儿,自己刷锅洗碗,她深知母亲身体不好。自从弟弟5岁得了急性脑炎,医治无效夭折以后,母亲身体一直很消瘦,经常得病。她一心一意盼望女儿能把书读好,女儿是母亲的全部希望和精神支柱。她对女儿说:“妈不让你刷碗,你快去写作业。”黄鹂鸣说:“妈,那我就去写作业了。”黄鹂鸣走进属于自己的小卧室,把隔墙上的白布帘子放下,拉开小桌上空吊着的电灯。从马蹄钟上看到的时间已经是8点10分了。她把还没做完的物理作业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写完作业,她给姑姑和叔父分别写了一封信,汇报自己的学习成绩和入团的消息。一直到深夜11点钟才上床睡觉。 弟弟夭折那年,黄鹂鸣8岁。5岁的弟弟感冒发烧还没好,外婆病危,舅舅来接妈妈,奶奶让妈妈把有病的晓鸣留在家里,让妈妈跟随舅舅回娘家,可是妈妈不肯,她想让娘家妈再看一眼小外孙。姚文贞回到娘家,整天围着一会儿胡涂,一会儿清醒的母亲转。把自己的儿子有病,需要精心照管,丢到了脑后。因为母亲要离去了,姚文贞心里很痛苦,很焦躁,她不但没有按时叮咛儿子吃喝,孩子不舒服闹着要她抱,她还对孩子发火:“抱甚么,抱,你外婆都成这样了。”姚文贞流着泪勉强把孩子抱起来放到椅子上。等安葬完母亲,姚文贞才发现儿子晓鸣发烧很厉害,腿也站不起来了。幸亏丈夫黄嘉骅和女儿黄鹂鸣也在这里,他们是来奔丧,丧事完毕后,一家四口准备一起回去。儿子晓鸣病成这样,最着急的是姚文贞。她很清楚自己只顾了母亲而疏忽了儿子。黄嘉骅抱着儿子,姚文贞领着女儿,黄鹂鸣的舅妈已经准备好了中午饭,也没留住小姑姚文贞一家人。他们急着给儿子去看病。走出姚家村,秋收繁忙的景象呈现在眼前,路两边的田野里,有人在掐谷穗,也有人在搬玉米穗,还有人在摘棉花。那是1951年,经过土地改革得到田地的农民劳动热情空前高涨,秋季又是一个丰收的季节。黄晓鸣被父亲抱着,头枕在父亲的右肩上,脸朝着父亲的脖子,双目紧闭,母亲姚文贞用手摸摸儿子的头,心一下子紧缩起来。她对丈夫说:“你走快些!孩子烧得厉害。”“你现在着急了,回你娘家那会儿,我妈说她管晓鸣,你自己一个人回娘家,你偏要带着晓鸣一起去,你只照顾了老人,哪有时间管有病的孩子?”夫妻俩边走边吵,都加快了脚步。从姚家村回黄庄村有5里路,黄鹂鸣在路边采了些黄色的野菊花、蒲公英花,还有紫色的小花,用小手攥着。她穿着一条蓝花裤子,上衣是件红底小白花衫子,齐耳的短发,右边用白绸子扎了个蝴蝶结,穿了双小白鞋。她举起攥着花的右手边跑边喊:“妈妈,等等我!”“鸣,快跑!要下坡了,妈领着你。”姚文贞在离下坡路不远的地方,转过身喊着女儿。

黄嘉骅把儿子从左边换到右边,两只胳膊又麻又困,他有些躁气,对妻子发脾气:“你就不知道换换我,抱抱晓鸣?”妻子说:“出了这杨家湾,就快到咱黄庄了,让我抱儿子,你走的快,把女儿送回去交给咱妈,我在咱村口等你。如果没看见我们娘俩,你就过来接我们,我抱着孩子走的慢。”黄嘉骅把儿子让姚文贞抱着,他领女儿回家交给母亲,迅速赶到村口,没见到妻儿。他折回去才接上他们,同时给妻子说:“明天有雨,地里的棉花还没摘完。”妻子急了,她说:“给晓鸣看病要紧!”

他们夫妻俩抱着昏迷的儿子赶到产河边,搭坐上一辆胶皮轱辘车到小东门,换乘两轮人拉车,求车夫拉快些,姚文贞不停地叫着儿子:"晓鸣,我娃醒醒!”儿子仍然闭着双眼。做父亲的黄嘉骅心里也慌乱起来,他哭了,大声喊:"儿子!你快醒醒!马上就到医院了。” 街道上行人熙熙嚷嚷,这辆载着生命危急的车,急速驶向“广仁医院”。到了医院,黄嘉骅夫妇抱着孩子直奔急救室。大夫确诊,晓鸣是急性脑膜炎。护士立即给晓鸣打针进行抢救,一针打进去,还没拔出针头,孩子就闭气了。大夫分开晓鸣的眼睛,判断孩子心脏停止了跳动。姚文贞一下子从丈夫怀里抢过自己的孩子,疯了似的紧紧抱住儿子跪在大夫面前,不停地给大夫磕头,嘴里不停地说着:“求求你大夫!救救我的儿子!”黄嘉骅满脸傻白,瘫坐在长椅上,两眼发痴,眼泪从脸颊上流下来,好似一把尖刀扎烂了他的心,他觉得天塌地陷了。大夫和护士们把姚文贞扶起来坐在长椅上,端着水劝她喝,她接过水杯直往儿子嘴上倒,旁边站着的护士也流下了眼泪。那位男大夫在劝黄嘉骅:“你要想开些,我们已经尽力了。孩子有病你要早些抱来,还是很有希望的。现在已经这样了,你还得顾及你们夫妻俩的身体。你是做丈夫的,一定要振作起来。”黄嘉骅“哇”一声哭出来,他说:“天杀我,不眨眼,我活着还有啥劲头。”大夫问他:“你几个孩子?”他说:“还有个女儿。”大夫说:“女孩好好读书能和男孩一样,长大成人能成就事业。你看,我们医院就有女大夫,护士都是女的。你们夫妻俩也就三十多岁,以后还能生。”大夫看黄嘉骅情绪缓和了些,那边几个护士还在安慰姚文贞。丈夫也过去和护士一块儿劝解妻子。姚文贞的脸紧贴着孩子的脸,眼泪不停地流着。她的心碎了,她后悔不该带孩子去娘家,她觉着对不起儿子,对不起丈夫,公婆也会怪罪自己。母以子为贵,没了儿子,姚文贞觉着自己今后很难活人,她想一头撞死在墙上,永远和儿子待在一起。想到这里,她猛然把头往墙上撞去,被一直注视着她的护士拉住了。大夫给站在一旁的黄嘉骅示意,让他去劝妻子。丈夫用两只有力的手按住妻子的肩,把她扶坐在长椅上。他说:“别胡思乱想,只要你身体好,我们以后还会有儿子。咱们回家,女儿还在家等着咱们,爸妈还不知是这种情况。”妻子情绪渐渐安稳。在护士的帮助下,黄嘉骅和紧紧抱着儿子不放的妻子回家了。

黄鹂鸣的爷爷因为长孙的夭折哭的死去活来,本来就有病的爷爷不久就去世了。奶奶和妈妈经常在家里大声哭诉晓鸣。小黄鹂鸣独自坐在门外的石礅上,望着街道,她想弟弟会回来的,她就坐在这儿等。她不像以前那样蹦蹦跳跳,也不出去和小朋友玩。小黄鹂鸣半夜醒来,总是给奶奶说,她好像看见弟弟站在旁边的地上。奶奶很迷信,她说没过12岁的孩子能看见晓鸣的灵魂,但小黄鹂鸣不害怕,她希望天天晚上都能看见弟弟。

第二章

 班主任为了锻炼班干部的工作能力,每个周六下午,要求由班长黄鹂鸣召集班委会成员开会,总结一周来的工作。黄鹂鸣对班长工作没经验,有事就和好朋友杨腊梅商量。班主任郝老师如果不忙,也来参加这个会。每周一下午第三节的班会,由班长主持,郝老师坐在教室后面。这是黄鹂鸣第一次站在全班同学面前,刚一开始很紧张,脸色白一阵,红一阵,她有些激动和胆怯。以陈渊博为首的几个男生开始起哄:“新官上任三把火!给黄班长鼓掌!”教室里响起一阵掌声。趁这时刻,她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振作起精神面向大家说:“谢谢同学们对我工作的支持。上周咱们班卫生,纪律总分在高中部排第二名。咱们的卫生保洁还存在一些问题,有的同学随便扔废纸,希望同学们以后注意保洁,将废纸一定要扔到垃圾筐。上自习时有个别同学离开座位,还有人研究问题声音较大。有个别同学有时不能按时完成作业,希望今后大家近一步养成良好的卫生习惯,自觉遵守纪律,把学习搞好。我说完了。谢谢大家!”黄鹂鸣的脸庞白里透红,像桃花绽开,显得格外靓丽。她穿着一件蓝翻领外衫,红色毛衣。妈妈亲自织的粗布,染成咖啡色,请裁缝给她做了条裤子,穿上很得体,脚蹬姑姑给她寄来的那双白色运动鞋。她习惯性地用右手把偏黄的黑色短发往耳后拢了拢,接着说:“还有哪位班干部有话要说,请讲!”文体委员陈渊博站起来说:“上体育课集合站队时,耽误集合时间。还有些同学只顾聊天,个别女同学做动作时爱喊。每周二下午第三节课是咱们班体育活动时间,可是,有的同学钻到宿舍,有的在教室写作业,希望大家以后要重视身体锻炼。”劳动委员李世安站起来正要宣布一件事情,铃声响了。黄鹂鸣在维持秩序,要大家坚持一会儿。李世安说: “我把放羊小组和打扫羊圈的小组重新编排了,公布在教室后边的黑板上,希望大家下课后看看。”贾思远注视着黄鹂鸣的讲话和她的表情。此时此刻,他完全以欣赏的眼光看着黄鹂鸣。他们的目光相遇时,他的目光很快 躲开了。贾思远虽不爱讲话,却是个思想深邃的人。

开学已经两个月,又该期中考试了。各科随堂复习。数学、物理、化学三科按计划复习完了。语文还正在讲古文《离骚》。俄语正在翻译《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书的片段:“生命属于一个人只有一次……”不知是入团后的兴奋,还是担任班长工作消耗了一些精力;是达到了奋斗目标而松懈,还是没能安排好学习和工作的时间,黄鹂鸣有时感觉到精神疲倦,睡眠质量差,甚至还失眠,学习效率不如以前,自律能力下降,抑制不住一些杂念。正当此时,不该出现的问题出现了。星期天吃过早饭,黄鹂鸣正在帮妈妈收拾饭桌,邻居王婆的大女儿王月娥来家里。黄鹂鸣给她端了杯水,招呼她坐到椅子上,说:”姑姑,你和我妈聊吧,我们快考试了,我去复习课。”她对黄鹂鸣说:“你长得越来越可爱,真是女大十八变,村里人都知道你在学校学习好。你去学习吧,我和你妈说说话。”黄鹂鸣掀开布帘子,坐到隔墙里的学习桌前开始复习功课。姑姑对妈妈说:“嫂子,你女儿今年多大了?”“她今年十八岁了。”“嫂子,我来就是想给你女儿做个媒,我和她奶妈家住在一个村,我隔壁刘家有个儿子叫刘思敏,在古城师范大学上学,明年就毕业,他今年二十二岁。我把你女儿的情况给人家说了,他妈和他都很乐意,叫我过来提这门亲事。”黄鹂鸣的母亲压低声音,轻声说:“你大老远跑来,给我女儿提亲,是对咱娃的关心,我先谢谢你,你快坐下。我女儿正在上学,现在不提这档子事。”王月娥看出来,嫂子怕说话影响女儿学习,她也低声说:“嫂子,那我就不坐了,我妈还等着我帮她打扫屋子。”姚文贞把王月娥送出窑门,边走边说:“大妹子,你的好心我领了,只是我女儿忙于学习,明年高中毕业还要考大学。所以不能分心。我再次谢谢您了!”王月娥说:“你有这样专心读书的女儿,我都为你高兴,媒人做不成是小事。”

黄鹂鸣在隔帘里把姑姑和妈妈的说话全听到了。关于婚姻方面的事她还没有想法,听这位姑姑提起,她觉得心中烦乱,脸发烧。她在解一道二元二次方程的数学题,因为注意力集中不起来,所以这道题怎么解也解不出来。黄鹂鸣顺势躺在床上,头枕在被子上,任随脑子乱转,想起了暑假里去舅妈家见到表哥和他女朋友的一幕。

表哥姚秀峰在南京炮兵工程学院读大二,他和上高中时,一位同班女同学郝淑芬确定了恋爱关系,她在古城建设银行工作。那天,表哥开玩笑说黄鹂鸣:“咱们这位高才生美女,心中的白马王子是什么样的呢?说出来,让哥哥从我们同学中给你推荐一位。”黄鹂鸣脸红了,她双手抱住舅妈的一只臂膀摇着,头靠着舅妈的肩,撒着娇说:“舅妈,你也不打哥哥,他老欺负我。”舅妈笑着说:“他真敢欺负我的外甥女,舅妈会打他的,你哥这是关心你!”妈妈在一旁开了口,她对侄子说:“秀峰,等你妹妹考上大学以后,毕业时,你帮她物色一位英俊才子。”姚秀峰有1米8左右,方圆脸,黄肤色微黑,浓眉下的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高鼻梁下的嘴不显大,抿嘴一笑,让人觉着他很诡秘。他靠桌子站着,穿一身绿色单军装,两手插在裤兜里,头发乌黑,刚理过发,留着寸头。听完姑姑的话,他慢悠悠地说:“恐怕到那时,不用我操心,你那千金早让白马王子给接走了。”准表嫂在帮舅妈做饭,黄鹂鸣走到准表嫂跟前告状:“淑芬姐,你也不管管我哥,他又在奚落我。”郝淑芬是位在城市里长大的姑娘,身高1米65,白皙的瓜籽型脸庞,弯月型眉下一双水灵大眼睛,好像会说话。穿着兰底小白花的短袖衫,雪白的紨绸裤子,白帆布偏带鞋,白袜子。黑亮的头发梳成两条长辫子,发梢到屁股以下。郝淑芬把一盘黄瓜菜拌好调料,从案板上端到桌子上。她接过表妹的话茬:“哎哟,我的大美女!那你就冤枉了你哥,他没有嘲笑你的意思。他很欣赏妹妹,说你长的像个帅哥,学习又好,我都有些妒嫉了。”黄鹂鸣求援不成,就急了,她说:“原来你们俩是盟军,这下我可惨了!”黄鹂鸣穿着一件白色短袖衫子,蓝色布裤子,白运动鞋,留着短发,接近运动员的发式。自从弟弟离世而去,妈妈常常有病,就再也没给黄鹂鸣生个弟弟或者妹妹。独生女的心态逐渐在黄鹂鸣言行,以及着装打扮上表现出来,而且趋向男孩子的表现……。

黄鹂鸣回想着表哥和表嫂与她开玩笑的话,睡着了。姚文贞送走王月娥,她回到窑里看见女儿学习桌上的电灯还亮着,还以为女儿在写作业,掀开隔墙上挂着的布帘子,看到女儿睡着了,她轻手轻脚给女儿脱掉鞋,把腿挪到床上,把头放到被子旁边的枕头上。正是深秋季节,怕女儿着凉,她又从自己炕上拿了一床薄褥子盖在女儿身上。这才轻轻关了灯,从隔墙里走出来。

姚文贞坐在椅子上,她在想:“女儿长成大姑娘了,越来越端庄,学习也好,如果能考上大学,将来就有工作,我和她爸就有指望了。我儿子晓鸣要是活着,今年应该15岁,该上初三了。”姚文贞想到儿子,泪水潸然流下。

期中考试的成绩陆续出来了,黄鹂鸣的各科成绩虽然还排在前列,但和自己高二期末成绩相比较,有明显下降。这个信号表明在入团以后,她的学习退步了。

贾思远的学习成绩遥遥领先。他星期天回到家里,母亲对他讲:“远,前天,小姨来给你提亲,我给她说你还小,正在上学,现在不提这档子事。”贾思远听母亲说到“提亲”二字,脸就红了,是一种生理的本能反应,又受到内心情感“威逼”。他回答母亲:“提什么亲,我还让你们养着,花你们的钱上学。以后再不要提这些事。”母亲说:“说媒的人也是好意,农村就是这个样子,和你同岁的小伙子又没上学,家里情况好点的,就早早定个媳妇。家里穷,还没人给说媳妇。有人给你说媳妇说明看得起咱们家。”在星期天下午返回学校的路上,贾思远和同村的两位高一男同学贾宏涛和陈向阳走在一起,都去轻纺城第二中学上学。他们都很敬佩贾思远哥哥。读初中时,他们的家长就把贾思远作为榜样,让他们学习。等到他们也考到轻纺城第二中学时,他们就更清楚地了解到,思远哥哥的确在各方面都很优秀。贾思远作为校三好学生代表,在高二第二学期的开学典礼上讲过话。这给贾宏涛和陈向阳留下深刻的印象,他们既兴奋又自豪地给同班同学说:“那个贾思远是和我同一个村的,是我哥!”当时,高二·一班在开学典礼时,领取校级三好学生奖状的同学还有陈渊博和黄鹂鸣。活泼调皮的陈向阳紧走两步,走到贾思远的左边,小声问:“哥,我问你一件事,你要老实回答兄弟我。”贾思远说:“什么事?你问。”陈向阳问:“你们班就那么几个女生,你就没给你物色一个?”贾思远的脸一下红到耳根,用左手重重地在陈向阳后背上拍打了两下。走在贾思远右边的贾宏涛接过话茬,他说:“向阳,你问思远哥这话,看来,你小子刚上高一就在女生中找媳妇。”贾思远紧跟着说:“就是么,向阳你好好向我们交待!”贾宏涛倒是正经起来,他说:“远哥,你们班那次紧随你领三好学生奖状的那位女生,叫个什么鸣来着?我记不清了。我看她气质不错,有那么点男孩子的帅气,你对她难道就没一点点想法吗?”陈向阳故意把声调拉得长长的。不等贾思远开口,陈宏涛又抢先了:“向阳!你快看,咱哥脸又红了,这次是一直红着。”陈宏涛说:“哥,你不爱说话,有时还害羞,有那么点女子气。你们俩还真般配。”贾思远红着脸,急的都快冒汗了。他微笑着说:“你们俩不专心学习,脑子里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路上说说笑笑,贾思远和同村的两个弟弟已经走到学校门口了。

有一双目光似乎在扑捉黄鹂鸣的目光,好多次,当下课后回头时她就和这双目光碰上,又很快躲闪开,这双目光从脑海里抹不去。难道说黄鹂鸣暗恋上了这个男同学?还是他真的在注视着她?在初三时,她也遇到过男孩子那种死盯着人的目光,但没上心,那时还很调皮,对那样的男孩反感,认为那样的男孩不是好东西。可是,现在怎么对他就不反感呢?难道说他的外表的整洁,腼腆的性格,优秀的学习成绩,与她内心潜存的某种标准有吻合?有人在书上曾经说过:“一个人在成熟之前,也就是还小的时候,喜欢家庭成员中那种类型的性格,就有可能成为她(他)长大成熟时择偶的标准。” 对于黄鹂鸣而言,她绝不喜欢父亲那类性格。父亲多少有些军阀作风,经常动手打母亲,说没给他把儿子养成。他从小让爷爷奶奶娇惯了一些不好的习惯,无论吃甚么东西都要首先满足他自己,对别人不管不顾。父亲在家里的有些表现,让越来越长大的黄鹂鸣反感。而叔父的性格和父亲恰恰相反,黄嘉琪在工作单位是优秀党员、国家干部,回到家里是个模范丈夫、慈祥的父亲。星期天回家,给儿子理发,给女儿洗头,帮妻子做饭,做针线活。黄嘉骅常在背后骂弟弟像个女人,没出息。在黄鹂鸣的记忆里,从没见过叔父对家里人大喊大叫耍脾气。他不但疼爱自己的孩子,也很关心侄女黄鹂鸣的成长。

也许是那个和黄鹂鸣目光经常相撞击的人,腼腆的性格和黄鹂鸣潜意识里喜欢的性格类型相吻合,所以这个人一天天进到她的心里。再也赶不走他。她很想知道他对自己的看法,但不敢开口更不敢写纸条,他要是给别人说了,那多羞耻啊!好多次她都想偷看他的日记本,这种想法又被理智驳斥回去,警告自己不能那样做。这种折磨人的感觉开始影响黄鹂鸣的学习。她不知如何对待,还不敢给任何人说,包括最亲近的小姑,还有无话不谈的好友杨腊梅,怕人家笑话她。

黄鹂鸣比以前注意到和男同学的关系,体育委员陈渊博有时用很小的声音和她这个大班长谈工作问题,黄鹂鸣有意把嗓门提高,让周围的同学都能听到他们是在谈工作。在上学的路上只要发现陈渊博在她后边,离她还有一段距离,她都要想办法把他甩掉,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内心不喜欢陈渊博。

转眼到了深秋季节,校园里到处是枯黄的树叶,尽管每天早晨,各班值日生都要打扫自己班的清洁区,往垃圾台倒好多筐树叶。若先天晚上刮大风,那成堆的树叶垃圾台可就放不下了。最好的办法就是,划根火柴,点燃那一堆又一堆的梧桐树叶。因为干黄的树叶少,半黄的绿叶多,所以不会有大火,而且值日生在一旁注意着火势,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烟较大,整个校园一时间烟云缭绕,大约半个小时也就烟消云散了。值日生再把灰烬倒到垃圾台。星期四早晨,黄鹂鸣和丁雅媛在一起扫树叶,这天树叶不算多,她们就用小簸箕把树叶揽到竹筐里,黄鹂鸣争先一步搬起竹筐就往垃圾台走,丁雅媛急了,她冲着黄鹂鸣喊道:“班长!你都倒了一筐,这筐垃圾应该我去倒,怎么你又抢去了?还给不给我学雷锋的机会?”黄鹂鸣说:“谁倒都一样,你就先把树叶扫成堆。”黄鹂鸣没走多远就把筐放到地上,这一筐树叶还不轻,她们是装进一些树叶就用脚踩实,然后再装,再踩实,一直装满,踩实为至。黄鹂鸣搬搬停停,把一筐树叶搬到垃圾台跟前,把筐放下缓口气,准备搬筐上台阶倒树叶。这时,贾思远倒掉垃圾,一只手拿着空簸箕从台阶上往下走,他看见黄鹂鸣搬着装满树叶的筐上台阶,就加速脚步,把簸箕放在地上,接过黄鹂鸣搬着的筐,登上垃圾台,把一筐树叶倒掉,放快脚步走下来,把筐放到黄鹂鸣脚旁,拿起地上的簸箕就跑了。黄鹂鸣从心底感激他,但她没说“谢谢”,脸却“刷”一下红了,一股暖流冲击着她的心田。这一幕让善于观察的丁雅媛看到了。她很平静地对走过来的黄鹂鸣开玩笑说:“班长想学雷锋没学成,又让团支部组织委员抢先了。”黄鹂鸣笑眯眯地说:“没看出,那筐树叶还挺重的,我把它搬上去还真是费劲。”丁雅媛说:“所以吗,救星就即时赶到,怕把班长女士累着。”黄鹂鸣说:“去你的,你不怀好意!”说着,拿笤帚去追赶丁雅媛。这时,杨腊梅过来了,她笑着低声喊道:“你们俩扫完清洁区,高兴地在这儿玩呢!黄鹂鸣,程老师叫你到语文教研室去,我和丁雅媛把清洁工具拿回教室,你快去!”

黄鹂鸣走到程老师的办公桌前,她说:“程老师,你叫我?”程聪宙40多岁,黑发,分背头发式,黄种肤色偏黑,是一种很健康的肤色,方脸型,戴着一副近视眼镜,镜片像酒瓶底。他听到黄鹂鸣的声音,停住正批改作文的笔,抬起头,表露出不悦的神情,他说:“黄鹂鸣,你让我怎么说你,你这作文不但字写得潦草,而且内容不够贴题。题目是‘学习雷锋助人为乐的精神’,而你却把你们喂羊,放羊的事写了不少,你再看看你这句写的什么,你来读读。”程老师把正批改的作文转向黄鹂鸣面前,黄鹂鸣很不情愿地读着:“我们班同学牺牲学习和锻炼身体的时间,放羊,到处给羊搜集饲料,把羊养好,挤更多的羊奶给老师和家属喝,我们这就是向雷锋学习,学习他助人为乐的精神。”黄鹂鸣好像没有认识到她这话写的有什么不对。她反问老师:“我写的是事实,错在哪儿?”程老师把作文本又转向她面前,坐在藤椅上,把左腿搭在右腿上说:“你们班养羊,那叫搞‘勤工俭学’活动,怎么能和学雷锋扯到一起呢?”他停了片刻,又说:“我看你最近有些浮躁,上课有时注意力不够集中,回去好好想想。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啊!”黄鹂鸣从语文教研室出来,下了台阶,走到花园旁,一股冷风迎面吹来,她打了个寒颤。仰头看天空,浓云密布,有小雨点落在脸上,有点冰凉。校园里,在教室外面背诵俄语或者古文的学生比往日少许多,大多数都在教室里的日光灯下早读。黄鹂鸣迅步跑到二楼宿舍里,给黑列宁服外衫下加了件紫红绒衣,快速穿好外衫,急匆匆赶往教室。她拿出语文书,背诵古文《离骚》,第一节课就是语文课,她怕程老师上课叫她背诵。 第二节下课,班主任郝老师在高三.一班教室门外站着,像似等谁。黄鹂鸣和杨腊梅一起从教室出来,郝老师把她们俩叫到一边,避开其他学生,他说:“你,你,你们班管的羊,羊圈里少了一只羊,是,是那只产奶最多的大白羊。”两位女同学不约而同惊叫起来:“什么!谁昨天下午放羊?”郝老师说话結巴,讲课时说话比较慢,显露不出来,班里丢了羊,他很着急,和学生说话就不流利了。他说:“劳动委员李世安,正,正,正在调查这件事,这会儿是课间操,你们俩到操场后边羊圈去看看情况,李世安已经去了。”早晨下过雨,现在虽然雨停了,从羊舍出出进进的羊群,踩得羊圈里一片稀泥,里面搅和着羊粪,羊尿,离羊圈数米外就能闻到羊膻味和腥臭味。黄鹂鸣和杨腊梅走到羊圈门外,李世安和薛宝生站在稀泥里正在说话,看见两位女生过来,李世安憔悴的脸上露出苦笑,他说:“书记和班长驾到,一只羊不见了!怎么办?”杨腊梅说:“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到底怎么回事?”劳动委员李世安和薛宝生叙述了丢羊的过程。昨天下午,薛宝生和赵国庆,一起去放羊,走时,劳动委员李世安清点了羊数是八只,薛宝生说他们回来时在外边清点羊数时没少,两位同学赶羊进圈时,劳动委员李世安当时没来到羊圈,他在放羊出圈时,就把羊圈门的鈅匙交给了薛宝生,说他下午去医院看病,怕羊进圈时他赶不回来。每次羊进出羊圈时,劳动委员李世安都清点羊数,而昨天,羊进圈时没有亲自点羊数,偏偏就出了问题。今天早晨挤奶时,就找不着那只产奶量较大的大白羊了。是不是昨天羊进圈时,薛宝生只知锁门,没有点数?薛宝生现在也支吾说不清。难道昨天晚上羊被贼偷走了?杨腊梅带着三个同学查看了羊圈的里里外外,一直走到北边围墙,看不出什么痕迹。早晨下了阵雨,地面被雨水冲刷,羊和人的脚印都没有。上课铃响了,黄鹂鸣说:“咱们先回去上课!回头再说,郝老师会给学校汇报的。”他们关好羊圈们,急匆匆赶回教室。

到了深秋初冬时节,住宿的同学该回家拿棉衣和厚些的棉被了。星期六下午,黄鹂鸣在校门口当值日生,凡从宿舍往家带东西的同学,值日生都要负责检查。高一年级的贾宏涛和陈向阳各自用自行车,带着冬天不用的衣物,值日生都要仔细检查,记在值日志上,让物主签了名。这两位同学推自行车到校门外没走,在等人。黄鹂鸣向校园里望去,看见贾思远推着自行车,从男生宿舍那边走过来,走到黄鹂鸣面前,略停,贾思远的目光和黄鹂鸣投来的目光对视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就把自行车推出校门了。黄鹂鸣白皙的脸上泛起红晕,又转头向校园里,迎着要出校门的同学。贾思远同村的两个伙伴贾宏涛和陈向阳,等到贾思远推着自行车出来了,三人骑自行车往家赶路。陈向阳朝着贾思远说:“思远哥,你自行车后面带的东西不比我们俩带的少,黄鹂鸣怎么就只看一眼,把你就放过了?”贾思远脸又红了,他说:“我们是一个班的,没必要详细检查。”贾宏涛接过话茬:“你说的不对,惠郁生是不是你们班的?他背了一网兜衣物,黄鹂鸣一一查过,还让他签了名。他走在我俩前面,我可是看得真真切切。”道路拐弯处来往行人和车辆密集,三个人都推着自行车向前走。陈向阳又向贾思远‘进攻’了:“思远兄,你对宏涛提出的问题作何回答呀?”贾思远不但脸憋红了,前额都渗出了汗,两个弟弟对他左右‘开弓’,他真有点吃不消了。无可奈何地说:“你们俩总爱动这些闲脑筋。趁这会儿路上车少,人少,快蹬车赶路吧!小心摸黑回家。”

贾思远星期天早晨睡到9点多钟,才从炕上的被窝里扒起来。弟弟妹妹已经在院子里玩‘跳房’游戏,9岁的大妹思莹,看见从屋里走出来的大哥,她说:“妈给你在锅里留了两个玉米面馍,我们每人才吃一个。”11岁的思民说:“妈就是偏向大哥,让我吃一个,就没吃饱。”6岁的二妹思秀长得不让人喜欢,说起话来很利索:“三哥,妈说今天蒸的馍下午大哥要带到学校去,怕不够,才让我们一人吃一个,妈中午回来做玉米面饸络,我把我的那一份都给你,行吗?”贾思远给三弟掰了半个馍,说:“你不是没吃饱吗?给你再吃点。”思民接住馍,吃着,他确实饿了。贾思远又给大妹半个馍,大妹不要。贾思远又问二妹:“妈和你二哥呢?”二妹回答:“妈到地里扭红苕泥,一人一行,妈弯腰不方便,让二哥帮她提筐。”14岁的思学上初中三年级,放学回家总爱帮妈妈干家务活。“妈上工时怎么没叫醒我呢?”这时,大妹回答:“妈说不要吵醒你,让你休息好,好好学习,准备考大学。”贾思远听到从上房里传来的咳嗽声,她问大妹:“咱爸什么时候回来的?”大妹说:“可能是昨天晚上回来的,爸回来的晚,我们都睡了,早晨起来,都没去妈屋里。”贾思远的父亲叫贾任道,53岁,1米8的高个子,身子不胖,脸瘦而长,最大的特征是上牙斜向外裸露出来,先天近视,但从不戴眼镜,看人看物时,总要把本来就不太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他曾经是一家小旅店的老板,公私合营时成为一般商业工作人员,后来调到蔬菜公司当会计,是一个颇有心计的能人。他起床后,洗完脸,把大儿子叫进屋里,说:“思远,你弟弟妹妹一个个都长上来了,要吃,要穿,要上学。去年秋季遭旱灾,农业社收成不好,给社员分的是国家供应的反销粮,每人只分20来斤,今年夏季,麦子快熟时又下连阴雨,亩产量下降到100多斤,我们家就你妈一个劳力在农业社,要拿回口粮必须交钱,你二弟明年初中毕业,你明年高中毕业,你们俩学习都不错,但是都供你们上高中,上大学,我怕负担不起,想让老二考中专,一来费用小,二来早点工作,帮我撑起这个家。想供你上大学,你姐最近从河南焦县工作单位写信问你的学习情况,鼓励你考大学,还给你寄回粮票和钱,你今天去学校就不用背馍,背粮了,把钱和粮票交给学校灶房就行了。”贾思远听完父亲的一席话,心情沉重,同时压出发自心底的勇气和决心:“我一定要考上大学!”他接过父亲给的钱和粮票,看了姐姐写的信,从屋里走出来。父亲知道他这个大儿子不爱说话,但他相信,大儿子都听明白了。

要说贾任道的负担,真是不轻,已经五个孩子了,可是,40岁的妻子魏惠珍,挺着大肚子又要生产了!她,中等个子,一双封建尖尖小脚,白皙的圆脸盘,黑黝黝的头发在脑后挽了个发髻,浅灰色细布大襟衫,深灰色细布裤子,穿在她身上,显得衣服小了些。此时的她,拖着笨重的身子,由二儿子搀扶着,回到家里,大儿子接过母亲手中拿着的小板凳,在院子里放稳,和大妹妹扶母亲坐下,递给她一把小笤帚,她扫刷着尖尖小脚上穿着的黑条绒尖尖小鞋,鞋底粘了厚厚的泥土,鞋面也不那么黑了。三儿子递给母亲一碗开水。父亲贾任道,从屋里走出来,看到老婆累成这样,他说:“你明天就不要去上工了。”老婆说:“不去咋能行?都是张口要吃饭的,没有挣工分的,口粮都领不回来。”丈夫回答:“那你就不要管了,我会想办法。”也许,他当杂货店老板时,积攒的钱,老婆并不知道。大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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