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瑶经典作品:还珠格格(全六册)(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5-27 03:58: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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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琼瑶 著

出版社:天津博集新媒科技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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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瑶经典作品:还珠格格(全六册)

琼瑶经典作品:还珠格格(全六册)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琼瑶经典作品:还珠格格(全六册)作者:琼瑶[著]排版:辛萌哒出版社:天津博集新媒科技有限公司出版时间:2018-06-01本书由天津博集新媒体科技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总目录CONTENTS

封面

版权信息

还珠格格第一部

还珠格格·第二部(全三册)

还珠格格·第三部(全二册)

目录

CONTENTS

还珠格格第一部

【琼瑶作品集自序】 浴火重生的新全集

【壹】

【贰】

【叁】

【肆】

【伍】

【陆】

【柒】

【捌】

【玖】

【拾】

【拾壹】

【拾贰】

【拾叁】

【拾肆】

【拾伍】

【拾陆】

【拾柒】

【拾捌】

【拾玖】

【贰拾】

【贰拾壹】

【贰拾贰】

【贰拾叁】

【贰拾肆】

【贰拾伍】

【贰拾陆】

【后记】

返回总目录【琼瑶作品集自序】浴火重生的新全集

我生于战乱,长于忧患。我了解人事时,正是抗战尾期,我和两个弟弟,跟着父母,从湖南家乡,一路“逃难”到四川。六岁时,别的孩子可能正在捉迷藏,玩游戏。我却赤着伤痕累累的双脚,走在湘桂铁路上。眼见路边受伤的军人,被抛弃在那儿流血至死。也目睹难民争先恐后,要从挤满了人的难民火车外,从车窗爬进车内。车内的人,为了防止有人拥入,竟然拔刀砍在车窗外的难民手臂上。我们也曾遭遇日军,差点把母亲抢走。还曾骨肉分离,导致父母带着我投河自尽……这些惨痛的经历,有的我写在《我的故事》里,有的深藏在我的内心里。在那兵荒马乱的时代,我已经尝尽颠沛流离之苦,也看尽人性的善良面和丑陋面。这使我早熟而敏感,坚强也脆弱。

抗战胜利后,我又跟着父母,住过重庆、上海,最后因内战,又回到湖南衡阳,然后到广州,一九四九年,到了台湾。那年我十一岁,童年结束。父亲在师范大学教书,收入微薄。我和弟妹们,开始了另一段艰苦的生活。我也在这时,疯狂地吞咽着让我着迷的“文字”。《西游记》《三国演义》《水浒传》……都是这时看的。同时,也迷上了唐诗宋词,母亲在家务忙完后,会教我唐诗,我在抗战时期,就陆续跟着母亲学了唐诗,这时,成为十一二岁时的主要嗜好。

十四岁,我读初二时,又迷上了翻译小说。那年暑假,在父亲安排下,我整天待在师大图书馆,带着便当去,从早上图书馆开门,看到图书馆下班。看遍所有翻译小说,直到图书馆长对我说:“我没有书可以借给你看了!这些远远超过你年龄的书,你通通看完了!”

爱看书的我,爱文字的我,也很早就开始写作。早期的作品是幼稚的,模仿意味也很重。但是,我投稿的运气还不错,十四岁就陆续有作品在报章杂志上发表,成为家里唯一有“收入”的孩子。这鼓励了我,尤其,那小小稿费,对我有大大的用处,我买书,看书,还迷上了电影。电影和写作也是密不可分的,很早,我就知道,我这一生可能什么事业都没有,但是,我会成为一个“作者”!

这个愿望,在我的成长过程里,逐渐实现。我的成长,一直是坎坷的,我的心灵,经常是破碎的,我的遭遇,几乎都是戏剧化的。我的初恋,后来成为我第一部小说《窗外》。发表在当时的《皇冠杂志》,那时,我帮《皇冠杂志》已经写了两年的短篇和中篇小说,和发行人平鑫涛也通过两年信。我完全没有料到,我这部《窗外》会改变我一生的命运,我和这位出版人,也会结下不解的渊源。我会在以后的人生里,陆续帮他写出六十五本书,而且和他结为夫妻。

这世界上有千千万万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本小说,或是好几本小说。我的人生也一样。帮皇冠写稿在一九六一年,《窗外》出版在一九六三年。也在那年,我第一次见到鑫涛,后来,他告诉我,他一生贫苦,立志要成功,所以工作得像一头牛,“牛”不知道什么诗情画意,更不知道人生里有“轰轰烈烈的爱情”。直到他见到我,这头“牛”突然发现了他的“织女”,颠覆了他的生命。至于我这“织女”,从此也在他的安排下,用文字纺织出一部又一部的小说。

很少有人能在有生之年,写出六十五本书,十五部电影剧本,二十五部电视剧本(共有一千多集。每集剧本大概是一万三千字,虽有助理帮助,仍然大部分出自我手。算算我写了多少字?)。我却做到了!对我而言,写作从来不容易,只是我没有到处敲锣打鼓,告诉大家我写作时的痛苦和艰难。“投入”是我最重要的事,我早期的作品,因为受到童年、少年、青年时期的影响,大多是悲剧。写一部小说,我没有自我,工作的时候,只有小说里的人物。我化为女主角,化为男主角,化为各种配角。写到悲伤处,也把自己写得“春蚕到死丝方尽”。

写作,就没有时间见人,没有时间应酬和玩乐。我也不喜欢接受采访和宣传。于是,我发现大家对我的认识,是:“被平鑫涛呵护备至的,温室里的花朵。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我听了,笑笑而已。如何告诉别人,假若你不一直坐在书桌前写作,你就不可能写出那么多作品!当你日夜写作时,确实常常“不食人间烟火”,因为写到不能停,会忘了吃饭!我一直不是“温室里的花朵”,我是“书房里的痴人”!因为我坚信人间有爱,我为情而写,为爱而写,写尽各种人生悲欢,也写到“蜡炬成灰泪始干”。

当两岸交流之后,我才发现大陆早已有了我的小说,因为没有授权,出版得十分混乱。一九八九年,我开始整理我的“全集”,分别授权给大陆的出版社。台湾方面,仍然是鑫涛主导着我的全部作品。爱不需要签约,不需要授权,我和他之间也从没签约和授权。从那年开始,我的小说,分别有繁体字版(台湾)和简体字版(大陆)之分。因为大陆有十三亿人口,我的读者甚多,这更加鼓励了我的写作兴趣,我继续写作,继续做一个“文字的织女”。

时光匆匆,我从少女时期,一直写作到老年。鑫涛晚年多病,出版社也很早就移交给他的儿女。我照顾鑫涛,变成生活的重心,尽管如此,我也没有停止写作。我的书一部一部地增加,直到出版了六十五部书,还有许多散落在外的随笔和作品,不曾收入全集。当鑫涛失智失能又大中风后,我的心情跌落谷底。鑫涛靠插管延长生命之后,我几乎崩溃。然后,我又发现,我的六十五部繁体字版小说,早已不知何时开始,已经陆续绝版了!简体字版,也不尽如人意,盗版猖獗,网络上更是凌乱。

我的笔下,充满了青春、浪漫、离奇、真情……各种故事,这些故事曾经绞尽我的脑汁,费尽我的时间,写得我心力交瘁。我的六十五部书,每一部都有如我亲生的儿女,从孕育到生产到长大,是多少朝朝暮暮和岁岁年年!到了此时,我才恍然大悟,我可以为了爱,牺牲一切,受尽委屈,奉献所有,无须授权……却不能让我这些儿女,凭空消失!我必须振作起来,让这六十几部书获得重生!这是我的使命。

所以,在我已进入晚年的时候,我的全集,再度重新整理出版。在各大出版社争取之下,最后繁体版花落“城邦”,交由春光出版,简体版是“博集天卷”胜出。两家出版社所出的书,都非常精致和考究,深得我心。这套新的经典全集,非常浩大,经过讨论,我们决定分批出版,第一批是“影剧精华版”,两家出版社选的书略有不同,都是被电影、电视剧一再拍摄,脍炙人口的作品。然后,我们会陆续把六十多本出全。看小说和戏剧不同,文字有文字的魅力,有读者的想象力。希望我的读者们,能够阅读、收藏、珍惜我这套好不容易“浴火重生”的书,它们都是经过千锤百炼、呕心沥血而生的精华!那样,我这一生,才没有遗憾!写于可园二〇一七年十一月十日【壹】

小燕子,她和紫薇,来自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应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可是,命运对这两个女子,已经做了一番安排。

乾隆年间,北京。

紫薇带着丫头金锁,来北京已经快一个月了。

几乎每天,她们两个都会来紫禁城前面,呆呆地凝视着那巍峨的皇宫。那高高的红墙,那紧闭的宫门,那禁卫森严的大门,那鳞次栉比的屋脊,那望不到底的深宫大院……把她们两个牢牢地、远远地隔开在宫门之外。皇宫,那是一个禁地,那是一个神圣的地方,那是个“可望而不可即”的梦想。紫薇站在宫外,知道不管用什么方法,她都无法进去。更不用说,她想要见的是那个人了!

这是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可是,她已经在母亲临终时,郑重地答应过她了!她已经结束了济南那个家,孤注一掷地来到北京了!但是,一切一切,仍然像母亲经常唱的那首歌:

山也迢迢,水也迢迢,山水迢迢路遥遥!

盼过昨宵,又盼今朝,盼来盼去魂也消。

不行,一定要想办法。

紫薇这年才十八岁,如此年轻,使她的思想观念仍然天真。从小在母亲严密的保护和教育下长大,使她根本没有一点涉世的经验。丫头金锁,比她还小一岁,虽然忠心耿耿,但也拿不出丝毫主张。紫薇的许多知识,是顾师傅教的,是从书本中学习来的。自从发现有一个衙门叫作“太常寺”,专门主管对“礼部典制”的权责,她就认定只有透过“太常寺”,才能见到想见的人。于是,三番两次,她带着金锁去太常寺门口报到。奇怪的是,那个太常寺的主管梁大人,几乎根本不上衙门。她求见了许多次,就是见不到。

这天,听说梁大人的官轿会经过银锭桥,她下了决心,要拦轿子!

街道熙来攘往,十分热闹。

紫薇带着金锁,站在路边张望。她的手里,紧紧地攥着一个长长的包袱。包袱里面,是她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两样东西。这两样东西,曾经把大明湖边的一个女子,变成了终生的俘虏。

紫薇,带着一份难以压抑的哀愁,看着行人来往穿梭的街道,心里模糊地想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和方向,只有她,却这么无助!

行人们走去走来,都会不自禁地深深看紫薇一眼。紫薇,她是相当美丽的,尽管打扮得很朴素,穿着素净的白衣白裙,脸上脂粉不施,头上,也没有钗环首饰。但是,那弯弯的眉毛,明亮的眼睛和那吹弹得破的皮肤,那略带忧愁的双眸,都在显示着她的高贵和她那不凡的气质。再加上紧跟着她的金锁,也是明眸皓齿、亮丽可人。这对俏丽的主仆,杂在匆忙的人群中,依然十分醒目。

街道虽然热闹,却非常安详。

忽然间,这份热闹和安详被打破了。

一阵马蹄杂沓,马路上出现了一队马队,后面紧跟着手拿“肃静”“回避”字样的官兵,再后面是梁大人的官轿,再后面是两排整齐的卫队,用整齐划一的步伐,紧追着轿子。一行人威风凛凛,嚣张地前进着。

马队赶着群众,官兵吆喝着:“让开!让开!别挡着梁大人的路!”

紫薇神情一振,整个人都紧张起来,她匆匆地对金锁喊:“金锁!我得把握机会!我出去拦轿子,你在这儿等我!”

紫薇一面说,一面从人群中飞奔而出。金锁急忙跟着冲出去。“我跟你一起去!”

紫薇和金锁,不顾那些官兵队伍,直奔到马路正中,切断了官兵的行进,拦住轿子,双双跪下。紫薇手中,高举着那个长形的包袱。“梁大人!小女子有重要的事要禀告大人,请大人下轿,安排时间,让小女子陈情……梁大人!梁大人!”

轿子受阻,被迫停下,官兵恶狠狠地一拥而上。“什么人?居然敢拦梁大人的轿。”“把她拖下去!”“滚开!滚开!有什么事,上衙门里说!”

官兵们七嘴八舌,对两个姑娘怒骂不已。

金锁忍不住就喊了出来:“我们已经去过衙门好多次了,你们那个太常寺根本就不办公,梁大人从早到晚不上衙门,我们到哪里去找人?”

一个官兵怒吼着说:“我们梁大人明天要娶儿媳妇,忙得不得了,这一个月都不上衙门。”

紫薇一听,梁大人一个月都不上衙门,就沉不住气了,对着轿子情急地大喊:“梁大人!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会拦住轿子,实在是求助无门,才会如此冒犯,请梁大人抽出一点时间,听我禀告,看看我手里的东西……”

官兵们早已七手八脚地拉住紫薇和金锁,不由分说地往路边推去。“难道梁大人,只管自己儿子的婚事,不管百姓的死活吗?”紫薇伸长脖子喊。

呼啦一声,轿帘一掀,梁大人伸了一个头出来。“哪儿跑来的刁民,居然敢拦住本官的轿子,还口出狂言,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紫薇见梁大人露面,就拼命挣扎着往回跑。“大人!听了我的故事,您一定不会后悔的……请您给我一点点时间,只要一点点就好……”“谁有时间听你讲故事?闲得无聊吗?”梁大人回头对官兵吼着,“别耽搁了!快打轿回府!”

梁大人退回轿子中,轿子迅速地抬了起来,大队队伍,立刻高喊着“回避!肃静!”向前继续前进。

紫薇和金锁被官兵一推,双双摔跌在路旁。

围观群众,急忙扶起二人。一个老者,摇头叹气地说:“有什么冤情,拦轿子是没有用的,还是要找人引见才行。”

紫薇被摔得头昏脑涨,包袱也脱手飞出去。金锁眼明手快,奔过去捡起包袱,拍掉灰尘,拿过来,帮紫薇紧紧地系在背上,一面气冲冲地说:“这个梁大人是怎么回事?他儿子明天娶媳妇,就可以一个月不上衙门,我们要怎么样才能见着他呢?小姐,我们的盘缠已经快用完了,这样耗下去,要怎么办啊?我看这个梁大人凶巴巴的,不大可靠,我们是不是另外找个大人来帮帮忙比较好。”

路边那个老者,又摇头叹气:“天下的‘大人’都一个样,难啊!难啊!”

紫薇看着消失的卫队和轿子,摸摸自己背上的包袱,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片刻之后,她整整衣服,振作了一下,坚决地说:“不要灰心,金锁,我一定可以想办法来见这个梁大人的!见不着,再想别的门路!”说着,她忽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他家明天要办喜事,总不能把贺客往门外赶吧?是不是?”“小姐,你是说……”“准备一份贺礼,我们明天去梁府道贺!”

紫薇并不知道,她这一个决定,就决定了她的命运。因为,她会在这个婚礼上,认识另一个女子,她的名字叫作小燕子。

小燕子是北京城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小人物。今年也是十八岁。

在紫薇拦轿子的这天晚上,小燕子穿着一身“夜行衣”,翻进一家人家的围墙。这家人第二天就要嫁女儿,正是要嫁进梁府。用小燕子的语言,她是去“走动走动”,看看有什么东西可拿!新娘子嫁妆一定不少,又是嫁给梁府,不拿白不拿!她翻进围墙,开始一个窗子一个窗子地去张望。

她到了新娘子的窗外,听到一阵呜呜咽咽的饮泣声。用手轻轻捅破了窗纸,她向里面张望,不看还好,一看顿时大惊失色,原来新娘子正站在一张凳子上,脖子伸进了一个白绞圈里,踢翻了椅子在上吊!她忘了会暴露行踪,也忘了自己的目的,想也没想就推开窗子,穿窗而入,嘴里大叫:“不好了!新娘子上吊了!”

梁府的婚礼非常热闹。

那天,紫薇穿了男装,化装成一个书生的样子,金锁是小厮。自从去年十月离开济南,她们一路上都是这样打扮的。虽然,她们自己也明白,两个人实在不大像男人,但是,除了女扮男装,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女装未免太引人注目了。好在一路上也没出什么状况,居然就这样走到了北京。

婚礼真是盛大非凡。她们两个顺利地跟着成群的贺客们,进了梁府的大门。

吹吹打打,鼓乐喧天。新娘子被一顶华丽的大轿子抬进门。

紫薇忍耐着,好不容易等到新娘凤冠霞帔地进了门,三跪九叩地拜过天地,扶进洞房去了,梁大人这才从“高堂”的位子走下来,和他那个趾高气扬的儿子眉开眼笑地应酬着宾客。紫薇心想,这个机会不能再放过了,就混在人群中,走向梁大人。“梁大人……”紫薇扯了扯梁大人的衣袖。“你是……”梁大人莫名其妙地看看紫薇。

紫薇有所顾忌地看看闹哄哄的四周。“我姓夏,名叫紫薇,有点事想麻烦梁大人。能不能借一步说话?”“借一步说话?为什么?”

这时,梁大人的儿子兴冲冲地引着一名老者过来,将紫薇硬给挤了开去。“爹,赵大人来了!”

梁大人惊喜,忙不迭迎上前去。

紫薇不死心地跟在梁大人身后,亦步亦趋。心里实在很急,说话也就不太客气:“梁大人,该上衙门当差你不去,到你家里跟你说句话也这么困难,难道你一点都不在乎百姓的感觉吗?”

梁大人看着这个细皮白肉、粉妆玉琢的美少年,有些惊愕。“你是哪家的姑娘,打扮成这个模样?去去去,你到外面玩去!亲戚们的姑娘都在花厅里,你去找她们,别追在我后面,你没看到我在忙吗?”“昨天才见过,你就不记得了吗?拦轿子的就是我,夏紫薇!”“什么?你混进来要做什么?!”梁大人大惊,这才真的注意起紫薇来。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突发的状况,惊动了所有的宾客。

一个红色的影子,像箭一般直射而来,闯进大厅。大家一看,不禁惊叫,原来狂奔而来的竟是新娘子!她的凤冠已经卸下了,脸上居然清清爽爽,脂粉不施。她的背上,背着一个庞大的、用红盖头包着的包袱。在她的身后,成群的喜娘、丫头、家丁追着她跑,喜娘正尖声狂叫着:“拦着她!她不是新娘子!她是一个女飞贼呀!”

那个“女飞贼”正是小燕子。她横冲直撞,一下子就冲了过来,竟然把梁大人撞倒在地。所有的宾客都惊呼出声,紫薇和金锁也看得呆了。这个局面实在太可笑了,新娘子穿着一身红,背着红色大包袱,在大厅里跳来跳去,一群人追在后面,就是接近不了她,看来,她还有一些身手。

梁大人从地上爬起来,被撞得七荤八素。“这是怎么回事?”

喜娘气急败坏地跑着,边追着小燕子边喊:“新娘子不见了呀!她不是程家小姐,是个小偷……快把她抓起来呀!”

满屋子的客人发出各种惊叹的声音。“什么?新娘子被调包了?岂有此理!”梁大人大叫,“新娘子到哪里去了?”“不知道呀,我刚才进房里的时候,看到这丫头穿着新娘的衣裳在偷东西!她把整个新房都掏空了,全背在背上呢!”喜娘喊着。“来人呀!”梁大人怒吼着,“快把她给我抓起来!”

一大群家丁,冲进房里来抓人。

小燕子在大厅里碰碰撞撞,一时之间,竟脱身不得。身上的大包袱,不是撞到人,就是撞到家具,所到之处,桌翻椅倒,杯杯盘盘全部跌碎,落了一地。宾客们被撞得东倒西歪,大呼小叫,场面混乱之极。当家丁们冲进来之后,房间里更挤了。小燕子忙拿起桌上的茶杯糖果为武器,乒乒乓乓地向家丁们掷过去,嘴里大喊着:“你们别过来啊!过来我就不客气了!看招!”

梁大人又羞又怒,气得跺脚。“新娘子一定被她藏起来了!快抓住她!仔细审问!”

家丁大声应着,奋勇上前,和小燕子追追打打。不料,这个“女飞贼”还有一点武功,身手敏捷,背着个包袱,还能挥拳踢腿,把那些家丁打得稀里哗啦,跌的跌,倒的倒。可惜背上的包袱太大,东撞西撞,施展不开。她忽而跳上桌,忽而跳下地,把整个喜气洋洋的大厅打得落花流水。

紫薇和金锁看得目瞪口呆,对这个“女飞贼”折服不已。金锁忍不住对紫薇低语:“哈!这个女飞贼,帮我们报了拦轿子的仇了!这就叫……”“恶人偏有恶人磨!”紫薇笑了。心想,这个女飞贼,还不一定是“恶人”呢!

小燕子几次想冲到窗前,都被背上的包袱所阻。家丁越来越多,她四下一看,见情势不妙,当机立断,飞快地卸下包袱,一把拉开,金银珠宝顿时满天撒下。她大嚷:“看呀!梁贪官的家里,什么都有,全是从老百姓那儿搜刮来的!大家见到的都有份!来呀!来抢呀!谁要谁拿去,接着啊……不拿白不拿!”

宾客见珍珠宝贝四散,惊呼连连,拥上前去观看,忍不住就抢夺起来。

小燕子乘隙逃窜,逃到紫薇和金锁身边。紫薇看了金锁一眼,双双很默契地遮了过去,挡住了她,小燕子顿时穿窗而去。

梁大人怒不可遏,暴跳如雷。“反了反了!天子脚下居然有这样荒唐的事……追贼呀!大家给我追呀……”

厅里的人,追的追,跑的跑,喊的喊,挤的挤,捡的捡……乱成一团。

紫薇拉拉金锁,在这一片混乱中,出门去了。

出了梁府的大门,紫薇和金锁走在路上,两人虽然没办成自己的事,却不知道为了什么,兴奋得很。“这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这个婚礼,真让我大开眼界!”紫薇说。“那个女飞贼,胆子不小,可惜武功不高,这下要空手而回了!可惜可惜!”“空手而回还没关系,别被抓起来才是真的!”

正说着,街上就传来一阵吆喝声,一队官兵冲散行人,气势汹汹。“让开!让开!不要碍着我们抓贼!有没有人看到一个红衣女子?有没有?谁藏着女贼,和女贼一起抓起来!知道的人快说!”官兵们嚷嚷着。

行人摇头,纷纷走避。

官兵走到紫薇金锁身前,仔细看二人,挥手说道:“让开让开!别挡着路!到一边去!”

紫薇、金锁往路边一退,紫薇撞到路边一只遭弃置的藤篮。忽然觉得有人拉了拉自己的衣襟,紫薇低头一看,吓得差点张口大叫。

原来藤篮中,赫然躲着那个“女飞贼”!

小燕子仰头看着紫薇,清秀的脸庞上,有对乌黑乌黑的眸子,闪亮闪亮的。而紫薇对她,竟然生出一种莫名的好感来。此时,她虽然狼狈,脸上仍然带着笑,双手合十,拼命对紫薇作揖,求她别嚷。

紫薇眼看官兵快要走近,藤篮又无盖遮掩,她急中生智,猛然一屁股坐在篮子上,打开折扇,好整以暇地扇着风。

官兵经过两人身边,打量紫薇、金锁数眼,见两人气定神闲,便匆匆而去。

紫薇直到官兵转入巷道,不见踪影,这才站起。“人都走光了,你出来吧!”紫薇低头喊。

小燕子夸张地揉着脑袋,从篮子里站了起来,瞪着紫薇,大大一叹。“完了完了!给你屁股这样一坐,我今年一定会倒霉!”“喂,你这人懂不懂礼貌呀!”金锁不服气地冲口而出,“如果不是有我们帮你,这会儿你早就被官兵抓走了呢。”

小燕子拉着那件长长的礼服,揖拜到地。“是,小燕子一天之内,被你们帮了两次,不谢也不成!我谢谢两位姑娘救命之恩,这总行了吧?”

小燕子,原来她的名字叫小燕子。紫薇想着,又奇怪地问:“你怎么看出我们是女的?”“刚才在梁家,我一眼就看出你们两个女扮男装来了,要不,怎么对着你笑呢?我劝你别扮男装了,这么细皮白肉的,哪儿像呢?”说着,就得意起来,“我不骗你们,这不管是男扮女,还是女扮男,扮老扮少,扮俊扮丑,我最内行了!改天有机会,我再传授你们两招,告辞了。”

小燕子脱下红色的礼服,打个结往背上一背,转身要走。“等一下!我问你,你把人家新娘子藏到哪儿去了?”紫薇好奇地问。“这个嘛,恕我不便奉告。”“你劫持新娘,盗取财物,又大闹礼堂,害得梁家的婚礼结不成,会不会太过分了?难道你不怕闯出大祸来?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是犯法,要被关起来的。”“我犯法?你有没有搞错,我小燕子向来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女英雄,我会犯法?犯法的是梁家那对父子,你懂不懂?”她瞪着大眼睛,抬高声音说着,看到紫薇一脸茫然,恍然大悟,“你们是从外地来的是吧?”

紫薇点点头。“那就难怪了,你们知不知道,梁家父子根本就不是好东西!看人家姑娘长得漂亮,也不管人家订过婚没有、愿不愿意,就硬是要把程姑娘娶进门。”“你怎么会知道的?”“事情就是巧极了,昨儿夜里,我一时高兴,到程家去‘走动走动’,就给我撞到一件大事,原来新娘子正在上吊,被我救下来了!那个程姑娘才哭哭啼啼告诉我的!你想,我小燕子碰到这种事,怎么可能不帮忙呢?”“有这种事?”紫薇悚然而惊。“我骗你干什么!现在我可以走了吧?”“那程姑娘人呢?”

小燕子瞧瞧四周,发现没有人在注意她们的谈话,就压低嗓子说:“她已经连夜逃走了!现在,早就到安全的地方去了!”“逃得掉吗?梁家一找,不就知道你们是一党了?还会放过程家人吗?”“我们早就套好词了,程家现在正准备大闹梁府,问他们要女儿呢!反正一口咬定,女儿被梁家弄丢了就对了!”“你真是胆大包天,你不怕被逮住呀?”紫薇真是又惊又稀奇。“我?我会那么容易就叫人逮住?!哼!你们也太小看我了,我小燕子是出了名的来无影,去无踪,天不怕地不怕,没人留得住我的。”“这会儿都走光了,当然由得你说喽!”金锁笑了。

小燕子也笑了。紫薇和小燕子,就忍不住彼此打量起来。紫薇看到小燕子长得浓眉大眼,英气十足,笑起来甜甜的,露出一口细细的白牙,心里就暗暗喝彩,没想到,“女飞贼”也能这样漂亮!小燕子看到紫薇扮男装,仍然掩饰不住那股娇柔妩媚,心想,所谓“大家闺秀”,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两人对看半晌,都有一见如故的感觉。但是,小燕子是没什么耐心的,这街道上还有追兵,不是可以逗留的地方,就看了看那件缀满珠宝的新娘装,一笑说:“幸好还捞到一件新娘衣裳,总可以当个几文钱吧!再见喽!”

小燕子就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了。

紫薇看着她的背影,这样的人,是她这一生从来没有见过的。她活得那么潇洒,那么自信,那么无忧无虑!一时之间,紫薇竟然羡慕起小燕子来了。

紫薇并不知道,小燕子注定要在她生命里扮演一个重要的角色。小燕子,她和紫薇,来自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应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可是,命运对这两个女子,已经做了一番安排。天意如此,她们要相遇相知,纠纠缠缠。【贰】

虽然出身不同,背景不同,受的教养更是完全不同,但两人之间,竟然闪耀出一种神奇的友谊。人间,这种“神奇”,是所有故事的原动力,是人与人之间最微妙最可贵的东西。

紫薇和小燕子第二次见面,是在半个月以后。

那天,她的心情低落。到北京已经有一段日子了,自己要办的事,仍然一点眉目都没有。眼看身上的钱,越来越少,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放弃寻亲,回济南算了。金锁看紫薇闷闷不乐,就拉着紫薇去逛天桥。

到了天桥,才知道北京的热闹。

街道上,市廛栉比,店铺鳞次,百艺杂耍俱全。

地摊上,摆着各种各样的古玩、瓷器、字画,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紫薇、金锁仍然是女扮男装。紫薇背上,背着她那个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包袱。紫薇不时用手勾着包袱的前巾,小心翼翼地保护着。

两人走着走着,忽然听到群众哄然叫好的声音,循声看去,有一群人在围观着什么。两人就好奇地挤进了人群。

只见,一对身着劲装的年轻男女,正在拳来脚去地比画着。地上插了面锦旗,白底黑字绣着“卖艺葬父”四个字。

那一对男女,一个穿绿衣服,一个穿红衣服,显然有些功夫,两人忽前忽后,忽上忽下,打得虎虎生风。

金锁忽然拉了紫薇一把,指着说:“你看你看,那个大闹婚礼的小燕子也在那儿,你看到没有?”

紫薇伸头一看,原来小燕子也在人群中看热闹。两人目光对个正着。小燕子愣了一下,认出她们两个了,不禁冲着她俩咧嘴一笑,紫薇回以一笑。小燕子便掉头看场中卖艺的两人。

此时,两人的卖艺告一段落,两人收了势,双双站住。男的就对着围观的群众,团团一揖,用山东口音,对大家说道:“在下姓柳名青,山东人氏,这是我妹子柳红。我兄妹俩随父经商来到贵宝地,不料本钱全部赔光,家父又一病不起,至今没钱安葬,因此斗胆献丑,希望各位老爷少爷、姑娘大婶,发发慈悲,赐家父薄棺一具以及我兄妹回乡的路费,大恩大德,我兄妹来生做牛做马报答各位。”

那个名叫柳红的姑娘,眼眶里蓄满了泪水,捧着一只钱钵向围观的群众走去。

群众看热闹看得非常踊跃,到了捐钱的时候,就完全不同了,有的把手藏在衣袖里不理,有的干脆掉头就走。只有少数人肯掏出钱来。“他们是山东人,跟咱们是同乡呀!”紫薇转头看金锁,激动地开了口。

金锁对紫薇摇摇头,按住紫薇要掏钱包的手。

这时,小燕子忽然跃入场中,拿起一面锣,敲得哐哐的好大声。一面敲着,一面对群众朗声地喊着:“大家看这里,听我说句话!俗话说得好,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各位北京城的父老兄弟姐妹大爷大娘们,咱们都是大清人,能看着这位山东老乡连埋葬老父、回乡的路费都筹不出来吗?俗语说,天有什么雨什么风的,人家出门在外,碰到这么可怜的情况,我看不过去,你们大家看得过去吗?我小燕子没有钱,家里穷得叮当响,可是……”她掏呀掏的,从口袋里掏出几个铜板来,丢进柳红的钵里:“有多少,我就捐多少!各位要是刚才看得不过瘾,我小燕子也来献丑一段,希望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务必让这山东老乡早日成行!柳大哥,咱们比画比画,请大家批评指教,多多捐钱啊!请!”

小燕子朝柳青抱拳一揖,然后就闪电一般地对柳青一拳打去。

柳青慌忙应战,两人拳来脚往,打得比柳红还好看。小燕子的武功,显然不如柳青,可是,柳青大概是太感动了,不敢伤到小燕子,难免就顾此失彼。小燕子有意讨好观众,一忽儿摘了柳青的帽子,一忽儿又把帽子戴到自己头上,一忽儿又去扯柳青的腰带,拉柳青的衣领,像个淘气的孩子,弄得柳青手忙脚乱,应接不暇。

围观的群众,不禁哈哈大笑。

柳红趁此机会,捧着钱钵向众人走去。

紫薇再也忍不住了,伸手掏钱。金锁急忙提醒她:“我们剩的那些钱,已经快不够付房钱了……”“看在都是山东人的份上,也不能不帮呀!何况,连小燕子都慷慨解囊了,我怎么能袖手旁观呢?”紫薇有些激动地说,已经掏出一小锭银子放入钵中。“喏,这个给你!姑娘,我诚心祝福你们兄妹能够早日回乡。”

柳红看到紫薇出手就是银锭子,不禁一怔,有些不安地看看紫薇,弯腰道谢,便匆匆向前继续募捐。经过小燕子的起哄,紫薇的慷慨,群众也都感动了,纷纷解囊,钱钵里渐渐装满。

紫薇和金锁浑然不知,自己的出手和背上的包袱已经引起歹徒的注意。有个大汉,一声不响地蹭到两人身后,轻巧、熟练地抽出匕首来,割断紫薇背上包袱的两端,拿着包袱,转身就跑。

小燕子和柳青的表演赛正在高潮,小燕子要偷袭柳青,不料却被柳青揪住裤腰,单手举在半空中,小燕子吓得哇哇大叫:“好汉饶命,我下次不敢了!救命啊!”

众人哈哈大笑。

小燕子在半空中,忽然看见歹徒偷了紫薇的包袱,正要溜走,不禁放声大喊:“哪儿来的小偷!别走!你给我站住!”

小燕子这样一喊,歹徒拔腿就跑,柳青大吼一声,用力把小燕子向外一掷,小燕子如纸鹞般飞过众人的头顶,落下地,就向歹徒追去。

紫薇这才惊觉,伸手一摸,包袱已经不翼而飞,吓得魂飞魄散。“天啊!我的包袱!”“快点追啊!”金锁喊着,拉着紫薇,没命地奔向歹徒的方向。

柳青和柳红两兄妹,也顾不得卖艺了,两人脚不沾尘地也追向小燕子。

紫薇和金锁,跌跌撞撞地跑了好半天,这才看到,在一条巷子里,小燕子、柳青、柳红三个围住了歹徒,正打得天翻地覆。小燕子一面打,一面痛骂不已:“在我面前卖功夫,你简直瞎了眼!还不给我把包袱放下!”

柳青也破口大骂:“大胆毛贼,居然敢对我们的客人动手!看掌!”

歹徒哪里是这三人的对手,被打得七零八落,几下子,就被小燕子抓住了衣领。“你要偷要抢,也要看看对象,人家也是出门在外的人,你偷了别人的盘缠,叫人怎么回家?简直是个下三烂!”

歹徒知道今天栽了,愤愤不平地大嚷:“大家都是走江湖,怎么你们可以用骗的,我不可以用偷的?”“你还有的说?我们是让人家心甘情愿拿出来,你算什么?”小燕子大喊。“还不把东西交出来?想送命吗?”柳青一拳打过去。“不给你点厉害的瞧瞧,你不服气,是不是?”柳红又一拳打过去。

歹徒知道没戏可唱了,大吼一声,抛出手中包袱,乘机飞逃而去。

紫薇看着包袱划过空中,不禁狂奔过去接包袱。

紫薇尚未接到包袱,小燕子已飞掠过去,稳稳地托住包袱,笑嘻嘻地一站。“姑娘!谢谢你,为我追回了包袱,如果这些东西丢了,我就活不成了!”紫薇喘着气,气急败坏地说。“这么严重?里面有多少金银珠宝呀?你赶快看看,有没有被调包啊?”小燕子挑着眉毛说。

一句话提醒了紫薇和金锁两人,立刻紧紧张张地拆开包袱。小燕子好奇地伸头一看,只见包袱里还有包袱,层层包裹;紫薇一层层解开,里面,赫然是一把折扇和一个画卷。紫薇见东西好好的,不禁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把字画紧贴在胸口抱了抱,眼眶都湿了。“谢天谢地!东西都在!”

小燕子睁大了眼睛。“搞了半天,你这里面没有金银财宝,只有破字画,早知道就不帮你追了!费了我们那么大的劲儿!”“你不知道,这些可是我们小姐的命,比任何金银财宝都重要!”金锁慌忙解释。“谢谢你们捐了那么多银子,不好意思!现在,帮你们追回字画,算是回敬吧!”柳红对紫薇笑了笑。“好了,东西找回来,就没事啦。小燕子,咱们还要去‘卖艺葬父’呢,还是今天就收工了?”柳青问小燕子。

紫薇这才惊觉,原来三人是一伙的,愕然地看着三人。“原来……你们不是卖艺葬父,是在演戏?”

小燕子嘻嘻一笑,满不在乎地说:“演得不坏吧?我的武功虽然不怎么样,但我的演技可是一流的!”

紫薇啼笑皆非。

小燕子看看紫薇主仆,见俩人文文弱弱,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不知怎的,就对俩人有点不放心。她那爱管闲事的个性和生来的热情就一起发作了,甩了甩头,豪气地说:“你们住哪里?我闲着也是闲着,送你们一程!”就转头对柳青柳红挥挥手:“今天不用干活了,大杂院见!”

当小燕子走进紫薇客栈的房间,忍不住就惊叫:“哇!住这么讲究的房间,你们一定是有钱人!”“什么有钱人,已经快要山穷水尽了。”紫薇叹口气,抬头看着小燕子,“姑娘,再谢你一次!”“别姑娘姑娘地乱叫,叫我小燕子就成了。上回你们帮过我,咱们一报还一报,算是扯平了。我走了!”转身就要走。“等一下!”紫薇喊着,诚挚地看着小燕子,柔声地说,“为什么要骗人呢?赚这种钱,你不会问心有愧吗?”“问心有愧?为什么要问心有愧?我又演戏给大家看,又表演武术给大家看,还耍宝给大家看,今天还奉送了一场‘捉贼记’,这么精彩,值得大家付费欣赏吧!”

紫薇见小燕子振振有词,不禁失笑。“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人,骗了别人,好像还很心安理得的样子!我觉得,你利用大家的同情心,骗取钱财,多少有点不够光明,我看你和那柳家兄妹,年纪轻轻,又有一身好功夫,为什么不做一点正经八百的事?”“哈!你算什么女学究,动不动就训人?我们靠本事赚钱,有什么不对?”“骗人就不对。”“那你们主仆两个,一天到晚穿着男装到处晃,不是在骗人吗?”

紫薇一怔,竟答不出话来。“活在这个世界上,想要不骗人,实在是件不太容易的事!你想想看,你从小到大,没撒过谎吗?不可能的!我们本来就生在一个人骗人的世界里!我知道你是读过书的大家小姐,可别被那些大道理弄成一个书呆子!如果你不会骗人,你就会被别人骗!骗人和被骗比起来,还是骗人比较好!嘻嘻!”

紫薇惊异而稀奇地看小燕子。“哇!你的大道理比我还多!我说一句,你说了好多句!听起来,好像我还很没道理似的!“道理是一回事,生活是另外一回事!道理可填不饱肚子!”紫薇深深地凝视着小燕子。“我们萍水相逢,真是有缘。虽然两次见面,情况都蛮离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你竟然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好喜欢你的潇洒,好欣赏你的自由,所以,忍不住就讲出心里的话来了!你不要介意,我觉得你这种过日子的方式,实在有些旁门左道!为什么不去找个工作做呢?”“找工作?你说得容易!到哪儿去找?柳青、柳红也找过,要不就被人当奴才,要不就被人当把戏,受气不说,还吃不饱、穿不暖!再说,我们那大杂院里,住了一院子老老小小,都是无依无靠的可怜人,如果我们不照顾他们,他们靠谁去?”小燕子耸耸肩,看着紫薇,“没办法!你说那个什么门?什么道?”“旁门左道!”紫薇一愣,接口。“旁门左道?哈!我学了一个新词!这个门和道大概不是好门道,可好歹还能混点钱,咱们虽然骗得大家掏腰包,但并没有强迫谁一定要拿出来!你知道吗?有钱做好事的人,都不是没饭吃的人!比起我们那个大杂院,就强太多了!”“你那个大杂院,住了好多无家可归的人呀?”紫薇听得一愣一愣的。“可不是吗?大家常常饿肚子,生了病,也没钱治,好可怜啊!上个月,季老奶奶就在没钱买药的情况下,凄凄惨惨地走了。”“哦!”“算了,别说了,说了你也不懂的!”“不,我懂,我全都懂!”“你懂什么?你有爹有娘,有吃有穿,还有丫头侍候,你根本就是不知道人间疾苦,不知道天高地厚,也不知道挨饿受冻是什么滋味的千金大小姐。”

紫薇叹了口气。“我虽然没有挨饿受冻,可是,我娘死了,我逼不得已,离乡背井,千里迢迢来北京找我爹,爹没找着,却到处碰钉子,受人气……几乎已经走投无路了,我也有我的辛酸啊!”“你说什么?你不是偷偷带着丫头溜出来玩,玩腻了就要回家的大小姐?”

紫薇苦笑摇头。“我早就没有家了,你要我回哪儿去?”

小燕子怀疑地盯着紫薇看,又看看金锁。

金锁忍不住插嘴了。“我们小姐,是来北京寻亲的!离开济南的时候,已经做了破釜沉舟的打算,把房子卖了,才有路费来北京!谁知道一走就走了半年,现在,路费都快要花完了,如果再找不到她爹,就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小燕子同情地看着紫薇。“原来,你也没有娘,又找不着爹……唉!比我也差不了多少!我是连爹娘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到处流浪着长大的!”

紫薇和小燕子,彼此深深互视,都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之感。“北京城可大着呢,要找个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你爹到底住哪儿?你有谱没有?”小燕子问。

紫薇犹豫了一下,想说什么,金锁生怕紫薇在一个冲动之下,说出天大的秘密,就急忙接口说:“当然有一些线索,只是失散的时间太久,找起来要费一点工夫!恐怕还不是短时间办得到的。”

小燕子立刻豪气地一笑。“如果用得着我,我一定全力帮忙,打听人和事,我还有点办法……不过,都是‘旁门左道’的办法哟!我住在柳树坡狗尾巴胡同十二号,一个大杂院里,有事,尽管找我!”就伸手给紫薇,“我的名字你已经知道啦!小燕子!你呢?”

紫薇好感动,将小燕子的手紧紧一握。“我姓夏,名叫紫薇,就是紫薇花那个紫薇!”“好美的名字,人和名字一样美!”“你还不是!”

小燕子大笑,紫薇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完了,两人彼此看着,虽然出身不同,背景不同,受的教育更是完全不同,但两人之间,竟然闪耀出一种神奇的友谊。人间,这种“神奇”,是所有故事的原动力,是人与人之间最微妙最可贵的东西。

紫薇就这样认识了小燕子,改变了两个女子以后的命运。

紫薇和小燕子第三次见面,是在狗尾巴胡同的大杂院里。

那天,紫薇特地来到大杂院,拜访小燕子。在一群孩子的包围下,在柳青柳红的惊讶中,小燕子从房间里奔出来,拉着紫薇的手乐不可支。“找不着你爹,所以来找我了?需要我的‘旁门左道’来帮忙,是不是?”小燕子叽里呱啦地喊着。

金锁插嘴了:“我们小姐不是来求助的,是来‘助人’的!”“啊?”小燕子不解。

紫薇笑笑,从怀里拿出一个钱袋,塞进小燕子的手里,诚挚地说:“这是几锭碎银子,我拼凑出来的!上次听你说,这儿好多人都没饭吃,没钱看病,心里一直很难过……可惜我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没办法多拿出什么来,尽一点点自己的力量而已,你收着!给大伙儿用!”

小燕子惊愕极了,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紫薇。“你上次不是说,你也快走投无路了吗?你哪儿来的钱?”“小姐把太太留给她的一对翡翠耳环和翡翠镯子,都给卖了。”金锁说。

柳青、柳红不相信地看着紫薇。“你把你娘给你的纪念品给卖了?”“反正我也用不着!搁在身上挺碍事的,我整天跑来跑去的,都不知道藏在哪儿好。说不定哪一天,就被小偷偷走,或者被强盗抢走!卖了反而干净。”紫薇笑笑说。

小燕子一动也不动地看着紫薇。“我从没有遇到过像你这样的人!我相信,在这个世界上,你是绝无仅有的了!难道……你不怕,我是装穷来骗你的?”

紫薇看看院子里的老人和孩子。“我知道你不是骗我的。”

小燕子太感动了。从小,她无父无母,成长的过程充满了苦难和艰辛,这是第一次,她遇到这么“高贵”的人,对她没有轻视,只有信任。这使她整颗心都热腾腾起来,一把握住紫薇的手,她就热情洋溢地喊道:“我看,你干脆搬到我这儿来,和我一起住吧!”“搬到这儿来?”紫薇一怔。“怎么?你嫌这地方太破烂,配不上你大小姐的身份?”“你又来了,我跟你说过,我现在的情况还不如你呢,你至少还有这么个地方住,还有好多朋友做伴,我是什么都没有!”“那么,你还犹豫什么?搬过来算了!我这里虽然简陋,但是还宽敞,多你们两个人绝不成问题!你不是说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见到你爹吗?现在,你把你娘给你的首饰也卖了,住客栈每天要钱,你还够撑多久?再说,那个客栈里人来人往,复杂得很!我看你们两个一点心机都没有,搞不好被人骗去卖了,都说不定!”

紫薇失笑了。“……哪儿有那么笨?又不是傻瓜,怎么会被人骗去卖了呢?”

小燕子拼命点头。“会会会!我看就会!你瞧,对于一个从不认识的贼,你都把贴身家当拿出来了,你不知道我一天到晚在骗人吗?你这么天真,是怎么从济南走到北京的,我都奇怪得很,应该老早就出事了!”“你把人心想象得太坏了!你看,你对我还不是一点都不了解,就邀我来家里住,可见,人间处处有温情呢!”紫薇笑着说。“我不同!我是江湖豪杰,你碰到我,是你命里遇到贵人啦!”“是!”紫薇更是笑。“说了半天,你到底要怎样呢?还要住客栈?”

紫薇挑起眉毛,干脆地说:“当然搬过来,和我的‘贵人’一起住啦!”

就这样,紫薇和金锁也搬进了大杂院,成为大杂院里,三教九流里的另一类人物,成为小燕子的好友、知己和姐妹。

一个月以后,紫薇和小燕子就在大杂院中,诚诚恳恳地烧了香,拜天拜地,结为姐妹。金锁、柳青、柳红和大杂院里的孩童们、老人们全是见证。

小燕子跪在香案前,对着天空说了一大串话:“天上的玉皇大帝,地下的阎王菩萨,还有柳青、柳红、金锁和所有看得见我们、看不见我们的人,还有猫儿、狗儿、鸟儿、老鼠、蛐蛐儿……各种动物昆虫,还有花儿、树儿、云儿、月儿……你们都是我小燕子的见证,我今天和夏紫薇结为姐妹,从今天起,有好吃的一起吃,有好穿的一起穿,和亲姐妹一模一样,如果违背誓言,会被乱刀砍死!五马分尸!”

小燕子说完后,清澈的双眸看着紫薇。“紫薇,该你了!”

紫薇诚心诚意地也拜了八拜。“苍天在上,后土在下,我夏紫薇和小燕子……”紫薇顿了顿,转头看小燕子,“小燕子,你姓什么?”

小燕子皱皱眉头。“小时候,我被一个尼姑收养,我的师父说,我好像姓江,可是无法确定!到底姓什么,我真的不知道!”

紫薇心中一阵恻然。“那你今年多大了?几月生的?”“我只知道我是壬戌年生的,今年十八岁,几月就不清楚了。”“我也是壬戌年生的!我的生日是八月初二,那么,我们谁是姐姐,谁是妹妹呢?”“当然我是姐姐,你是妹妹!你是八月初二生,我就算是八月初一生的好了!”小燕子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可以这样‘算是’吗?”紫薇怔着。“当然可以!我决定了,我就是八月初一生的!没错!”小燕子直点头。

于是,紫薇虔诚焚香,拜了再拜,诚心诚意地说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夏紫薇和小燕子情投意合,结为姐妹!从今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患难扶持,欢乐与共!不论未来彼此的命运如何,遭遇如何,永远不离不弃!如违此誓,天神共厌!”

紫薇说完,两人便虔诚地拜倒于地,对天磕头。

结拜完了,紫薇看着小燕子,温柔地说:“小燕子,现在我们是姐妹了,以后别人问你姓什么,你不要再说不确定,不知道!我姓夏,你也跟我姓夏吧。”

小燕子感动得落泪了,用力地一点头。“夏,好极了!夏天的紫薇花,夏天的小燕子!好!从今以后,我有姓了!我姓夏!我有生日了,我是八月初一生的!我有亲人了,就是你!”

两个姑娘含泪互视,心里都被温柔涨满了。

旁观的人,也都深深地感动了。

紫薇和小燕子结拜的当晚,紫薇就向小燕子全盘托出了自己的大秘密。

桌上,放着紫薇那从不离身的包袱。包袱里,一把画着荷花、题着词的折扇摊开着。另外,那个画卷也打开了,画着一幅“烟雨图”。

紫薇郑重地开了口:“小燕子,我有一个秘密,一定要告诉你!你看这把折扇,上面有一首诗,我念给你听。”就一字一字地念着:

雨后荷花承恩露,

满城春色映朝阳,

大明湖上风光好,

泰岳峰高圣泽长。

小燕子仔细地看着扇面,看得一头雾水。“这可把我给考住了!画,我还看得懂,是一枝荷花!这字嘛,写成这样跟鬼画符似的,我就不知道写的是什么了。”

紫薇慌忙接口:“你不认得没关系!我只是要给你看看这把折扇和那个画卷,都是我爹亲自画的,上面的诗,是我爹亲自题的!折扇上面这枝荷花和诗,暗嵌着我娘的名字,我娘,名叫夏雨荷!”

紫薇说着,便指着那画卷的题词,念着:“辛酉年秋,大明湖畔,烟雨蒙蒙,画此手卷,聊供雨荷清赏。你看,这是画给我娘的。”又指着下款:“这是我爹的签名!”她看了看小燕子,压低嗓音,慎重已极地轻轻念道:“宝历绘于辛酉年十月!这儿还有我爹的印鉴!印鉴上刻的是长春居士。”小燕子专注地听着,仔细地看着,听得也糊里糊涂,看得也糊里糊涂。“原来这些是你爹的手迹!你爹名字叫宝历?”“嘘!声音小一点!”

小燕子困惑极了,瞪了紫薇一眼。“你干吗神秘兮兮的?你和你爹到底是怎么失散的呢?失散多久了呢?”“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爹!我想,我爹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个我。”“啊,怎么会呢?难道你爹和你娘成亲就分开了?”“我爹和我娘从来没有成过亲!”“啊?难道……你爹和你娘,是……私订终身?”“也不完全是这样,我外公和外婆当时是知道的,我想,他们心里想成全这件事,甚至是希望发生这件事的!我外公当时在济南,是个秀才。听说,那天,我爹为了避雨,才到我家小坐,这一坐,就遇到了我娘,后来小坐就变成小住。小住之后,我爹回北京,答应我娘,三个月之内,接我娘来北京。可是,我爹的诺言没有兑现,他大概回到了北京,就忘掉了我娘!”

小燕子听得义愤填膺。“岂有此理!这痴心女子负心汉,是永远不变的故事!你外公怎么不找他呢?”“我外公有自己的骄傲,一气就病死了!我外婆是妇道人家,没有主意。过了几年,也去世了!我娘未婚生女,当然不容于亲友,心里一直怄着气,跟谁都不来往,也从来不告诉我有关我的身世。直到去年,她临终的时候,才把一切告诉我,要我到北京来找我爹!”

小燕子气得哇哇大叫:“算了!这样的爹,你还找他干什么?他如果有情有义,就不会让你娘这样委委屈屈地过一辈子!十八年来对你们母女管都不管,问都不问,就算他会画两笔画,会作几首诗,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你认了吧!这样的爹,根本不可原谅,不要找了!就当他根本不存在!”

紫薇眼睛湿了,酸楚地说:“可是,我娘爱了他一生,临终的时候,再三叮嘱我,一定要找到我爹,问他一句:还记得大明湖边的夏雨荷吗?”“你娘太傻了!他当然不记得了,记得,还会不回来吗?这种话,你不用问了!搞了半天,你和我还真是一样苦命,原来你这个夏是跟你娘姓,你爹姓什么,你大概也搞不清楚!”

紫薇瞪着小燕子,用力点点头,清清楚楚地说:“我搞得清楚!他姓‘爱新觉罗’!”

小燕子大吃一惊,这才惊叫出来:“什么?爱新觉罗?他是满人?是皇室?难道是个贝勒?是个亲王?”

紫薇指着画卷上的签名,说:“你知道,宝历两个字代表什么?宝是宝亲王,历是弘历!你总不会不知道,咱们万岁爷名字是‘弘历’,在登基以前,是‘宝亲王’!”“什么?你说什么?”小燕子一面大叫,一面抓起画卷细看。

紫薇对小燕子深深点头。“不错!如果我娘的故事是真的,如果这些墨宝是真的……我爹,他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圣上。”

小燕子这一惊非同小可,手里的画卷砰的一声落地。

紫薇急忙拾起画卷,又吹又擦的,心痛极了。

小燕子瞪着紫薇,看了好半天,又砰的一声,倒上床去。“天啊!我居然和一个格格拜了把子!天啊!”

紫薇慌忙奔过去,蒙住她的嘴。“拜托拜托,不要叫!当心给人听到!”

小燕子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对紫薇看来看去。“你这个爹……来头未免太大了,原来你找梁大人,就为了见皇上。”

紫薇拼命点头。“后来,我知道他是个贪官,就没有再找他了!“可是……你这样没头苍蝇似的,什么门路都没有,怎么可能进宫?怎么可能见到他呢?“就是嘛!所以我都没辙了,如果是只小燕子,能飞进宫就好了!”

小燕子认真地沉思起来。“如果你进不了宫,就只有等皇上出宫……”

紫薇大震,眼中亮出光彩。“皇上出宫?他会出宫?”“当然!他是一个最爱出宫的皇帝。”

紫薇看着小燕子,深深地吸了口气,整个脸庞都发亮了。【叁】

到底,那个姑娘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尔康、尔泰和永琪谁都弄不清楚。到底那只鹿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伏在草丛里的竟然变成一个女子,大家也都完全莫名其妙。

乾隆,那一年正是五十岁。

由于保养得好,乾隆看起来仍然非常年轻。他的背脊挺直,身材颀长。他有宽阔的额头,深邃的眼睛,挺直的鼻梁和坚毅的嘴角。已经当了二十五年的皇帝,又在清朝盛世,他几乎是踌躇满志的。当然,即使是帝王,他的生命里也有很多遗憾,很多无法挽回的事。但是,乾隆喜欢旅行,喜欢狩猎,这给了他一个排遣情绪的渠道,他活得很自信。这种自信,使他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骑在马背上,他英姿焕发、风度翩翩,一点也不逊色身边的几个武将。鄂敏、傅恒、福伦都比他年轻,可是,就没有他那种“霸气”,也没有他那种“书卷味”。能够把霸气和书卷味集于一身的人不多,乾隆却有这种特质。

现在,乾隆带着几个阿哥,几个武将,无数的随从,正在西山围场狩猎。

乾隆一马当先,向前奔驰。回头看看身边的几个小辈,豪迈地大喊着:“表现一下你们的身手给朕看看!别忘了咱们大清朝的天下就是在马背上打下来的,能骑善射是满人的本色,你们每一个,都拿出看家本领来!今天打猎成绩最好的人,朕大大有赏!”

跟在乾隆身边有三个很出色的年轻人。永琪是乾隆的第五个儿子,今年才十九,长得漂亮,能文能武,个性开朗,深得乾隆的宠爱。尔康和尔泰是兄弟,都是大学士福伦的儿子。尔康恂恂儒雅,像个书生,但是,却有一身的功夫,深藏不露。现在,已经是乾隆的“御前行走”,经常随侍在乾隆左右。尔泰年龄最小,身手也已不凡,是永琪的伴读,也是永琪的知己。三个年轻人经常在一起,感情好得像兄弟。

乾隆话声才落,尔康就大声应着:“是!皇上,那我就不客气了!”“谁要你客气?看!前面有只鹿。”乾隆指着。“这只鹿是我的了!”尔康一勒马往前冲去,回头喊,“五阿哥!尔泰!我跟你们比赛,看谁第一个猎到猎物!”“哥!你一定会输给我!”尔泰大笑着说。“且看今日围场,是谁家天下?”永琪豪气干云地喊,语气已经充满“王子”的口吻了。

三个年轻人一面喊着,一面追着那只鹿飞骑而去。

福伦骑在乾隆身边,笑着对三人背影喊道:“尔康!尔泰!你们小心保护五阿哥啊!”

乾隆不禁笑着瞪了福伦一眼:“福伦,你心眼也太多了点!在围场上,没有大小,没有尊卑,不分君臣,只有输赢!你的儿子和朕的儿子,都是一样的!赢了才是英雄!”

福伦赶紧行礼:“皇上圣明!臣那两个犬子,怎么能和五阿哥相提并论!”“哈哈!朕就喜欢你那两个儿子。在朕心里,他们和我的亲生儿子并无差别,要不,朕怎么会走到哪儿都把他们两个带在身边呢?你就别那么放不开,让他们几个年轻人,好好地比赛一下吧!”乾隆大笑着说。“喳!”福伦心里,洋溢着喜悦,大声应着。

马蹄杂沓,马儿狂嘶,旗帜飘扬。

乾隆带着大队人马,往前奔驰而去。

同一时间,在围场的东边,有一排陡峻的悬崖峭壁,峭壁的另一边,小燕子正带着紫薇和金锁,手脚并用地攀爬着这些峭壁,想越过峭壁,溜进围场里来。

悬崖是粗野而荒凉的,除了巍峨的巨石以外,还杂草丛生,布满了荆棘。

小燕子手里拿着匕首,不停地劈着杂草。

紫薇仍然背着她的包袱,走得汗流浃背,狼狈极了。

金锁也气喘吁吁,挥汗如雨。“小燕子,我们还要走多久?”紫薇往上看看,见峭壁高不可攀,胆战心惊地问小燕子。

小燕子倒是爬得飞快,这点山壁,对她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大问题。“翻过这座山,就是围场了。”“你说翻过这座山,是什么意思?”“就是从这座峭壁上越过去。”“要越过这座峭壁?”金锁大吃一惊,瞪大眼看着那些山壁。“是呀!除了这样穿过去,我想不出别的办法!皇上打猎的时候,围场都是层层封锁的,官兵恐怕有几千人,想要混进去,那是门儿都没有!可是,从这峭壁翻越过去,就是狩猎的林子了!我以前也来偷看过,不会有错的。”“天啊!我一定做不到!那是不可能的!我的脚已经快要断了!”金锁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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