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慢慢来--张炜写给孩子的文学读本(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5-26 23:1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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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炜

出版社:中华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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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作慢慢来--张炜写给孩子的文学读本

写作慢慢来--张炜写给孩子的文学读本试读:

文前插图

文学·儿童·家园

海飞

张炜,是当代中国的文学大家,是一位充满理想主义、人文主义和浪漫情怀的文学大家,是一位艺术创造力强大、思想底蕴深厚的文学大家。1986年,张炜以一部具有史诗品格的长篇乡土小说《古船》,震撼中国文坛。2011年,张炜出版了用20年时间创作的一部450万字、可能是中外小说史上篇幅最长的纯文学巨著《你在高原》,被誉为“行走之书”和“精神大厦”,荣获第八届茅盾文学奖。2012年以来,张炜挥笔儿童文学创作,先后创作出版了《半岛哈里哈气》《少年与海》《寻找鱼王》《兔子作家》《狮子崖》等一系列儿童文学作品。2017年,《寻找鱼王》荣获第十届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张炜作品,获奖无数。一位作家既获国家级成人文学大奖,又获国家级儿童文学大奖,普天之下,微乎其微。而张炜正是这样不可多得的文学大家。

纵观世界文学史,大凡重视儿童文学的国度,往往都是文学大国、文学强国,如英国、俄罗斯、美国等。大凡重视儿童文学的文坛泰斗,往往都给本国儿童文学的繁荣发展带来巨大的推动作用,如英国的查尔斯·狄更斯、乔纳森·斯威夫特、罗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斯;俄罗斯的高尔基、阿·托尔斯泰、康·巴乌斯托夫斯基、维·阿斯塔菲耶夫;美国的马克·吐温、海明威;我国的鲁迅、叶圣陶、冰心、巴金等。进入21世纪,我国一批优秀成人文学作家,开始关注儿童文学,开始关注儿童成长,开始儿童文学创作,这是社会的进步,时代的呼唤。这种活力四射的文学新态势,凸显了我国儿童文学、童书出版大时代的到来。张炜,就是这个大时代领风气之先的最生动最典型的代表人物之一。张炜和一批重量级作家的儿童文学作品,极大地提升了我国儿童文学的“含金量”,给广大少年儿童读者带来了文学阅读的福音。

中华书局是我国最具民族文化传统和现代出版理念的优秀出版社之一。中华书局以独具一格的出版视角和出版嗅觉,从数以百万字计的48卷本《张炜文集》中,优中选优,精挑细选一批中短篇小说和叙事性散文,提炼出适合于当今青少年阅读的文学主题,编辑成“张炜写给孩子的文学读本”系列丛书出版,这既是颇具慧眼、颇具匠心的编辑创新、出版创新,也是对张炜文学作品的跨界融合和深度诠释。

好风凭借力。本丛书有两个方面的深度追求。

一是“齐风习习”。“张炜写给孩子的文学读本”有着对我国传统文化特别是齐文化的文学继承和文学创新的深度追求。毋庸置疑,丛书是地地道道的中国故事、胶东半岛故事、齐文化故事。齐文化源流绵长,博大精深,影响深远。齐文化始于太公封齐,是中华文化中富于变革、自主、开放的文化遗产。丛书巧妙而又传神地继承了齐文化面向海洋、开放不羁、神秘怪诞的特色。书中的故事具有民间文学浓郁的传奇色彩,敢于直面人生正视现实,富于人文关怀,充满诗性充满哲理,彰显自己的艺术个性。故事既厚重、大气、野性、阳刚,又真诚、善良、美丽、向上。

二是 “半岛传奇”。“张炜写给孩子的文学读本”有着对神秘大自然原生态的高度敬畏和民间文学原生态色彩的深度追求。丛书以胶东半岛为家园,书写的是大海的故事、沙滩的故事、森林的故事、沼泽的故事、荒原的故事、野地的故事、飞禽的故事、走兽的故事、奇花的故事、怪树的故事……张炜从小跟着母亲在半岛的海边林野中生活了16年,他是真正的大海之子、半岛之子、林野之子、大自然之子。张炜熟悉原生态的半岛,敬畏神秘的大自然。他耳濡目染的都是原生态的百姓生活,都是原生态的民间故事。张炜身上深烙着齐文化的印记,奔腾着齐文化的血液。张炜传承发展了齐文化面向大海、开放不羁、神秘怪诞的特色,活化了海边林间的芸芸“野物”,叙写出了别具一格的可以深读细读的原生态“林野志怪”。“张炜写给孩子的文学读本”是精彩的文学回归。随着时代的发展,人类的家园似乎变得越来越狭小,越来越透明,越来越千篇一律,越来越没有神秘感。丛书给人们一个神奇的、绿色的、自然的、文学的原生态家园。(2018年2月·北京盛悦居)

遥远的动力

这么疲乏,这么缺少动力。我又一次无精打采了。每逢这时我就去想小时候的事,想那时周围的环境。当心情好一些时,才能继续工作。

我想得比较多的是屋子后方的那棵大李子树,还有院角的石榴树。我差不多又闻到了它们的气味。那像银粉似的微微呈灰的浓烈繁密的李子花,那交织盘旋的一道道枝桠;石榴火红火红——我是指花儿和骨朵儿;石榴叶儿是墨绿的,很硬很亮。有一个七星瓢虫在它的小枝条上爬。一群群蜂子嗡嗡缠着李子花,怪模怪样的鸟和蝴蝶也飞来了。石榴树下有着一层硬壳土,上面是蚂蚁洞穴什么的。有蚯蚓吐出的东西。蚂蚁一次次出来,心事重重。它们当中有几个身体超乎寻常地大;有的长了翅膀,但未见飞。石榴花不见得都能长出石榴来,但是一枝也不能折。李子树干上有蝉蜕下的壳儿,它们永远地趴在那儿,像一个个生命的影子。

这样想象着,沉浸在我童年两个无言的朋友中,心中一阵阵激动。好像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又一次默默来临了,我将忍不住去叙说这复杂的、温柔的感觉。

可是我大约一次也没有直接去描述李子树和石榴花,只把它们放在心的角落里,留着自己交谈。这真是奇怪的现象。它们仿佛连接在了一个什么动力的源头上,给我崭新的力量。它那种烂漫和芬芳是永恒的,一直鼓舞着我。它们有时也使我平静,使我柔和,让我从眼前的烦恼得失中解脱出来。

它们代表了我的童年,成为我重要的依托。它们象征了什么,暗暗给予启示。过去曾经发生了多少事情,大多模糊淡忘了,偏偏这两棵植物越来越鲜艳。这是让我费解的。离眼前的生活很遥远的事物,究竟有多少使人一想就感到温暖,感到充实?恐怕是不多的。它们太普通了,普通得让人无法忘记。它们好像属于我的最本色的过去,属于一种“原来”——任何后来的人和事比起它们,都比较地疏远了。

它们是绿色的,是童年的颜色,是诗的叶子。

它们长在泥土上,并不乱跑,安静厚道,不可能伤害任何人。一个人在最弱小的年头里最容易交往一棵树或几棵树,友谊长存,思念绵绵。这种友情在今天的我看来多少有些陌生了,这只能怪我变得不朴实了。它们仍然是任何别的东西所无法取代的,我渐渐明白了。

我相信每个作家都有他自己的李子树和石榴花。他一生写了无数东西,差不多都与它们有关。

少年的读与写

少年读书经历

当时没有多少书可读,记得连一本小画册都要一直带在身边——去林子里玩、去海边甚至是去广场上看电影,衣服里都要藏了这本书。今天看小画册的内容极其平淡。这是对书的渴望和追求造成的。

现在的书又太多了。坏书太多,好书淹没其中。从阅读到写作

读书之后就想模仿,使我也想说出或记录一些激动人心的故事。学校里的作文课,应该是走上写作之路的第一步。人的写作生涯,可以看成作文课的继续——一直继续下去的,渐渐走向开阔的,就是今天的写作者。

写作应该是文明社会里人的基本能力和权利。写得杰出与否,就是另一个问题了。一般来说,“作家”在一个时期并不会很多的,我是指真正意义上的作家,不是广义上所说的、人们挂在嘴上的“作家”——那是客气,不能当真的。

有人说“作家”也有大小之分啊,是的,但是只要称得上“作家”,那就是十分不凡的人了。我很少说自己是“作家”,只说自己是一个文学写作者。经典和课业

经典和课业,这在不同的学生那里位置是不同的。要因人而异。有的学生实在完成不了最主要的课业,当然难以再读什么文学经典。他先要毕业和考学吧。

总之,一个杰出的人,一般来说,心中必会装有大量经典,这并不需要讨论。经典对于人的意义,可能远非是文学上的。心中没有书,没有激动人心的书,一般来说都是令人遗憾的。写作与应试作文

兴趣写作优秀者,应试作文也应该是优秀的。这没有矛盾。例外也有,但那仅是例外。有的应试作文题设计得很傻,这就是另一个问题了。学生时代的经验

我觉得应该与最乐于写作和读书的人在一起讨论,甚至办一份小刊物。发表与不发表是不一样的。

这样的一群人在一起,就是最优秀的人在一起。优秀者的集合与相处,是人生最大的幸事、最大的机遇。

我不是说理科学生比文科学生低级,不,都一样;但好的理科学生都是文学修养较高的,如果不是,那也是一般的理科生,将来只会是某个行业里的人,是一般化的工具性人物,对社会和历史不会有大的创造性贡献。这从著名科学家的例子(传记)中可以得知。

背诵和朗读

现在是一个网络时代,信息像潮水一样涌来,我们难得像过去一样耐心地阅读。这是一个迅速的、并且是一再提速度的时代。许多东西正在泡沫化,像泡沫那样飞扬,转瞬即逝。在这个时代里,一个人要记住什么,比如牢牢记住有意义的东西,将是十分困难的。

所以,一些很优秀的人就走在相反的道路上:回到一些古老的阅读与记忆的方法上来。比如读书,不光是看,还要朗读。古文,好的小说,诗,应该朗读。这是个美好的过程,这个过程会引起进一步的感动、联想和回忆。对理想的追求,对境界的领会,都在同一时间里得到加强。字里行间有一种鼓舞的力量,需要声音去传递和强化。

再就是抄写了。好的文章要一笔一笔抄下来,以体味从字到文的过程,感受文字的意义。古文要抄下来,诗要抄下来。这些办法好像太笨太慢,但有以一当十之功。时代强加给我们的精神疾患,比如浮躁、恍惚、不求甚解,被我们用抄写——这个古老而简单的方法给遏制了。时代越快,我们就越慢。当我们进入一个缓慢的系统之后,时代的流行病毒对我们也就无可奈何了。

回想一下,现在人们朗读的兴趣和欲望是大大降低了。记得在二三十年前,那时候的人是很愿意朗读的。古今中外,我们身边,都有一些朗读的好例子。你会记得中学时代,那时候写出一篇东西来会有怎样的冲动——远方总是有一个朋友,总是有一个知音,总是有一个文学的耳朵;而你总是恨不能立刻把一切呈现到他的面前——不是从视觉上,而是从听觉上,越快越好。

我们是否拥有这样的记忆:天正下雨,你把刚刚写好的东西用塑料布包好,走几十里路,只为了去找一个人——为了说不清的热爱,为了赢回那一小会儿的骄傲和陶醉。如果我们发现了一本好书,也会带上它走很远的路,翻山过河——只因为山的那一边有一个人,只为了让他与自己一起感动。

可见,谁发现了一本好书,这本书首先感动了谁,都会成为一桩可资记忆的快事。

传递好书可能是人的一种义务。那些真正优秀的人,往往一生都保持了这种对艺术和思想奔走相告的劲头。

现在我们偶尔还能遇到这种人:他们时刻准备着去朗读,以分享幸福——可是当这个人正处于激动不已的时刻,山那边还会有一个倾听者吗?

山那边的人正转向了其他的兴趣,在看电视连续剧,在酒吧里,在网上。人们变得口味粗疏。结果这个人再也找不到一个喜欢倾听朗读的人。

你可以找到一本好书,由于它好得不得了,忍不住就要找人共享——四下里遥望,到处都没有你所要找的人。于是你就像站在了漠漠荒野里一样。

这个时代是朗读的荒野。

有人写了一个得意的片段,很想像当年那样用塑料纸包好,冒着雨雪翻山越岭、过河,去读给一个人听。很可惜,山与河俱在,听他朗读的人却没有了。虽然这个时代的文学人士比过去翻了几倍,可是他们都不愿朗读了,也不愿听别人朗读。

那个寻找朗读的人可能心怀了一种古老的情绪。情绪也可以古老,这在我们年轻的时候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听说的。但这是真的。

朗读,这不仅是一种对待文字和语言的形式,不仅是一种状态,而是蕴含了一种生命的质量。

有人仍然具有当年的那种热情,但是大大降低了。一个人成熟了、老练了、世故了,就懂得隐蔽自己:什么都隐蔽,从情感到激动。有人连友谊也要隐蔽起来。所以说这是一种遮遮掩掩的生命,是生活品质的降低。

记得这样一个真实的故事:有两个天资非常好的文学少年,当年一个17一个19,天各一方,谁也不知道谁。其中的一个由于偶然的机会看到了另一个的作品,感动不已,马上远远赶来。他们的相见对于彼此都是一件大事。后来几十年过去了,一个仍然在写,另一个却转而经商,并成了大老板——他对文学的信念完全丧失了。偶尔大老板还是要想起少年时代,想起与那个伙伴在一起的场景:他们那时急急相约,就为了心中那团火。那时他们一夜一夜不睡,激动得奔走不停,吸烟,一个听另一个滔滔不绝地朗读。就是这样的一种气氛和感觉,他们本来可以如此一生——可是时代把他们分开了,分得越来越远。大老板有一天又想起了往昔的伙伴,心里一热,就从很远的南方赶到了北方。

他们在深夜两点见面。一个见了另一个,竟然马上想到的是为对方读新写的作品。

大老板在听,一直听到了黎明。他一声不吭,迎着曙色吸烟。后来他回过头,让人发现了满眼的泪水;半晌,他小声说了一句:“原来文学在默默前进……”

大老板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他十几岁时可以一口气背两个小时的唐诗。他一直着迷于朗读,愿意背诵。

回头再说那个大老板的朋友——深夜朗读的人。这个人在17岁的时候,由于各种原因,背着写下的一大包东西和喜欢的几本书,到南边大山里流浪去了。他一边打工做活,一边到处寻找喜欢朗读和写作的那种人。七八年的时间里他只找到了两三个:有两个像他一样既能写又能读;有一个女的,她喜欢写,一边写一边哭,但她不太喜欢听别人读。

看老书

我们接触到大量的人,也包括自己,某一个阶段会发觉阅读有问题,如读时髦的书太多,读流行读物,甚至是看电视杂志小报太多。我们因为这样的阅读而变得心里没底。还有,一种烦和腻,一种对自己的不信任感,都一块儿出现了。

总之对自己,对自己的阅读,有点看不起。

相对来说,我们忽略了一些老书。老书其实也是当家的书,比如中国古典和外国古典、一些名著。我们还记得以前读它们时曾被怎样打动。那时我们把大量的时间花在读老书上。这些书,不夸张地说,是时间留下来的金块。

新的读物没有接受时间的检验,像沙一样。人人都有一个体会:年轻的时候读新书比较多;一到了中年,就像喜欢老朋友一样喜欢老书了。他们对新书越来越不信任,越来越挑剔。还有,他们对一般的虚构性作品也失去了兴趣。

如果人到中年还不停地追逐时髦,大概也就没什么指望了。

我有一次在海边林子里发现了一个书虫。这个人真是读了很多书,因为他有这样的机会:右派,看仓库,孩子又是搞文字工作的。他们常拿大量的书、报纸、杂志给他,只怕老人寂寞。结果他只看一些像《阿蒙森探险记》一类的东西,还看《贝克尔船长日记》,看达尔文和唐诗,又不止十次地读了鲁迅。屈原也是他的所爱,还有《古文观止》《史记》,反复地读。他把老书读得纸角都翘了,一本本弄得油渍渍的。

我问这么多新书不读,为什么总是读老书呢?他说:你们太年轻了,到了我们这把年纪,就不愿读那些新书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抓一把都该是最好的。还有,经历了许多事情,一般的经验写进书里,我们看不到眼里去。虚构的东西就是编的,编出来的,你读他做什么?我们尽可能读真东西,像《二十四史》《戴高乐传》《拿破仑传》《托尔斯泰传》,这一类东西读了,就知道实实在在发生过什么,有大启发。

我琢磨他的话,若有所悟。回忆了一下,什么书曾深深地打动过我们?再一次找来读,书未变,可是我们的年龄变了。我们从书中又找到新的感动。我们并不深沉,可是大量的新书比我们还要轻浮十倍,作者哆哆嗦嗦的,这对我们不是一种伤害吗?老书一般都是老成持重的,它们正是因为自己的自尊,才没有被岁月淘汰。

轻浮的书是漂在岁月之河上的油污、泡沫,万无存在下去的道理。

像当年读托尔斯泰的《复活》,感动非常,记忆里总是特别新鲜,不能消失。里面的忏悔啊,辩论啊,聂赫留朵夫在河边草垛与青年人的追逐——月光下坚冰咔嚓咔嚓的响声,这些至今簇簇如新,直到现在想起来,似乎还能看到和闻到那个冬天月夜的气味和颜色。现在读许多新书,没有这种感觉了——没有特别让人留恋的东西了。而过去阅读中的新奇感,是倚仗自己的年轻、敏感的捕捉力,还是其他,已经不得而知。后来又找《复活》读,仍然有那样新奇的发现。结果我每年读一二次,让它的力量左右我一下,以防精神的不测。

我发现真正了不起的书,它们总有一些共同特点。一般来说,它们在精神上非常自尊,没有那么廉价。与现在的大多数书不同的是,它们没有廉价的情感,没有廉价的故事。所以有时它们并不好读,故事也嫌简单。大多数时候,它们的故事既不玄妙也不离奇,有时甚至是“微不足道”的。就是说,用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它净写了一些“无所谓”的事情。正因为现代人胆子大极了,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畏惧,所以现代人才没有什么希望。我们当代有多少人会因为名著中的那种种事件,负疚忏悔到那个地步呢?看看《复活》的主人公,看看他为什么痛不欲生吧。原来伟大灵魂的痛苦,他不能原谅自己的方面,正是我们现代人以为的“小事情”、微不足道的事情。

我们现代人不能引起警觉和震惊的那一部分,伟大的灵魂却往往会感到震悚。这就是他们与我们的区别。

读一些老书,我们常常会想:他们这些书中人物,怎么会为这么小的事件、这一类问题去痛苦呢?这值得吗?也恰恰在这声声疑问之间,灵魂的差距就出来了。我们今天已经没有深刻忏悔的能力,精神的世界一天天堕落,越滑越远。现在的书比起过去,一个普遍的情形是精神上没有高度了,也没有要求了。没有要求的书,往往是不能传之久远的书,也成不了我们所说的“老书”。

这儿的意思是,人到了中年以后在阅读方面要求高了。比如愿意读真实的故事,那是因为岁月给人很多经验和痛苦之后,对一般的虚构作品不再觉得有意思了。《复活》是虚构作品,为什么还能强烈地吸引?鲁迅的书也是人们百读不厌的,他的小说也是虚构的。由此我们又会得出一个结论:要么就读真的,要么就读非同一般的虚构作品:灵魂裸露,个性逼人,从语言到思想,不同凡响。

人的一生太短暂,而作家的出现是时代的事情,以时代作为考量单位,问题也就清楚了:我们身处时间的局部,当然会对作家有极大的不满足。四十年、五十年,不会有那么多优秀作家出现。作家是非常少的,我们现在说“作家”如何如何,那是一种客套,是对人对劳动的一种尊敬。

作家是一个非常高的指标,像军事家、思想家、哲学家等一样。他要达到那种指标,是有相当难度的。作家不是一般的有个性,不是一般的有魅力,不是一般的有语言造诣;相对于自己的时代而言,他们也不该是一般的有见解。有时候他们跟时代的距离非常近,有时候又非常遥远——他们简直不是这个时代里的人,但又在这个时代里行走。他们好像是不知从何而来的使者,尽管满身都挂带着这个星球的尘埃。这就是作家。

他们在梦想和幻想中、在智慧的陶醉中所获得的那种快感,跟世俗之乐差距巨大。显而易见的是,真正意义上的作家不会太多。所以这才让我们一生追求不已。阅读是一种追求,是对作家和思想的追求、对个性的追求。正因为这种种追求常常落空,我们才去读老书——老书保险一些。

当然,这仅仅是谈了问题的一个方面。还须同时指出的是,这样讲并不是让大家排斥当代作品。这儿仅仅是说:因为时间的关系,鉴别当代的思想与艺术是困难的。当你有一天非常自信地找到了自己喜爱的当代作家,那么你就是幸运的,你该一直读下去。

再了不起的老书,再了不起的古代作家、外国作家,也取代不了当代的思想,取代不了当代的智慧。

脑体结合

写作的人,闷在书斋里的人,必须有相应的体力活动。经常到野外去,让其成为对照自己思想的地方。思想的一部分是在外面完成的,而不是在屋子里。有人说这是一个工作方法问题,是关于休息的问题。是的,不过它更可能是一个艺术品质问题。

现在的许多作品面目相似,感觉都差不多,使用的语言和表述的方法也大同小异。造成这个的重要原因,就是写作者没有办法摧毁陈旧的思路。他们长期以来从书本到书本,从书斋到书斋,从笔到纸再到电脑,形成了一种思维的循环。这种循环是非常可怕的。刚才说过,思想需要到野外去对照,许多思想就是在这种对照中完成的。尤其是真正的创见、源发性的思想,往往是这样形成的。“文革”时期提倡“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相结合”,科学而美妙,但把它作为一种对知识分子强制劳动的借口,又是另一回事。从历史的观点看一下就会发现,由于社会的发展,分工越来越细,专门的文字工作者多了。可是这种专门化并没有保证我们的想象力越来越强,相反倒是萎缩了、陈旧了。为什么?就是因为脑与体的使用也趋向了专门化——这两个部分本来有不同的思悟能力,后来却分开了,不能交融,更不能相互支持了。

有一个日本朋友说,他每天要骑自行车走一百多里,让自己有一段时间大汗淋漓。为什么要这样?回答是:为了有新的思路。

他这里所说的是原创式的、真正的新思想,而不是将别人的思想来一次新的、巧妙别致的组合。这两种思想是不一样的。我们现在就没有学会区别不同的思想:新的思想和组合起来的“思想”。要知道,无论怎样奇巧的组合,也仍然不是创造,不是发现。思想是这样,艺术也是这样。新的艺术,创造性的艺术,非同一般的大悟想,必定要历经身体的劳碌,要有它的参与。

人的阅读不能只是文字制成品。因为久而久之,所有的文字迟早都会在脑子里重叠起来,乱成了一团。研究学问,有时就是从这乱成一团的东西里设法揪出一个线头来。这当然也有意义,比如某些“大学者”。不过这一类工作的意义往往被夸大了许多倍。其实真正的大思想是诗意的,是从大地上产生的,而绝不会是从书斋里抄来的。

思想需要用汗水洗涤一新,因为思想不仅产生于脑,而且还产生于体。

现代人的一个重要事情,就是设法经常跟大地、跟大地上的植物动物相处,经历山河,风吹日晒。人的视野囊括它们,肉体接触它们,才能滋生深刻的痕迹,想象就会打开。仅仅是从翻译的作品、他人的文字、流行的读物,从这些地方寻找智慧,那很容易就会枯干。只有自己的肉体去亲自感受的,比如两脚踢踏之地、两手抓握之物,才是丰实的。这样我们再分辨纸上的东西来自哪里,也就容易了。坚实的思维可以生发无数的角度、繁衍无数的空间。这的确事关我们写作和思想的品质。

还是那个日本朋友告诉,我们读过的很多日本作品都不是最好的作家所写。通常的情形是,最好的作家外界根本就不知道,作品一篇也没有翻译。比如说有一个人原来是很有钱的,后来选择了文学道路,并慢慢意识到了工作的严肃性。这个人住到了山里,那里没有电视,也没有报纸。他种了一点地,同时刻苦写作。原来的工作停止了,钱也就变得非常少。几年后钱更少了,作品还没写完。他就把仅有的一点钱分成了一小堆一小堆,按月按日来分。他要把生活之需限定在最低点,算出每天做多少工作,出产多少东西,写作时间又是多少——就这样,他把自己的收入和劳动量化,分割使用,维持写作,维持强大的思维力。这个人的作品是无与伦比的。

他认为这个作家是日本最重要的作家之一:内容生鲜,思想独到,想象奇特。

我听后有了异样的感动。我在想中国是否也有这样的作家,是否也拥有这样的意志力。我知道这不可能仅仅是一种生活方式,而且极有可能根本不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大概身体接受磨损之时,也正是思想忍受砥砺之日。

现在我们大量的时间是在大城市,而没有留给偏僻的小地方。那样做不是养生,也不是方式和兴趣,而是为了生命的感动,为了思想的收益。人的所作所为成为所思的基础,这才有可能写出与众不同的东西。世界上的文字很多,想法很多,故事很多,大家是这样容易互相投影和抄袭——一种隐性的抄袭。

为了避免这些,避免书本和知识对人的伤害,人要尽可能地退回寂寞。世界之大,今天的人竟弄到无处可退的地步。人如果不能争取每天有一个独立守持的空间,心上就会紊乱一片。有一个相对安静的空间来沉默自己,因为沉默过的人,与没有沉默过的人是不一样的。嘴沉默了,心却没有沉默;而要让心沉默,就要进行体力劳动。边缘和角落,泥土和沙子,找和挖,这样的方法便是产生脑力的方法。我们在提倡体力劳动和脑力劳动相结合,也是力戒庸俗的方法。知识人进入这个状态,必会改变自己的品质,与这个世界构成一些崭新的关系。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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