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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27 04:2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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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韩殇

出版社:浙江出版集团数字传媒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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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旗袍之蚀骨迷情

血旗袍之蚀骨迷情试读:

血旗袍之蚀骨迷情韩殇 著版权信息

血旗袍之蚀骨迷情

韩殇 著

非经书面授权,不得在任何地区以任何方式反编译、翻印、仿制或节录本书文字或图表。● 引子● 第01章 旧事● 第02章 腐尸● 第03章 死亡推论● 第04章 心结● 第05章 疑神疑鬼● 第06章 盗尸● 第07章 亡人歌谣● 第08章 血色旗袍● 第09章 头颅● 第10章 人皮面具● 第11章 仪式● 第12章 猫血● 第13章 嫌疑人● 第14章 恐怖死相● 第15章 红棺水葬● 第16章 祭食● 第17章 高跟鞋● 第18章 深巷怪人● 第19章 魅影● 第20章 与尸同眠● 第21章 疯子● 第22章 流产● 第23章 怪物● 第24章 失踪● 第25章 噩梦● 第26章 藏尸阁楼● 第27章 消失● 第28章 疑云● 第29章 日记● 第30章 毁● 尾声● 后记引子

长青路给人的印象一直是空寂寥落,二十年前的那场离奇杀人案使得这地段更富有诡异神秘的色彩。

特别是长青路15号,那幢阴森古旧的凶煞老洋房,因着民间谣传的关于红色旗袍的灵异传说,更是让人望而却步,避而远之。

然而随着旗袍的消失,时间的推移,人们也就渐渐淡忘了那些陈年旧事。

唯有他王皓,始终忘不了,这个改变了他一生命运的地方。第01章 旧事

暗红色的天空弥漫着诡异的气息,整个城市笼罩在黄色的沙尘之中,十年难得一见的沙尘暴竟然侵袭了这座高贵而典雅的城市,街上的人们无不戴着口罩,行色匆匆。没有人愿意在这浑浊不堪的街上多停留一分钟,冯瑶也是。

停靠在路边的车辆上沾染着厚厚的一层沙尘,她伸手打开自己的轿车,忙不迭关上车门,生怕那些飞扬的肮脏的尘埃肆无忌惮地钻进来。风素来是无孔不入的,她可不愿自己的爱车变成另外一个疮痍的沙场。

车上的男人在等她。眉目清秀,嘴上叼着烟,眯起的眼睛就像一条线。“把烟灭了。”她瞪着男人,神色严肃。“我说了别在车上抽烟,最讨厌那股难闻的烟味了。”

男人蜻蜓点水般地一笑:“是是是,我的大小姐。”

她掸掉身上的沙尘,脸上略有忧色,转头对驾驶座上的男人道:“林峰,我还是有些担心见到你妈,万一她不喜欢我……”

男人抿嘴一笑,凑过脸去,用胡茬子在她脸上蹭了一下,双手轻柔地抚着她柔顺的发丝,宽慰道:“你就放心吧,我妈不是那么难相处的人,她和一般家长不一样,你见了就知道,她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坐好了,出发了。”

由于能见度太低,视线所及也就是前车的屁股和道路两侧排列整齐的法国梧桐,更远的地方完全是沙尘的海洋。车子始终以20码上下的速度前进。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挪移”,车子逐渐驶出混沌的城市,视线变得清晰起来,青山绿水映入眼帘,压抑的心境也顿时明朗起来。

但她的心里始终忐忑不安,总觉着这一趟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女人的第六感向来很准。

她不断地自我安慰:不过就是去见婆婆,又会发生什么事呢?别多心了!

她打开车窗,深吸了一口气。城郊的空气比城里要清新许多,这让原本纠结郁闷的她稍稍宽了心,心情自然也愉悦了不少。至少不会像刚才那般焦躁不安。

长青路15号。这是一座古老的洋房。有人说它建于明清时期,也有说更早的,谁知道呢,总之它是林峰的先辈花重金买下颐养天年的宅院。

人一辈子奋发打拼,最终就是想要找个栖身之地,和自己的家人了此一生。他的祖辈们做到了,而且惠及子孙,林峰就是靠着先祖们留下的大笔遗产才有了如今的成就。

林峰的父亲去世之后,老宅子里就只剩下林母一人。林峰偶尔会回来,但都住不长久,许是这里太过冷凄偏僻,比不上城市的喧嚣繁华。

车子在洋房前停了几秒,铁门缓缓打开,他们径直驶入。

林母知道儿子要带媳妇回来,早早就叫保姆在外候着,而自己则亲自下厨做了一桌丰盛的菜肴。说起来,林峰也有好几年没有吃过她烧的菜了,着实怀念。

冯瑶自进入宅子就有一股说不出的压抑感,那些年近古稀的陈设,虽然说价值连城,但在她的眼中却异常的诡异。仿佛和这西式的建筑格格不入,看着特别别扭。这就好比一个外国人穿着中国人的旗袍,怎么看怎么不舒服。旗袍?她的脑海里怎么突然闪进这个词?她自己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大厅正上方的那幅古代名画引起了她的注意,遒劲的笔墨渲染出来的山水栩栩如生。一轮皓月悬于半空,亭台楼阁间满是银白的光晕。倚窗而望的是……那一点朱砂,不,是一个身著红色旗袍的女子。是女子。

她慢慢向前走了几步,目光聚焦在画中的女子。

画中人似是也在凝视着她,直直的,冷冷的盯着她。哀怨的眼神像是有一肚子愁苦要倾诉。“冯瑶,妈在跟你说话呢!”林峰推了推入了神的冯瑶,力度有点大,冯瑶险些重心失衡摔倒在地。被林峰这么一推,冯瑶蓦地回过神来,苦笑道:“哦……不好意思,我刚刚走神了。”“看出来了。”林母的表情有些僵硬,许是对儿媳妇刚才无视自己的问话略有不满。

冯瑶压根没听到林母说了什么,于是侧过脸看着林峰,林峰会意,重复了一遍母亲的问题:“妈让我们在这儿住两天,反正城里的沙尘暴那么严重,问你愿不愿意。”

冯瑶抿着嘴,将林峰拉到一边,小声说道:“林岚和林珂还在老师那儿呢……我不放心。”“有老师看着,你还怕什么?妈留我们住,难道要拒绝?好了好了,就这么定了,在这儿住两天,清闲几日,其他的事情别想了。”林峰拍着冯瑶的肩,转头笑呵呵地冲母亲说道,“妈,我们就在这儿住两天。”

听到林峰的回答,林母皱着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那是一种难以言表的喜悦。不过,她看出冯瑶不太愿意留下,就嘟囔了一句:“怎么,冯瑶好像不太情愿啊。”

林峰一把将冯瑶拽到身旁,看了她一眼,又满脸堆笑道:“怎么会呢,妈留我们住,我们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不情愿呢,你说是吧?”

冯瑶无力地一笑,她的不安又一次在心头作祟,从进屋到现在总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或者是正前方,或者是侧面,或者是身后的某个位置,又或者是头顶上。也许是画中的那个女子吧……

宅子里的每一个人都古里古怪的,除了自己的丈夫林峰还算正常,其余每个人都不像生活在这个年代的人,阴阳怪气的。尤其是林母,穿着几十年前的服饰,当然,她不能当着林峰的面说这些事,更不能表露自己内心的想法,否则只会被扫地出门。她爱林峰,她可不想因此而断送自己美好的婚姻和幸福。

夜静得可怕,连睡在身边的林峰的呼吸声都被放大得清晰可见,那种均匀的节奏就像刚出生的婴儿。

冯瑶睁着眼睛,环顾着房间里的每个角落,始终无法闭上眼睛,她能够体察到那双隐形的眼睛正在诡谲地看着她,至于是从哪一个方位她无法预测。

阴沉漆黑的房间幸好还有一丝淡淡的月光,洒落在木质的地板上。

她正烦躁不安的心跳因着门外骤然响起的细微脚步声乱了节奏,仿佛剧烈地就要跳出咽喉,生生跳到她的眼前。“咯噔”“咯噔”,是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响,清脆而利落,急促而短暂。“咯噔”“咯噔”,越来越近。

声音在门口戛然而止,是什么人定在门外窥视屋子里的情况吗?是谁?

这屋子里除了自己和林峰,就只剩下林母和保姆,到底是谁在门外?

冯瑶的身体因为紧张而开始抖动,尽量压低呼吸的声音,甚至憋着一口气,不敢吐出去,生怕暴露自己的所躺着的位置。

为什么没有声音了?没有了声音反而更让她感到恐怖和害怕……因为她知道,只有一种人走路不会发出声音,因为她们没有脚。鬼。她克制着自己不去联想到这个字。只是显然她的大脑已经不再接受她的控制,完全处于凌乱状态,思绪繁乱。

她用力地推了推身旁睡得跟死猪一样的林峰,企图推醒他,林峰虽然身体示意性地动了动,可转头又呼呼睡去。

不要触动门把,她极度害怕门外的人会扭转门上的把手。

是人,一定是人!她在心里自我暗示道。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存在鬼。不可能有鬼。否则我们人类根本不可能存活到现在。没有鬼,没有鬼。

她掀开被子,赤着双脚一步步走近门边,每一步都踩得小心翼翼。

两步……

一步……

她拍着自己的胸脯,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壮着胆子双腿弯曲,不断向下俯身。她细长的头发缓缓及地,她要透过门下的细缝看到外面。

然而门外漆黑一片,似乎什么也没有。

难道是自己疑神疑鬼,刚才根本就没有什么脚步声?

或者……如果外面那个穿着高跟鞋的女人也像自己一样贴在地板上透过缝隙往里看,那么自己正对着的那片漆黑不就是对方直视的眼睛!

她被自己的想法惊到,全身上下的鸡皮疙瘩瞬间跳出皮肤,房间里流动的空气吹在她的身上那种刺骨森冷的触感被放大了数倍,让她战栗着起身又不是俯着又不是。她贴着地板的耳朵,仿若听到一丝人语:我看到你了哟!

她的神经在一瞬间几近绷断,大脑里唯一的指令便是僵持着不要动。

事实上她的身体已不受控制,根本不能动,仿佛有一双冰冷的手正死死地抓着她白皙纤长的双脚,压着她的身体,还有一双挂着血丝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盯住她。

也不知是多久之后,林峰蓦地坐起来,疑惑地看着她:“冯瑶,你在干嘛?”

见她没有丝毫反应,于是走到她身后,将手搭在她的肩上,冯瑶忽然尖叫了一声:“啊!”

声音尖锐刺耳,穿透云霄。

林峰倒是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吓了一跳,“你怎么了?半夜三更不睡觉,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做什么?”“站着……我不是趴着的嘛……”她上下审视自己,像个思维混乱的精神病患者,脑子断片了一般,完全记不得自己为什么会站起来。她又对林峰道:“我听到门外……有人!”冯瑶是颤抖着说出这几个字的,显然有些吃力。“有人?”林峰质疑地看着冯瑶,随即开了门,外面一片宁静。“哪有什么人,别疑神疑鬼的,什么都没有。睡觉,睡觉。”说着打了个哈欠,准备关门。

走廊的灯骤然亮了起来,冯瑶的尖叫吵醒了已经睡着的林母以及保姆。林母披着一件白色的外衣,从自己的房间出来,保姆紧紧地跟在她身后。林母关切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呵呵,妈,没事,冯瑶做噩梦了。吵到您了吧?”林峰急着替她解释道。“哦,可能是第一次来,住的不习惯。明天我给你炖点蔘汤压压惊。”林母打着哈欠,揉了揉眼睛,看着失魂落魄的冯瑶,说道:“没事就早点休息吧。”说完便转身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林峰关上门,将冯瑶拉到床上。冯瑶惊心未定,委屈地低垂着头,知道自己这一叫估计毁了在林母眼中的良好形象。她素来比较敏感,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听到了脚步声,怎么就没了呢?“林峰,我真的听到有女人的脚步声,而且是穿着高跟鞋。”冯瑶执意坚持自己的听觉没有问题。“这不可能。这个家里根本不可能有人穿高跟鞋。一定是你听错了。我看是你想太多了。好了,睡觉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林峰没有等冯瑶开口便熄了灯。

冯瑶哽咽着,把想说的话都放回了肚子里。

夜又一次恢复了静寂。幽冷的月光映在白色的窗纱上,白得迷离白得剔透。冯瑶试着说服自己,只是幻觉,只是幻听。她试着用所有的唯物主义理论来说服自己,但最终还是难以战胜内心的恐惧。没有可能的,如果是一个正常人怎么会凭空消失呢?她分明在门外停住了脚步。还是……她已经进入了房间,就躲在某个冯瑶所不知道的角落。不,她根本不用躲,也许她根本不是人。

她在哪儿?床上吗?自己的床头?还是床底?

冯瑶感觉头顶有液体正在滴落,滴在她的脸上,一滴、两滴……它们想要吞噬她的头颅,她的身体,她的一切一切。

她猛然坐起来,额头上全是冷汗,就在那一刹,有一道白色的光亮闪过,划过她的眼睛。

镜子,是正对面的镜子反射的月光。

她将视线落在镜子中,双脚什么时候已经迈了出去,镜子里的那个女人是自己吗?那张扭曲的脸在月光下显得异常诡谲。她的眉目似曾相识,还有唇上那浓郁的胭脂,红得犹如绽开的牡丹,倒像是拿嫣红的血液涂染的。

怎么她的衣服……是一身大红色的锦缎旗袍,而且有液体正在一滴滴从她的嘴角垂落在那身华美的旗袍上。一点点晕开,就像泼墨的水彩在宣纸上逐渐渲染开来。

那不是自己!那不是!

冯瑶被吓得不能动弹半分,一双手正滑过她的发丝,环住她的脖颈,细长尖利的暗红色指甲正一分一寸地刺入她的脖子上的皮肉。那种撕心裂肺却又无可奈何的疼痛让她几乎窒息而死。

那个女人,好熟悉。

冯瑶想起来了,她是画中人!是大厅画中的那个女人!“咯噔”“咯噔”,又是一阵稀疏错落的脚步声,从门外的某个地方传来,萦绕在空空荡荡的走廊,飘进冯瑶所在的房间。

冯瑶咳嗽了两声,大脑恢复了清醒,她发现自己的双手正死死地掐着自己的脖颈。她立即松开双手。

看着镜子里的模糊人影,质问道:“你到底是谁?”

其实在她的潜意识里,已经将自己刚才不可理解、莫名其妙的行为归在了“鬼神”身上,而且是大厅那幅画里的“鬼”,它正在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否则一个正常人,怎么会无缘无故掐着自己的脖子呢?那种力度简直是想要致自己于死地。

冯瑶知道,是那个女人,穿着旗袍的女人,大厅画上的那个穿着旗袍的女人。那个女人的眼里满是怨恨。可她为什么要对自己下手?她无暇思考。

她看着镜子里的“人”,它只有一双眼睛,没有了脸,那对血红的眼睛冲着冯瑶满足地诡谲地放肆地笑,是的,虽然五官不全,但她还是能感觉到那种隐透着诡邪的笑意。

随后,那双眼睛逐渐消失于黑暗中。

冯瑶擦掉脸上渗出的汗液,她不敢确定那究竟是不是汗液,但必须要擦掉。

门外的脚步声依旧在响,镜子里一切如常,映照着自己苍白的脸,再没有什么怪异的景象。

她走了吗?

冯瑶走到门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扭动门把,过道的寒风吹起她垂落的长发,吹干了她额头上溢出的汗液。她借着门缝循声望去,一个白色的身影恍恍地下了楼,她没有看错,白色的身影。长发披肩,身形有些扭曲。

白色的薄纱简单地系在脖颈上,轻飘飘地落在双肩。底下是刺眼的红色,当冯瑶再次看到这种让她不寒而栗的艳红,她失去重力般瘫软在地上,视线开始模糊。

冯瑶听到那个女人回过了头,披散的蓬乱头发遮住了她的整个面部,就像一团黑色的绒球嵌在一件华美昳丽的红色旗袍上。

那个头,是挂着的!

迷蒙中,一双红色的高跟鞋停在冯瑶的面前,伴随着“咯噔”的声响,一张模糊的脸凑到她的耳畔,窃窃道:“你是在找我吗?”

声音被拉得长长的,仿若是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的,迷离而玄幻。

她“咯咯”地笑着:“我的旗袍好看吗?”随后吟唱起了一段恐怖的歌谣:“白旗袍,红旗袍,滴血割肉染旗袍,扯下长发穿针线,一针一线绣锦袍……白牡丹,红牡丹,血溅白绫绽牡丹,紧裹尸身缝皮肉,夜夜听得哭声寒……”

冯瑶听得头皮发麻,全身颤抖,她试图看清那个女人的容貌,即便努力地睁着眼睛,但迷蒙中只有一点红,犹似那画中的一点朱砂。

冯瑶醒来的时候,感觉周围的气氛有点不太对劲,林峰和他的母亲还有保姆都立在她的床边,她头痛得剧烈,好像被什么东西撞击过似的。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不解地看着众人,喃喃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冯瑶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服,终于明白大家为什么这样怪异地看着自己了,是因为这身红色的旗袍。她一下子懵了,自己本来应该穿着白色的睡衣的,可是怎么一觉醒来就换上红色的旗袍了?她本能地想到了昨晚楼道口发生的一幕。

没等冯瑶开口,林母大声喝道:“谁让你进阁楼的?!谁让你穿这件旗袍的?!”

林母瞬间就像一只暴躁的狮子,声音震耳欲聋,面色铁青冷酷,失去了先前的慈蔼和善,冯瑶被这吼声震得不敢再说半句话。“阁楼?什么阁楼?”冯瑶完全不知道林母在说什么,她压根不知道这房子还有阁楼,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穿旗袍。她试图向林峰求救,林峰虽然明白她的意思,可也实在插不上话,看着爱妻陷入窘境,心里比她还着急。他抚了抚母亲的背,柔声道:“妈,也许只是个误会。”“你别插嘴,让她自己说!”林母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逼问出个结果不可。她直直瞪着冯瑶,面对的似乎不再是自己的媳妇,而是一个犯了罪的人。

冯瑶支支吾吾地回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穿着这身旗袍……昨晚,明明,对了,是那个女人,穿着高跟鞋,楼道里,我看到她……”

她的语无伦次让林母更加生气,林母竟然朝着冯瑶的右脸狠狠地扇了一巴掌,掌印迅速扩散开来。冯瑶怎么也没有料到林母会有这种反应,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没有预料到。“马上去把它脱下来!”林母怒斥道。

冯瑶捂着隐隐作痛的脸,强忍着眼泪,走进洗手间,将身上的大红旗袍脱了下来。她泪眼模糊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仿佛又见到了那个女人,在对着自己纵情而诡异地笑。笑着笑着,她的眼角和嘴角都溢出艳红的血,一滴滴染红自己身上的白色旗袍。是白色旗袍,还是红色旗袍?她已无法分辨,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

冯瑶的耳边又回荡着那句恐怖的歌谣:“白旗袍,红旗袍,滴血割肉染旗袍……”

冯瑶顾不得多想,立刻开了门,将旗袍塞到林母手中。她已认定,那是一件不祥之物,至少让她平白无故挨了一记耳光,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去碰它,更没有踏进过阁楼半步。她的委屈无处倾诉。

一定是那个女人给她穿上的,一定是。她究竟有什么目的?冯瑶百思不得其解,来此之前就袭遍全身的忐忑不安,一瞬间又复苏了。那种不安让她巴不得立刻扭头走出这幢洋房。可是她没有。

林母厉声抛下一句话:“不准再随便进入阁楼,更别碰这旗袍,否则出了事,谁都保不了你!”这是林母对她的劝诫,但在冯瑶听来更像是威吓。

冯瑶默不作声,权当答应了。

待所有人都出了房间,林峰才上前轻柔地抚着冯瑶的面颊,关切道:“疼吗?”“废话,要不你让我打一巴掌试试。”冯瑶一肚子的委屈和怨愤,但却只能吞回到肚子里,因为她知道,就算她再怎么倒苦水,身旁这个男人也不会相信她所遭遇的事,更不会为了她而跟他母亲撕破脸。

冯瑶目前更关心的倒是那件旗袍,还有楼下大厅画中的女人。“不过你也是,怎么偏偏穿了阁楼里那件旗袍?”林峰没有要责备冯瑶的意思,纯粹出于好奇,所以就随口那么一问。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冯瑶没有打算解释,而是反问道:“为什么你妈那么在意那件旗袍,还把它锁在阁楼里?是不是有什么秘密?”“这是我们家的禁忌。不准穿高跟鞋,不准穿旗袍,不能随意进入阁楼,更不能碰锁在阁楼里的那件旗袍。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但是以前听长辈们说这是曾祖母生前最爱的,她留下遗言说不能拿它陪葬。于是就一代代传了下来。“不过在祖父那一辈发生过一件怪事,祖父娶了两任太太,大太太生性乖张,二太太却专横跋扈,然而祖父喜欢二太太胜过于大太太,对她千依百顺。突然有一天,二太太趁着祖父不在,竟然私自闯入阁楼取下那件旗袍穿在身上,你也看到了,那件旗袍的精致华美也无需我赘述,但凡是女人,只要一穿上便不愿再脱下。说真的,刚才看到你穿上那件红色的旗袍,着实妖艳动人,我都看呆了,然后你可以想象当年二太太穿上它时的那种兴奋和喜悦,哪里还肯脱掉。”

林峰就像是在讲述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人的故事,而冯瑶则听得津津有味。林峰道:“怪事发生在那天晚上12点,二太太穿着红色的高跟鞋和旗袍在走廊里来回地走,就像中了邪一般,嘴里还嘀咕着什么,然后放声大笑,笑声凄厉。接着,她缓慢地下了楼,进了厨房,所有的人都以为她只是饿了进厨房找吃的,可谁都没有料到,她竟然拿着刀在割自己的脸,然后将割下的肉不停地擦身上的旗袍。”

冯瑶汗毛倒竖,差点呕吐出来,但好奇心驱使她追问道:“后来呢?”“大家都说是曾祖母的鬼魂附在了她身上,就因为她碰了曾祖母的遗物,所以她必须死。”“二太太死了?”冯瑶问道。“嗯。死了。失血过多而死。而且死相极其恐怖。”林峰缓了口气,微笑着刮了一下冯瑶的鼻尖,邪笑道:“怎么样,我编的故事很精彩吧?”“这是你编的?”冯瑶拿拳头锤了锤林峰的脑袋,娇嗔道:“亏我还当真了。”“如果是真的,那你也穿了旗袍,岂不是也会死……”林峰轻描淡写道。“你是想咒我死啊?”冯瑶突然严肃地说道:“我要是死了,做鬼也会缠着你。”

闲聊了片刻,林峰问起她怎么会穿旗袍一事,冯瑶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方面她是真的不知道,另外即便她说她见到了一个穿着旗袍和高跟鞋的女人出现在走廊,林峰未必会相信。她只期望林峰能快点带她离开这个诡异的宅院,她一分钟也呆不下去了。

她无法预料接下去还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会发生,而自己见到的那个女人究竟又是谁?难道真的只是幻觉吗?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冯瑶问林峰楼下大厅那幅画中画的女人是谁,林峰有些敷衍地回复说,只是一幅普通的画,没有什么指向性,他也不清楚画的是哪个女人。

受了林母那一掌掴,加之莫名其妙穿上旗袍,冯瑶实在不敢再在这宅子里走动,于是一整天都待在房间,甚至连吃饭也是林峰端上来的。在林母看来,冯瑶这是在冲着她耍脾气,她也一肚子气,冲着林峰埋怨道:“你这媳妇脾气还不小嘛。”“都让我惯坏了,不过你那一掌也确实下手太重了点。”“心疼了?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还真是没错!”林母自顾自发着牢骚,随后态度又缓和了一些,说道:“我让保姆炖了蔘汤,你待会儿端上去给她喝。”

其实冯瑶心里也知道,林母不算坏人,只是那一巴掌挨得确实有些委屈,不过人家毕竟是长辈,做晚辈的总不能记恨一辈子吧。

喝了蔘汤,冯瑶的心里也舒坦了几分。

那天夜里,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冯瑶原本就不安的心,因着这烦躁的雨声更加忐忑。她有种不祥的预感,似乎死亡的气息正在一步步向她逼近。

冯瑶在心里盘算着,如果晚上再有脚步声,她就拿手机录下来,不,还要把那个女人拍下来!她要揪出那个装神弄鬼的人,她要用证据来说明一切。

林峰睡在她身边,半个头埋在被窝里,像个乖巧的婴儿,一动不动。

冯瑶坐在床头等着奇怪的声响出现,但外面出奇的安静,除了雨声再没有一丝动静。

许是累了,冯瑶竟渐渐地眯上眼睛,打起了盹。

林峰是被一阵乍响的雷声惊醒的,他冷汗淋漓地坐起身,发现旁边的床位是空的。

这么晚了,她又去哪儿了?

生怕冯瑶又闯祸,他只得披了一件外衣,穿上拖鞋去看看。房门敞开着,楼道里没有一丝灯火。

林峰喃喃道:“出去了也不开灯,她到底在搞什么鬼?”

他伸了个懒腰,接着按下电灯开关,楼道瞬间亮如白昼。

走廊尽头处,一个身穿红色旗袍的女人背对着他,长发披肩,身形扭曲。她的嘴里念念有词:“白旗袍,红旗袍,滴血割肉染旗袍……”

这词句回荡在走廊里有些瘆人,林峰看着那熟悉的背影,却不敢肯定她是不是冯瑶,因为她的声音太奇怪。但林峰不得不鼓起勇气向她靠近,他对着她的背影上下打量了一番,这身段是冯瑶无疑。

只是,她怎么会穿着高跟鞋和旗袍……而她又穿成这样站在母亲的门外做什么?她是想挑战母亲的权威吗?她是不是疯了!

林峰带着一系列无人解答的疑问逐渐向她走去。他此刻唯一的想法就是把她拖回房间,让她立刻脱掉旗袍放回阁楼,免得再招惹母亲。

五步……

三步……

一步……

林峰伸出手,想要搂过冯瑶,但当他看到对方耳朵上悬挂着的耳坠时,蓦然止住,因为那对耳环根本不属于冯瑶,眼前的女人,不是冯瑶!

林峰的手,久久地悬在了那人的肩上,不敢再动分毫。可这屋子里,除了冯瑶,还会有谁有这样的身段,不可能是母亲,更不可能是保姆,她到底是谁?

他的脑子里闪过无数张脸,但都无法与之匹配,除非她回过头,给他一个清晰的面容。

心里刚这么一想,那人口中的呢喃也骤然停止,慢慢地扭转头,披散的头发、坚挺的鼻尖、艳红的唇,一点点映入林峰的眼帘。这熟悉的面容不是冯瑶又是谁?可他分明感觉到,眼前这个有着跟冯瑶相同脸面的女人没有一丝冯瑶的气息。

她不是冯瑶!林峰笃定。至少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冯瑶。

冯瑶冲着他痴痴地笑:“你来啦?”她说这话似乎好像已经等了林峰很久了似的,那声音如此飘渺。

林峰不敢相信她真的就是冯瑶,颤颤巍巍地问她:“你是谁……在这儿做什么?”“我?你不认识我?我是冯瑶啊。”她阴气沉沉地窃笑道:“我在染旗袍,把白色的旗袍染成红色。染不完就要被拖出去当成染料……你看,我的旗袍漂亮吗?”说着她转过身,将身上的旗袍展现给他。她一步步走向他,手里还提着个圆咕隆咚的东西。当林峰看清她手里提着的东西时,整个人像触电了一般,猛地向后退了几步,生生瘫倒在地上。

那是一颗滴着血的头颅,不是别人的,正是林峰的母亲的。那脖颈上滴落的血液,一声声叩击着木质的地板,每一个音调仿佛都被放大几千倍。

滴咚……

滴咚……

林峰的脑子一片空白,整个人僵在地上,像是被数以万计的铁钉钉在了地板上,不能抽离开来。

冯瑶却若无其事地继续念叨着:“白旗袍,红旗袍,滴血割肉染旗袍,扯下长发穿针线,一针一线绣锦袍……白牡丹,红牡丹,血溅白绫绽牡丹,紧裹尸身缝皮肉,夜夜听得哭声寒……”

她把头颅送到林峰的手中,然后“咯咯”地轻笑:“她不是人!她是魔鬼!她想杀我……她还在我身体里……”说着,她捡起走廊上垂落着的一把沾了血迹的刀,一刀刀在自己的脸上划出痕迹,不,应该是在一片片割下自己的肉。“这不是我的脸,这不是我的身体……她藏在我的身体里……这不是我……不是我!”

冯瑶笑得更欢了,仿若没有一丝疼痛。她将割下的肉一遍遍地擦拭着身上的旗袍。红色的旗袍在血液的浸染下更显得崭新艳丽。

睡梦中醒来的保姆,见此情景,瞬即尖叫:“鬼啊!二太太的鬼魂!”随后飞奔下楼,打电话报警。

若非那个保姆报了警,或许冯瑶的肉已经慢慢割尽,而血也已经流干。

经此一事,林峰大病一场,身体每况愈下。

而冯瑶则被送去了当地的精神病院。

老宅子也因此被荒废,林峰再没有回到过这里。至于冯瑶,他则当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个人。即便如此,冯瑶所需的高额治疗费却还是由林峰支付的,毕竟夫妻一场,也算仁至义尽了。

一转眼,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第02章 腐尸

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水味,他闻惯了那种散发自一个女人身上的味道,可以让他一觉安然睡到天亮。

推开窗,外面是一片朦胧的烟雨,犹似寥寥几笔勾勒而成的水墨,逐渐在宣纸上渲染开来。

他的眼睛一亮,一种莫名的冲动侵袭了他的大脑,让他迅速着装梳洗,带上自己的相机冲出门去。

雨水打在透明的雨衣上,奏着轻快的旋律。

他不停地转换视角,拍摄自己所住着的老宅子,然后不断地向周围移动,按下快门,将这微蒙空灵的雨景定格在瞬息之间。

他最讨厌雨天,然而现在却也不得不赞叹一番江南的烟雨。

一个白色的模糊人影蓦地出现在他的镜头里。

这么早,那种偏僻的地方不应该有人才对。况且又是这么糟糕的雨天……谁会有闲情逸致地跑到人工湖那边呢?难道是镜头沾上了雨水的缘故?还是自己眼花?他放下手中的相机看了一眼镜头,仔细检查了一番。外面有一层透明的保护膜遮罩着,并没有什么问题。

他的视线穿过雨幕,极目远视,直直扫向正前方,那里确实有个影影绰绰的身影,飘渺、轻盈,倒不像个平常人。

他重新举起相机,努力调整焦距,试图以此看清对方,然而只是徒劳。不过,他大致上可以确定那是一个女人,因为她的胸部隆起,凸显了她的女性特征,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的穿着打扮跟他再熟识不过的女人林岚一模一样,但奇怪的是,那女人的身形轮廓又有几分像他的前女友陈洁。

她在看着自己,是的,王皓能感觉到一双犀利的眼睛冷冷的一眨不眨地穿透雨雾看向自己,让他酥到骨骼里。她知道我在看着她?还是一直就在等着我看向她?王皓心里嘀咕着。

是林岚吗?还是陈洁?倘若是林岚,一大早地跑去那里做什么?她不是说先去影楼了吗?如果是陈洁,她又为什么要出现在那里?带着一系列没人能够回答的问题,王皓朝着不远处的白影走去。

那个人似乎觉察到他在靠近,也开始慢慢地挪移。他们如同两条平行线,以近似的速度移动,中间始终保持着一段不可逾越的距离。

走着走着,王皓惊奇地发现,那人似乎不像是在走路,而更像是在飘,他做出如此判断的理由是,那人走路并没有像正常人一样有所起伏,当然不排除隔得太远,起伏不大而被忽略的可能。

等到王皓抵达她最开始站着的位置时,那个既像林岚又像陈洁的神秘女人已经消失得无迹可寻。他在四周巡视了一番,见不到半个人影。

是人还是鬼?他的脑海里闪过这样的念想,然后又自嘲地笑了笑,这世界上哪有鬼!难道说真的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产生了幻觉?他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己。

地上几个深陷的水洼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俯下身子仔细地瞧了瞧,是脚印没错,还有鞋底的些许纹路。那么,也就是说刚刚的确有人在这儿,并非是鬼,更不是幻觉。

王皓兴奋地站起来,可他为什么要兴奋呢?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也许就是证明了自己没有见鬼吧。

环顾四周,除了杂草和雨声什么也没有。他没有心思再去欣赏这雨,也不想像古人那样吟咏诗句,什么雨打芭蕉诗情画意都与他无关,他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找人上。找那个白色的,一晃而过的身影。

王皓光顾着看远处,并未在意脚下湿滑泥泞的路面,一不留神,他的脚底一滑,整个人竟像踩着雪橇一样,沿着人工湖的斜岸滑入污浊不堪的湖里。他的下半身生生浸泡在泛着恶臭的墨绿色污水里,难以形容水上漂浮的垃圾究竟是什么,一个巨大的涟漪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向周围扩散开来。

真够倒霉的!王皓愤懑地嘟囔道。

庆幸的是他的相机依旧安然无恙的在他的右手。

他试着移动陷在淤泥里的双脚,才刚挪动一步,就感觉不太对劲。他又轻轻地试了试脚感,更加确信脚下踩到的不是淤泥,倒像是柔软的沙发,有着轻微的弹性。他反复抬腿踩了踩,一块细碎的布料随之浮出水面。

那是一块淡蓝色的布,上面沾满了黑色的淤泥,伴随着刺鼻的气味,那种味道不禁让他作呕。

天哪,这是什么?

王皓用空闲的左手扯了一下,想把它从自己的身上移开,谁料他脚底的那一团柔软的东西也被扯了上来。那是一堆黑色盘结在一起的绒线,长长的,凌乱地缠络在一起。上面还夹杂着不明的混浊物,更有蠕动的虫子。它们像是在抱怨王皓惊扰了它们清幽的生活,因而不停地扭动细长柔滑的身体来做反抗和示威。

他又凑近细细地瞧了瞧,不!那不是绒线,绒线不该是这种质地,那是交错繁杂的长头发,盘根错节。

是女人的长发!长发!

他刚要松开手,却发现水底的什么东西正紧紧地贴在了他的手背,黏糊糊的如同胶水一般,又有点生硬,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开始颤抖,不知是因为水里的温度过低还是因为这未知的恐惧。

究竟是什么?难道是传说中的水怪?!还是……

他一下子懵了,仿若置身某个未知的恐怖的世界,一堆庞大的蠕虫正在将他紧紧包裹,慢慢地进入他的皮肤,一分一寸,享受着他的皮肉。它们肆无忌惮地在他的身体里穿行,游走在各个细胞组织血管,在他的心脏安家,吸吮着新鲜的血液。它们向上爬,贴着他的表皮,从嘴巴、鼻孔和耳孔侵入,所有能够进入身体的部位都积聚着成千上万的蠕虫,它们是一支残暴的侵略军队,吞噬他的整个身体。最后只剩下一具干瘦的枯骨,它们才会选择离开。

他下意识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还在,还是完整的。他的手指轻微地动了动,触摸着那个庞大的东西,一个大致的轮廓出现在他的脑海,突起的颧骨,尖尖的下巴,暴露的牙齿,深陷的眼窝,那是……一个女人的头颅!

他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绷到了极限,只要稍稍一碰就会断掉。他多么想立刻抽回自己的手,然而就像麻痹了一般,他的四肢竟然和大脑的指令分离开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具腐烂了的女尸从湖底缓缓浮出水面,那张已经被腐蚀了的残缺的狰狞面孔似乎在一点点靠近他,靠近他。而他呆若木鸡,只能惊惧地定在那儿,像是被千万双冰冷的手紧紧抓住,不能动弹半分。

他的大脑顿时空白,耳朵鸣响,就连眼睛也像是被那女尸的长发紧紧地缠绕一般,几乎看不到任何东西,快要窒息的黑暗不断地吞噬着他的身体。此刻的他是多么渴望能够有一丝光亮,让他摆脱眼前无尽的黑暗。他在无望中挣扎,在挣扎中绝望,他奢望有一双温暖的手能够将他解救,然而除了四周的冰冷却什么都没有。

黑暗中,他看到女人空洞的眼窝闪着绿色的冷光,墨绿色的以及乳白色的液体不断溢出。她的嘴在一张一合,牙齿相互敲击磨合,随后各个孔洞都流淌出艳红的血,滴在他的头顶,他的面颊,他的嘴里,渗入他的咽喉,进入他的身体。女人狰狞地笑着,笑声凄厉,她“咯咯”地笑着,仿若在嘲笑他的胆怯。

过了半晌,他的意识才开始清醒,身体迅速作出反应,猛地向后退了几步,呕吐了出来。他用尽了毕生的气力,狼狈地爬回岸上,跌坐在岸边的泥水坑里。

他看着腐尸安静地漂浮在水面,冷静了下来,但他的左手仍在没有节奏地抖动。他掏出衣袋里尚能使用的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口齿不清地报了案。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一阵喧闹的警笛声过后,几辆警车停在附近的人工湖岸边。

原本清幽静寂的长青路忽然间挤满了人,站在警戒线外围观的人们纷纷议论着什么。王皓惊心未定地瘫坐在岸边,眼睛死死地盯着湖水里漂浮着的那具女尸,嘴唇不受控制地颤动着。

几个警察开始小心翼翼地打捞女尸,接着抬上岸。“你是王皓?是你报的警?”一个身穿警服,样子魁梧的中年男人走到王皓面前,自我介绍道:“我姓张,这案子由我负责。”

王皓脸上的肌肉都在抽动。他吃力地点点头,如此简单的动作,他却做得异常艰难。“你是怎么发现尸体的?我是说,你怎么好端端跑到这儿来,然后发现尸体的?又怎么会搞得这么狼狈?”

王皓愣愣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抽动着说:“拍照的时候,不小心滑入湖里发现的。”“你是摄影师?”他仔细地看了看王皓右手上的相机,问道:“这相机好像有些年头了吧。”姓张的警官似乎是想缓和一下王皓紧张的情绪,所以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王皓机械地点头说,是。

张警官抽了一口烟,笑着拍拍王皓的肩膀,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就是个死人,没什么可怕的。”

当警察的常与死人打交道,自然见怪不怪了,可王皓毕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况且那具女尸的模样又如此恐怖,他又怎么可能从容自若呢。

雨水已经浸透他的衣物,渗入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肤。他的全身都在颤抖,已分不清是天气太冷,还是受惊过度所致,或许二者都有。直到此刻,王皓才真正下意识去仔细辨认那具腐烂了的女尸。

那是一张腐蚀了的脸,皮肉模糊,甚至连颧骨也凸显出来,还有许多微小的蠕虫在她的眼窝里扭动,牙齿暴露在外,她身上的衣物却依旧完好,倒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更让王皓没有想到的是,那着装似曾相识,但由于惊吓过度他也没有过多去想。看着看着,王皓又吐了一阵。原本早上就还没吃什么东西,如此一来,倒是把昨天剩下的都吐出来了。

警察们在湖中又搜寻了一番,怕遗漏下什么线索,但一无所获,很快便将那具尸体装上车,速战速决地撤离了现场。按照常理,他们一定会在现场勘查一番,不过遇上这种大雨,即便是真的有什么重要线索,也已经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了,再者,看这女尸腐烂的程度,死了也不止一两天了,想要找到有价值的线索估计也难。

随着警车的离开,围观的群众也一点点如鸟兽般散去,只有一个年长的老太婆语重心长地说了句:“诅咒啊,诅咒!她又回来了……”

没人在意她所说的,只有王皓听得仔细。什么诅咒?她又是指谁?惊吓过度的他暂时没有心力去考虑这些事情,他仔细地看了一眼那个老人,双鬓斑白,脸上皱纹横生,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仿佛是有什么恐怖的经历一般。

王皓被带去警局做了一份简单的笔录,也就是走个程序。

出了警局的门,他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王皓,你怎么还没到?所有人都等着你呢。今天是你影楼开张的日子,我让你多睡会儿,你也不能睡到现在吧。”电话那边虽然是在焦急催促的声音,却依然带着几分温柔恬美。“刚刚长青路这边发生了一些事,所以就耽搁了……我这就过去。”王皓忙回应道,声音里却满是疲惫。他在心里自我嘲讽道,开张遇女尸,也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什么事儿能比你自己的影楼开张还重要?你赶紧过来吧。我还要招呼他们,不跟你多说了。”“好好好,我马上过去。”王皓在路口顺手拦下一辆计程车,他必须先回自己的住处,冲个澡,换掉身上脏兮兮的衣物。他想洗掉身上所有的污秽,那些墨绿色的液体以及刺鼻的异味。不过那计程车司机对眼前这个满身淤泥的男人不太友善,怕他弄脏了自己的车,便从后备箱掏出一个塑料袋,让王皓垫在屁股上,同时还要求加价,王皓无心跟他讨价还价,就任其宰割。

回到住处,他直接冲进浴室。一遍遍擦着香皂,涂上沐浴露,一遍遍冲洗。

他的身上已经没有了先前的臭味,但他就是觉得不够干净,仍旧冲洗,不停地冲洗,就像一个强迫症患者。走出浴室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他换上干净的衣服,不敢再多停留,匆匆忙忙地赶去了影楼。

王皓一直喜欢摄影,他没有上过正规的专业课程,只是凭着兴趣拍摄自己想要拍的东西,更没想过有一天要开一间自己的影楼,如果不是遇到林岚,他也许还在漫无目的地过着自己闲散的生活,拍着自己喜爱的风景,定期给一家杂志社供稿,然后换取一点点足以让他生存下去的生活费。是的,他从来就没有什么宏伟的抱负,他只想随心而活。

在长青路口,他坐上了一辆红色的计程车,和司机说明目的地之后,便沉浸在个人的世界里。他看着车窗外纷纷零落的雨,它们富有节奏地击打着透明的玻璃,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些记忆片段。

一年前,那个夏日的午后,他第一次踏上长青路,街道两旁的法国梧桐将阳光切割得支离破碎,使得细碎的光粒洋洋洒洒地落在柏油路上。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街道尽头的古旧洋房,拿出相机按下快门。

他调整着焦距,脚步也跟着向合适的位置挪动,在最佳的拍摄角度处迅速按下快门,也是在那一刹,猛的有人在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倒是吓了他一跳。他回转身瞧了一眼,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女朋友陈洁。他没有上前去拥抱或者做其他亲昵的动作,而是再次专注地聚焦拍照。从他们认识开始就一直是这个样子,王皓并不觉得会有什么不妥,只是那天的陈洁却与以往不同,大发了一场小姐脾气。

王皓并没有当一回事,不过对于后来陈洁提出“分手”他倒是严肃认真地给予了回应,想来这两年的相处已经让他们足够了解彼此的性情,或许他们真的不合适。“好啊,既然你提了,那就分手吧。”他没有赌气,更没有冲动,他在脑子里已经过了一遍,才吐出这句积压在心里的话。就这样,他和陈洁之间两年的恋情戛然而止。

他朝着陈洁离开的方向拍了一张照,淡蓝的天空下一棵孤寂的梧桐挺立在街道的边沿,婆娑的身影被阳光笼罩着,像一个落魄的诗人,却依旧散发着迷人的气质。

分手并没有对王皓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可能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迟早的事情,所以他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等待着分手的到来,因而没有太多的感伤,更没有伤感。

他照旧做他爱做的事情,一个人背着自己的双肩包,拿着相机,四处游走,现在没有谁可以打扰到他,也不会再有人不通情理地催促他,他可以不必再考虑回去的时间,只需凭着自己的喜好行事。

分手前几天,陈洁倒是打来几个电话,无非是想挽回些什么,不过王皓权当没有听见、没有看见,他讨厌藕断丝连的相处模式,既然断了,就不想再与她有任何牵扯。他将手机抛到一边,把自己关在暗房冲洗着白日里拍摄的照片。暗房以外的世界,他会与其隔绝。

女人对他而言似乎并不显得那么重要,反倒是照片在他心目中占据着至关重要的位置,一个无法被其他任何东西替代的位置。至少目前如此,至于将来会如何,又有谁知道呢。

他拿着镊子的手忽然停在半空,是因为夹着的那张照片边缘处的一个女人,笼罩在黄昏的余晕当中,越发显得翩跹柔美。他仔细端详画面中那个女人,纯白的T恤和黑色的牛仔裤将她婀娜的身段凸显得淋漓尽致。

他记得,当时是在长青路的老洋房外抓拍一片瞬间落下的梧桐叶,那时的确有人从旁边经过,只是没有来得及去看就按下了快门,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不经意间拍到了那名女子。

他从来没有如此仔细地去看过一个人,即便是自己相恋了两年的女友陈洁,他也不曾这样凝视过。

刚交往那会儿,陈洁时不时缠着王皓,让他为她拍些生活照,但是王皓以不拍人物照为理由屡屡推掉了,这也无形中让二人产生了积怨,为之后的分手埋下了伏笔。

算起来,王皓手中这张照片,倒是他第一次拍到人物。当然,对于专业摄影师而言,这算不上什么人物照,毕竟不是以人物为核心拍摄的,顶多也就是一张普普通通的风景照,但对于王皓而言,这已经是有所突破,至少颠覆了他以往的原则。

自此,王皓对长青路尽头的那幢洋房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虽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但就是有某种神秘的力量牵引着他,令他沉迷。不可否认,那种牵引着他让他不断来此拍摄的神秘力量很可能源自那张照片上的那个女孩子。他从未想过,那个女孩子竟然成了与他命运相互交织的人,她的名字叫林岚。

林岚是个作家,因为创作需要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便搬到了长青路的祖宅。经常出没于长青路的王皓,也了解到她就是长青路15号的住客,但他并不知道她就是那幢洋房的主人林峰的女儿。不过说来也巧,王皓一直供稿的那家知名杂志社就是林峰所属产业之一,当时为了谈合作,他们曾碰过几面,林峰对王皓的印象不错,最主要的是他喜欢王皓拍摄的作品,所以签了独家使用的协议。

王皓第一次进入祖宅就是得到了林岚的父亲林峰的许可,那也是他第一次近距离地接触到林岚,当然还有林岚的妹妹林珂。所以说“人脉广,好办事”,一点也不假,经营好人际关系,总会收到实际效益,至少能为“撩妹”拓宽一条道路。

由于老宅荒废已久,很难住人。经过一番彻头彻尾地重新装修过后,林岚才搬入了在王皓眼中十分诡秘的老宅子,而王皓也成了那里的常客。两个人的关系在一来二往中逐渐亲密,以至后来发展成为恋人。一切都看似顺理成章、顺其自然。

或许那就是命运吧,没有早一分钟,没有晚一分钟,刚刚好在那一瞬间遇上。也许不是命中注定王皓要遇到林岚,因为王皓遇到的人岂止林岚一个,只是偏巧林岚闯进了他的生命而已。从质量守恒定律来看,他似乎没有失去什么,也没有得到过什么,总之,身边还是有一个女人。

计程车转过一个十字路口,进入了一条窄道,之后就看到一条长龙。不知是何缘故,道路严重塞车,整个街道被轿车堵得严严实实。

王皓无奈地看着窗外,不禁心生感慨,可笑的四轮汽车竟然还不如两条腿!路边的行人不受拘束地来回穿行,而他只能无力地等待着道路畅通。

计程车司机心不在焉地嘟囔了一句:“什么情况?怎么三天两头堵车?年年说‘治堵’,结果还不是越治越堵!”

王皓苦笑着回应道:“谁说不是呢,不过每天从这儿走,都习惯了。”“也不知哪来这么多车?”司机的语气里似乎带着几分埋怨。闲着无聊,他和王皓搭起了讪:“听说了吗?早上长青路停了好多警车,看来是又有什么大案子发生了。说真的,这地段很久都没这么热闹了。”“呵呵。”王皓的脸色开始泛白,又想起了那具女尸狰狞的面孔,淡淡回道:“有人在那儿发现了一具女尸。”

王皓没有说是自己发现的,他不愿意再去回忆,而且怕司机的话匣子打开之后收不拢,他也没有太多精力去描述自己所经历的事情。“真的假的?我还以为是聚众斗殴呢,原来是发现了女尸,这是有命案啊!”司机似乎对王皓的话有些许怀疑,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话说回来,长青路那儿死气沉沉的,又比较偏僻,发生命案也是合乎常理的……”

王皓点点头表示赞同。

司机侧过头看了一眼王皓,问道:“你刚才也在长青路吧?那你一定看到了,说说,那女的长得怎么样?”“当时离得比较远,而且下着这么大的雨,看不太清她的脸。”王皓无奈地回道,心底里在想着那个司机一定是对那具“女尸”产生了什么想法,可能很纯粹,但也不排除有龌龊的成分。然而他不想再跟他多谈什么,他也不愿再去谈女尸的事儿,因而随便搪塞了一句。

只要一想到那女尸恐怖而狰狞的面孔,他的心里就会莫名地发毛,仿佛那女人正在车里的某个位置看着他,也许就在他的头顶,用她空洞的眼睛窥视着他,并冲着他“咯咯”地诡笑。他能感觉到,她的嘴角还在滴血,一直在滴。他不敢想,更不敢说,他惧怕那张残缺腐败的脸反复闪现在他的脑海。

他的身子瑟缩了一下,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从头冷到脚。他下意识地通过反光镜看向车子的后座。空空如也。又抬头望了望车顶。除了正常的内饰,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他松了一口气。

他的手机铃声突然又响了起来,不用看就知道是谁打来的,除了林岚再不会有别人。他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按下接听键。还没等对方开口就先说道:“先别急着骂我,这回真的是路上堵车了。不信你可以问我旁边的司机。”“我说你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们都等了一个多小时了,你怎么连个影子都没出现!整天拿堵车当理由,你就不能早一点出发啊?像你这么没有时间观念、没有绅士风度的男人,我还真是第一次见!我姐是不是瞎了,不然怎么会看上你?”

手机听筒里的女人一阵狂轰乱炸,声音着实洪亮,吓得王皓险些把手机扔出窗外。王皓赔笑道:“林珂……怎么是你?”“正是本小姐!我们一大早被你骗这儿来忙东忙西,你可倒好,当甩手掌柜,什么都不干,还装大牌迟到,我跟你说,你要是再不来,我真把你这影楼给拆了!”

王皓知道林珂是在开玩笑,除了说“我就到了”之外,似乎也没有其他的台词可讲。

林珂和林岚虽然是两姐妹,性格却截然不同,姐姐林岚是温柔贤淑型的,而林珂则大大咧咧的活像一个男孩子,但她魅惑的外表却弥补了这种性格上的不足。概括起来就是一个像水般恬静,一个如火般热情。

大概过了十分钟,拥挤的街道才开始慢慢恢复正常,车辆得以顺畅通过。

王皓的影楼在市中心的某街道口,为了那家店面确实费了不少周折,光是装修就让他忙得不可开交,不过还好林岚一直都会抽空来帮他,就连装修师傅也是林岚联系的,而影楼的布局设计也有林岚的一份功劳,为他提供了不少有价值的建议意见。

王皓抵达影楼还是被林珂臭骂了一通,这也不奇怪,按着她那直来直去的性格,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去数落他。但人家王皓毕竟是自己的未来姐夫,更何况自己的丈夫刘涛也在旁边,自然不敢太过分。“对不起,对不起。”王皓连连赔不是,“难得你们能抽空过来。我却迟到了,真不好意思。”“你要是再迟点会更不好意思。”林珂忙着回应道,脸上还不时流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又不知道她有什么鬼主意。她继续道:“我们要是都走光了,看你这影楼还怎么开张。不说别的,光这开张的气氛就够惨淡的,别人还以为你这影楼还没开张就倒闭了呢!”

刘涛一本正经道:“说什么呢?大喜的日子,竟开些不吉利的玩笑,也太没大没小了!”“准姐夫都没说什么呢,你急什么?还是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再说。”王皓觉察出林珂似乎话中有话,但不好说什么,毕竟是人家夫妻的事,而在场的其他人都没去多想林珂的话,只当她是在耍大小姐脾气。

林岚在一边看着,有点隔岸观火的味道,许是因为林珂那张嘴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她也接不上什么话。过了片刻,林岚终于插了一句道:“好了好了,今天人家刚开业,你可别来闹场。”“姐,我可是你亲妹妹,怎么是来闹场的?我可是诚心诚意来祝贺的,好歹人家王皓也是我未来的姐夫啊。”

刘涛站在林珂旁边,表情有些木讷,想来是不愿再多说话,怕又被林珂数落。

王皓和刘涛曾是同学,但刘涛出国之后,两个人就没怎么联系了。听林岚说刘涛和林珂早就认识,而且当时是一起出的国,出国的目的不是留学,而是结婚。

可能那时候他们俩都比较小,也没考虑太多,两个人就心甘情愿地领了结婚证,但结了婚之后两人的生活并不愉快,摩擦越来越多,刘涛的作风似乎不太检点,在外面有了女人,林珂知道后,一气之下就买了飞机票回了国,而且闹到要离婚的地步。但刘涛却怎么都不肯离婚,而林珂离婚的意愿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强烈,于是此事也就随着时间的流逝被搁置了下来。

前不久,林岚的父亲林峰大病住院,刘涛才匆匆回国,一方面是为了看老丈人,另一方面则是想挽回这段婚姻,所以两人的关系也才有了些许缓和。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林珂对刘涛已经没有爱,至于为什么没有狠下心坚决跟他离婚,纯粹是因为父亲林峰的再三劝阻,让她慎重做出决定。

影楼里因着林珂的玩笑话,轻松愉悦的气氛越发浓烈起来。闷不吭声的刘涛也凑了上来,开口说道:“王皓,你们的事儿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说实话,你们的保密工作做得可真够好的,在一起了也不跟我这个老同学说一声,不够意思啊!我刚听说那会儿,还真是有些不敢相信。不过,你们俩也不能这么拖着吧,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王皓的脸色略显尴尬,因为他还没想好结婚的事,虽然那是恋爱出成果的必经阶段,但他确实还没有将结婚列入当前的人生规划。或者说,他是个没有人生规划的随性的人,他不喜欢按部就班、循规蹈矩。

倒是林岚反应够快,立刻替他解围道:“等我手头那本小说完成,交给出版社出版上市后就结。”林岚看了一眼王皓,站到他身旁,牵起了他的手。“姐,那你要是迟迟不肯将小说写完,未来姐夫岂不是要等一辈子?你用一本书来消耗他的一辈子,会不会太残忍了?”林珂撅着嘴,挤眉弄眼地打趣道:“我说摄影师,你还真有耐性。”

王皓搂过林岚的肩,深情地凝视着她的眼睛,许是为刚才林岚替自己解围表示感谢。他义正辞严道:“既然认定了,便是等一辈子也无所谓。婚礼原本就只是形式罢了。”“我看你干脆跟我姐学写小说算了,说的话都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也难怪你们能凑成一对,两个都是怪人。不过这形式是不能免的,要知道结婚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怎么着也要风风光光、体体面面的。”林珂摇了摇头,学着老人的口气,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惹得大家不禁又笑了起来。林珂又饶有兴趣地问道:“未来姐夫,有了这影楼,你以后就得天天泡在这儿,岂不是没有时间拍你喜欢的东西了?”

王皓没有吱声。“你怎么心不在焉的?林珂跟你说话呢。”林岚拍了拍王皓的肩,又重复了一遍林珂的问话。

王皓道:“啊?哦……影楼没必要每天都开着营业,时间可以自由安排呀。”

林珂还想继续开玩笑,但被林岚制止了。林岚的脸色显然不太好看,估计是对林珂的絮叨有些反感了,便说道:“你这丫头今天怎么那么多问题,是不是诚心来捣乱的。”

林珂也察觉到姐姐林岚的异样,于是转口道:“姐,姐夫,别生气,我不问就是了。来来来,咱们切蛋糕吧。”

林珂将手里的刀递给王皓,而她自己手里还有另外一把,看到王皓呆滞不动,于是说道:“算了算了,还是我来吧。姐夫的魂都不知丢哪儿了,怎么感觉就一具肉体站在我们面前啊!”

切蛋糕!

蛋糕!

切!

这几个词反复侵袭着王皓的大脑。他莫名地联想到了“头颅”。白色的奶油是颅腔里溢出的脑浆,乳白色的脑浆,滑腻地从眼窝的暗孔流淌出来,糅杂着红色的艳丽的血液,还有那粘连着的墨绿色混浊物。

切头颅!

头颅!

一刀,脸上的皮肉被慢慢割下,他们在吃那片状的血肉,津津有味地将那些滴着血的肉片塞进嘴里,狞笑着咀嚼。

王皓手里的刀“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上。他的胃液正在翻滚,他迅速跑到门外,狂吐不止。

众人不解地看着他,林岚拿着一块蛋糕上前问道:“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他努力地摆摆手,有气无力道:“没事——”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忽然响起。

会是谁呢?

是一个陌生号码。

他用手擦了擦嘴角的秽物,满心疑惑地接听了电话。

电话是警局打来的,让他立刻赶去警局辨认一具尸体。

辨认尸体?难道是早上发现的那具女尸……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着这次应该不是做笔录那么简单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林岚看到王皓的脸色苍白,关切地问道。“警方在一具女尸身上找到一部手机,恢复了手机里的数据,发现手机里只存了我的号码,所以联系我,让我去警局辨认尸体。林岚,影楼这儿就先交给你了。”“嗯,去吧,我看你气色很差,你自己当心点。”

王皓看到林岚手里的蛋糕,又吐了一口。

林岚递给他一张纸巾,又帮他擦拭了嘴角残留的浊物。他这么一吐,加上又被匆匆忙忙叫去警局,所有人都没有了吃东西的心情,只静静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王皓没有再做任何停留,许是体力透支了,脚底有些不稳,蹒跚着拦下一辆计程车,朝着警局的方向而去。

这一天,他去了两次警局。第03章 死亡推论

王皓的心里着实不安,他的脑海尽是今早自己在长青路看到的那一幕,时刻浮现着那具被打捞起来并被匆匆带离现场的女尸。

那就像一场噩梦,让他没有办法醒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到达警局后,依旧是那个姓张的警官带着他去停尸房辨认尸体。“哟,怎么又是你?还真是够巧的!”张警官打趣道。

王皓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停尸房的冷气让他感到浑身不适,兴许是因为有太多的死人,总觉得那些冰冻的尸体正在用诡谲的目光扫视着他。又或者只是因为那股刺鼻的异味不断地冲击着他的嗅觉的缘故。他神经兮兮地审视着四周,生怕突然有一只冰冷的手趁他不备抓住他,或者有一具尸体猛地坐起来……

他的脚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轻,不安地紧紧跟在张警官身后。

他的后背有一阵凉风吹过,是有什么东西飘过吗?他告诉自己,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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