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千生涯 Ⅳ(老千的生活,不是骗人就是被骗。老千的养成是魔鬼历练。)(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5-29 02:47: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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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腾飞

出版社:鹭江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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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千生涯 Ⅳ(老千的生活,不是骗人就是被骗。老千的养成是魔鬼历练。)

我的老千生涯 Ⅳ(老千的生活,不是骗人就是被骗。老千的养成是魔鬼历练。)试读:

1 去丰收县搞局

先说说我参与的一个牌九局。可以说,过程很曲折,结局很悲催。

一个以前在牌桌上认识的哥们儿知道我会出千赢钱,就千方百计地找到了小海,让小海鼓动我跟他回他老家赌几下。小海不知道如何被他鼓动得活了心思,没事就跟我说这事儿。有一天我实在闲得无聊,于是就答应见那人一面,问问详细情况再决定,也正好找人蹭顿晚餐,要不总是自己吃饭没意思得很。

那哥们儿安排我们在一家酒店吃自助餐。我估计这是小海的主意,因为我最喜欢吃自助餐了。我曾经在一家酒店吃自助餐的时候把切生鱼片的师傅折腾到内伤。这一直是小海他们没事拿话挤对我的话题。

晚上我和小海就去跟那哥们儿碰面。小海给我介绍了一下,我才知道他叫德本。德本还带了一个女朋友,那是个文文静静的女孩子。她满脸好奇地审视着我和小海,仿佛我俩是外星人。闲谈中,德本说他知道我喜欢吃生鱼片,所以安排在这里吃饭。小海又把我上次在别的地方吃自助,把生鱼片吃光了,还逼着切鱼片的师傅再切的经历又渲染了一番,搞得我臊得很。那女孩子也手脚利索地拿了一大盘子生鱼片放在我面前。这一餐到最后我也没吃多少生鱼片。被一个好奇的女孩子盯着看怎么吃得下?想想也挺郁闷的,可能是面皮薄吧。

德本就跟我说他老家玩的牌九。在他眼里,他老家那边牌九局大得很,而且大家玩得都很文明。他老家在一个叫丰收县的地方,拿他的话来说,都是农村,人玩得很傻,看地名就知道,钱很厚实。

我就跟德本说,找我去玩可以,但是有两个要求。第一,因为我去生地方玩,所以我不会带一分钱,所有本钱他出。德本说他知道这个规矩,问我需要多少本钱,他说那边玩一场下来有30万元的输赢。我就让他准备5万元,德本连说没问题。

第二,必须保证我的人身安全,别出现我赢了钱却带不走的情况。德本好像还有点没听明白,问我:“你是说你出老千被人抓到的时候?”我说:“不是的。我既然敢出千就不怕人家抓我。我都是文活,没人抓得住我。我担心的是别人欺负我是外乡人,赢走了钱他们会和我耍赖不让我带走。”对于这一点,德本好像没什么把握,他说:“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我说:“别说不可能,必须有人保证我在赢了钱,而且别人没抓到我任何出千证据的情况下,有人赖皮我也能带走钱。”德本好像准备不充分,连说等他和家乡那边的哥们儿联系联系。

我说:“好,那你联系。要是不能保证这一点,我是肯定不会去的。”德本问我:“那么赢了钱怎么分呢?”我说:“我和小海拿一半,剩下一半你们多少人自己分。”这个是规矩,想来他知道,所以很爽快就答应了。不过看他的样子好像有点顾虑,欲言又止。我知道他顾虑啥,我就对他说:“如果是个干净局,我输了,本钱我赔你。我是不是讲究人,你也应该知道。如果是个脏局,我输了,我告诉你哪里脏,你确定我说得对,那输了钱算你的。因为你告诉我那边的局是很干净的。”

对于我这个提议他比较能接受,很高兴地连连和我碰杯,在他看来,仿佛就等着坐地分赃了。但是我信心不大,因为在我看来,所有有赌的地方都有各种猫腻,这个也不例外。但是我也要去看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有人给拿路费,包吃包住,不能玩就当旅游了。其实现在想想,还是那个地名吸引了我——丰收县——嘿嘿,人嘛,都有贪念,我也不例外。

一切都谈妥后,我们就暂时分开,等德本的进一步消息。过了几天,德本来电话说一切都安排好了,可以出发。在火车上,我们把各种可能遇到的情况都设想了一遍,把相互的身份都重新设计了一个说法。就说我和小海是德本的朋友,他带我们去丰收县游览家乡的满族旅游区。刚好那边有个著名的旅游景点,是以满族习俗和风情为主的一个村子,每年去那里旅游的人也都不少。我还详细问了一下他找的当地社会上的朋友背景。德本说是他本家的一个表哥,是县里的,在当地很罩得住。赌钱的话,是去下边的村子,村里没什么癞子(癞子是他们家乡的土话,按照我的理解,就是地痞的意思)。

到了省城,德本的表哥开个大破车在车站等着接我们。德本把我们双方都介绍了一番,这个表哥叫德水。到了丰收县,他先给我们找了个地方安顿了下来。德本当地联系局的一个哥们儿跟着跑前跑后的,并说他先去村里看看,可以的话,明天一早就下乡去搞这个局。听他的话,好像不是很远。

看德水来回进出,很多人敬畏地跟他打着招呼。想来他在当地混得还是可以的,于是我也就觉得很是心安,起码不用担心赢了钱拿不走了。因为在北方很多农村和城乡结合的地方,普遍存在这样的问题,就是你赢多了人家不让你走,要么逼你继续赌,要么耍赖说你如何如何的,反正你是拿不走钱。一个外地人在那边赌钱就是这种待遇。

晚上那个哥们儿回来了,报告说赌局还在继续,我们随时可以过去。但考虑到是晚上了,白天一路上车马劳顿怪累的,也不差这一晚上,而且去不去局都在,于是就约定第二天上午再去,反正时间一大把。大家凑一起,又把各种说辞统一了一下,万事俱备。

2 磨叽的六叔

第二天上午,德水就开着那辆大破车拉着我、小海、德本,还有联系局的哥们儿奔那乡下的局去了。到了那里才发现,严格来说,不是乡下,是在国道边上。局设在道边一个专门给车加水的铺子里。虽然去得早,可里面已经热火朝天地在赌了。一个老头在坐庄,局不大,一把几千元的输赢,不像德本跟我说的,搞好了能进账几十万元。但是既然来了,有局在,拿点走也不错。

没人对我们的到来表示怀疑。这是个流水局,过路的司机都能上来押几把,赢了就走人,也没人有异议。不过还是本地人居多,听说话的口音能分辨得出,看样子都是周围的居民和在国道边上做买卖的。

我照例还是先看局,看看这个局是否脏。那老头推得很慢,配牌也很慢,他喜欢摸,看来是个老手,基本上用手一摸就知道那张牌九是几。他很享受摸到手的牌九是几的感觉,明明已经摸出是几和几了,怎么配都清楚了,但他还是神色庄严地摸了一遍又一遍。看他那被太阳晒得黝黑的、满脸皱纹的脸,再看他摸牌九那个磨叽劲,真想上去呼他一巴掌!但我没押,没权力催他。那些押钱的也不着急,都在耐心地等他摸。后来我才知道,这些押钱的常年和这个老头一起玩,早就被他折磨服了,知道催也没有用。

大家早就把牌配完了,把头尾拉开放在那里,各自唠嗑,等他摸完。老头摸了许久,脸色忽然更加庄重起来,他用右手把左手握着的四张牌九抽出两张来,很夸张地举过头顶,“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点数面朝上,手慢慢地、一点点地从前到后移开,这样,牌九的点就会一点点地露出来。他移动得那个慢啊,对于我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其实露出头我就看出来了,5配7,2点的头。但是被他搞得像个隆重的仪式,简直能叫人崩溃掉。

彻底把头亮出来以后,尾巴两张牌还在他左手里捏着。他空出右手就挨个去翻闲家的头牌,这个时候他的动作可不慢,一家家掀开,发现没超过2点的就龇着牙乐,好像自己已经赢了似的,还用手去扒拉人家押的多少钱,发现超过2点的头,就用手使劲捶一下桌子,好像在后悔自己配错了点。

他把三家头牌看完以后,显得很是不满足,左手拿两张尾牌对着桌子上啪地一放,还是那个做派,点数朝上,手不拿开,慢慢地移动,一点点地露出牌面来。下边的闲家早就不耐烦了,头大过他尾巴没大过他的就一把把钱收了回来。输的也不等他是收钱还是来翻自己牌看,直接一扑棱钱叫他赶紧拿走。赢的也不等他去翻自己尾牌,赶紧自己翻给他看,让他快给钱。可老头不着急,他非要把人家的头尾并排摆出来再端详端详,然后再把自己的头尾并排摆过去再端详一番,确定自己确实没人家的大,才慢吞吞地查人家押了多少钱,然后再到自己钱堆里一张一张地拿出来。

该收的钱都收了,该赔的钱都赔了以后,他还是不紧不慢地洗着牌,洗得很仔细,然后一个个慢吞吞地码好,接着再做一个手势,意思是问大家是否有来搬或者倒的。大家都没表情,好像都已经彻底对他无奈了。但是这个老头每次都这样,不管大家是否有反应,程序他是一定走到位的。确定都没意见了,他就开好门等大家押钱,别人押的钱他都要拿手过去扒拉一下。我只看了几把牌,就已经感觉我要疯掉了。别人推的话,起码推出去十手牌了,可他可能第二手刚推一半。

我也很纳闷,就这么一把手,怎么会叫他坐庄呢?听大家的言谈,应该是早上实在没人坐庄了,老头就要坐庄。从头天晚上玩到现在还没走的,基本都是输了钱想捞回去点的人。所谓局不倒他不倒,几乎全国所有各种赌局上都这样。这个时候,别说老头这样的人坐庄,就是鬼来坐庄他们都能押。

我看了几手牌,初步能确认没啥毛病,唯一的问题就是,怎一个慢字了得。德本在我身边站着看,看了一会儿也按捺不住,拿出钱,每次三五百元地跟着别人押。他押了一会儿,也怂恿我上去玩几把。他的意思我懂,先叫我上去混个脸熟,为以后坐庄打个基础。一来就要坐庄,说啥也说不过去。但德本如何怂恿我上去押,我都不干。因为这几把牌看下来,我心里早就被这个老头磨叽得疯掉了。叫我押他?还不如直接拿棒子打死我得了。

11点多的时候,人陆续地多了起来,各路赌徒都来这里集合了。看到这个老头在玩,大家都表现出一副无奈的表情,但是都没有去押钱,一脸漠然地站在那里看热闹。在押这个老头庄的一直就是那么几个人,一个个瞪着熬得通红的小眼睛,偶尔外面路过的来丢几下石头,但是后面来的赌徒都在那里看,没人上来参加。

再看了一会儿,听他们互相打着招呼,我发现了一个大问题:好多人都叫德某。像德润、德业、德海、德泽、德平、德义、德佑等等,我身边还有德本和德水。我的娘亲哪(“娘亲哪”是他们当地的方言,表示很惊讶的意思。我去那里就跟着学了这句话,学完后说得特别溜),竟然全是,我好像忽然走进了一个满族大家庭的宗族里。

这些人都叫这个慢老头为叔,想来是他们的长辈。有的人,不好意思叫这个老头把庄让出来,但是很委婉地和他打着哈哈说:“叔啊,都中午了,还不回家吃饭哪?”老头听出话外音来,有点不满地说:“吵吵扒火的干什么?我都输了5000多了。我不能走,一定要捞回来再走。”听到他说的话,很多人选择到外面溜达去了。有人站在老头身后,挤眉弄眼地叫下面押老头钱的闲家别押了。那几个押钱的人虽然看到了大家的表情,但是不好意思不押,他们赢了这个老头一些钱,有点不好意思走,要给他捧局。老头依旧慢吞吞地推着,一副仿佛一切与他无关,爱押不押,不押也推的架势。

我一看,老头手里起码还有个七八千元钱,下面也都是几百元几百元地押。要按照这个速度,无论是老头赢回本钱不玩,还是输光了不玩,都是个漫长的过程。我可憋不了这么久,干脆出来站道边看看过路的车和人,万一看到个美女啥的,起码也能养养眼。

看到我出来,德水也跟着出来了。他也是这个镇子里出来的,来来往往好多人都和他打着招呼。德水拉我到边上一个卖电瓶和给电瓶充电的店里找了把椅子坐着抽烟唠嗑。说话中我了解到,他们确实是一个很大的满族族群,这个镇子所有人都是一支,属于八旗子弟,他们这一辈的人名字里都有“德”字。

那老头是他们的长辈,大家都怵他,因为他就是个无赖油子,招惹不得,是打不得骂不得的。你就是推他一把,他都能在你家门口躺一天。你要是骂了他,你家就倒霉了,可能今天家里拴的驴被放掉,那还是他善心大发。以前有家人招惹了老头,半夜驴屁股上被砍得血肉模糊。也有的人家招惹了他后,半夜草垛子被点燃了。甚至还有的招惹了这个老头后,家里的水井被倒了汽油。他就是这么个人物,而且很倔强。所以大家奈何不得他,也没人愿意去抢他的庄。他坐庄也很少有人去押,除了输得还想继续翻本的人。而老头也知道,所以他总是在凌晨过来赶局,看看确实没人坐庄了,他就安安稳稳地坐一把庄过过瘾。对于他来说,赌牌九就是一种享受。

我故意兜着圈子问德水:“你们宗族哥们儿真多啊。我要是上去玩的话,赢了你堂兄弟还是表兄弟的钱怎么办啊?是不是要还给他们啊?”因为我把不准他们这些德字辈的人都咋个关系,万一赢了钱他们再说自己的表亲谁谁在上面输了多少多少,叫我还回去,好像也说得过去,那样我可就白忙乎了,所以这个我要先给问明白了。

德水没直接回答我的话,而是问我:“他们有钱给我花不?”我说:“那谁知道给不给你花啊?”德水说:“操。我借1000块钱都借不出。”说完,好像想起我的问题来,就继续说:“既然他们钱不给我花,又不借给我,赢了他们的凭什么还给他们。我认得他们是谁?”听了德水说这句话,我心里稍微觉得安稳了一下,窝里不合嘛,嘿嘿,有门。

我故意逗德水说:“那万一我和你这些德哥们闹了别扭。你是不是不好出面啊?”德水鼻子“哼”了一声,很不屑地说:“我惯他们臭毛病。哪个敢招惹我带来的哥们儿,我弄不死他。”说完鼻子又“哧”的一声,好像是要给我吃个定心丸。说话的工夫,德本过来找我们了。我问德本:“赢了没啊?赢了分红啊。”德本举着手里的100元钱说:“赢100块,累得吭哧瘪肚的。”德水问德本:“六叔不推了?”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大家都喊那个老头六叔。德本说:“你还不知道他?不光了,不见利,能不推?”看来这个老头真有战斗力,还在那边继续坐庄呢。

3 赢钱的德明

时间就这样在等待中过去了,从一大早上来,到现在快中午了,啥也没干。我们几个人又过去看了看,那老头还推得起劲呢。周围看热闹的人是越来越多了,听大家说话,这些都是来赌的人,看到六叔在坐庄,都选择了等待和观望。德水和德本看一时半会儿完不了,就拉我和小海去找地方吃饭。

吃饭的时候我们又研究了一番,看来今天只能去混个脸熟了,想坐庄那基本是没戏。就算六叔不玩了,我一个生人是抢不到坐庄的机会的。我的意思是就算有坐庄的机会也不坐,还得再看看,不能说六叔坐庄没有出千,就把所有玩的人都想象成没出千的,看看再说。换庄了可以拿钱上去溜溜局,当个消遣。

我们在饭店里吃了很久才出来。回去一看,六叔还在推呢,押钱的还是那几个人。六叔面前放的钱好像没多大变化。我悄悄问德本:“这么多人呢,怎么不另外组织个局啊,都在这里干等着要到哪一年月啊。”德本说:“必须在这里玩,这个是规矩。换了地方不行,就这个房主罩得住,没人抓。要不敢大白天在国道边上这样赌?”

大家拿鄙夷的眼神看着在押钱的几个人,都等得有点不耐烦了。有的人不时拿话拐着弯说他们不懂事,还有人不时偷偷用脚踢那几个押钱的人的脚,叫他们别押了。有一个好像是熬了很久,通宵战到现在,看这个局实在抓不回来本钱,找个借口走了,不久又返回来,等着六叔不玩。

不知道等了多久,上面还在押钱的两个人中的一个由于家里人来找,无奈地走了,剩下一个人在和六叔战斗。六叔好像都不拿周围人当回事,也没邀请大家上来押钱。剩一个人押他也无所谓,还是那做派,不紧不慢地推。于是一群人围观他俩玩。

就是一个人押钱,也持续了好长时间,直到一个人来,给他们拆了局。这个人叫德明。我们正在围观,德明就进来了,他胖胖的,穿个牛仔裤,光着个膀子,衣服搭在肩膀上,哼个小曲。他一来就使劲往前凑,直接凑到六叔身边,拍着六叔的肩膀说:“怎么样了六叔?赢多少了啊?”六叔对他的话没啥反应,还在专心地推。德明也不介意,等六叔把牌都派完准备拿起来摸的时候,德明就抢先把六叔的四张牌拿了起来,笑嘻嘻地说:“我给你配一把六叔,我的手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六叔想把牌抢回来,可德明就是不给,还是笑嘻嘻地说:“六叔,就让我过下瘾吧。”六叔好像也拿他没办法,说:“就一把,别给我乱配,别走了点。”德明还是笑,说:“我也是老牌九了,怎么可能。”德明把牌捂在手里,看了几眼,利索地把牌一抽,把牌头放在桌子上,没亮,等着那押钱的哥们儿放牌出来。

押钱那哥们儿好像拿了大牌,嘴巴都笑歪了,亮出来8点头杠子尾巴的牌出来。德明一看,直接把尾牌丢了,说:“尾巴还撵不上头,输了。”翻开一看,一个4,一个杂8,一个8,一个7,怎么配都是个输。那哥们儿押的是400元,六叔慢悠悠地点出400元来赔给人家。正好这是第二手牌,要重新洗过重新开局。

六叔洗牌的工夫,德明就问下边押钱的哥们儿:“老叶啊,还没回家睡觉啊?老婆不找你啊?午饭也没吃吧?赶紧回家睡觉吧。再不回家,嫂子可发威了。”那哥们儿说:“是困了。再最后一把牌,点正兴旺呢,杀回来不少了。”六叔边码牌边说:“明子啊,你是来拆你六叔的台啊?”德明嬉皮笑脸地说:“六叔啊,你不稀玩吧,这么多人看你俩玩,让我们也过过瘾啊。”六叔有点不高兴:“我输了不少钱呢。”德明接着他的话说:“六叔啊,你哪天不输?你也回家休息休息吧,让老侄过过瘾。”可六叔不干,还要推。看来是没动员成。

德明看动员不下来他,就继续说下边押钱的哥们儿:“老叶,再一把你走吧,捞回来点得了,钱是一天赢的啊?想捞本钱还怕没地方捞?”那意思是说:你不玩了,别人庄你也可以继续捞。那个叫老叶的说:“就最后一把,输赢都不玩了。回家洗个澡再来,衣服都馊了。”

这一把老叶押了500元,德明还想去抢六叔的牌来配,可六叔早有准备,发牌的时候自己的牌不放在自己面前,直接攥在手里。

这一把完了,那个老叶又赢回去500元。这个哥们儿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意思,还想继续押,毕竟现在他顺风顺水,连续多少把都赢了,换谁谁也不想下。但是德明上去连推带哄硬是把他弄得收起钱来回家了。六叔就不乐意了,他说:“明子啊,叔输钱了,你还把局给拆了。”说着话,手里还把着那些牌九,没有让地方的意思。德明上去是又拍又搂又安慰,可六叔牌九还是不撒手。德明说:“六叔,让我推会过下瘾,带你两个股,你推得实在太慢了,没看大家都没有捧你局的。我最近手气棒得很,跟我入股绝对没错。”

最后德明是连劝带拽,可算把牌九从六叔手里拿了过来。最后两人商议德明出8000元,六叔出2000元,凑成1万元做本钱,算是两人的股份。就这样德明做了庄家。德明和六叔说:“叔啊,你就等着分钱好了,我推你推都一样,你就是慢大家受不了。”六叔板着那张老脸也不说话。

大家看德明把庄抢了去,纷纷凑了过来。有的从口袋里拿出钱来准备上来押,有的急忙抢占有利位置准备做闲家。我照例还是看热闹,先看看怎么个光景再说。

德明把衣服往边上人手里一塞,就开始洗起牌来。我就观察起来这个德明是否会点活儿,要是玩得干净,我就上来玩玩。德明玩的是100~2000元,按照门算,一门最多2000元。下边的人虽然也没啥大户,都是你200元我400元地下,但架不住玩的人多,往往能把一门塞满。

我仔细观察德明洗牌、码牌和配牌的所有过程,看了十多手,确定没啥毛病,想着也该上去混个脸熟了。我从包里拿出5000元钱握在手里,考虑该押哪门好。上来溜局嘛,不想输,找个兴旺点的门去跟才好,以后能不能抢到坐庄的机会还两说呢。

德明全场掌控能力特别好。虽然他又要洗牌又要码牌,还要看谁押了多少钱,但是我拿钱出来准备上去押他也看到了,他招呼看眼的人说:“不玩的都让让,让这个哥们儿押。”说着话用下巴点着我。我稍微往前边凑了凑。德明说:“这个哥们儿眼生啊?”我讪讪地笑着说:“跟朋友来玩的。”德水在后面接着我的话说:“我带的朋友。”德明再不接话,专心地推了起来。

我为了显示自己是个大户,拿出1500元来直接丢在天门上。德水的话好像起了作用,天门的哥们儿看我先押了1500元在他门上,自己也点了500元把天门补满。一般来说,我要等人家坐门的先押,然后看剩余多少没满,才可以跟着填补余额去下注。我估计没德水那句话,我的钱能被他抓着扔出来。我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我这样做,一是为了显示自己出手大气,二是看看德水的面子是否够。起码在目前看来,1500元在这个牌九局上算是有点大气的了。只是我不理解德本凭什么说这个局输赢有30来万元,估计水分居多。

德明把牌洗好,稍微等了一下看是不是有搬的。看没人有反应他就丢色子了。没押的时候我观察过德明丢色子,和六叔一样,过牌丢。过牌丢是说色子丢在牌跺上滚下去,丢得很随意,没有刻意去摆弄色子。如果用正常的色子过牌丢,很难利用手法来掌握色子的点数。但是如果是老千色子,则可以想打几点就打几点。不过通过前边的观察,我能肯定他们用的这个色子不是老千色子。而要掌握色子打几的前提条件是自己会码牌。德明码牌基本不怎么看,所以我对他放松了警惕。

德明丢完色子就开始发牌。天门的哥们儿把牌拿在手里配。别看我押得多,没坐门就没权力配牌,人家配啥就是啥,北方牌九局都这样。除非一配的牌,只要是两配,如何配,坐门的说了算。坐门的哥们儿看完牌,没配,直接把牌原样放回了桌子上,脸上露出了笑容,看样子是一配的牌,还很大。这个哥们儿还很讲究,转脸对我说:“两配的话我和你研究如何配,放心吧。德水的哥们儿我们不能糊弄。”

德明把牌配好以后直接来翻天门的牌看,天门是地杠带对子。德明说:“操,坐火箭也追不上。”表示自己输给天门。另外两家一输一赢。德明只推前手,后手直接划拉了表示不推。前面我观察的也是,他只推一手牌,除非大家和他商量再推一手,偶尔他会答应推第二手,但是拒绝的时候多。这个是庄家的权利,没人可以抗议。

捏着刚赢来的1500元,我正合计这把该押多少,天门的哥们儿这么讲究,我可不能蹬鼻子上脸,毕竟人家是坐门的。天门的哥们儿却主动问我:“还押不?押的话你先下。剩下的我补。”我说:“你坐门你先来。”那哥们儿不再说话,押了1500元,我跟着补了500元。另外两门也都押满了。有的人押不上钱,纷纷吵着叫德明涨涨码。德明不同意,说:“先紧着手里的钱玩,大了怕六叔吃不消。你们这些缺德的玩意儿,想把六叔的养老钱都赢走啊?”六叔在边上说:“一门可以多500块,多的算我的。”说着话,展示一下手里的钱,表示自己可以用手里没入股的钱来赔他说的一门500元。这个老头好玩,人家坐庄他入了股份还不过瘾,竟然又想来个庄外庄。

德明听了一点表情也没有。外面没押上钱的人听六叔这么一说,都纷纷再押钱,只是他们很自觉,都把钱放在闲家押钱的地方后面一点,把和押德明的钱前后错开了距离,表示这钱是格外押的,输了由六叔来赔,赢了由六叔收走。所以德明该干吗干吗,一点也不受这个打扰。好像这样的事情他们经常做,就我这个新来的看了西洋景。别看我经历这么多赌局,还是第一次在这里接触到四扇硬牌九的庄外庄。因为玩硬牌九的老玩家都喜欢看口,而庄家也都很忌讳别人看口,所以除了可以让人入股外基本没人喜欢自己庄外还出现个庄。后来,我还接触到了四扇牌九的押道钱,可以分出一道两道三道好多道钱来。一个地方一个赌法说得真是不错。我也曾在湖南益阳见他们当地人打麻将,他们的麻将打法叫任何外来的人都发懵,想来他们的打法是全国独一份。

德明玩得规规矩矩,玩到下午的时候输了1万多元。而六叔这个庄外庄因为大家有时候押,有时候不押,竟然赢了5000多元。真是见鬼了,都是庄,一样的牌,竟然一个输一个赢。我跟着溜局赢了不到2000元的样子。快到吃晚饭的时候,德明手里的钱基本都输光了。他前期拿了8000元和六叔的2000元凑了1万元。输光以后,又自己出7000元,六叔出3000元,凑了1万元做本。当时是夏季,到吃晚饭的时间天还大亮,玩的人不觉得已经到了饭点了。不过赢到钱的人都纷纷找借口说回家吃饭,慢慢的人就少了。

我看庄家面前也没几个钱了,就马上停止了溜局,把钱放包里表示不玩了。但是赌嘛,有输就有赢,也总有局不倒他就不倒的人存在。德明这个时候只剩1000多元了,看他那个意思也是不想继续推了。六叔在边上满脸油光地着急,说:“乱来抢什么庄?跟着你输了。”德明对这个六叔永远是嬉皮笑脸的,他说:“六叔啊,你跟我赢的时候咋不抱怨我呢?输这点小钱你看看你在我耳边呜哩哇啦了一下午,叫你念叨的,不输就出鬼了。你能不能不说话?简直叫你闹死了。”六叔也不和他争,张着没几个牙的嘴不满地看着。

德明继续码着牌,边码边说:“就手里的钱,输光不玩了,谁一把叫走得了。”下边立刻就有人响应说:“我叫了,赶紧给你掏光得了,早光早滚蛋,你不玩我当庄。”说着话,把德明手边的钱拿了起来数了下,1300元,直接合自己钱堆里,再把自己的钱往出门一拍说:“就出门叫你,我先倒倒牌。”说着话,伸手去德明码好的牌上来回乱倒了几手。德明等他倒完,拿出四张来开门说:“开船了。”说着话色子一丢。

丢完色子,也不用分,根据色子的点数德明只拿自己的牌。那个哥们儿伸手去牌里把属于自己的牌拿了出来,互相配了起来。亮牌以后那个哥们儿输了,他正要点出2600元给德明,德明摇摇手说:“不用着急给,记得数就成,2600元,你还可以再叫。”那个哥们儿一听,就说:“那还继续出门要你2600元。”德明继续推第二手,还是刚才那样,各自拿起自己的牌配。那哥们儿也是倒霉催的,还是没叫动,又输了。

德明好像忽然转了风水,有点兴奋。原先码好的牌因为没分四家,都是各自拿走属于各自的牌,其他应该发天门和尾门的牌还是刚码好那样在那里放着的,德明索性把那些牌往一起一凑,正好够再推一方,还是用刚才的方式继续开门,说:“5200了,再让你叫。”那哥们儿好像也火了,也不去计较德明把剩下没翻的牌凑一起是否合规矩,说:“我还真是个犟汉,出门再叫。”德明边丢色子边说:“输的就是犟汉,走了,开船了。”

德明把牌拿在手里翻看,又用手去前两次开的牌里扒拉。那哥们儿说:“不带看前边出什么牌的,你记不住啊还是咋地?”德明好像也扒拉明白了,直接把牌一丢说:“你没配了。对对。”完了不等那哥们儿是否配好牌,主动把牌亮了出来:对板凳配对人8。德明扒拉前边出的牌就是看两个天都出了,皇帝牌也出了一张,地牌也出了一张。所以说无论那哥们儿如何配,即使把剩下的牌都拿给他让他挑选,都是配不过德明的。

那哥们儿好像急了,说:“操!1300叫你活了。”德明边洗牌边说:“你小子心不正。净手的钱你也想杀,那是你杀的吗?来,别废话,点钱来吧。”那哥们儿就哗哗地点出10400元,有点不情愿地丢在德明面前,说:“德明,我再叫你一方,继续出门叫。”六叔在边上好像很满足,说:“不叫了不叫了,大家押。”德明前边因为总是在输,一直没机会抽烟,现在他点了支烟,狠狠吸了一口,转脸说六叔:“叔啊,是你推还是我推?这钱全是他赞助的,他想再多赞助点你看着不好啊?就是叫走了也就是1300元。”

说完,他叼着烟,手脚利索地码好牌分好牌,说:“叫!我同意了。”那个哥们儿说:“继续出门。”德明看完牌以后,好像遇到了难题,停止了配牌,抬眼观察着那哥们儿,那哥们儿利索地把牌配好放在桌子上,等着德明配完牌来检查。

德明还不着急配牌,反复地把牌看来看去,好像很难作决定,还自言自语地说:“我是追呢还是坐呢?”所谓的追就是尽量去做大的头,坐就是尽量去做大的尾。看来是两配的牌。目前人家要一把叫走他的底,让他很为难,生怕配不好叫人家把钱一把叫走了。

犹豫了一会儿,德明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用右手使劲拽出两张牌来,丢在桌子上,表示这个是头牌。丢出来的牌就是翻开的,是8配9,人7的头。他左手也把牌亮了出来,是个天配7,天9尾巴。这个小子为了多追2点头,把王爷拆了。很多人经常抓到这样的牌,往往纠结应该如何配。要是我,遇到人叫底,我肯定先王爷,首先保证自己不输,也经常看到胆子大的像德明这样配的,也有的配成6头杠尾。其实这个牌怎么配都行,看自己胆量了。

我写这个并不是渲染德明要出千,只是说德明把本钱抓了回来。前边我在看热闹的时候没有放过任何细节,包括后期他被人叫底,我都专注地看着他洗牌、码牌、丢色子、配牌的所有细节,以我的经验,德明只是个常玩牌九的,没有出千。这让我放松了警惕。

4 坐庄是个问题

继续说这个局。德明配好牌亮开后就去翻那个叫底的哥们儿配好的牌。那哥们儿地牌配3,地5的头,9配长10,长9尾。假如德明像我这个胆量配成人5头王爷尾的话,双方互相保本。地5比人5大,杀不动头王爷也拿不到钱。德明看完后用拳头使劲擂一下桌子,表示兴奋。那个哥们儿一看自己输了,也不说话,在自己手里哗哗地点着钱,然后丢给德明。让人家1300元几把牌翻成20800元,他的点也真够背的。

德明把20800元往自己跟前一拿,说:“还可以叫,你叫不叫?”那哥们儿好像没带那么多钱,说:“叫不动了,有没有和我合伙叫的?”连问好几次,没人愿意跟他合伙叫德明的底。德明看他不继续叫底了,把牌九放在桌上说:“你既然叫不动,别说哥们儿不讲究啊,我抓个本回来,不玩了,晚上再来。”说完话,看了我一眼,到边上和六叔分钱去了。

我当时好像在抽烟,也不记得在看啥,反正我没看德明,但是我用眼睛的余光知道他看了我。后来回去的路上我回想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才明白他为什么看了我那一眼。

连叫好几把底的哥们儿看德明不坐庄了,一把把色子抓在手里说:“我来坐庄,一门2000块。”边说边把对面的牌九都拢到自己面前哗哗地洗着,还招呼大家去坐门。我一看,生意兴隆啊。这个人不玩马上就有另外的人抢着坐庄,想来我要坐庄的话,还真不好抢。毕竟我是个外来的。

六叔呲着嘴里那几颗牙晃着满是油光的瘦脸颠颠地走了。德水过来拉拉我故意说:“还玩啊?赢点得了,走吧,我带你吃饭去。”

吃饭的时候,我把我的想法和德本、德水说了一下。这俩人好像没太注意到是否能坐上庄还是个难题,都一时没了主意。牌九想赢大钱,非得坐庄不可,想不坐庄赢大钱,除非遇到牛局。所谓的牛局就是下1万元本钱,可以一把叫走,叫不走继续叫。提前说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上限,比如10万元,到了10万元可以把钱放起来,重新用1万元本钱起,哪怕99万元你想不玩都不行。这个就是牛局。而目前赶的这个局一门几千元就封死了,闲家要赢大钱那得到哪一年啊?

以前也有过和别人合作抢不到庄的情况,都是以本地朋友入股的方式先推,看手气不好我上去换手,这样顺理成章地当庄家。我就说:“德水,要不你抢庄来坐,我和你入股。”德水尴尬地说:“我不会牌九,像看天书一样,都知道我不赌钱,怎么抢庄?”搞半天是这么个选手,我很郁闷。我又把目光转向德本,希望他可以去抢庄。德本挠着头说:“三哥,我和你一样,也是个外人,也不好抢。别看我和他们都是本家,可我上小学时就搬走了,和他们也不熟。”

而帮德水联系局的哥们儿为了避嫌,不和我们在一起,也和我们装着不认识。看来上去坐庄还是得找机会。

而这样的机会需要死等。这个局不像别的局,别的局倒了一个庄可能会有冷场,而这个局目前看来是冷不了的。我们最后决定晚上不走了,和他们死耗时间,找机会先坐个小庄和他们玩玩。因为我在看热闹的时候,发现很多外围要押钱的人因为押满了没地方押,看来以后要是放个5000元一门的话,外围的人也能把钱凑够。所以这个局还是值得等的。

吃完饭,我们又去了那铺子里。那个哥们儿还在坐庄,押的人还是很多,只是换了一些面孔。可惜庄家限制得很死,一门最多就是2000元,很多人押不上钱。我找了一个很好的角度看这个哥们儿推。这个哥们儿很有意思,每次都想找小牌去开门,总去找46码前边,好像有了46就不好配。而色子在手的时候少,大家有的也能看出来,所以总去给他倒腾牌。因为他挑牌太显眼了。不过他除了这个小毛病也没别的可以挑剔的了。我也拿出钱来,看哪门没满偶尔帮着填满一下,但是绝对不去帮他倒腾牌。因为我是乱丢,一会儿这个门一会儿那个门,所以人家咋配我都说了不算。场上坐门的人显然都是老牌九了,配得我都很满意,也都小心地不让自己的牌泄露被人报了点子走。所以我不挑门,乱丢乱有理,争取早日和大家混个半熟。去外地赶场子需要这么个过程,哪都一样。

玩了一会儿,六叔拿了根黄瓜边吃边走了进来。他好像对现在在玩的局不太感兴趣,抓了把椅子坐在我身边啃黄瓜。一根黄瓜吃了半天,牙少,可以理解。吃完了他把解放胶鞋一脱,在椅子上歪着睡着了,一时间臭脚丫子的味道满屋子都是。这么吵他也能睡,这么多人他还放“毒气”,真是无奈了。

玩到晚上10点多钟,德明咋咋呼呼地来了,来了就把衣服脱了光着个膀子,拿钱凑上去玩,还不忘拍拍我肩膀说:“赢了没?”我说:“小赢几千。”他听了说:“嫌瘦就坐庄,输得快赢得也快。”我故意傻笑着说:“太大了,可没那么多钱去坐庄,跟着热闹热闹得了。”德明没再和我继续说下去,过去把一个赢了钱的闲家好一顿磨叽,嬉皮笑脸地要人家让给他来坐门。那原先坐门的哥们儿被他连拖带拽的,搞得很是哭笑不得,但看自己赢了,正好卖个人情,把地方让了出来。大家对满屋子的臭脚丫子味道都不在意,都专心地赌着。我却要偶尔去外边呼吸下新鲜空气,实在是太臭了。

那哥们儿不到11点就输光了。这次德明没有上去抢庄,庄家被另一个人抢了去。人实在是太多了,挤在一起很热。我就出去找个地方乘凉。外面小海和德水早就支起了烧烤架儿,啤酒也喝上了。这两个黑良心的,瞒着我吃独食。

酷热的夏夜,我们就在国道边上就着灰尘吃羊肉串,感觉也不错。过了一会儿,德明也出来了,看我们在喝酒就和德水打个招呼。德水招呼他过来和我们一起喝。喝酒的时候德明问我:“效益怎么样?”我告诉他赢了一些,满足了,不想玩了。看得出他好像对我很有兴趣,所以我就做出这个姿态来。我不知道他为啥对我有兴趣。小海也是新来的人,可他始终没和小海说一句话。虽然赌局上大家认识不认识的都互相说话,可我感觉得出德明还是对我很有兴趣。

看来我得演下戏。我问小海:“明天回去的车票搞到了没啊?”小海说:“晚上5点,票我同学都给拿到手了,你就别操心了。”德明听了,问:“不多玩几天啊?局多火啊。”小海把话接了过去:“回去上班呢,我们就是去满族风情村看看,顺路来看看朋友。打发下时间玩玩。”回头又和我说:“老三,赢点行了,别玩了,别都输光了。你那俩工资可别几把就输了。”我笑着说:“满足了。我爹来叫我玩也不玩了。”德水疑惑地看着我俩,好像我俩真的要走似的。我看他想问,赶紧用脚尖碰了碰他,叫他别说话。我俩演戏呢,他一说话可就露馅了。德水也是个聪明人,看我用脚碰他,到底把话憋了回去。

这样的戏我和小海演过无数次,不需要提前演练,随口就来,肯定是完美衔接。德明再没答理我们,去和德水说着一些他们的事,我也乐得清净。

德明喝完啤酒就继续回屋赌了,看来他已经对我失去了兴趣,走的时候连招呼都懒得和我打。

事后总结看来,开始这个德明不出千是对我有戒心,所以玩得很文明。他所戒备的是德水。德水虽然接触的人鱼龙混杂,可是从不赌钱,也从来不出现在赌钱的场合。他忽然出现在赌钱的场合,还带着生人,所以德明收敛了一点。我能拿回本钱,全靠运气。我也就知道当初他为啥那么看我。其实他看了我很多次,只是我专心看人家玩,没注意而已。

5 抓德明出千

我们一直在外面喝了两个多小时,看到里面走了不少人,才再次进去。原先那个坐庄的哥们儿好像也输光了,现在是德明在坐庄。好多赢了钱的人可能家教严格,也可能是满足了,都走了,但是剩下的人数也很可观。我们三人进来之后,德明一点反应也没有,专心地推自己的牌九。

玩的人不多,但是都是铁杆,每个坐门的人手里都掐着不少钱。边上丢石头的不多,因为没多少机会能有地方押钱,坐门的大都给押满了。看来午夜场局还好一些。人少,愿意玩大点的都在这个时间出现。

进来之后,我就把钱从包里拿出来,准备丢下石头。什么我爹来叫我玩也不玩了的话,在好赌的人嘴里说出来那不叫话,有了局什么都忘记了。在德明看来只能理解为我赌瘾比较大。我丧失了应有的警惕,没有再观察德明,一门心思都放在下边闲家身上。我看哪个闲家配得比较能叫我满意,牌捂得严实,我可不想跟一个半吊子押,输了多冤枉啊。

最终我选择了出门的哥们儿。他配得谨慎,和我风格差不多,押的钱还总有空,我就没事在他那里丢石头。把钱丢上之后,我就去看六叔睡觉。六叔的呼噜震天响,那睡觉的姿势很怪异,一大串口水顺着嘴角流了好长,叫我那么睡打死我也做不到。我就趁押完钱人家配牌的空闲去捅小海,叫他来看。小海也够坏的,看到六叔的解放鞋,就用脚踢着给带出了房间。就是这个空隙,我错过了好几把能发现问题的地方。

当时也是押的小钱,三五百元的,也没太当回事。不知不觉进去2000元了,好像没见几把回头钱,大都是在保本和输上转悠。就在这个时候,那坐门的哥们儿对我说:“你来坐门啊?我玩太晚回家不好交代。”我脑子飞快转了一下,抢个庄都这么难,看来上来押押也不错,输了好有借口抢个庄来做,赢了更是皆大欢喜。我就说:“好,我来坐。”那哥们儿起身之后,我就坐到了板凳上去。

那哥们儿站那里理着钱,说:“本来赢2万多,又在你局上输进去了,玩个本钱不玩了,你最近手气太硬了,克不过你。”德明不置可否地洗着牌,说:“怎么就看我赢钱的时候?我输的时候你怎么没看到?”

我为了显摆一下自己在这里也算个大户,从包里又拿出1万元来。我对现在这个坐门的有个心理底线,输以不超过2万元为准,到2万元就不玩了,我可不和他们拼运气。

我2000元或者3000元随意押着钱,不管是谁在我门里丢石头要看我的牌我都不给看。前面玩了五六手,都很正常,当我输了1万多元的时候,我就有点专注了,毕竟坐门输了也不是很甘心。一专注起来,我就发现德明洗牌好像跟我原先看到的不一样。德明是大把地乱推乱洗,但是右手中指总是拖住一张牌,无论如何洗,那牌都没脱离过他的中指。洗完之后,他必先码右手中指那张牌,码起就归到左手那边,也就是咱们推第一方不出的牌。而德明很多时候不推第二手。

那张是什么牌呢?一般推牌九要想掌握牌,就把它放在对自己有利的位置,以利用色子的点数来控制这张牌去哪一家。而大家要控制的都是天牌,能控制一张天牌就基本不会输了。可他控制完了竟然不用,这让我很有兴趣。我脑海里偶尔会闪过这样的解释:那是他的一个小习惯。可多年玩牌的经验立刻把这个念头给打消了。我得找机会看看这张牌是啥。

直接去翻看肯定是不妥当的,就只能等他推第二手的时候看了。这样的机会来得也快,德明上一手赢了,可能觉得好运继续,接着推第二手。他是两摞拿出来开门,色子打出末家发起,这样这最后的牌就分给了天门。牌发到我手里,我迅速拿起来以最快的速度配好。我牌虽然配好了,但是我还装作没配好的样子,继续端在那里。我的眼睛余光一直追着那张牌在天门那个哥们儿手里倒来倒去,看他拉了出来和另一张牌放在尾巴两张牌的上边。我把自己的牌也拉好,放在桌子上等着德明检验。德明翻开是10配6,长6头,3配4,7点尾。天门的哥们儿是4配6,鄙10头,地配7,地9尾。这样的牌就是一配。那个哥们儿配来配去地折腾,害得我眼睛很累。但我只能在心里暗暗地骂他一句,瞅他那块头,我可惹不起。我的阿Q精神学得很好的。

德明的牌是3、4、6、10,可以配成4和10的4点头、3和6的9点尾,或者配成6头7尾,都是正常的配法。可我在想:是不是因为他知道地牌去了外面,所以要使劲追头呢?我不太确定,因为知道一张牌在什么地方对于玩牌九的庄家还是闲家来说都无伤大雅,一切色子说了算。德明看追上了天门的头,虽然尾巴没人家的大,没杀到天门的钱,但他还是很得意。

我发现德明可能出千之后,就换成1000元一次押钱,用眼睛的余光观察着德明的一举一动。德明光着膀子,穿条普通的牛仔裤。要说牌九坐庄出千,无非就是偷牌换牌,再就是落汗后看人家如何配,或者是码大牌利用控制色子把大牌分到自己家。我研究过了,那牌九不是透视牌九,色子也是普通的色子。那德明是如何出千的呢?我所接触过的玩得最高级的牌九出千,就是把所有的牌都洗成两配的牌,然后通过观察别人配牌的方式来知道别人是如何配的,再根据自己拿到的牌来决定追头还是追尾。但德明好像没有这个水平。

他们推牌九的桌子其实是个铺了块钢板的铁架子,上面蒙着一块帆布,想在这个桌子上做文章几乎不可能。在牌堆里现场偷也瞒不过我的眼睛,而且德明光着膀子,如果他要藏牌,我也说不出来他可以藏在哪里。但联想到他把一张地牌摆到最后,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他不希望出现地牌。既然不希望地牌出现,那么他必有自己的用意。

后来德明在出千的时候,我发现了他的破绽。但我当时只是发现破绽,没有直接看清楚他的出千手法。因为我在出门,这个位置很难发现他那种出千手法。而且他的出千频率很低,可以说推五六手才偶尔出一次千。

那一把他还是一直用右手中指拖着地牌,放到左手边,然后开始推第一手。他配牌的时候,也是把牌端在胸前用手捂着看,把牌九分出来头和尾,这样四张还是摞在一起的状态,左手拿着。放的时候往下一顺,直接放在桌子上,然后两两分开,表示哪个是头,哪个是尾。本来这样的动作没毛病,可他往下放的时候太贴近身体了,显得有点别扭。大家一般都是往前一送放在桌子上就行了。

但德明这样顺着身体放下来也没问题,配完了牌也有人会缓慢地把牌放下来,可德明是用右手护着的。要说别人也有这样放的过程,右手也可能跟着。但是跟的动作和护的动作还是有区别的。而且别人这样放都很慢,放的过程都是在看别人配牌的脸色,希望从别人脸色上能看出点啥来。可德明放得快,而且根本不看别人脸色,全神贯注。

我坐在出门,刚好在德明右手边。他放牌的过程发生了什么,我看不到。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发生什么事情呢?

等大家都配好牌,他开始翻牌。我注意到他有个地牌,配的是2加6,8点头,杂8一对做尾。这一把他通杀三家。看来我不能继续再坐门了,到目前为止,我已经输了快2万元了。我感觉我已经发现什么了,立刻收手,把剩下的钱点了点说:“不玩了,再输连回家的路费都没了。”说着话我站了起来,把出门让给了别人来坐。

我借故出去撒尿,回来的时候站在末门的位置看热闹,也就是德明左边。接下来他的运气很好,基本都来一些好牌,大概不需要出千,所以他没有什么动作。就这样六七手慢慢推了下来,其间,他还是一直掌握一张地牌。在我看来,他是随时为了再次出千作准备。

终于有一把牌来得不是很理想,我站的角度很好地观察到了他所做的一些动作。他配好了牌顺着身体向下放,虽然快,但是我看到了。如果这样放下来,最里面的牌会被裤腰带的扣子挡住去路,可是他那张牌在碰上腰带扣子时竟然没被挡住,进去了。而德明的动作没停顿,右手中指和无名指直接接住了从腰带扣子里顶出来的那张牌,继续走,直到把所有的牌都放在桌子上。

也就是说,那腰带扣子里本来就有一张牌,他利用放牌时顺着身体走的优势,用不需要的牌顶出了他想换的牌,而不需要的牌则继续留在腰带扣子里。那腰带扣子大小好像就是为了给牌九定做的,刚好大一圈。后来我才知道,那腰带扣子上下贯通,有个弹簧卡,进去的牌弹簧自然卡住,但是用另一张牌九去顶的话,那弹簧卡就自动让路,让那里的牌出来,之后力气消失又自动卡住顶进来的牌。就这么个东西,竟然害我输了快2万元。看来不懂的就是个凯子,我也不例外。

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继续装着啥也没看到似的脸色木然地看着热闹。德明把牌亮了出来:头4配5,是9点,尾巴地配8,杠子。又一次通杀。

德明很得意地拿着杠子说:“妈的,来可惜了。你们最大的尾巴才8个点。”说着话把手里两张牌在牌里一推,表示都和进牌堆里了,把第二手没推的牌也给划拉了。但是我分明看到那张地牌并没有和进牌堆里,他很有技巧地把那张地牌继续留在手掌里。接着他说:“来,继续押。老叶,你看你抠抠搜搜的,能不能把门抱满了,没钱抱满把地方让出来。人家站着押的都比你多。”

说着话,他两手很不经意地提了下裤子。这样的动作很多人都有,只不过德明是右手在前边腰带扣子的位置提,又一次完成了把地牌顶进去另一张牌走出来的过程。牌九不大,一张牌来回这样走,一只手就够了。看他娴熟的程度,应该是下过大工夫练过的。换出来后顺势伸手去洗牌,正好完成一系列动作。手里换出来的牌和其他牌一起在洗着。而大家的注意力或多或少被他的话吸引到了老叶的身上。其实,就是不被他的话所吸引,想发现也太难了,没人会注意他的手里有张牌。

原来我的钱是这样输的,可我一个外来的,能怎么样呢?上去揭穿?人家可都是本家,好像不太容易翻脸。我肯定也打不过人家,人家要耍横打我,我就惨了。可快2万元就这么输进去我还是很不甘心。

都看明白以后,我就出了屋。外面还有很多马扎,我就拖了一个坐在那里纳凉。小海看我不玩出来了,知道肯定有事,也跟了出来。我俩在那里说着话。一会儿德水和德本也都出来了,问我怎么不玩了。我详细地跟他们说了德明出千的事。德本好像还有点不信,问我怎么办。我把剩下的钱都从包里拿了出来,递给他说:“能怎么办?钱都输了,剩的钱还你。”因为本钱都是他出的,而当初也说好了,有毛病的局输了算他的。

我们正凑在一起鬼鬼祟祟地研究着,六叔出来找鞋。看到我们凑在那里,就摇晃着过来看我们是谁。看清楚后就问我们是否看到了他的鞋,我们都推说没看到,他嘴巴里不知道嘟囔啥继续去一边找他的鞋了。

德本问我遇到这样的情况应该怎么办。我说:“这个是你们的地界,最好别问我怎么办。你们自己拿主意,我不参与。”德水就问我:“那如果在你们的地界你会怎么办?”我说:“拆穿他,把钱要回来。”德水看来真是个赌的门外汉,跟着问:“怎么拆穿啊?”我说:“拽他裤腰带嘛。”德水点了支烟低着头不吭声了,好像在思考该怎么办。我是无所谓,反正输的不是我的钱,只是有点不甘心。

德本说:“这样吧三哥,你继续上去押,等他换了你把牌留住我们来查牌。”我说:“爱找谁找谁,我不干。”德本看我拒绝,讷讷地自言自语:“那怎么办?”看来这俩选手都是没主意的人。我心里想:谁管你怎么办?怎么办我都不想跟着参与,那是你们本家之间的事,我可别惹一身骚。

德水把烟狠狠地一掐,说:“德本你去押,完了看准了查牌。要不当场查出来,就他那无赖样死也不会认的。”德本说:“我押可以啊,只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去查牌。”我说:“不是有我吗?我告诉你啊。”我叫他去出门的位置押钱,我在末门站着。德明换了,我会给他提示。我的提示就是拢一下头发,看我拢头发,德本就要直接把第二手的牌护住要求查牌。这样一查,就明白牌里缺了一张地牌。德明要承认还好,不承认就去他腰带扣子里找。

可敲定后,德本又犹豫了。他畏缩的样子看着真叫人带恨,我真想一个马扎丢他脑壳上。他说:“这样做了德明要是打我怎么整啊?”一听他说这话就知道是个窝囊废,我甚至有点后悔来赶他联系的局了。

小海看出苗头了,接他话说:“怕他打你就别去了,那2万也别要了。”德水关键时刻给德本撑了腰,说:“有我呢,他敢不给我出面要。”

看德水这样说,德本的胆气稍微壮了起来,他理了理手里的钱,站起来说:“那我去押。”说着话就进了屋。德水也跟了进去。我和小海继续在外面磨叽了一会儿,也走了进去。进去的时候德本已经在出门押钱了。押得不多,200元一次。德本眼睛都不眨巴地看着德明的手。这个傻子,哪里有这么去看人家的。德水站在德本身后,一脸的严肃。

看我进来了,德本就总来看我。虽然别人根本不来注意我们几个,但是我感觉很别扭。我赶紧趁个空当给德本使眼色,让他不要总去看德明的手,偶尔抬头看我就好了。我使完眼色,发现有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是六叔。他坐在出门身后的椅子上,没玩,也没跟德明合伙,也没有搞庄外庄,所以可能他的心思没在赌局上。他表情疑惑地看着我,不明白我为啥对德本递眼色,看得我很是尴尬。我故意不去看他,装作熬夜犯困的样子揉了揉眼睛来掩饰自己。

我专心地等着德明出千,可德明连推十多手都没有出千。我一度甚至怀疑是不是惊到他了,可看他谈笑风生的样子又不像,而且他洗牌还是拖着一张地牌去洗。我需要的只是耐心而已。可德本好像没这个耐心,他不停地看我,我故意不接他的眼神,专心地看大家玩。因为我一去看德本,就能看到六叔在盯着我。

终于等到德明利索地把不需要的牌送进腰带扣子里换了一张地牌,我立刻伸出右手,夸张地拢着自己的头发。可德本竟然没来看我,专心地看大家配牌。我不能再等下次机会了,所以咳嗽一声来提示德本看我。德本的表现太叫我失望了,他直接来看我拢头发的动作,接着竟然马上就说:“别动,牌不对。”因为按照之前我给他交代的,必须等德明亮好牌后把地牌露出来再要求查牌。可这个时候大家都在配,谁也没亮牌,闲家不亮,德明当然也不可能亮出牌来了。想来可能是德本他太紧张了,但是再紧张也不能这样直接喊牌不对啊。

德本喊了那一句之后,大家停下了动作,都不明白德本为啥来这一嗓子,只有德明知道他为啥这么说。德明这个时候已经把牌放在桌子上了,但是他又拿了起来,没表现出什么慌乱的神色,只是拿着牌问德本:“什么不对?你给我把话说清楚。”说话时,拿牌的手靠近自己腰带扣子的地方。德本看德明把牌拿起来就急了,上去就要抢德明手里的牌。德明看他要来抢手里的牌当然不干了,就使劲护着牌不被他抢去,嘴上还说:“你要干什么?你个兔崽子想找揍啊?”他使劲挣脱德本的手,一把把他推开,又抬起脚把德本给踹出去老远。

德明把德本踢开之后,就把牌九扔桌子上了,上去一把揪住德本,说:“你怎么个意思来?你什么意思!”德本想抓德明,奈何人家光着上身,根本没地方下手。德水一看,觉得自己应该出面了,于是上去掰住德明的手腕子,说:“你把手给我放了。”德明也不示弱,说:“我不放能怎么了?”继续使劲地推搡德本。大家一看乱起来了,自己什么牌也不管了,赶紧把自己的钱都收在手里。六叔也赶紧把德明的钱都抓在手里。有上去劝的,拉的。抓人家出千还能演变成这个局面,是我所没想到的事。这个德本真是笨蛋得够可以了。

德水看德明不松手,就开始和德明较上了劲。俩人开始撕扯起来,德明叫德水松手,德水叫德明松手,双方都不想先松,好像谁先松了会在气势上输给对方一样。可俩人力气都差不多,都不想示弱,就僵持起来。不一会儿,德水就气喘吁吁了,可能是长期不做体力活的缘故。大家都想把他俩拉开,可德水说:“谁敢拉偏架我弄死他。”这话是带着喘说出来的,怎么看也不像能弄死人的气势,可是大家听他这样一说,都不来拉了,都围着看。我当然也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了,伸着脖子使劲看。

他俩边撕扯边理论。德明说:“有你什么事?”德水就说:“就有我事。你骗我朋友钱就是不给我面子。”德水说:“凭什么说我骗你朋友钱?说道说道来。”他俩互相倒着手抓对方的手腕子,有点像太极拳里的推手。我经常在公园看老头老太太这样推。只是他俩是抓,而且缺乏人家老头老太太玩的那个美感。我在心里说:打啊,拿拳头对脸捣,对着裤裆用脚踹,抓头发,挠脸。奈何人家根本没那个意思,看着怪叫人着急的。这时,我想起一句话:能动手尽量少吵吵。可能就是遇到这样场景的看客们心里的呐喊。

他俩僵持了很长时间,到底谁也没扭过谁。边上的人也看出确实是打不起来,上来俩人一边拉一个。他俩也有了台阶下,互相撒开了手。德水被分开后,不是像我想的那样去和德明理论偷牌的事,而是拿出电话气哼哼地出去了。我们都听他在外面很大声地挂电话说:“老道(可能是绰号),你立刻给我带人来。我在××村,立刻来。多叫点人。”挂完电话,德水气哼哼地回来,找个椅子一坐,说:“你不是挺厉害的吗?等会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厉害。”说完坐那里猛喘。

德明说:“你别整那没用的,好像我怕你似的。叫人来能怎么样?能打死我啊?呐,你现在打死我得了。”说着话凑德水面前去,把头伸给德水,那意思是叫他打。德水根本没有动手去打他的意思,喘着说:“我朋友大老远奔我来了,你骗他们钱我再不管,我以后在这一片就不用混了。”德明看他不打自己,就要走出门。德水又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子,说:“想走?不说清楚别想出这个门。”于是他俩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抓手腕推搡。

德明可能是被德水前边的电话吓到了,因为德水有这个实力把人喊来打他,在气势上低了一头。他边倒着手抓德水的手腕子边说:“水哥,你想怎么办?什么意思你说出来。喊人来算什么本事。”德水也是边倒着手抓他的手腕子边喘着说:“我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吗?你不知道吗?骗我朋友钱就不行。”德明说:“出来咱俩好好弄弄来。”边说边拉着德水出门。德水继续喘着说:“出来就出来。”说着话俩人推推抓抓地一起出了屋子。可他俩出去以后还没有动手的意思,继续拉拉扯扯说着互相不服软的话,简直急死个人。

他俩好像很有默契,互相拉扯着离这个屋子越来越远。后面跟着看热闹的人想跟过去继续看热闹,可德明竟然能腾出一只手指着要跟过去看热闹的人说:“都别过来,我俩的事。”完了继续和德水纠缠在一起抓扯着,越来越远。终于俩人在一棵树下停住了。天黑了,看不清楚,但是偶尔借助国道上来往车辆的灯光,看到他俩不互相抓手了,一个在点烟抽,一个在讲着什么。

他俩在那边树下交流的时候,我身边的人也没闲着,纷纷议论着。有的好像还没搞清楚状况,到处问发生什么事了;有的好像看出门道了,可能觉察到德本和德水是不是抓到德明什么把柄了,都找德本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德本就跟他们说抓到德明换牌如何如何的。听德本这样一说,大家纷纷说一会儿不让德明走,要把输的钱要回来。

他俩交流了半个多小时的样子,一前一后走了回来。大家都围了过来,说着各种话,话里话外就是叫德明还钱。

德明不接他们的话,问:“我钱呢?”六叔说:“我给你拿着呢。”说着话把德明的钱递了过去。德明拿了钱就进了屋子,大家又重新聚拢过来。好像从发生到结束,没人去查那牌九,都跟着看热闹了。那牌九还是老样子放在桌子上,闲家丢的还是原先丢的那样,桌子上的第二方没推还是整齐地码在那里。德明把钱放在桌子上,说:“都过来报个数谁输了多少钱。”大家纷纷说自己输了多少。我没说话,就是看着,好像一切和我无关。

可德明不这么认为,他看我没说话,主动问我:“哥们儿你输多少钱?”我说:“18600元。”德明就哗哗地点钱,点出18600元递给我,然后继续点剩下的钱。点完了他拿出2万元说:“这个是我本钱。”说着话把钱揣进了后屁股兜子里。剩下的钱大概有4万元的样子,他往桌子上一丢,说:“我一分没多拿,你们自己算。”说着话,抓起一把牌九使劲地摔到门外,说:“这他妈的玩个什么玩意。”摔完就气哼哼地走了,好像自己受了莫大委屈似的。

六叔一看他把牌九摔了,赶紧去捡,边捡边说:“干吗都扔了,我还要坐庄呢。”说着话到处去找。这么黑的夜,去哪里找啊,看他那老眼昏花的样子,看来基本是找不全了。

德明一走,大家纷纷说自己输了多少钱。老叶手最快,把钱抓在手里,把自己输的先点出来,然后挨个给大家分。可最后还是一笔糊涂账,有的人只拿回来一小部分,有的没拿到。拿回一小部分和没拿到的都和前边先拿了钱的商量,看能不能均衡点。可前边拿钱的都说自己只拿回自己输的钱,多了一分没拿,不够去找德明要。

账算得差不多了,大家就都开始议论起来。有的说德明不是2万元本钱,应该是下了14000元做本钱,多拿走6000元。有的问德明到底是怎么偷牌了。这个时候德本就站出来说话了,他详细说德明是如何偷换牌的,好像自己是个英雄,而且越说越激动:“别看我不懂赌,可我什么没见过啊?想糊弄我的眼睛,不好使。想骗我带来的哥们儿的钱,不好使。我德本是什么人你们还不知道吗?骗我哥们儿谁都不好使。”

这番话被他说得无比豪气。如果我真是他哥们儿被人骗了被他这样找回了场子,我肯定激动得流泪。可目前我不是这个角色,我是被他请来骗人的。骗的钱也不是我的。所以我没有激动,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大家都看我,我只能用抽烟来掩饰自己,对着大家展示出被朋友护着的骄傲的笑容。

6 逼赌惹出麻烦事

德明一走,暂时就出现了冷场。赌博工具没了,可看大家还没有散的意思。有的出去帮着六叔找,有的出主意叫谁回家拿一副来继续赌。看来局还是要继续的,我的机会还有。

我趁机赶紧在桌边拉把椅子坐了下来,先占据有利位置再说。一会儿,六叔沮丧地回来了,看样子是没找齐,嘴巴里嘟囔着在骂德明。他把剩下的牌九都放在桌子上,自己在那里摆弄着。看实在是找不齐全了,有个小子自告奋勇地回家去拿一副。大家都在谈论德明如何出老千的事。六叔听大家一议论,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着我伸个大拇指说:“高人啊。高人!有点玩意儿。”我一听就明白六叔在指什么,敢情我们所有的事他都看在了眼里。

我故意装着傻乎乎的样子,说:“叔啊,我哪里是什么高人啊?我就是路过来玩几把。我要高还能把钱输了啊?”六叔听着我的话,嘴角一撇,说:“就小本能看出德明偷牌?就他?说谁我都信,说他能看出来我可不信。我都看见啦,你们在外面研究好了,然后进来玩,你还给小本使眼色叫他查牌呢。六叔虽然老了,可见得多了。”说着话,继续把大拇指举到我的面前,搞得我很是尴尬。

德本站在我身边,竟然没啥反应,该他出面来圆话可他不出声,你说气人不。我轻轻拿脚踢了他一下,意思是叫他出来打圆场。可这个小子的表现太叫我失望了,他竟然退后一步,看是谁踢他,看明白是我踢的,站那里愣怔了一会儿,可算反应了过来。他说:“我自己看出来的,开始看眼我就觉得不对劲,所以我上来押就是抓他的。”你看看他说的话,好好的话叫他说个稀碎。我一看,赶紧补充了一句说:“我俩是哥们儿。”别的话我也实在说不出了,再说就有点画蛇添足的意思了。

看六叔还有继续这话题的意思,我赶紧转移话题。我说德水:“你体格糠了啊,怎么就这么会儿就喘起来了。”德水已经不喘了,听我调侃他,立刻豪情了起来,说:“糠归糠了,真动起手来他不是个。”“不是个”是方言,就是不是他的对手的意思。大家一下被我的话题给吸引了过来。有的在恭维德水,有的在说德水光辉的历史,说以前组织过100多人去打架,哥们儿超级多。有的说他和县城里第一大混混是哥们儿,关系如何如何铁。大家好像都豪情起来,把他说得跟英雄似的。我心里冷笑:这样的选手,也就配在这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叫你们崇拜一下。要是遇到小艾,那还不成了你们的神?

我一看,话题被成功转移了,赶紧站起来,离这个六叔远点,别叫他再把话题挑起来了。

我看回去取牌九的哥们儿还没回来,就想出去站一会儿,懒得听他们在那里吹牛皮。刚要出门就撞进来两个愣头青。一个顶着个大肚子,看来平时好东西没少吃,光着膀子,胳膊上纹得乱七八糟的。虽然肚子大,但是体格很健壮,手里居然还提支钢鞭。另一个是个小瘦子,看着很猥琐的样子,头发乱糟糟的,好像是拱在什么地方睡觉被人抓来了没来得及梳理,手里拿俩鸡爪子。那可不是吃的鸡爪子,是风干后用麻油刷出来的。看那架势是要拿这个东西挠人用的。我刚走到门口就被那大肚子撞得一趔趄,就这么退了进来。

那大肚子进来就问:“谁在扎刺?谁?是不是不想混了?”我被人撞一下也没敢出声,就老实地站在那里。那人就很嚣张地挨个看,我也不敢接他的眼神。我可不想冒犯他。那个小瘦子更搞笑,他把两个鸡爪子拿在手里,腿在那里猛得瑟,挑衅地看着所有人,仿佛随时准备开战。我赶紧往后退了退,不去看他。这样的人我了解,你越是看着他,他就越认为你在挑战他的权威,会来找你茬。

大家都被这个阵势震住了,六叔也不例外。那老头恭敬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也不吭声。最早我还以为是德明找的人呢,把我吓得够戗。可德水一看到他俩,立刻就豪气了起来,赶紧上去说:“操!来得真快。够哥们儿。”

原来是德水喊的援兵,我不禁舒了一口气。那哥们儿就问德水:“人呢?”德水说:“解决了,把钱都给他下下来了。妈的,偷牌还不承认,还想走,我能叫他走出这个屋啊也不想想?”我听着很想笑,可又不敢。

德水趁机又好个吹牛皮,大家纷纷附和着,气氛一下缓和了起来。原来这个大肚子叫“老道”,属于在当地混得响的一个人物。可那是个小地方,所谓混得响就是比谁好勇斗狠。

气氛一缓和了,大家就随意起来了。那些没走的人都纷纷上去攀关系、恭维,看着有点肉麻。说话的工夫,那回家拿牌九的哥们儿也回来了。大家一看工具来了,就纷纷凑桌子边上等着开局。

德水直接上去一把把牌九抓自己手里说:“我出钱找人给我坐庄,都别抢。”说着话,叫德本给他拿本钱。德本一共准备了5万元,我包里有2万元,他那里还有3万元。德本痛快地把钱拿出来放在了桌子上。德水看没人敢有异议,就对我招手说:“来,老三,给我推一把。”我一看,哪里有这样玩的啊?演个局的过程都不走一走,有点太操之过急了,也太不像了。我连忙推辞说:“我不敢当庄,输赢太大了,我就小玩玩得了。”这话本是推辞话,意思是叫德水别这样做,局只要在,机会有的是。

可德水好像听不出我的话外音,他竟然过来拉我,想把我拉到坐庄的位置,说:“输了算我的,又不用你拿本钱,怕什么?”有点赶驴上架的意思。估计是不看好抢庄,才这样做的。我能怎么样呢?再拒绝就不好看了,只好站了过去。这时我心里忽然想起一句话:道不同不相为谋。

想归想,但是事情的发展走向可不是我所能决定的,这大半夜的,想走都没地方走,咬咬牙,上吧。我站过去就把牌九打乱开始洗牌,可下边的人反应很冷淡,没人有要上来押钱的意思,都在看着。我故意笨拙地把牌洗完码好,等人押钱,竟然没有一个人押。我尴尬地站在那里。也是啊,赌钱的人也不都是傻瓜,六叔都把事挑明了是我示意德本去抓的德明,在不了解深浅的情况下,谁敢押呢?

德水看到没人来押钱,就说:“我的庄,大家捧一捧,别都站着啊。来,押钱。100也行,3000也行。就桌子上这些钱,输光了就不玩了,来,都捧捧。”

有人看德水这样说,就拿出100元押在天门。我正合计100元该不该推,看看实在没别人要继续押钱的意思。德水说:“先玩,玩起来就好了。”那话示意我开始推。我显得很为难的样子,说:“就一门100元,咋推啊?”德水继续动员叫人上来押钱,总算叫他动员了几个人不情愿地坐到了闲家的位置,都纷纷拿出钱来,要押。

可他们把钱拿出来是一回事,押的时候就变了。一个人押了200元,这样三门一家200元,看那意思是不准备加了,等我开色子分牌。我心里那个愁啊:这都叫啥事啊?可到了这个份上了,推吧,还能怎么样呢?谁叫咱摊上了呢。

我就丢色子发牌,两家赢我,一家输给我,第一局输了200元。我当时哭的心思都有了,心里想:输吧输吧,或许多输几把能叫他们丧失警惕。所以我也不出千,就是乱洗乱码乱丢色子。可我越希望输,那牌来得越邪,简直见了鬼了。有把我推的一手牌,自己拿起来一看:我个天啊,竟然来了对板凳头王爷尾。

我心里就打起鼓来了,我翻看所有人的牌:出门5头7尾,天门8头8尾,末门6头对尾。我有心思把对板凳头和王爷尾拆一下,告诉他们这个是我的尾巴。可咋拆都拆不了合适的尾巴,咋拆也拆不出比外面尾巴大的尾巴。干脆我把牌往二手牌里一划拉,都洗进了牌堆里,直接洗牌,告诉大家我没配了,大家都赢。

局就在这样的氛围里磨磨叽叽地一把把推着。坐门的无论是赢还是输,都雷打不动地只押200元。说不给德水面子?人家押钱捧门了,就是不多押,看来都对我有了戒心。

德水看着好像上火了,嘴巴开始不干不净起来,说:“都什么玩意儿,押那么点钱干吗?怎么还怕赢了我钱我和你们要,还是怕我不赔给你们?”老道也在旁边开始帮腔:“不爱玩都滚,耍谁玩呢押这么点钱?”这个时候我已经无奈了,哪里有这样的?还带逼赌的?

那个叫老叶的说:“不敢押大钱,人家是高手呢,能看出来。”我真不知道他从哪里看出来的。但是人家这样说我了,我还不能不接话。我说:“我哪里是高手啊?高手还输给你们啊?你看我玩得有毛病吗?刚才推这些把我还输呢。”老道听老叶这么说就更不高兴了,对他说:“你是不是想挨扇啊?不敢押快滚。谁逼你玩了啊?”这话虽然是说你不玩可以走,但是那个小瘦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看样子老道一个眼色,他就会把手里的鸡爪子挠到这个叫老叶的脸上。老叶被骂得很尴尬,可又不敢回嘴,也不敢走,坐那里默默地押了200元钱。

老道继续说:“押,多押点。就押200耍人玩呢?不爱玩滚出去。”边上看眼的都拿出了钱,有的装作吃不准该押哪一门正在考虑的样子,有的干脆押上100元,算是个交代。坐门的也都格外拿出200元来竖着放在押钱的后面。我开始还没看明白,所以跟着问了一句:“你这个钱是押的还是放在那里的?”人家说:“是啊,押的钱。这个是二道的钱。”

押钱分二道三道我遇到过,只是两张牌九比大小的时候带道钱。8点可以杀他二道放的钱,9点可以杀他第三道放的钱,还有四道五道。同样,闲家如果够8点你坐庄输了就要赔他第二道押的钱。可玩四扇的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可以押道钱。可人家这样押,你能说什么呢?都是德水和老道逼的。人家怕输,所以把钱放在道上,你难道还能把把出8点以上的头来杀人家的道钱?那也太假了。

六叔站在那里,小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嘴巴里嘟囔着说:“押在几道上都杀你,人家现在不愿意杀而已。”老道看他这样说,就去看他。别看六叔在镇上没人敢惹,可也害怕老道,看老道看他,立刻不说话了,不过嘴巴里还在叨咕啥,声音很小,也听不清楚。估计在骂这个老道和德水呢。他俩好像也听到了,但是碍于他是个老头,也不太好过于计较。

下边就开始了漫长的拉锯战。我也不出千,他们也绝对不多押一分钱,那得多大的牌才能杀到一把啊,所以那些押在二道三道上的钱我根本不惦记。钱进进出出,总也看不到输赢。我也尝试着努力和他们多交流,也努力去说一些桌子上大家都常开的玩笑话,想挽救一下,奈何这些人都很严肃,怎么也不和我交流,一个个板着脸在押钱配牌。想想真是叫人郁闷。

看实在没有突破的余地,只好这样,权当磨手指玩了。在我看来,这样的情景持续下去到天亮,或者这些人借尿遁溜走,那是皆大欢喜的结果。可偏偏这个不和谐的场景里总会产生事端。

7 六叔是个无赖

六叔看了一会儿有点不耐烦了,可是还有点畏惧老道,所以他不敢把气撒在老道这边。他看老叶总押,就说老叶:“什么局你都玩,不信你押个大钱试试?看看会怎样。输死你。”我还没反应过来六叔什么意思呢,那拿一对鸡爪的瘦子听了就不乐意了,他一下窜到六叔眼前,点着六叔的鼻子说:“哎你个老驴劲的。你什么意思你?”这句话也勾出了六叔的驴脾气,他一把把那瘦子的手打开,说:“我说我侄子,该你什么事?你骂谁老驴劲的?”

瘦子手被打开后,就有点急,又把手伸出来指着六叔咬牙说道:“你再打一下看看我不废了你?”我一看那架势,六叔要再打他手一下的话,那瘦子真能去打他。我也是发贱,我看要打起来了不好,就过去拉瘦子说:“怎么和老爷子一般见识。拉倒吧,不玩了。”

其实我庄坐得极度乏味,也想趁这个机会解脱,所以想钻这个空子顺便不玩了。谁知道六叔可不领情,竟然对我发起脾气来了。他使劲推了我一把,说:“有你什么事?我就叫他打我。打我来,打我来。”说着话对着瘦子一头撞了过去。

瘦子也机灵,一扒拉六叔,六叔就撞偏了,一头撞在我肚子上。我还没咋地呢,只见六叔一屁股坐地上,顺着一歪,腿开始蹬起来,就像临死前那回光返照似的,蹬两下不动了,看样子就不行了。就这个熟练程度来看,是经常干这事的。

我一看那架势,是准备放赖了,我得离他远点。我刚想出这个屋子,六叔竟然坐起来,一把抱住了我的腿,然后又是一歪,腿蹬几下又不动了,又不行了。这个老头,也知道柿子找软的捏。

我一看他抱上我,知道坏事了,当务之急是挣脱他。我就拼命地拽自己的腿,小海看光景不对,也赶紧来帮我,想把我的腿从六叔怀里挣脱出来。可无论我们如何努力,都被他抱得死死的。

我当时汗就出来了,脑子飞快地转着:就目前的形势看是赖上我了,我可不想白捡个爹养活,也不想被他讹诈上,只要出这个屋,爱谁谁,赶紧溜,叫他找不到人。可目前能利用的只有德水、老道他们了。

这个时候那些家伙就跟着乱了起来,可能看我是个外地人,不能把他们如何。这个说:“六叔着急,羊痫疯犯了。”那个说:“赶紧送医院。”小海在一边说了句狠话:“是不是看外地人好欺负?别把我们惹急了。大不了都100来斤互相称一称。”大家一看小海这样说,就不跟着起哄了,都摆出了看热闹的架势来。

这个时候德水已经在六叔六叔地叫着,希望六叔能松手。可六叔好像是吃定我了,任德水如何说,就是不撒手。我问德水:“我可不想一直被抱得这么紧啊,你赶紧想办法解决了。再不给我解决别说我对这个老头动粗了。我要是急了什么也不管,大不了真给他打个羊痫疯,打完我一走,叫你们人都找不到。”

其实这话与其是说给德水听的,倒不如是说给装死的六叔听的。可这话说出来对六叔好像没起什么作用,他简直油盐不进,吓唬也不好用,还是把我抱得死死的。德水好话说了一箩筐,还是不行。我尝试着借助桌子使劲挪动了一下,可能也带动六叔跟着移动了一下,他忽然大喊一声:“别动,疼啊。”我只好停下,万一把他拖出个好歹怎么办,干脆站着让他抱着好了,看他累不累。我继续示意德水做六叔的思想工作。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进来两个警察。原来是店主跑去报警了,店主走的后门,谁也没去注意。而派出所就在马路对面的一个院子里,所以来得也快。大家一看警察来了,都纷纷让出道来让他俩过来看具体发生了什么事。这个时候,瘦子拿在手里的鸡爪子不见了,老道的钢鞭也神奇地不见了。

警察过来后,可能看我是生面孔,也可能是六叔抱着我的腿,就直接问我怎么回事。我说:“他们争吵,我来劝几句。他就倒地不起了,就抱着我腿,我哪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啊?”那警察听了我说的话,皱了皱眉头,说:“走,跟我去派出所走一趟。”我倒是想跟他走来着,可腿上还带着个人呢。我说:“咋走啊?你看腿都挪不了。”

那警察就蹲了下来,拍拍六叔的肩膀说:“六叔,把手松开。六叔,听到没?把手松开。”但是六叔还是没啥反应。我能感觉到,在我腿上的力量没有丝毫放松。那警察继续说:“六叔啊,咱们有事去派出所解决,你在这里躺着不能解决问题,松了吧。”六叔还是不为所动。那警察抬头看了看我,我使劲挤出一副讨好的笑容,希望他能帮我想个好办法。可警察下边的话叫我心凉了一大截。他继续拍着六叔的肩膀,并试图用手去把六叔的手分开,嘴里喊着:“六叔啊,是我,我是德新啊。松手吧,这件事情我来处理。”我一听,完了,六叔的侄子,也属德字辈的,看来有麻烦了。

德新看自己的话不起作用,就站了起来,看了看周围的人,用手做驱赶的架势说:“都让一让,别围得那么紧,都退退,有什么好看的。”边上看热闹的人好像不太买他账,都嬉皮笑脸的,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逗着趣。这个说:“德新啊,好好劝劝六叔,他平时最听你的话了。”那个说:“六叔又羊痫疯了,你可得给六叔治好了哇。”

德新看好像哄不动他们,就站到我身边,推着我身后的老道和瘦子说:“你俩让开下。”老道被他推了一下好像有点不爽,说:“推啥,我看热闹碍你什么事了?干吗来推我。”那德新一看自己被抢白了,也有点火,说:“你怎么说的话呢?我推你怎么了?你给我让让。”老道也不想丢面子,说:“我是县城来的老道。”德新说:“我管你老道还是和尚的,我叫你让下肯定是有原因的。”老道说:“我他妈的就不让怎么了?你还敢打我怎么的?”说着话横了起来,不但不让,还向前靠了一步,看那阵势是要和这个德新较一把劲,也可能是想在大家面前耍点威风。德新也不想丢了面子,还想再去推他一把。

和德新一起来的警察岁数稍微大一点,处事圆滑一些,他上去拉住德新的手说:“先处理事,别无谓地争吵。”那边拍着老道的肩膀说,“少说两句,少说两句。没看老爷子还躺在地上的吗?你就别跟着乱了。”老道好像也找回了脸面,就有点得意。那岁数大的警察又说:“来,配合一下工作,稍微让出点地方来。”老道听他这样一说,也很听话地把我身后的地方让了出来。

德新看我身后的地方被让出来以后,就示意我去看他。他对着我做了个抓的动作,然后又比画了一个叫我拔腿的动作。把我看得直迷糊,跟我说哑语呢?

他看我还没懂,就指着六叔,那意思是别叫他知道。我点点头表示我知道。他又比了个抓的动作,指着我的腰,然后又比了个叫我拔腿的动作。这下我是看懂了。德新一看我懂了,就蹲下了身,拍着六叔说:“六叔啊,你松手啊,你要抱到啥时候啊?”这边说着话,那边示意我准备。我点点头,意思是准备好了。他伸出手来使劲在六叔腰眼上一抓,六叔的手立刻就放松了,可能想用胳膊下意识地去护着腰眼。我一看,赶紧把腿一抽,可算是挣脱了六叔的控制。六叔可能还想抱,我没让他再抱到。他也可能知道有人来给他主持公道了,干脆腿又蹬了几下,继续休克了。

我一挣脱,第一个想法就是走人。刚走到门口,那个老警察就一把拽住了我,很威严地说:“你别走。”我尝试挣脱几下没挣脱动,干脆就老实起来。德新麻利地指挥着大家把六叔抬起来,让大家把他送到卫生所去。这一套动作下来,从如何能让六叔松手,到如何指挥大家,做得很是熟练,看得出他经常处理六叔休克的问题。

8 被关进派出所

等大家把六叔抬走以后,警察就带我去派出所,其他的人也都跟了过去。到了派出所,小海坚持着跟我进去做笔录,其他人都在院子里等候。进去后,那岁数大的警察就叫德新自己处理,他继续睡觉去了。

德新让我俩找椅子坐下来。他自己一屁股坐到了办公桌上,欠着身问我:“你看看该怎么办?”我说:“什么怎么办?我也没做什么事啊?”德新不接我的话,又问我:“你哪儿人啊?”我说我是×市的,他听了后点点头,说:“等着,那也别走了,等看看六叔那边有事没。”我一看,麻烦事来了。

天亮前我想了无数借口要趁机跑掉,可那个德新寸步不离,我们根本就没机会跑掉。妈的,我来赌钱竟然会被人讹诈!既然走不了,那就等着吧。天亮后,派出所来了一个小胡子男人和一个中年女人。那女的一身肥肉,我还没搞清楚状况,她进来就直接抓住我的衣服撕扯,嘴里喊着:“你赔我爸爸命来。”我拼命地从她手里挣脱开,衬衫都被她给抓撕了一个大口子。

我挣脱后,那女的还要往前冲来继续抓我,小海就拦在我身前推开她不让她来抓我,那肥女看抓不到我,就去抓小海的衣服,小海就扭住了她的胳膊。

那小胡子男人看小海和他婆娘撕扯到一起,就也上去撕扯小海。我一看小海要吃亏,就上去帮着抓那小胡子男人。我们四个人就互相抓扯到了一起。小海体格还是很不错的,他一下把那肥女推到墙角去,就和小胡子撕扯起来,几下就把那小胡子掀翻在地,压在身下,用膝盖顶住。那肥女疯了一样冲上来抓住小海的头发使劲薅,开始我也帮小海,可那肥女薅住小海头发的时候,我想给拉开就是拉不开。干脆我也薅住那肥女的头发,使劲地拽。那肥女可能被我薅疼了,直接撒手不薅小海了,转身来抓我头发。可我头发短啊,她抓不住,手就乱挥来挠我。我就使劲地压着她的头,尽量不让她挠到我。可就是这样,胳膊上还是被她挖下一块肉来,拖着一道长长的抓痕。

德新开始还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看着,没有任何表示。我就喊:“你再不管就打起来了啊!你要负责任。”

德新听我这样喊,就赶紧过来拉。小海这边压着小胡子,我这边薅着肥女的头发,只敢薅不敢下手打,很是难受。现在回忆起当时的场面,可能大家觉得很好玩很可笑,可我那时候的心情是很憋屈、很惶恐的。

最后在德新的努力下,终于把这个肥婆子拉开了。拉开后,她还好几次撒泼要冲过来。德新一看事情要闹大,就挡在我前面说:“你要再这样我可就不管了,你们爱闹就闹好了。”这句话起了作用,那肥婆子一听这话,就不冲了,但还是指着我叫嚣着,那词简直难听死了。德新连哄带劝地把他夫妻俩给推出了派出所。我好像吃了亏,胳膊上被挖走一块肉的地方流了好多血。可我好像也占了点便宜,手上还有一大把肥女的头发,看着薅下来的头发,也觉得蛮解恨的。

那小胡子可能觉得被小海给压在身下丢了面子,指着小海叫嚣着说:“你给我出来,看我不弄死你。”小海脸色阴沉地看着他说:“你看你那样,谁弄死谁还不好说。”德新说:“你们要再闹一下,我就彻底不管了。你俩赶紧走,别在这里吵,等会儿所长来了看到你俩在这里闹就不好看了。”说着话使劲把门给关上。那夫妻俩也听话,不吵了也不闹了,在外面没了一点声音。

派出所的人陆续都来上班了,大概也就五个警察。德新开始拿纸给我俩做笔录,做完笔录后,他对我俩说:“这么着吧,你俩先押2万元医疗费在这里。人可以先回去,等确定六叔没事了,扣除所有费用后剩的钱返还给你们。”我一听,这简直是敲诈。我就问他:“六叔什么事都没有,他在放赖,我凭什么拿钱?”德新冷笑着说:“人现在还在医院,去了医院就要产生费用,还要检查,反正你要先拿钱垫着,都是这个程序。”说着话,他把刚才记的笔录丢到了我面前说:“看看吧,要没问题签个字。”

他那倒霉的字写得像蚂蚁爬似的,我一个字一个字好不容易才看完。写的大致内容是我在那里玩,然后就是我所描述的场面,但是玩什么,是不是赌钱,一个字也没写。我看完了把笔录递给小海看。我说:“我没钱,你看着办吧,是关是押都行。”

德新听我这样说,就火了,拍起了桌子,说:“你以为你在哪儿?这里是公安局,你给我想清楚了。”小海看完,大概看出了门道,说:“我不认可这份笔录,所以我拒绝签字。我们和一群人赌钱你咋不写呢?都写上,要处理都处理了。”德新一听小海这样说,就转向小海说:“我现在处理的是六叔和你们的事,赌钱的事再说。”看来他是准备把这一过程抹去,想来那些人大都是他的堂兄弟,他要维护。

小海说:“这个笔录是你自己做的,不是两个人共同询问,没有任何效力。再就是你把最重要的起因给省略了,所以我俩拒绝签字。你可以标注上我俩都拒绝签字,但是我要求见你们所长,我要把这个事说清楚。”因为在小海看来,这个德新想一手遮天,把这件事情按照他自己的意愿办理下去,所以小海提了这么一个要求,希望有人来主持公道。

德新说:“找所长?找谁都没有用。你不是想找所长吗?我去给你叫来。”说着话就去了另一个办公室。一会儿所长就进来了,我一看,这不就是昨天晚上和德新一起去现场那岁数大点的警察嘛。

这个警察很圆滑,他跟我们罗列了一些六叔的病,也说了一些六叔的光辉事迹,并且承认六叔目前是装病的。但是,现在不管是不是装出来的,六叔都要借这个时候去医院住上,而且本身他啥病都有,如果这个病那个病地治疗起来,硬说是这件事引起的我们也没招。六叔的家属还在要说法,他们也有压力,不处理对家属不好交代。所以他劝我俩折中一下,拿俩钱消灾得了,犯不上和一个老无赖纠缠。以前还发生过六叔在派出所躺一天的事,所以他们也为难如何如何的。话叫他说得滴水不漏,这边显示出维护我俩的样子,那边还把利害关系说得特明白,就是不拿钱不行,也把自己推到一个左右为难的中间人的角色上来。

经过这个中年警察一说,我俩也有点害怕起来。虽然知道六叔是装的,可赖上来丢不掉就坏事了。小海很会看事,他看得出这个所长也避讳谈我们是在赌钱的事,也知道目前的状况是不拿钱别想走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好像有个成语是这样说的吧?大家知道是这个意思就得了——我们只能接受讹诈了。于是他就和这个所长讨价还价,一直把钱数说到12000元。所长说去和家属商量下,就出去了。德新又得意洋洋地进来看着我们俩。

过了一会儿,所长回来了,说家属那边同意12000元私了,小海就出去找德本拿钱。出去好一会儿,德本跟着小海进来了。但是两个人之间发生了点争执,小海直说他不讲究。原来德本不想拿这个钱,因为在他看来,这个钱不应该他来拿,要是我俩实在需要用钱的话,他可以借给我们。

当时我只想尽早脱身离开这个倒霉的地方,所以一口答应算借的,也没太去在乎这点钱,赶紧交钱走人才是硬道理。德本看我答应了,还是很不情愿地拿出了12000元出来交给德新。德新点完钱后直接写了个白条子,内容到现在我还记得:今有老三自愿赔偿六叔12000元,六叔以后再有任何身体不适,与老三无关。然后拿给我签字,签完字就直接锁抽屉里,也不给我收条,摆摆手意思叫我们可以走了。我们也没法去计较。

我右胳膊流了好多血,哪能这样出去啊。我和德新说希望他给我点水洗一下。德新很不耐烦地把刚才要我俩签字的笔录丢了过来说:“拿这个擦擦得了,没有水。”感情那笔录在他眼里是张废纸,那还记得起劲。但是当时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赶紧走。

出了派出所,太阳已经很高了,从路人看我的眼神我就知道自己有多狼狈了。德水带我找了一家铺子,用水洗了洗身上的血。要说人倒霉吧,喝点凉水都塞牙缝,越想快点离开这个倒霉的地方,越是不能。这个国道就双排道,不知道前边是出事了还是怎么了,竟然塞起车来,那车压得是两头都看不到边。德水说先找个地方休息,等不堵车了再走。可我急啊,我要求现在就走,哪怕一步步挪着走也比待在这里强。这个小地方连卖衣服的都找不到,总不能让我穿着不成样子的衣服在众人面前来回晃吧。就这样,德水开着那辆大破车拉我们上了国道,进入了浩浩荡荡排队的“大军”里面。

我看着对面道边上,肥婆和小胡子恭恭敬敬地跟在六叔后面快步地走着。六叔啥事都没有,他手背在身后边走边骂着身后跟着的两个人,我看得窝囊死了,但是还能怎么做呢?瘦子也看到了,连忙指给车里其他人看,低声地骂:“这个老驴操的,就是欠揍。”骂归骂,可他也知道深浅,可能怕六叔听到,没敢大声。

在车里听德水说起,我才知道,我们玩的那个给车加水的铺子是派出所所长的舅哥开的。人家收水钱,这个水可不是给车加水的水,是坐庄的赢家要给红包的,规矩是赢钱的5%。要不就为过路的车辆加水,那基本没多少收入,所以才会出现我在派出所人家要抹去赌博这个过程来和我说事。

在车里,我把瘦子的鸡爪子要来看,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见人打架拿这个当武器的。拿来才发现不是什么鸡爪子,确切地说,是老鹰的爪子,被瘦子用麻油一过,做得很是精致,拿这个挠人,绝对无敌。瘦子自己也很是得意,他说:“动刀是管制刀具,动力气我打不过别人,就这个挺好。你打我一下,我叫你挂彩三个月。”的确,如果换成我,我宁可被老道的九节鞭打一顿,也不要被这样的爪子挠一下。

这一塞车,我们就一步步地挪,也就一公里左右的路程,起码挪了6个多小时才出来。到了丰收县,无论德水还是老道怎么要求我留下,说还有局可以去拿钱,我都拒绝了。就这样的人还保证我安全?我不信。我推辞说家里有事情着急处理,就和小海跑了。

和德水老道他们这样的人不是一路人,他们只看中我的手艺能帮他们有进账。虽然他们是社会人,有着这样那样的口头保证,能为我的安全提供保障,但是他们不会为我分担任何事。这样的人我一生遇到很多,大都成了过客,最后能沉淀下来成为我朋友的不多,只有小海、三元和小艾。虽然最早他们也是看我有出千的手艺来结交我的,我也确实能给他们带来收益,但是有事情的时候,他们都会站在我身前为我提供庇护,甚至可以帮我挡刀,所以我和他们交往,历来都是赢钱大家分,有钱大家花。值得。

说起这件事情来,我是想告诉大家:老千不都是风光的,赶局的时候遇到的让人灰头土脸的事很多很多,比这个更狼狈的事也有。挣扎在生活底层的那种艰辛,不是你们这些看客所能体会到的。

回来后,德本三天两头找我要那12000元,我不想给这个钱,所以一直推脱手头紧张。因为在我看来,这个钱应该他出。可德本很是执著,天天挂电话催,或者去我常玩的地方找我要,真叫他烦死了。有次和三元一起去常玩的地方,德本又来催着要钱,三元就很好奇,问我怎么欠他的钱。

我就详细跟三元说了事情的经过。三元是暴脾气,趁我没注意,把德本叫到没人的地方好一顿打,告诉他再敢来找我要钱就放他血。就这样,德本再没出现过。三元也很损,打完人也没告诉我,所以我还一直蒙在鼓里。后来,还是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三元说出来的。

9 初识混混

事情的开头永远是那么俗套。小海说他有个朋友知道一个赌局,要带我去看看是否有机会可以捞一把。我的工作就是做这个的,当然要去看看。

小海就把那个哥们儿约出来一起吃饭。见面一看,那也就是个刚出社会的小混混,满嘴社会词,一见面就和我吹嘘如何去摆阵。所谓摆阵就是被人找去轧场子,站在那里显示人多势众,一般不需要动手,站一次发100元,动手的话发200元。说如果我俩要没事,也可以参加到他们摆阵的团队里去。拿他的话讲:“你就站那里看,给你胳膊上系个红色的小布条,什么也不用做,100元就到手了。”他说得很是得意,看我听了没什么兴趣,小海反应也很平淡,就越发地吹嘘起来。说自己认识好多学生,连师范大学的体育系都有哥们儿,想摆多大的阵他都能一手负责,最多一次摆过500人的阵势。

我一般不喜欢在人家吹牛的时候去打断人家。吹牛是很多人自我满足的一种方式,爱吹吹去,姑且听着。可能这个混混是想在我面前显摆自己如何有实力,可他自我吹嘘的实力也太不上台面了。

一直到饭快吃完了,他还在和我吹嘘,简直越吹越没有边了。说到他和几个哥们儿一分钱不带,可以到任何饭店吃霸王餐。他所说的霸王餐就是自己在什么地方抓几只蟑螂、苍蝇带在身上,等吃得差不多了,就偷偷放进菜里,然后以此来找饭店交涉。这样不但不用给饭钱,还能敲诈个三五百元来花花,不给就闹,就投诉。拿他的话说一般都乖乖地给,他就是以此为生的,不用去工作。他的理想是,准备带他几个哥们儿吃遍这个城市所有的饭店。

我看他越吹越没边了,甚至把为啥和我俩吃饭的事都忘记了,就故意逗他说:“××酒店那家菜不错,什么时候带我们去那里吃一顿吧。”其实我说的那家酒店是健哥开的。那混混一听,连连摆手说:“那家我可不敢去吃霸王餐。别说我不敢,全市没一个敢的。嫌自己活够了倒是可以去吃一吃的。我还没活够。”我逗他说:“我就敢。有什么了不得的,吃完了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抹抹嘴就走。爱谁谁。”那混混听了瞪大眼睛说:“别吹了。就你?我不信。”我说:“不信可以啊,晚上带你去吃一顿,敢要我钱我把他桌子掀了。”那混混一听,就别着脑袋合计起来了,说:“老三?好像市里没名头啊,没听说过。你可别吹牛了,我可不跟你去吃,别到时候被人打得满地找牙。”

我就没继续逗他,其实我在那里吃饭,还真的是吃完了,嘴一抹,直接走人,没人跟我要饭钱,甚至连字都不用签。健哥对餐厅经理和所有领班都交代过,只是我脸皮薄很少去吃而已。也就在他酒店看局的那段时间总去吃,图个方便。

和混混对着吹了几句,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就赶紧问他要介绍的局是怎么回事。

这个小混混说,那是个斗鸡局,很大,去的人都要先亮10万元的货才可以上场玩,要不人家不带。我就详细地问这个混混他们如何玩,具体怎么派牌,这个局多久了,参与的都是一些什么人。可这个混混回答不出来,他说是他一个哥们儿联系的局,他那个哥们儿本来也想来和我们见面,可是媳妇出去了,他要看店,所以就没来。要详细到我问的这些问题,就吃完饭去见见他那个哥们儿,因为他那个哥们儿总在那里玩。既然他这样说了,我就同意去见见。我觉得这个混混也不像是个能赌大钱的人,天天敲饭店那俩钱,攒一个月都不够他押一把的。

见我俩同意去见他那个哥们儿,他就在自己口袋里拿出一张餐巾纸,回头看看是否有服务员在注意他。餐巾纸里面是只死蟑螂,看他那架势是准备把它放进菜里去。敢情他是准备请我俩客。我一看,赶紧阻止他,咱可丢不起那人。我说:“别着,这家我常来吃,你别这样做,给我个面子。”那边小海也赶紧喊服务员来结账。

服务员来的时候,我和小海已经笑得快不行了。人家告诉我多少钱,我使劲忍着笑把钱给了服务员,搞得服务员一头雾水,以为遇到了精神病,结个账也能笑成这样。

出了饭店,那混混还在可惜结账的饭钱。他抱怨说:“不如你俩先走,我自己在那里,也没你俩什么事。”

顺着他的指点,我们来到一家专门卖烟的商店。混混先进去,我俩把车停好后也都进去了。混混在那边跟一个平头男人说话,我就在那里看烟。有个服务员过来问我有什么需要,平时我都只抽长白山,虽然便宜,但是口感我很喜欢。不过既然要装有钱人去赌钱,得买两盒好烟。服务员把烟给我后,我也没仔细去看真假,就顺手撕开一盒的包装,把两盒都放进了包里。

混混转脸看我进来了,就把那平头哥们儿拉过来给我作介绍。正说着话,刚开始卖烟的服务员过来跟我说:“不好意思,刚才拿错了,给你换两包。”说着话就拿着两盒烟要跟我换。我刚想客气说有一包被我开封了,忽然意识到,这个卖烟姑娘对我出老千了,开始卖给我的是假的,后来老板和她说话,就拿真的换给我。看来在生活中老千无处不在。

烟草店的平头老板可能有点不好意思,连忙和我解释说:“卖烟的都这样,过路客都给假的。要是当时验出是假的可以给换,出门了就不承认了,也没指望他当回头客。要不这样做,就指望卖真烟的利润根本不够开销。她不知道你是来找我办事的,你别介意。”一不注意我也当了次凯子,真是隔行如隔山。还好当这样的凯子不伤体格。

寒暄完了,他说他也不知道这个局到底是怎么个情况,是他哥哥在玩,他只是偶尔去看看热闹。这家伙,又拽出一个中间人来。不过,这样的事很多,一个串一个,都想在中间分一杯羹。对于我来说,这样的事也很平常,不管你串了多少人,最后能让我上去玩拿走钱就成。而且具体多少人和我没太大关系,反正我是要拿走一半的赢利的,其余的他们自己分去。

烟草店小老板看我同意见他哥,就赶紧给他哥挂电话,让他哥来店里一下。看起来他哥离得不是很远,一会儿就来了。他哥哥很谨慎,把我拉去烟草店身后的巷子里说话,详细地问了我很多问题,好像是对我的手艺不太放心。他说:“这帮人都是老赌鬼,以前也有来这里捣鬼出千的,所以他们已经提防了不太好糊弄。你确定你能拿得下?”我说:“可以确定吧。”他还是不放心,说:“那你是偷牌换还是做记号啊?”我说:“这个你就别操心了,怎么做是我的事,输了和你没关系。”因为这个是当地的场子,所以我还是敢下赌本的,我不怕出现赢了钱拿不走的情况。

他看我这样说,还是不太放心,就继续问我:“你不接触牌,能不能行?”我说:“不接触牌?你这个是什么赌法啊?还不让接触牌?澳门还让接触牌呢。”他有点不好意思,说道:“主要大家被外来的那些老千整怕了。上次来个外地人,一下拿走了20万。”我就问他:“现在不让接触牌,那谁管发牌,谁管看点子啊?”他说:“也不是都不让接触牌,主要是新来玩的,都基本不让动牌。”我觉得有点好笑,还带这样的啊?要说忌讳外来的人,怕他们出千,那你不带他们玩不就完了嘛,干吗整这么多规矩。

我就又问他:“那我这把大牌了,下把应该我的发牌权,也不让动牌?你说的是哪个国家的规矩啊?”他说:“也不是,主要是说他们会提防新来的。”说话间,他的眼神闪着狡黠的光芒,我隐约觉得这个局不像前期混混介绍的那么简单。可我既然来了,还是想看一看。再说了,我还真是家门口的汉子,这一点德子说得很对。我怕他个球啊,咱有人。

10 我也被人当猪牵了

烟草店老板的哥哥看我想去看看,就叫我在烟草店等着,说去看看情况再过来,看来离赌局的地方不远。

等了大概20分钟,他急匆匆地回来,说可以过去了。说着话,叫我和小海上路边一辆车里。烟草店老板要继续守店,那小混混也跟着上了车。上车后发现车里还有一个人,那哥们儿很是热情,跟我又是握手又是拍肩膀的,搞得像分别好久的朋友似的。

上了车,烟草店老板的哥哥不急于开车带我们去,他给我介绍车上坐的那个人,那人叫老苗。老苗趁着介绍的工夫,从包里拿出了一副扑克,说:“玩下我看看,你是怎么出千的。”我说:“不玩。这个没有必要。”老苗看我不想演示给他看,有点尴尬,说:“我就是有点不放心,看看你的手艺,也好心里有个谱。”我告诉他:“我能出千拿钱就是了,就是输了也和你们没关系。你还要看啥啊?”

老苗没继续坚持,示意可以出发了。这个时候我就有了一种预感,我不是去宰人家那边的猪。只是一种预感而已,要让我当时立刻反应过来,基本不可能。我虽然接受了他们说的那些人都很谨慎的说法,但是多年赶局的经验告诉我:这个局不简单。

车子七拐八拐地到了一家旅馆门口。车子停好后,老苗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我:“人家这里玩的是先亮货,10万元本钱,你带了没有?”

我说:“没带啊,我今天来又不是直接上去玩,我先看看再说。”他看看我,又看看烟草店老板的哥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抬头看我在盯着他看,有点尴尬地打着哈哈说:“到了到了,走,我带你上去看看。”我心里开始犯起了嘀咕:为什么这么关心我是否带了10万元?我没表现出来,故意应和着他说:“这个地方环境不错,你开的旅馆啊?”

老苗说:“我哥们儿开的,所以我常来玩。”说着话,我们就进了这家旅馆。一进门就是服务台,那里坐了个中年妇女。她看我们来了,赶紧起身,伸手在墙上摘下一把钥匙,把挨着服务台的门打开,让我们进去。进去之后,我才发现这里连着居民楼的楼道。老苗轻车熟路地带我们上了四楼。他站在一扇门前轻轻地敲着,里面确认是他才把门打开。一进去就看见厅里放着一张好大的麻将桌,有6个人已经在那里玩起来了。

老苗直接拿钱上去排队,等着下把牌多带他一门。他跟别人介绍说:“我哥们儿,也来玩玩,不是外人。”现在是7个人在围着麻将桌玩,可偏偏留下一把椅子。看情形,那椅子是给我留的。

我凑了过去,说:“看会儿热闹,没带那么多钱。”说着话我就站到了老苗身后,没去那把空的椅子上坐。那几个在玩的也都表示可以上来玩几把,老苗带的朋友就是他们的朋友,不见外。他们互相说着这样的话,在我看来是要给我吃定心丸。

我脑子里还在画着魂:不是上桌必须亮10万元才可以吗?怎么我没亮就喊我上去玩?

我来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斗得很激烈了,三家谁也不让谁,都在1000元一次地互相跟着。一会儿桌子上的钱就起了堆,大概堆到了4万多元。老苗就伸头去看他身边一个哥们儿的牌。那哥们儿也有点犹豫,把牌拿给老苗看。我也趁机瞄了一眼,是个带9的同花。老苗看完了没有任何反应。那哥们儿回头看看我,好像鼓起勇气,又去跟了五手,看那两家还继续跟,显得有点不舍得的样子把牌丢了进去,不跟了。另两家又继续斗了好几手,终于,一家买了牌,Q同花买的A同花,输了。

赢家把钱都拿到自己面前理好。看那堆钱的大小,估计有6万元了。三家同花能斗出6万元来,是挺猛。

赢家开始洗牌发牌。一家看牌跟了200元。轮到老苗,他很猛,直接闷500元。接着下边两家也跟着闷了起来。一家看牌跑了。庄家看外面有闷的,也跟着闷了500元。头一家也不让,跟1000元。真是好局。这家伙,要是谁出一把千,不得拿个10万元进账啊?要分三家好牌,一把20万元是最少的。

烟草店老板的哥哥凑了过来,拍着我说:“看,多好的局,上去玩几把。”老苗也推了一下他隔了把椅子的哥们儿说:“你让让,让老三坐这里。”我说:“今天没带多少钱,跟一把都不够的,不玩了。你们玩你们的。”

他们看我实在没有上去玩的意思,就继续玩自己的,再没人理我。我就站那里看。他们玩的扑克在我这个城市里不多见,是一种曲别针扑克。我居住的这个城市一般商店里卖的都是敦煌扑克和三A扑克,曲别针扑克很少见。我站那里看了一会儿,发现他们的曲别针扑克是一种密码扑克。因为以前我就有过一副,所以简单看了几把就认出来了,这样我看任何一家的牌都是一目了然。

认出了扑克,再想想前边老苗和烟草店老板哥哥的一些表现,我就知道原因了。他们是一群老千,专门抓凯子呢。老苗和烟草店老板哥哥就是牵猪的,我有幸被他们当成一头猪牵到了这里来。

现在我想明白了,这些人在引我入套呢。就拿前边这个9同花的哥们儿来说,9的同花敢这么跟,我不看他吃的我看他穿的。他戴了个假的金戒指,好像刚戴上,还不是很习惯,总拿手去摸一下。本来我也看不出是假的,可他多摸几把我就注意到了。常戴戒指的人手指上都有痕迹,他那里毛痕迹都没有,一看就是临时装门面戴的。而且那戒指的光泽,怎么看都不像真的。

这样的群千局不怕你有手艺,你最好有点手艺才好,千得你更爽,而且你输了还哑巴吃黄连,怨自己点背。你发大牌人家都认得,不跟你就完了。你还能把把发牌?可能有人会问了:“你不是也认得吗?上去认啊?”

我虽然也认得,可他们人多,而且也都认得牌,我上去也是个死。虽然他们知道我是老千,但是对他们来说无所谓。一是我不好赢,二是我赢了,他们也会找我出千的证据来下我的钱。在他们看来,老千也不都是全能的,你可能会这样一些东西,但是你不可能认识所有的密码扑克。所以我一直在强调,老千没有高低之分,只看谁懂得更多,懂得多才不会上当。所以我虽然被人当猪牵来了,却一点也不生气,就当看个热闹,跟他们学习学习也不错。

所以我就饶有兴趣地挨个观察他们,看他们表演。有个哥们儿衬衫敞着,露出一条很大的金项链,真假就不知道了。看看刚才那个哥们儿的假戒指,再看看这个哥们儿粗粗的金项链,我想起一个笑话。那笑话说一个哥们儿买了条假的金项链,喝得醉醺醺的,去洗桑拿,结果一下池子,悲剧了,那金项链竟然浮了起来。

想到这里,我没控制住,自己笑了一下。大家虽然在表演,可都拿我当主角呢,可能我这个笑让他们觉得我在这样认为:这些人这么猛,要是上去搞一下能赢好多钱。所以那戴金项链的哥们儿说:“哥们儿,别看热闹啊,来,上来玩玩。你还想去哪里找这么好的局。”

我连连摆手说:“没带那么多钱,局是真好,我喜欢这样玩。这样,我去凑点钱来玩。”小海也跟着附和说:“局真不错,值得玩。”说着话,小海用手摸着自己的鼻子。这个是我俩的暗号:不好,撤!

原来不单是我看出来了,小海也看出来了,他在提醒我呢。估计小海不是看出扑克作假,而是看出这些人演戏的成分比较大,因为演戏他也算是半个行家了。

我也摸着鼻子,算是回应他我知道,让他放心,我没这么傻。就这样的千局想千到我?简直做梦。

说着话,我就找借口说下午还有事,明天凑钱来玩,还努力做出一种兴奋的表情来。临出门的时候,我用眼角的余光看着他们虽然还在表演着,但是都带着一丝遗憾的表情,可能看我没上去玩,已经懈怠了,表演得也不那么卖力了。

下了楼,我们没走旅馆的门,直接从居民楼里出来了。那混混可能跟他们都不熟,也跟我俩出来。他很兴奋,直呼过瘾,好像是他在赌钱似的。我们溜达着往烟草店的方向走,小海就故意问那个小混混:“你怎么找的这么大的局?真不错。”那混混一听就说:“我和烟草店老板是哥们儿,我们经常一起去摆事。我听烟草店老板说有大局,所以就和你联系了。这个局真好,一次拿个40万都没问题。”说着还手舞足蹈起来,把这孩子兴奋的,走路都跳着走了。

小海推辞说:“我俩去凑钱,回头和你联系。”那混混说:“海哥,我联系的局啊,一定要带我一份,千万别把我扔了啊。我看海哥你也是个讲究人,以后我就什么也不干了,专门给你们联系局。我老家那边大局也不少,等我给联系看看。”

看样子混混真的没看出来,他就好像发现了一条发财的光明大道,这个可比他丢苍蝇蟑螂来钱快多了,怎么能不叫他兴奋。

看他还继续跟着我们,我就说:“这样,搞到本钱了再和你联系。我俩现在还有点事去办。”他一听我都这样说了,就跟我要电话号码。我说:“你找到小海就找到我了,我俩总在一起。”他就说:“那你们忙,我没什么事,一会儿我去上网。晚上我们要守城,我是行会老大,带了1000多个兄弟呢。”看来这个哥们儿蛮能吹的,网上带着1000多兄弟,有屁用啊。

回去的路上我问小海:“你小子行啊,有进步,能看出点事来啊。”小海说:“咱俩看的角度不一样,你看的是桌面,我看的是桌子下边,他们互相在拿腿碰呢。”原来桌子下边还有一番风景,看来这些家伙不懂得玩肢体语言。

本来这个事到此就算完了,我没有再去的打算,也没十分放在心上。当天晚上是小艾一个哥们儿过生日,所以我们都去吃蛋糕了。

晚上和小艾他们一起喝酒,完了去歌房唱歌。在歌房里一顿蛋糕大战,我最倒霉了,想跑没跑出去,被人按在那里,头发上、衣服上、脸上,几乎所有地方都被人抹了满满的蛋糕奶油。后来一看自己没了人样子,干脆也拿起蛋糕挨个追人家抹。那个晚上是个奶油漫天飞舞的晚上,所有参加的人衣服都没有干净的。

我们折腾到下半夜,都穿着奶油衣服,满头满脸挂着奶油去找桑拿洗澡。洗完了在休息的时候,我就把下午遇到的这个局当成笑话来说给小艾听。可能这个事说给任何人听都是个笑话,听听就完了,可小艾听了可不是笑话,在他看来,是来了进钱的买卖了。我一看小艾那兴奋的样子,那神色,立刻就后悔把这个局说给他听了。

可小艾不依啊,非要我说,我也不敢不继续说下去。小艾听完了,把他那几个朋友都叫一起合计去了,听那意思是准备去抓他们现行,然后以他们出老千为借口,没收他们的钱。我有点担心,怕最后搞成抢劫,那可不好。我一直是个良民,就是偶尔出点千赚点钱,可不想和抢劫挂上边。

小艾吩咐哥们儿把大家所有的衣服送到健哥的酒店去洗,明天中午前必须送回来。他又安排人去给我准备10万元的本钱,安排小海继续跟着我进去。需要他们进的时候,小海挂电话给他或者强行把门从里面打开,剩下的事情由他们来处理。我只负责教大家认扑克就完了。

我想反对,但小艾一直这么强势,他说要做什么,没人能阻止得了,包括我。主要是以前小艾吃过这样的甜头,抓到老千就意味着来钱了。躺在大沙发床上,我悄悄地使劲呼了自己一个嘴巴:叫你嘴贱。

11 小艾抓赌

第二天起来,我就给那混混挂电话,说钱凑够了。想来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到他们那里了。混混不久就给我回了话,说和烟草店老板的哥哥说好了,他到时候出来接我进去。

看来他们都准备好迎接我的到来了。中午我们一群人凑一起吃饭,又详细研究了一番,把那家如何从后面楼道进都说得很详细很明白,并约定玩起来之后,小海挂电话给小艾,小艾和三元他们就上来抓赌。

吃完了饭,我就和小海去那家烟草店找混混集合。小海用报纸把钱捆上,就那么提在手里,搞得人家一看那报纸的形状就知道那是一大捆人民币。

这次我们在烟草店等了好久,一度以为今天不成事了,就出来和混混在道边站着抽烟说话。我还老是不放心小海那样提着钱,不过看到路对面小艾他们坐在车里,也觉得放心了,谁不怕死就来抢吧。

过了好长时间,烟草店老板的哥哥才出现。他解释说:“中午有人赢了,请客喝酒去了,还没喝完呢。要不咱先过去等吧。”我就答应了,去那里等比在大道边上站着强多了,起码有个板凳可以坐。

烟草店老板的哥哥还想叫我们坐他的车过去,我推辞说自己开车,叫他在前边带路。这样,小艾他们的车就能跟着我。到旅馆楼下停好车,趁烟草店老板先进去的工夫,我看小艾的车远远地停在马路对面,用手比了一下,意思是让他们从后面楼道进。

上了楼,里面就那个中年妇女在。客厅那里的麻将桌子上扑克散乱地放着,我和小海就坐到桌子边上。烟草店老板的哥哥还不死心,把扑克递给我,说:“趁现在没人,你演我看看。”我说那也不演。因为我已经把他归为人家一伙的人了,演个屁。

说闲话的工夫,我看到边上有个大箱子,里面全是整条的曲别针扑克。想来和桌子上这副扑克一样,带密码的。看来这些人真是以这个为职业了,准备长期在这里宰猪呢。

说了大概快一个小时闲话,才陆陆续续地来人了,但是看他们的样子,肯定不是刚从酒桌上下来的。这个谎撒得一点也不高明。

昨天那个戴假戒指的哥们儿也来了。我还专门看了一眼他的手,戒指不见了。戴金项链的哥们儿也来了,看那项链像真的,不知道一会儿小艾是不是会把他项链下下来。我还在美美地想着:下下来我要来戴,真粗,我现在就挂个坠子,也该换换了。

我正想着好事,那戴金项链的哥们儿说话了:“差不多了,来吧,开始玩了。哎,你带了多少钱?”我看是在问我,就指着桌子上的报纸包的钱说:“10万啊。不够吗?”那哥们儿抓过去看,立刻笑了起来,说:“够了。你别在意啊哥们儿,我们这里的规矩是先亮货才能玩。”

我顺着他的话说:“我本钱亮了,你们是不是也亮亮本钱啊?”那哥们儿说:“我家就住这里,想拿多少钱就是这个屋和那个屋的事,不用亮了。我们总在一起玩,底子都厚着呢。”说着话,从包里拿出4万元来,显摆似的放在桌子上。老苗也拿出3万元来,说:“这些输了我随时去我弟弟店里取,来得及。”那戴过假戒指的哥们儿也从口袋里拿出了3万元,摔在桌子上。敢情10万元亮底就是对我来讲的,他们都有借口不用拿10万元。

但是,我既然觉得已经吃定他们了,也就没太去计较他们拿多少钱,反正我的钱他们也赢不走。

戴金项链的哥们儿利索地把桌子上的扑克拿去扔了,从箱子里又拿出一副来,正在开封,听见有人敲门,又有人进来了。我背对着门,没去看。新进来这个哥们儿说:“赶上了,带我一个玩。”说着话就一屁股坐在我身边一张凳子上。

戴金项链的哥们儿已经把扑克大小王丢掉了,正在洗着牌,来的人也都找位置自己坐了过来准备开始玩。刚进屋子那哥们儿欠身看了看我,忽然一巴掌拍着我的肩膀说:“你不是老三吗?怎么在这里?”

我一愣,转过脸来看看拍我这个哥们儿,面生得很,不认识。可人家叫出我的名字了,我就不能装傻了。我说:“我想不起来你是谁,咱们在哪儿见过啊?”

那哥们儿可能也怕是认错人,凑过来仔细再看看我,最后确认是没认错人,就说:“对,老三,以前你看场子的时候我去赌过钱,就健哥那里。你天天拿个破游戏机在那里打。”看他这样一说,那是真见过我。可我使劲想也没想起来他到底是谁。我就说:“我是老三,可我想不起你是哪个了。”当时确实是一点印象也没有,健哥那个局人去得很杂,也开了很久,谁能挨个去记他们长什么模样啊。

这话一说,那戴金项链的哥们儿就吭哧了一下鼻子,可能是瞧不起和我说话这个哥们儿,也可能想:人家都不认识你,还上脸去套近乎。这个哥们儿也没去在意,说:“我去玩过几次,我认识老六(小艾一个哥们儿)。”我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老六的朋友啊,我和老六关系也不错。”

戴金项链的哥们儿有点不耐烦了,催着说:“开始玩了,别叨叨了。”说着话把洗好的扑克放桌子上,让大家都来搬一下,看谁牌面大,好确认第一个发牌的人。他搞得还很像那回事,自己先搬一下,说:“我5点,该你了王和。”说着话推了和我说话这哥们儿一把,我才知道那哥们儿叫王和。

王和看了我一下,又看了看桌子上的扑克,伸出手来一把把扑克给弄乱了,说:“别演了,老三是大行家,什么他都能看出来。”那戴金项链的哥们儿一愣,看了看我,还想装糊涂:“演什么?什么行家?”

我看王和给说破了,有点小尴尬,也不好说啥,只好跟着傻笑。王和就说:“不演了。这个哥们儿什么局没见过?糊弄不了他。”老苗这个时候也有点尴尬,也有点不信的样子,问我:“你知道我们摆的局是怎么回事?”我这个时候就不好再继续装糊涂了,点点头说:“是啊,我早看出来了,你们一帮人做戏演我呢。”

我这话一说,那戴金项链的哥们儿一把就把桌子上我带钱的报纸给撕开,可能他以为是假的呢,结果露出来的真是10扎人民币。他不怀好意地看着我说:“哎,你既然看出来了,你还带钱来,你说说你怎么个意思?显你能呗?”我也有点不好意思,说:“不是的,不是的,就是凑凑热闹来了。”我也只能这样说了,要不还能怎么说?

那戴金项链的哥们儿不乐意了,呼地一下站了起来,指着我说:“说说你咋个意思?带钱来耍我们玩呢?给我滚!”小海在边上听着不乐意了,站到我前边,把他的手给打开,说:“怎么叫耍你们玩?叫谁滚呢?”王和一看起了争执,就赶紧过去把着那戴金项链的哥们儿的肩膀,说:“怎么了大顺,老三是我朋友,就这么点事,说开就行了。你这是干吗?”大顺可能觉得自己也有点过分,顺着坐了下来。可他还有点不忿,用手一推我带的那10万元,说:“赶紧带上你的臭钱,出去。”这个人还恼羞成怒了。

小海指着他说:“你个傻样,就是揍轻了。”大顺一听这话,就又激动得站了起来,指着小海说:“你揍一下我看看来,我不叫你横着出去。”小海就往上凑:“来,看看谁叫谁横着出去?”

王和怕打起来,使劲地把着他。我一看,气氛不好,要干起来了,赶紧溜到门口挂电话。我一挂通就听小艾说:“开门。”我一开,发现他们都一声不吭地站在门外。

大顺一看进来人了,他也不认识,就说:“哎,谁叫你们来的?干什么?”我一看,来救兵了,就指着大顺说:“他还想来打我。”小艾看小海和大顺还在对峙着,上去示意小海让开,就过去看着大顺。他看人是打量着看,也不说话,就那么看,好像大顺脸上什么地方长得不协调似的。

王和认识小艾,一看小艾进来了,就知道是我带来的,上去想继续和事,说:“艾哥,都是误会。大顺就是说几句,没有要打老三的意思。再说我也不可能让他打老三。”可小艾好像也不认识他,看王和把着他胳膊,就低着头看王和的手,狠狠地说:“手拿开!”王和不敢不拿开,只好讪讪地把手收了回去,一抬头看到小艾那个哥们儿老六,就急忙说:“我是跟六哥的,不信你问六哥。都是误会。”

老六站在那里没出声,小艾看了一眼老六,老六点点头。小艾还是没说话,也没再理王和。他转过身一把拽住我,把我一把拉到大顺面前,说:“打。来,打一下。”大顺有点傻眼了,看着小艾。他看出来了小艾不好惹,有点气短地说:“我打他干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要打他了。你们来我家干什么?这里可是我家。”

小艾看他不打我,就把拽着我的手松了,我赶紧把桌子上我们带的10万元抓起来,站后面看热闹去。小艾做事的规矩就是谁也别插话。老六知道,所以他不说话。我知道,所以我也不再说话。

小艾说:“哦,这里是你家,是你家啊?”说着话,他伸手去摆弄大顺的金项链,还用手掂了掂。那家伙的项链实在太显眼了,谁都会注意。大顺一把就把项链给拽了回去,说:“你们强闯民宅,知道不?”小艾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直接打在大顺的脸上。大顺也不示弱,想操起板凳打小艾。王和赶紧冲上去抱住大顺,说:“他我都惹不起,是小艾。你可别乱来。”大顺听了立刻就软了。小艾看他想拿板凳,连地方都没动,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他。看大顺放弃了拿板凳的想法,小艾把脑袋伸了过去说:“把板凳拿起来,对着这里砸,我不还手。”说着话,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壳。大顺赔着笑说:“不知道是小艾哥,别见怪,别见怪。”估计小艾说的不还手是真的,我知道大顺要拿起板凳来根本没机会砸,就会被人放倒了,根本不用小艾动手。小艾看他不打,就说:“现在知道也不晚。说说,怎么回事?听说你想骗老三钱?”

这个时候老苗站在门口,趁大家都看着桌子这里,想走。刚要开门,就被人一把抓着头发给拽了回来。老苗连声说:“疼,疼。松手,我不走。”那哥们儿才放手。他们到哪里办事都是堵着门,谁也出不去。

大顺说:“不是想骗他钱,就是随便玩玩。这不没玩起来嘛,发现王和认识老三就不玩了。不信你问问老三。”这个时候,那个中年妇女就在那边数落了起来:“你看你们弄些什么事,我就说这样早晚要出事,你们不听。这个钱这么好挣谁不这样挣,出事了吧。可怎么办啊?”想出去却出不去,她在那里急得团团转。

小艾没去理会,看着大顺说:“怎么办?说说来。我都来了。”王和就过去赔着小艾说:“大顺是我叔辈兄弟,给我个面子艾哥。你看我们也没想骗老三,发现是老三我及时叫停了。你不信问老三是不是这样。”

小艾没来问我,他看着王和问:“给你面子?你有什么面子在我这里?”看来小艾真的不认识他。王和被他这么一问,赶紧求救似地望着老六,说:“我跟过六哥。以前跟六哥的时候,六哥指哪里我打哪里。真的,不信问六哥。请艾哥好歹看在我和六哥这个交情上,卖兄弟个面子。”小艾又去看老六,老六点了点头。小艾脸色就缓和了起来,他自己拖一张凳子坐了下来,边摆弄桌子上的扑克边说:“好,既然跟过老六,这个面子给。你说怎么办咱就怎么办。你说吧。”

我一看架势,没得玩了,一切都是水中月,和我昨天晚上想的一点都不一样,看来金项链也别想戴了。我就凑老六面前,捅捅老六:“真的啊?”老六又点点头。这个人怪,话少,但是狠,哑巴狠那种,是以前小艾在监狱里认识的。他俩蹲过一个号子,也就是他最早帮小艾废了黑老四。他一直这个做派,很少说话,整个一闷葫芦,但是动起手来很可怕。他就认得小艾,谁也不认,小艾走哪里都带着他。健哥出事后,他跑路了。后来我还见过贴着他照片的通缉令满街地张贴,我住那小区大门口、每家楼道外面都贴着,我都悄悄给撕了,也说不上出于什么心理。

王和一看小艾让他说怎么办,就有点放松了。他一直怕打起来。他知道要是真打起来,这个大顺会被打得很惨。他看那中年妇女还在自个儿嘀咕,就说:“姑妈,你别说了。”说着话,过去把他姑妈给推到了里面的卧室,劝慰说没事。看来这个女的是大顺妈妈,他俩也真是叔表亲。

王和把他姑妈劝进卧室后就来到桌子边上,他看了看小艾,又看了看小艾带的这些哥们儿,下了很大决心说道:“叫大顺摆赔罪酒,给老三赔罪。你看如何,艾哥?”我在心里嘀咕:不就一桌酒席嘛,还用下那么大决心,小气样。

小艾听王和说要摆酒赔罪,好像也很满意,说:“成,就这么着。”大顺可能也觉得这样可以。在他看来,王和就是很混得开的人了,可王和跟的大哥,竟然是人家小艾的小弟,他也能品出是怎么回事,所以也只能表示同意。就这样简单几句,大家都浩浩荡荡地从大顺家出来。和大顺一起摆局的那几个哥们儿可能不太想去,奈何小艾带的哥们儿是一个看一个,不去也得去,只好都装作很高兴去喝酒的样子跟着去了。

12 大开眼界的赔罪酒

小艾挑了一家很高档的海鲜饭店,找了个大包间,我们就进去了。这个时候才下午4点多,离吃晚饭时间早着呢,可要摆赔罪酒就不在乎是几点。以前我还没经历过赔罪酒如何喝,这一次实在叫我大开眼界,也知道王和为什么要下这么大的决心了。

进去之后,大家纷纷把我推到了主位上。和事的王和坐我左边,主事的小艾坐我右边,大顺在最门口的位置,也就是上菜必经的地方。

服务员进来要点菜,大家都把菜单拿给我,可我不会点啊,我连连说着:“随意,什么都行。”小艾可能看出我没经历过,就做主把菜单拿在手上,跟服务员要了一支笔,在那菜单上一画,然后翻开再画,说:“我和老三点的。”就丢给王和让他继续点。

服务员还没整明白,就问:“这个是什么点菜方式啊?”原来小艾那一画表示菜单对开页上所有菜都要,他画了两笔,等于画了四页,画的是菜单头两个对开页,一般酒店最贵的菜都在这几页上。

别说服务员蒙了,我也有点蒙。哪里有这样点菜的啊?

服务员就问:“先生,你确定这样点吗?很多是时价的,你难道不看看?”小艾笑着说:“妹妹,你拿菜单给你家经理看看,问问他是否可以这样点菜?”服务员也搞不懂我们这些人要干吗,疑惑地出去找经理了。一会儿经理就来了,看来她也没经历过,也反复确认是否这样点菜。说着话,饭店老板进来了,紧跟着送上两个大果盘。那饭店老总看来或者是懂,或者是以前小艾他们这样来吃过,挨个握手叫大家多关照,说一些多承蒙大家看得起来这里吃饭的客套话,还给这个包间临时加了5个服务员,并交代经理说:无论点什么都上,不准多问,这些人不差钱。

这样折腾一圈,老板拱着手说去忙了。我们又继续点菜。王和找了一页画了一笔,也替大顺画了一页,完了恭敬地把菜单递给老六,老六也画了一笔。然后小艾带的哥们儿和小海每人要点一个不在画的范围里的菜。服务员干脆不记了,直接拿着菜单走了,省事。

一会儿就开始上菜了,大概上了十多样,我一看,全是我喜欢吃的。大顺这些哥们儿都在和小艾带的哥们儿攀交情,没有动筷子的。我就自己甩开腮帮子吃。混混看我都开吃了,也操起了筷子要吃,被王和用眼神示意把筷子放下。

小艾看菜上得满了,就站起来,很郑重地提议大家先干一杯,说一些走在一起都是缘分的客套话。然后,王和站起来,说些谢谢大家给他面子如何如何的,先给我敬,再给小艾和老六敬,完了再挨个敬。接着,王和叫大顺自罚5杯,再跟我碰一杯,算是道歉,又再挨个敬酒。最后,和大顺一起那帮人挨个儿自罚5杯,再敬我,又挨个敬酒。全是白酒,这样一轮下来可真要命,还好我这个人知道喝白酒如何出老千。我把酒含在嘴巴里,借擦嘴巴的工夫都吐了。可惜我这个招数并不高明,人家都能发现,只是都不好意思说而已。我也乐得大家不说,毕竟酒量有限,要这样喝我早趴下了。

这样折腾完了,小艾就总结发言,说什么这个事就过去了,以后大家都是兄弟如何如何的,啰唆完了就召集大家开始吃。吃起来我才发现,这个菜上得是“川流不息”啊,桌子上摆不下去就摞起来,一直摞了好几层。我也知道为什么王和说摆赔罪酒时要下那么大决心了,他们可能知道小艾的点菜方式,这一顿下来估计怎么也得上万元。

吃饭的时候,大家主题还是说这个老千局。原来他们一直靠这个局养活着,主要就是勾引旅店过往的客人上局。麻将还是诈金花,全凭客人喜好,说玩什么就玩什么。他们也从外面钓一些凯子来。平时大家没事都各忙各的,有了凯子就全体集中来搞鬼。身边能宰的凯子都宰完了,也没人可以宰了,就到处找人去钓。前段时间钓来了一个小老千,拿了他不少钱,他们就吃腥了嘴,到处找那些一知半解的小老千来,所以就把我也钓来了。他们今天知道我要来玩,就临时调集人手来千我,王和一直是这个局的主要选手。

王和以前跟了老六半年多,后来结婚了,就不出来混了,也没个正经工作,所以就和他这个表兄弟组局骗人。

这样的局别说一知半解的小老千,就是我上去,也是个输。

混混对他们的事都不知道,只是认识烟草店老板,稀里糊涂地当了个牵猪人的角色。他还以为找到我能去赢很多钱然后和他分呢,看来以前我是有点误会他了。我一直以为他在那边起码占了点份子,原来人家根本把他也当成猪。这个局的“局长”就是大顺,也是这个局养好了他,车也买了,忒粗的金项链也挂上了,看来没少划拉钱。我甚至都有点后悔了,为什么不多画几页菜呢?可就目前这些已经摆不下了,菜还在上着,有很多菜根本就没动过。

这一顿下来一直吃到晚上10点多,我吃得肚皮溜圆,剩下的人一个个全都喝高了。有人喝多了倒也安静,歪着脖子睡了;有的喝多了闹人,端着酒杯数落着自己的种种,说着说着还哭了起来,看着是真带恨。王和也很是闹人,非要拉着我说话。具体说些啥我一句也没听进去,他猛说我就猛点头,最烦躁的是他还搂我肩膀说个没完没了,把我烦得快不行了。我头都点成拨浪鼓了,他还在说,后来不得不借着去厕所走水才摆脱他的纠缠。

吃得差不多了,大顺去结账,回来的时候脸色很难看,可看到大家又不得不堆起笑脸。具体多少钱我没好意思问,反正不是我结。王和安排烟草店老板的哥哥去给我们这边的人一人拿了两条中华。走的时候看着满桌子菜,很多还没动几口呢,真是可惜。我看大闸蟹还有好多囫囵的,就抓了两只揣裤兜里了。混混看还剩好几只,干脆把剩下的都揣了起来。那时候还不流行打包带走,都好面子,不像现在。要换现在啊,我早都给打包带上了,现在想想,真是可惜。

13 好玩的“摆阵”

混混就这样和我们交往了起来,他成天就是要帮我们联系赌局,今天哪哪有局喊我和小海去,明天啥啥地方有局要喊我们去。奈何他联系的局都不太靠谱。我就近去一个局看过,玩瞪眼,拿1000元都能坐一天的庄,瘦得可怜。可这样的局在混混看来,蚂蚱腿也是肉,非要鼓动我去玩。

后来看他找的局实在没谱,就没再去。可这样也没能停止他找局的兴趣,没事他就来找我,鞍前马后地帮着跑腿。虽然说没联系到好局,但是我也很喜欢他,没事带着他到处溜达。他也不讨厌,我要有事,他就去找地方杀《传奇》。我也看过他玩,利用鼠标指挥小人到处跑,也不嫌累。每次见面我都翻混混的兜,终于把他走哪里都带着蟑螂的毛病给纠正了过来。

有一天正闲得无所事事,混混来找我,说带我去看热闹。我这个人就喜欢看热闹,于是就跟他去了。去了才知道,混混要参加摆阵。

事情的起因是一家房地产公司要准备强行拆迁几家不搬的居民,组织了很多人。可这家居民也不示弱,到处联络人手。混混就是帮着这家被拆迁户联系人手的一个小角色。混混跟我说规矩:站在那里到结束100元,动手200元,挂彩500元并负责医疗费。而我的内心深处一直有着侠义意识:竟然逼人搬家?太不讲理了。所以混混跟我说要我去凑个人头摆阵,我就答应了。我倒没想着赚那100元,就是有点好奇,想去凑热闹。

混混到处挂电话联络人手,还真叫他联络了不少人。我们都被集合到了一个地方,一个中年男人给我们每个人都发了条绸子的丝带,要求统一系到右手的手腕上,并反复叮嘱大家一定不要摘下来。主要是来的人互相都不认识,用这个丝带互相认得是自己一方的人。接着就是交代注意事项,什么要听指挥啦,不要喧哗啦,带队的喊什么要一起鼓噪啦,等等。结束的时候要交回丝带,交丝带时领钱。

当时我们这里聚集了70多人,我已经觉得很多了。我们都整理好以后就跟着领队出发,就在我们聚集的地方不远处,一拐就到了,去了才发现,好壮观啊。

两边已经排上了。有挖掘机的那方有200多人,每个人都在胳膊上系着一个红布条,看来也是临时凑的人。前边主事的30来人,都穿得西装革履的,估计是房地产公司的工作人员。

而我们这边已经站了400多人了,加上我们这些人一汇入,声势立刻浩大了起来。开始我有点怕真打起来,就故意找个远点的角落,想着看景不对就跑,能跑多快跑多快。

我们这边还在不断地有人加入,看来这一家真是出血本了。大家都安静地站着,我就挨个看,高矮胖瘦,什么人都有。有的一看就是被拉来凑数的学生,有的看着像是工人,还穿着工作服。虽然我开始想着打起来就跑,但是站进去了,才知道什么叫群体的力量。

前边领队的开始喊:“拒绝不合理拆迁。”我们就一起扯着嗓子喊:“拒绝不合理拆迁。”前边再喊:“我们要居住权。”我们就跟着喊:“我们要居住权。”前边再喊:“我们要人权。”我们就跟着喊:“我们要人权。”大家情绪立刻高涨了起来。但是情绪高涨归高涨,我发现站在我身边的人好像都和我一样,看情景不对,就想溜。

这个时候警察来了,在中间做着双方领队的工作。我还在想,娘的,人家强拆的时候你们都不来,被拆的人找人来了你们就来了,真积极。

站了大概一个小时。双方都没动手的意思,就是一直在谈。最后拆迁方那边先被警察劝走了,我们在这里站着也没多大意思,领队就要求大家各自回原先聚集点交丝带领钱。想想也是挺好玩的。

混混简直出尽了风头,前后忙得简直累屁了。我还以为人家能多给他多少钱呢,后来才知道,也是一张老人头,不多给一分。不过也算是跟着混混经历了一次摆事,也了解到了,原来谁召集多少人并不是他有号召力,而是那张100元有号召力。所以后来再看到哪个地方有人召集了多少人摆事,我就想:这么多100元站在那里,真是好玩。

摆阵结束后,我就去小艾那里玩,和小艾一说赚了100元的事,小艾眼珠子立刻就瞪了起来。他说:“老三,这样的好事怎么不叫上我?”我当时还没反应过来,问他:“你缺100块钱花啊?我这份归你了。”说着我把那100元丢过去。他都懒得看那100元,说:“你不懂。”

小艾找到那混混,和那混混说:“你去联系下房主,不用花那么多钱请人摆什么鸟阵,没用。这次请的有600人吧,怎么也得花了6万吧?只要再来强拆,给我半价,我搞定,搞不定不要钱。”

混混一听就颠颠地联系去了。原来,这个事在小艾看来又是个来钱的买卖。混混也真能联系,晚上那房主就约小艾吃饭。具体怎么谈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我没跟着去吃,反正是谈成了。

后来听说那边又要来拆迁,小艾就组织了几个人,统一都穿和尚黑布鞋、黑裤子,腿脚处用白袜子扎起来,每个人背一把砍刀,外面套上夹克衫。到了那里,用白灰在房子前划出线来,还用人家道路施工的三角锥子摆上,用带子连起来,挂了个大黑板,上面写着:过线就放血。小艾则叫人摆了个烧烤的炉子,和他那几个哥们儿烤着羊肉串,喝着啤酒,有滋有味。

拆迁队的人来了,里面有很多社会上混的人,那些人几乎没有不知道小艾的,都说惹不起,有的远远和小艾打着招呼套近乎。可小艾根本不管,自己喝自己的,也不回话,就指着黑板上的字给他们看。最后到底也没有人敢过线。

据说房地产公司一直也不想放弃,想用钱和房主耗,看他能请多少人次次都摆阵。可这一次所有请的社会人都不敢靠近,更别说自己的员工了。这样耗了几次,也确实没办法了。靠近都不敢,拆个屁啊。最后好像是和房主妥协了,答应了他所有搬迁条件,这个事才算解决。小艾在中间也赚了一笔,具体多少咱就不知道了。

这个算是认识这个混混的一个小插曲,也叫大家知道小艾的很多赚钱方式。

接着和大家说说我遇到的一个最小的凯子。我在这个小凯子身上没少捞钱,但最后也引出了一串麻烦事。

14 一个“二代”小凯子

有一次混混很兴奋地来找我,跟我说起一个人来,那个人是他索要零花钱的对象。原来混混还有一个进钱的渠道,就是在中学门口拦人要钱花,不给就揍。一般中学生都惧怕他,都能给个几十元的。看看混混的来钱渠道,看看小艾的来钱渠道,再看看我的来钱渠道,好像都不太正路。

混混告诉我,他堵学生要钱的时候认识了一个“二代”,这个二代具体是官二代还是富二代咱就不去讨论了,有点避讳。因为不知道名字,我们就叫他二代好了。混混最早和二代要30元,二代根本不在乎,要就给,像打发要饭的一样,不像别的学生需要恐吓。混混要了几次,看他都不在乎,就干脆加码。要50元,给。要100元,给。要200元,给。要500元,给。后来发展到要1000元,也拿出来就给,巨大方,连句话都不和他多说。只要要,说个数,直接给。于是混混就隔三差五地找这个学生要钱花,要着要着就成了“朋友”,他没事还帮二代去教训别的学生。有时候二代也带混混去玩电游、吃饭、找小姐、桑拿什么的,都是二代拿钱。

我听他说堵学生要钱还有点看不起他,可听他说起这么个人来,也有了点兴趣。我问混混:“真的假的?一个学生能有这么多钱?你不忽悠能死啊?”混混看我不信,就说:“真的啊三哥。那二代口袋里从没少于5000块的零花钱。我都见过。”混混的意思是叫我摆个局,千这个二代。他说由他负责拉来玩。我还在想:千他5000块好像有点瘦。混混的话彻底打消了我的顾虑。混混说:“那二代一天消费4000块左右,消费完了第二天口袋里又是5000块。你想吧三哥,要能千到他,肯定能拿很多钱。而且就是输给咱们了,他也不敢声张,他父母也不敢,肯定捂着盖着,怕学校知道,也怕露富。”

想想我以前刚高中毕业,一文不名还输出去几十万呢。看来是个买卖。左右也是闲得无聊,我就说:“你安排,演员我来找。地方嘛,就你住的地方。你先去套套话看看。”混混看我答应了,就乐颠颠地去张罗了。

下午混混就来电话了,说张罗得差不多了。不是说赌,而是说要介绍一个社会混得很好的大哥给他认识,一起出来玩。那二代很高兴,他也特别想结交社会上混得好的大哥。

这个社会大哥谁来演呢。小海的意思是叫我演,我不干。就我这个选手,见人来打嗷嗷地就逃了,还演社会大哥呢。而且就我这个体格,看着也不像能打过谁。小海也不想演这个。实在没办法,把三元抓来。可三元一听要在一个中学生面前当大哥,说什么也不干。实在没人演大哥了,最后干脆全是大哥。反正混混是小弟,而混混在那二代眼里本就是大哥。

晚上我们就找了个路边普通的小饭店要个包间吃饭。我们先到的,混混去学校门口等着放学接二代,接到后到饭店找我们集合。

我们先把菜都点了,先喝着,不能等二代来了再点。虽然主角是二代,但是不能让他以为我们就是为了请他吃饭的。而是我们在吃,混混临时带他来的而已。

二代来了以后很拘谨。三元不用装,本就是个社会人,看着凶凶的样子。我也努力装得很酷。二代挨个给我们敬烟,我接过来一看,娘哎,居然是苏烟。

我们都互相吹牛皮,什么把谁谁给打了,什么带人去把人家的店砸了,谁谁拿个酒瓶子对付5个人。吹嘛,反正不犯法。果然,二代听了之后看我们的眼神都是好崇拜的样子。

这些吹嘘完了,就开始互相讲自己最近赌钱,谁谁赢了多少多少,最近如何背运输了多少多少。总之在这个桌子上就两个话题:打架和赌钱。我们是出来混的嘛。二代从开始的拘谨到一点点参与到我们吹牛之中,很快就和我们说笑起来。气氛很是融洽。

吃完饭,二代非要抢着结账。我不让,我对他说:“你还是个学生,哪里有学生请我们吃饭的道理?我们出来混讲究的可都是仗义两个字。跟着我们混,随时罩着你,也不需要你花钱。”小海也跟着附和说:“我最近赢了老三不少钱,我来结,都别抢。”看得出二代眼中满是崇拜和自豪。我们和混混不一样,混混和他交往就是为了要钱花,而我们都是真正道上混的,讲究得很。

从饭店里出来,我们不谈去赌钱的事,先去找地方唱歌。到了一家歌房,我们要了一个小包间,虽然服务员极力给我们推荐小姐陪酒,都被我们一口回绝了,我们是来演戏的,找了小姐反而会碍事。我们在歌房继续喝着啤酒互相吹嘘着。

唱了一会儿歌,小海就说:“哎,老三,再赞助大家点钱花呗。”三元也跟着附和,意思是叫我和他们玩扑克赌钱。吃饭的时候我们已经把我最近玩扑克赌钱总输的概念传输给了这个二代。几个男人在这里唱歌肯定无聊,所以小海适时提出玩几把。

我故意不服气地说:“吃定我啦?还赞助给你钱花。谁赞助谁还真不好说呢。”说着话,打发服务员把扑克拿来了。我们就在小包间的桌子上玩了起来。

我们演戏嘛,玩诈金花,50元下底,可拿眼睛余光看二代,他好像兴趣不大。他看我们玩赌钱,就自己在那里点歌唱。

我们玩了20多把牌,可二代只是偶尔看几眼,其余大部分时间就自顾自地唱歌。我们演得也确实没什么兴致,本想直接喊他来参与,可看他的神态,估计喊了会产生不好的效果。可不喊他吧,他在那里咿咿呀呀地唱个没完没了,也不来看,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啊。

趁着一把输了的牌,我装作很不愉快的样子说二代:“闹死了,别唱了。没看哥输钱了啊,你还唱。”

二代被我这样一说,就把歌关了,坐在一旁吃烤鱼片,偶尔也凑过来看几眼。他的种种表现,说明他不懂如何玩诈金花,看来需要改变策略了。又玩了几把,我说:“磨叽死了,不玩这个了,咱们玩一翻两瞪眼吧?”

瞪眼我早期说过,就是一个人坐庄,一人发两张扑克,互相比大小,9点最大。这个是最简单的玩法了,傻子都能看得懂。

小海和三元都懂我说这话的意思。小海也配合着我说:“玩什么都行,你最近这么面,玩什么都是输。行,你说玩什么咱就玩什么,我奉陪到底。”

于是我们就换了玩法,我来坐庄。而我坐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给自己发小牌,每次我都很生气地把发到自己家的小牌摔到桌子上,赔人家钱。而小海也能配合着说说笑话:“你看你那倒霉点,8还能赔个3,一副扑克里那么多1你都分不到家里去。”(我们玩的是花牌代表1)

二代看了一会儿就看懂了我们是怎么个玩法。混混也趁机鼓动二代说:“干坐着多没意思,看看三哥这个点子。来,咱也押。”说着话混混也从口袋里拿出钱上来押。

二代试探性地问我说:“三哥,我也可以押钱吗?”我暗自欢喜,就等你呢,就演你呢。可我面上没表情地对他说:“来,押,谁押都带。我可是输急了。是钱都要。”

二代拿出100元,小心翼翼地押在一门上。不容易啊,演了这么久可把他盼来了,我得鼓励鼓励他,他押的这100元我必须让他赢。等发完牌,二代拿起来看,4点,他知道自己点不大。我把我手里牌摔出来,说:“靠!邪门了。”我的牌是2点,于是赔钱给他。

就这样,二代100元200元地开始和我们玩上了。这个机会来之不易,我可要好好把握,不能让二代输了,今天必须让他赢钱走。因为我看出来他从来没赌过钱,这是他第一次赌钱,如果让他输了,那么以后他可能再不会玩这个东西了,必须让他尝到赢钱的乐趣。

我坐庄,所以我能很好地把握节奏,也能把握住让二代赢到多少钱。在我看来,让他赢个七八千元就可以了。因为玩的时候我发现:二代对输赢不是很计较,他比较喜欢赌的过程。这就好,只要他享受这个过程,我就敢输钱给他。

这个二代没事就查自己多少钱,看他的样子是在计算还差多少能赢到1万元。戏也演了好久,他也上套了,我可不能让他心想事成,该收手了。我故意说:“去你妈的,今天太背了,不玩了不玩了,我输3万多了。”除了二代赢去的七八千元,剩下的都被三元、小海和混混赢去了。

二代赢了钱很是兴奋,吵着要埋单。这样一来,小海结了饭钱,二代结了唱歌钱,三元也要表示表示。他说:“我也没少赢,就这么拿走了那多不好意思啊。我也得请客。我请你们去洗桑拿好了。”

就这样我们又集体去洗桑拿。三元竟然给二代叫了个小姐。别看二代那样子,还是个老手,他没相中三元给他找的小姐,自己面不改色地到小姐聚堆的地方挨个去看哪个漂亮一些。看来经常出来玩小姐,业务熟练得很。

晚上我们都没走,就在桑拿过夜。虽然二代是个学生,但看起来他父母不怎么管他,他自己也对我说彻夜不归是常事。分手的时候,我们约定第二天晚上继续玩。

15 不会演戏的混混

第二天,我们白天各自忙各自的事情,晚上早早聚在了一起。吃饭的时候,二代就显得很着急的样子,催大家快点吃完好找地方玩扑克。

地方我们早就谋划好了,就在混混租的房子里。吃完饭我们就来到这里,当然还是我来坐庄。玩的时候我开玩笑地问二代:“看你急的,带多少钱来玩啊?”二代说:“1万2。”我一寻思,昨天赢我的,加上他自己本来的5000元,正好是12000元,看来这个二代是准备拿我下小崽儿呢。我连说:“玩得不大,1万2够了,够了。”

玩的时候,我观察二代,发现他确实很享受揭点的过程。无论押了多少钱,他总喜欢把两张牌一起拿起来,看了一张以后就慢慢地抿着扑克,一点点地把另一张扑克的点露出来。每当他发现两张牌配出大点的时候就会兴奋地大叫。

今晚可不会再放饵给他了,该把本钱收回来了。我们从6点多一直演到近11点,因为必须有个演来回的过程,急不得,不能在短时间内把他的钱赢光。可混混以前没和我们一起演过局,他觉得很磨叽。在我赢一把连赔四把的时候就开始急躁起来,在他看来,赶紧痛快地把二代12000元赢来得了。这样来回拉锯,赢一把再输一把的,那得什么时候才能把二代手里的钱赢光?所以混混没事总去动员二代多押钱,或者他自己多押,叫二代跟他,有的时候还故意说:“放放局得了。这样100、300的,要玩到什么时候?痛痛快快的,该死该活鸟朝上。”看我没反应,他就继续说一些其他暗示性的话,提醒我赶紧把二代的钱杀光。无论我如何拿眼睛看混混,他都不懂我的意思。还好,二代全部的心思都在扑克上,根本没注意混混话里话外的意思。

当然了,要把把用9点杀二代是很简单的事情,可我没有这样做。

有一把二代输了,本来他押了200元,输了以后他继续押200元。可混混着急啊,他看怎么提示我都没反应,再看二代这样押,就自作主张从二代钱堆里拿出700元,在二代本来押钱的那门补了100元,把600元分成两半,分别押在另外两门上。二代不同意,把混混押上的钱收了回来。混混很着急,说:“信哥哥的,你不是输了吗?只有这样押才能赢回来。”

按照我们当时的玩法,一人押300元是可以每门都押的。我们在一起玩了两天,二代也知道这个押法可以,但是混混这样做也太不像了。二代在专心看着牌,我拿眼睛看着混混,希望混混能看到我给他的暗示。可混混根本不看我,他在看二代的牌。当二代亮出是个7点,另外两家都是8点的时候,他装作很惋惜的样子使劲地捶着床垫,嘴巴里骂着二代,说如果听他的一把就可以赢回来900元。

我看混混演得太不像了,必须马上停止牌局。我拿起自己的牌,也是个7点,但是我没亮,直接把牌合了进去,给他们统赔。这段时间根本不用出千,很多时候自己来的大牌我装小点统赔。二代手里还有3000多元的样子,算起来他把昨天赢我的钱还了回来还输2000元左右。我赔完钱后,装作很满足的样子,把扑克一丢说:“今天赢满足了,不坐庄了,你们看谁想坐谁坐吧。”

表面上,小海输了16000元给我,三元输了23000元,混混输了6000元。其实这些都是假账,回头谁的钱谁还拿回去。本来就是我们几个人演二代,所以我不玩了自然就没人坐庄了。

我装作动员小海和三元他们坐庄,他们都说不做。我就说:“今晚我赢钱了,走,咱们出去玩去。”及时结束了牌局。

出来都快11点了,我们干脆去酒吧玩。到了酒吧,在震耳欲聋的音乐里,我贴着混混的耳朵把他好一顿教训,告诉他以后不准这样做。具体怎么演,什么时候该叫二代输钱,我有数。

二代站在过道里,一手举着烟花,一手举支荧光棒,跟着音乐陶醉地起舞。看着他青涩的样子,我一度有过不忍。我那么大的时候不也一样被人当成猪来宰吗?他身上依稀有一点我以前的影子。

可转念一想:人家是二代,我算老几?渔民的儿子。人家的钱是天上掉下来的,多得很,不千白不千。5000元还只是人家每天带的零花钱呢,人家天天抽苏烟。想到这里,我使劲喝了一口酒,该杀,是得好好杀杀。

回到家我躺在床上还在想这个问题。我记得很清楚,我就从那天开始考虑人与人的不平等,这个不平等从出生就被打上了烙印。比如我,一个渔民的儿子,父亲辛苦一年攒的钱都不如人家二代一个星期的开销。我输了钱跑路,除了外债,还输掉了父母一辈子操劳积攒的血汗钱。就算我不输钱跑路,可我有什么?城市户口?广泛的人际关系?良好的教育?钱?统统都没有。再看看人家二代,天生的,什么都有。我彻底想明白了:人与人的不平等就是出生的不平等。

16 帮小凯子出气

二代因为要考试,连续三天没有出来。第四天我正在家里睡觉,接到混混的电话,他说二代被人打了,打二代的人和他认识,他不好出面,所以叫我出面。看来我在混混眼里也是很能耐的嘛。不过我可不去和那些混混去打架,估计也打不过,我就给三元挂电话,让他解决。

三元二话没说就赶去二代学校门口和我们会合。混混和二代早就在学校门口等候了。原来还有一帮人在学校门口找学生要钱,跟混混一样,30元也要,50元也要,或者趁学生在哪个地方聚堆买东西就凑过去挤,如果哪个学生不小心踩了他们的脚,就上去讹诈100元,不给就借着人家踩了他们脚的由头打。

这些人以前也经常跟二代要钱,二代也都痛快地给,每次都给50元。可自从认识了我们,他可能觉得认识了真正的社会大哥,所以不想再给这个钱了。二代也跟要钱的那些人提了三哥,可人家不认识,也提了三元,奈何人家也不认识。看二代不给钱还跟他们提这些名号来吓唬他们,他们就把二代暴打一顿,并扬言见一次打一次。

三元问二代:“打你的人在哪里?”二代说:“还在学校门口晃悠呢。”我问:“几个人啊?”二代说:“七八个。”我一听,就问三元:“是不是挂电话再找几个人?”可三元对我的话没反应,他直接一推二代,说:“走,指给我看都是谁打你。”

学校门前有很多小店,在一个店门前,一个混子吊儿郎当地坐在板凳上,目光呆呆地看着远方。二代看见了,说:“有他一个。”

三元走过去,也不和人家打招呼,从侧面过去,用右手抓着混子的胳膊,左手抓着他的腰带,直接抓起来一扔,把他扔出老远。我一看,乖乖,这是什么打法。

那小子被三元这么一抓一扔,摔出去好远。他一骨碌地爬了起来,看看三元,再看看三元身后的二代,明白了过来,是二代找人来打他,于是转身就跑。三元本来是把他扔出去要再上去打的,可看他跑了,顺手抓起板凳远远地砸了过去,奈何人家跑得太快,没砸上。我还在乐:就这熊样也敢在学校门口堵人要钱?

那小子跑进了一个胡同。本来以为人家吓跑了事就完了,我还在得意,没想到刚准备和二代吹嘘几句,就看到那小子带了五六个人从胡同里冲了出来。有的拿着棒子,有的提着砖头,还有的拿着啤酒瓶子,嗷嗷地喊着,往我们站的地方跑了过来。我一看,不好,要打起来了,满地寻找可以当做武器的东西。

他们跑过来,不急着动手,先把三元围住。一个染着红头发的小子好像是这些人的首领,拿根棒子,在手里握来握去,眼睛不怀好意地看着三元。大家都在等待他的动作。他指着三元说:“是你打我兄弟?”

他看到三元粗壮凶狠的样子,有点拿不定主意是否要上来打,所以还想问一下先确定三元是什么人。三元才懒得回答他,在腰里噌地一下就把军刺给拔了出来,那军刺被他磨得锃亮,二话不说对着那染着红头发的小子就刺了过去。我这个时候才了解什么叫气势。

那小子吓得打了个激灵,赶紧躲,可还是被三元一下刺到了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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