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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清)马冠群

出版社：中国中医药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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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悟试读：

校注说明

据《中国中医古籍总目》，《医悟》的传世版本有光绪十九年癸巳　（1893）活字本和光绪二十三年丁酉　（1897）寄庑活字本两种。本书校注整理，以清光绪十九年癸巳　（1893）活字本为底本，以清光绪二十三年丁酉　（1897）寄庑活字本为校本。以所引用的《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备急千金要方》《外台秘要》《惠民和剂局方》《圣济总录》《证治准绳》《张氏医通》等著作为他校本，他校本均采用通行本。

1.采用简体横排形式，并对原文加用标点。

2.凡底本中繁体字、俗字、异体字，予以径改，不出注。底本中古字、通假字，原文不改，于初见处出注说明。难字、生僻字酌加注释。

3.凡底本中有脱误衍倒之处，信而有征者，予以改正，并出校说明；无确切证据者，出校存疑。

4.凡底本与校本文字有异，义皆可通者，原文不改，出注说明；而校本明显有误者，不再出校注。

5.书中药物字形不规范者，除药物异名外，均以药物规范字律齐。

6.原书卷前均有“孟河马冠群良伯甫述”字样，卷末有“江都汤秉钧校字，丹阳徐翼凤覆校，兰陵韩述甫刊印”字样，今一并删去。

7.底本、校本目录层次较为混乱且不同，今将原著中各卷次分目录加以整理，集中于书前，以利检阅。

8.原文中所涉及人名、地名、书名、药名及专业术语等，较为生疏者出注说明。

9.原文中典故较为生疏者，简单注明其意义，并注明出处。

10.凡原文中明引前代文献者均出注说明，其中引用与原文无差者用“语出”，引用与原文有出入者用“语本”。

11.原书陈序、沈序皆题为“叙”，今分别改为“

陈叙

沈叙

昔普明子[1]积三十年之精勤研究方书，由浅近达深细，豁然贯彻，用以问世，作为《医学心悟》，凡六卷，意欲以己之能，悟导天下后世以同悟也。余读其书，喜其用力之专，用心之仁，宗仰虽专在《丹溪心法》中，而无执一废百，入主出奴[2]之私见，实足为初学津，遝[3]然犹惜其择焉未精，语焉未详也。如中风条，以中府为在表，谓即《伤寒六经》见证；类中风条不列痰中，谓中湿即中痰，又以中食[4]为类中。吐血条援引葛仙翁[5]《十剂》[6]，而分析并无层次。乙字方以为天寒地冻，水凝成冰名曰阴乘阳，欲治以理中汤。泄泻条，责重在去食积、利小便，尽废一切病因不顾；三消条，宗河间法，治以黄芪汤，此皆不可为训。六经见症脉伏条，不言伏何以为将汗之机，乃泛称雨过而天气清，汗出而精神爽。目痛鼻干条，不言何以干痛。盗汗条，言自汗而不言所以盗汗。舌卷囊缩条，但言津液枯不养筋，不言所以舌卷囊缩。口渴溺赤条，但言津液不生故渴，不言所以属太阴府；又不言何以溺赤，此皆当重加引伸。首卷有论疫篇，杂症复有疫疠条，风温湿等应归伤寒类、伤寒篇，而首卷又有“六气相杂”一篇，中风应归杂症，而首卷又有中风及中风不语、中风类中等篇；中暑已见类中，又别出伤暑一篇，此皆重复当删。其他小疵，尚枚举不能悉尽，常惜无人为之订正补足，以开后学悟境，使不堕于迷误，今读《医悟》一书，夙憾乃为之顿释也，是书荟萃《灵》《素》《伤寒》《金匮》《千金》《外台》《和剂》《圣济》以及《准绳》《医通》[7]诸书，搜罗可谓赅博。然于古人沿讹袭伪处，确凿订正，不少假借附和。又能一归平正通达，无偏执、无成见，不独为学者先导，并使病者以病对方，不至为无学时流所迷误，愿得是书者，如普明子之精勤深思而切究之，一旦豁然洞悟，知必有以拯夭札[8]，救沉痼，不负撰述者十余年之心力，则悟人之功能广而且远，其为天下后世所托命，岂浅细哉！时在光绪十九年三月吉旦[9]楚北愚弟陈庆溥顿首拜撰

[1]普明子：即程钟龄。程钟龄晚年至天都普陀寺修行，法号“普明子”。

[2]入主出奴：谓无原则地宗崇某说，贬斥他说。

[3]遝　（tà踏）：通“沓”，纷纭聚集。《六书故·人九》：“遝，合沓拜进也。正当作沓。”

[4]中食：类中风之一。见《证治准绳·杂病》。

[5]葛仙翁：即葛可久。

[6]十剂：葛可久所著《十药神书》。书载十个治疗虚劳吐血方。

[7]医通：清代张璐所撰《张氏医通》。

[8]夭札：遭疫病而早死。

[9]吉旦：农历每月初一。沈叙

昔人云：开拓万古心胸，推倒一时豪杰，具此才学，方许迈前而绝后，轶类而超伦[1]，吾谓医学亦何独不然？世之操岐黄术者，恒不识《素问》《灵枢》为何义，《千金》《外台》为何书，即或得其书而读之，其意旨微妙，索解綦[2]难，既不能殚精竭虑以穷其奥窔[3]，又不能一隅三反[4]启辟其新机，则读与未读等。而其所循习者，不过取寻常坊行之本，又不克熟读深思，知所弃取，略一记诵即欲出而问世，卤莽灭裂，动辄贻误，夫复何怪？通都大邑标榜声名，所称为时医者，比比皆是，良可慨已。常郡孟河马氏以医明天下者，数传于兹矣，求诊者日踵其门，络绎不绝，其家人妇子耳濡目染，莫不识医，家学相承，必有心法，非寻常医家所能比数也，良伯茂才承先世之学，为后起之英，天资岐嶷[5]，经术湛深，平日博览古今，精通史汉，著有《两汉舆地考》《西北边防考》《东南海防考》《朔闰考》《令长考》《经生渊源考》《大事表》《大礼表》《宗室世系表》《年表》《三公年表》《行在表》《戎事表》《郡国沿革表》《补百官表》《颜注疑》　《汉书注疑》《汉书疑补》　《郊祀志》《郡国今地释补》《汉书纪传》，又著有《读经记》《后读史记》《后读书记》《后廿四史事类编》，积稿盈箱，均已手定待梓[6]，其考核详明，证引渊博，非胸有积卷者，恶能及此。其留心经世之学，既大异乎沾沾习帖括业者所为，可谓卓识鸿才，一时无两矣。又不敢数典而忘，复能肆力于医学一道，其于内外诸科，莫不精通贯彻，亦著有《脉经类编》《伤寒类编》，并医论各种。且见世之习医者，多承讹袭谬，以误传误，兹又特著《医悟》一书，为古圣昔贤曲宣其奥旨，为后来学者指示其迷津，是为善读古人之书，而又能佐古人之所未逮，即如论胎[7]色一项，淡白苔与粉白苔前人多混为一类，均指为寒象，是编特另立粉白苔为一类，引证确凿，指为热像，且经试验而后笔之于书，破千古未发之秘，以告当世。即此一论，已足见是书之精到矣。余于辛卯冬自笠泽[8]回省，患不寐之症，初为庸手所误，指为阳虚，叠进补剂，病势日剧，濒于危者屡矣。今夏五月厥疾加厉，前医束手告去，幸姻家莫屿香司马转延邀君至，为我诊治，登床切脉，即指为痰热之症，制方选药数剂，而诸痛渐平，不旬日即能起坐，得获更生，实马君之赐也。间与君谈病之缘起，君曰：是症也，有苦竭思索精神耗散而不寐者，有营血亏损心虚生热而不寐者，并虚症也，脉必涩弱或数小、或浮大。有胆络痰热不寐者，有痰入心包[9]、水饮渟[10]留心下不寐者，有阳明湿热、痰热而不寐者，并实症也，脉必滑或弦、或沉数、或浮洪滑实。有惊恐恚怒淫气乘心欲寐而不能寐者，虚实兼症也，脉或弦劲、或小急、或结。有伤寒邪热入胃不寐者，则为外感症。大要总由阴气不足，阳气独行，离析不交，故寤而不瞑，制方必偏于清。观《金匮》酸枣仁汤，可悟子之病乃实症、非虚症也。余听其言凿凿，论脉象又如是之明辨以晰，其于斯道，岂仅三折肱[11]而已哉！《医悟》一书，于望闻问切，论之最详，辨之最确，其杂症论、伤寒诸篇亦由试而后言，末卷以家藏秘方，举以公诸世，绝无吝色[12]。是书一出，足以称开拓万古，推倒一时矣。虽然君岂仅欲以医名世哉，其博识多能，禀经酌雅，怀经世之具，兼长诗古文词，他日跻清要[13]、入黄阁[14]、调元[15]赞化为熙朝[16]良相，当以吾言为左券[17]尔。光绪十八年岁次壬辰八月既望[18]古翁愚弟沈熙廷拜序

[1]轶类而超伦：同“轶类超群”，超过众人和同辈。

[2]綦　（qí奇）：极，很。

[3]奥窔　（yào药）：奥妙精微之处。

[4]一隅三反：谓触类旁通。典出《论语·述而》。

[5]岐嶷　（nì泥）：形容幼年聪慧。典出《诗经·大雅·生民》。

[6]梓　（zǐ紫）：刻板。

[7]胎：义同“苔”。

[8]笠泽：指太湖。

[9]包：原作“胞”，据文义改。

[10]渟　（tínɡ停）：水积聚而不流动。

[11]三折肱：即“三折肱而为良医”之简称，典出《左传·定公十三年》。

[12]吝色：舍不得的神情。

[13]清要：地位显贵、职司重要，但政务不繁的官职。

[14]黄阁：汉代丞相、太尉和汉以后的三公官署避用朱门，厅门涂黄色，以区别于天子，因以之借指宰相。

[15]调元：调和阴阳，执掌大政。多用以指为宰相。

[16]熙朝：指本朝。

[17]左券：古代称契约为券，用竹做成，分左右两片，立约的各拿一片，左券常用作索偿的凭证。后将有把握称为“操左券”。

[18]既望：指农历每月十六。

例言

医籍之著录于世者，至今日无虑千百数家，求其不拘泥成法，不胶执[1]己见，不专守一家之言，不泛徇混同之论，有实效而无流弊，又能行文显近，择义简约，不艰深，不冗蔓，为初学所易喻，亦名家所不能废者，盖戛[2]乎其难之。　《本经》《灵枢》《素问》，上古圣经也，而能读者盖寡；《难经》释经见义，《金匮》《伤寒论》以作为述，医学之科律[3]也，而读者益寡；《外台》《千金》《圣济》，唐宋间最善之本也，而知其书者并寡。徐灵胎云：叶天士初不知有《千金》《外台》。此皆辟奥窍，破屯蒙[4]，浚灵明[5]，牖[6]知觉，为学人所终身钻研靡尽之书，而时辈顾以为难，且以为高远无当，独取《本草备要》《从新》[7]《医方集解》《濒湖脉诀》《医宗必读》诸书，以为授受秘笈，外此一切罢去，不复过问。此数书者，其显近简约，诚便于记诵，无有《灵枢》《素问》之艰苦，然其言不皆是也，且局于成法，不能通变以尽善；自信为是，不能虚衷以求益，私一尊而薄众说，既惮于兼收搏采，沿讹袭讹之言，亦混同收入，不复订正，最为误己误人之大错。医事，身命死生所系，是何等事，顾可混收讹讹之言，既误己，复误人，使流害于无穷期耶，某发始燥，即读医经，家世业医，四方求诊者极多，见闻较广，深痛夫坊行本[8]之误人也，进而求之，三书六书，《脾胃论》《心法》等，则大惧其偏，《金匮》　《伤寒》诸注，大率剿袭[9]稗贩[10]，移步换形，绝无平正通达见解，且皆不宜于初学。思欲自为一书，以为同门先导，自己卯[11]庚辰属稿[12]，每有所得，辄复删改，至今几五六易，草创始成。经文固其原本也，其大略取材于《准绳》　《医通》，又旁及陶、薛、张诸家。言皆有据，并无一字杜撰，集前人之精义而成书，不欲以己作为能也。然于历来沿袭之讹讹，则皆凿凿辨正，不敢稍有阿附，以误同学[13]。其治法力求平正，无有偏执过当，且皆已试，实有效验，并非纸上谈兵，不足以当一战。取义虽约，已足赅括众说，进求之《准绳》《医通》，亦不至中无定见，为巨帙[14]所淆惑。同学有精习是编，因以上窥《金匮》　《伤寒》　《灵枢》《素问》《本经》者，虽未足以为上工，亦庶几不至误己以误人也欤。

高阳讹诀，嫁名叔和，遂以风行，而纰缪百出，致攻击者至今未已。其实叔和自有《脉经》，悉《素》《灵》《金匮》《伤寒》之言，为脉法正宗，特时下未之见耳。金元以来，崔紫虚、蒋紫阳、李濒湖各有韵语脉诀，然混同拉杂，绝无条目，初学读之，茫无主见。是编先提大纲，次分子目，次述病脉，条分缕析，一望了然，于记诵时不无稍有便益。

经曰：“善诊者，察色按脉，先别阴阳。审清浊而知部分，视喘息，定声音，而知所苦，观权衡规矩，按尺寸、辨浮沉滑涩，而知病所生。”[15]又曰：“凡治病，察其形气色泽，脉之盛衰，病之新故，乃治之，无后其时。”[16]是察色辨形，固治病之首义也。《医门法律》首详望色诸条，反复辨论，最得肯綮[17]，《医通》及《医学心悟》亦有色及鼻目诸条，并原本经旨，为后人显切指示。但二书所言专重伤寒，略于杂症，未免挂漏。且张袭喻，程又袭张，并无确见足称。兹特援引《内经》、仲景之言，指示大略，以便有志者，沿流溯源，求诸原文，是亦临症时之一助。

舌苔始详于仲景，至《金镜》[18]观占心法，且有专书，医通又广为称引要，犹未免讹讹。粉苔一门，又为自来谈医者所未分晰，兹特先述杂症大略，继以伤寒八舌。

杂病、伤寒各分门类，实自仲景创始，《金匮》中风诸条，原本风论，大略与辽金元后，以类中风为风者大异。其述虚劳，亦本《内经·逆调论》，大略与唐宋时，言虚损劳极者稍殊；与金元后，言阴虚成损者大异，此非古人之遗漏，亦非后贤之背弃古法。病因百出，本不可一致论也。近世见中风辄议温补，见虚劳辄言滋养。间有读古者，则又以续命等治本虚，以建中等治阴虚，不顾病情，自矜家法，医事遂至不可以言。此皆重大之症，纰缪如此，其余可知。是编参酌古今，务以中病为是，又皆历验，并非据纸空谈，得是意而引申之，或不至于迷误无当。

自仲景创为《伤寒论》，《千金》等书引伸其言，方治固已详备。明季方、喻两家，专注为一书，王肯堂又恢廓[19]条理六经症、兼症，言不一言。后起虽以著述为能，断不能出其窠臼。是编一准王书，惟辨经腑、辨湿热夹阴诸条，确确凿凿，订讹正讹，自为足补所未备。

妇人首重经带胎产，其余则受病与男子同，方治亦即无庸更赘。王妇科本极详备，足为后学准绳，间有沿袭未正处，亦详加辨论，不敢以唯阿[20]踵误[21]。

疡科名目极烦，《大成》《大全》至积卷数十，然扼要止在辨其阴阳虚实逆顺。是编仿《医学心悟》例，附以一卷，其详较《心悟》加倍，间有言治法，与《金鉴》《正宗》等稍异者，则皆家传真诀，不敢自秘，聊以公诸同学。

古今方治极多，几于瑕瑜混杂，有中病者、有不中病者，昧昧取用，适以误人。是编详为抉择，如病与方符者，用之必不偾事[22]，间有与古歧异者，则平时以己意参订，曾经屡效，实胜原本，并非妄行更改。后帙外科诸方，半出家传，尤非时行方书所可比拟。

[1]胶执：固执的坚持。

[2]戛　（jiá颊）：形容困难。

[3]科律：法令。

[4]屯蒙：困顿。

[5]灵明：聪明，智慧。

[6]牖　（yǒu友）：窗户。引申为启迪。

[7]从新：即《本草从新》，清代吴仪洛撰。

[8]坊行本：旧时书坊刻印的书籍的版本，区别于官本、家刻本。

[9]剿　（chāo超）袭：即抄袭。“剿”，义同“抄”。

[10]稗　（bài败）贩：即小贩。

[11]己卯：光绪五年　（1879）。

[12]属　（zhǔ主）稿：起草文稿。

[13]同学：志同道合者。

[14]巨帙　（zhì至）：大的书套。因以为大部头书籍的代称。

[15]善诊者……而知病所生：语出《素问·阴阳应象大论》。

[16]凡治病……无后其时：语出《素问·玉机真脏论》。

[17]肯綮　（qìnɡ庆）：筋骨结合的地方，比喻事物的关键。

[18]金镜：指《敖氏伤寒金镜录》，元代杜清碧撰。

[19]恢廓：扩展。

[20]唯阿：形容卑恭顺从。

[21]踵误：沿袭错误。

[22]偾事　（fèn奋）：搞坏事情。

卷一

脉法韵语

脉乃命脉，气血统宗，气能率血，气行血从。人之大气，积于胸中，呼吸出入，上下流通。呼出之气，由心达肺，吸入之气，肝肾相济。

心肺，浮而在上者，主出，故呼出由心达肺；肝肾，沉而在下者，主入，故吸入由肝纳肾。而枢纽在脾土，以脾位中州，而司敷纳，其脉在呼吸之间。

呼吸定息，迟数可别，一息四至，和平之极，五至为常，亦无差忒[1]。三至为迟，迟乃寒结；二损一败，不可复活。六至为数，数即病热；七至为疾，热甚危急；八至九至，阳竭阴绝。浮沉迟数，四纲宜审，滑涩虚实，亦为要领。

浮沉以辨表里，迟数以辨寒热，是为脉之大纲。滑与涩，验气血之通塞；虚与实，分邪正之盛衰，是为脉之条件。

浮脉上浮，如水漂木，轻取即得，重按不足。芤脉如葱，轻平而空，浮沉俱有，但虚其中。如按鼓皮，其名曰革，中沉俱空，阳亢阴绝。

浮脉为阳，主一切表病，故浮于肌肤之间。芤主失血，中空者，气不能摄血故也。革脉弦大而浮，故为虚寒相搏，其实乃阴不抱阳，孤阳上浮，真阴下脱之象。

沉脉在下，主里主阴，重按乃得，受病最深。弦大而沉，厥名曰牢，气凝血结，浊阴混淆。沉极为伏，三候如无，气机闭塞，真阳已孤。

沉脉属阴，主一切里症。牢在沉分，故症属阴寒，其形弦实，故主蓄血积聚。伏则气分闭塞，清阳不得发舒，故沉伏于下，推筋着骨，始得其形。

迟为阴寒，气凝血滞，往来迟慢，一息三至。迟而一止，其名曰结，气血错乱，兼主冷积。结虽时止，至数无常，代则有定，气血消亡。

阴寒凝滞，气不宣通，故至数迟缓。迟而时有一止，旋止旋还，并无定[2]数，谓之结脉，乃气血错乱，阴寒结聚所致。若止不能还，兼有定数，便是代脉。代者，更代之义，本脏脉绝，他脏之气代之。四动一止，五六日死；两动一止，三四日死。

数脉为热，其阴必虚，若因风火，则为有余。热甚则疾，一息七至，八九为极，烦冤而死。数而一止，其脉为促，如趋而蹶，郁热内蓄。

数脉为热，不外虚实两端，疾则热甚而危，极则必无生理。促乃数而一止，亦无定数，热郁于中，故多肺胃之病。

滑脉主痰，亦主诸气，气盛痰多，往来流利。动脉如豆，多见于关，若在尺寸，阴阳两悭[3]。

滑亦阳脉，痰气盛，故往来流利。动脉多见关部，寸为阳，动主阳亡汗多；尺为阴，动乃阴虚热极。

涩为血少，短而迟细，如雨沾沙，往来涩滞。虚脉如何，往来无力，浮中如常，沉候亏缺。濡脉浮软，如水漂绵，轻取无力，重按豁然。微脉更虚，似有似无，极细极软，气弱血枯。散脉无定，涣而不收，元气将败，如水浮沤[4]。弱脉在下，似弦非弦，沉细而软，不宜壮年。细则更沉，如发如丝，行于筋骨，虚寒可知。短脉气病，见于寸尺，不能满部，真阳遏抑。

虚则三候俱有，而沉候实空；濡则沉候如无；微则但有浮、中，并无沉候；散则涣散无定；弱脉浮候如无，但有中、沉两候；细则沉，而且小如一丝在筋骨之间；短则气弱。皆气虚血弱之脉。

实脉之来，三候有力，更大于牢，邪滞郁结。洪脉上涌，与洪水同，泛泛不已，热甚于中。大脉较阔，来刚去柔，正虚邪盛，病进可忧。弦脉劲直，如张弓弦，木旺克土，痰饮连绵。弦而弹转，其脉为紧，为寒为痛，浮沉宜审。尺寸之脉，有时而长，直上直下，毗[5]阴毗阳。

实脉三候有力；洪则如涌如沸。大则正虚病进，久病更危。弦则轻而滑直、而长，木之本象，故主气、亦主痰饮。紧则挺急似弦，而挺劲之中动如转索，故浮紧主寒，沉紧主痛，并为气病。长脉往来端直，三候调均，见于寸部，则毗阳而亡阴，见于尺部，则毗阴而亡阳，又为关格之征。皆为有余之脉。

缓脉和平，本为胃气，若兼濡迟，湿邪困滞。

缓者，从容和缓，真胃气脉也。胃气调和，则百疾不生，故缓脉不主疾病。惟考兼见之脉，乃知疾病之应，若怠缓无神，则为湿病矣。

一切病症，不外三因，何脉何症，辨之贵真。浮脉为阳，统主表病。有力表实，无力虚甚。浮迟表冷，浮数风热，浮紧风寒，浮缓风湿，浮虚伤暑，浮芤失血，浮洪虚火，浮微劳极，浮濡阴虚，浮散虚剧，浮弦痰饮，浮滑痰热。

有力则知风邪所干，邪气甚则实，有余之象也。无力知为阴血亏损，正气夺则虚，不足之象也。缓脉兼湿，故浮缓为风湿。暑伤气，气虚故脉虚。失血必芤，芤脉自兼浮，非浮兼芤也。微为气血俱虚，故主劳极，此亦微脉兼浮。血属阴，其虚在下，濡脉按之而软，故为阴虚。弦为痰饮，故浮弦为风痰。

浮为肺脉，经曰[6]“毛”，言其轻扬在上也，肺主皮毛，风寒中人，必自毫毛入，故浮为表脉。

沉脉主里，为寒为积。有力痰食，无力气怯。沉迟虚寒，沉数热伏，沉紧冷痛，沉缓水蓄，沉牢痼冷，沉实实热，沉弱阴亏，沉细虚湿，沉弦饮痛，沉滑停食，沉伏吐利，阴毒聚积。

沉者，阴象；积者，脏病，故为寒积。沉而有力，乃有形之物凝滞于内；沉而无力，乃无形之气郁结于中。湿家得缓，故为水蓄。寒则坚，故牢主冷痛痼冷。细为不足，亦主湿侵，故曰虚湿。滑虽主痰，若在脾部，见于沉分，则为食滞。寸伏则吐，尺伏则利，在阴症伤寒则为阴毒积聚。

肾之为脏，配坎应冬，万物蛰藏，阳气下陷，烈为雪霜，故其脉主沉阴而居里，误与之汗，如蛰虫出而见霜；误与之下，如飞蛾入而见汤，此叔和入理之徵言也。

迟脉主脏，阴冷相干，有力为痛，无力虚寒。

迟亦为阴，是以主脏。有力则阴寒凝滞，是以为痛；无力则中空显然，故为虚寒。

阴性多滞，阴寒之症，脉必见迟，譬如太阳隶于南陆，则火度而行数；隶于北陆，则水度而行迟，此阴阳迟数之征也。

数脉主腑，主吐主狂，有力实热，无力虚疮。

数亦属阳，是以主腑。吐者，阳气亢逆；狂者，热邪传里。数而有力，实火可知；数而无力，则为虚火上炎，以及肺痈、肺痿诸症。

滑为气虚，亦为痰食。滑数痰火，滑短气塞。滑兼浮洪，火炎难抑；滑兼沉细，则为郁结；滑而浮散，瘫缓[7]中风；滑而冲和，妊孕所钟。

痰滞有余，故为气虚。火炎伤肺，故兼数而为痰火。火为水壅[8]，故气塞而脉短。

涩伤精血，亦为寒湿。涩而兼大，中有实热。涩而虚软，阴虚气怯，虚为血虚，自汗劳热，惊悸神衰，伤暑气竭。实脉为阳，多主火郁，实滑痰滞，实紧寒积。芤主失血，亦主内痈。革属表寒，气血中空。

表有寒邪，故外见弦急；中伤气血，故内象空虚。

牢属阴寒，兼主坚积。伏主疼痛，痰饮聚积，伤寒将汗，霍乱吐逆。结为痞结，气血凝滞。代属脏衰，腹痛吐利。

少火衰弱，中气虚寒，失其乾健之运，气血痰食互相纠缠，故脉应之而成结。越人云：结甚则积盛，结微则积微。浮结者，外有痛积；伏结者，内有积聚，故知结而有力为积聚，结而无力是真气衰弱，违其运化之常也。仲景云：累累如循长竿曰阴结，蔼蔼如车盖曰阳结。叔和云：如麻子动摇，旋引旋收，聚散不常，曰结，主死。三者名虽同，而义实别，浮分得之为阳结，沉分得之为阴结，止数频多，参伍不调，为不治之症，是则结之为症，未可一言尽也。《内经》以代为脏气衰微，脾气脱绝之诊，惟伤寒心悸及怀胎三月，或七情太过，跌打重伤，风家、痛家为不忌。滑伯仁[9]云：无病而形瘦、脉代者，危候也；有病而气血乍损，止为病脉。然此为暴病者言，若久病得代脉者，则不治。经云：代则气衰。又曰：代散者死。夫代脉见而脾土衰，散脉见而肾水绝，二脉交见，虽神圣亦望而却走矣。

代如四时禅代，不愆[10]其期，非谓即止之义也。考《内经·宣明五气》篇曰：脾脉代，邪气。《脏腑病形》篇曰：黄者，其色代，皆言脏气之常候也。《平人气象论》曰：长夏胃气微软弱曰平，但代无胃曰死。言无胃气而死也，皆非以代为止也。其言五十动而不一代者，乃至数之代；如脉平匀而忽强忽弱者，乃形体之代，如《平人气象论》所言是也。若脾旺四季时更代者，乃气候之代，即《宣明五气》等篇所言是也。脉无定候，更变不常，均谓之代，因其变以察其形，庶足穷其妙耳。

疾极阳亢，阴体下竭，脉号离经，虚魂将绝。促因火亢，亦因物停，喘咳发狂，痰结不行。

疾极之脉，惟伤寒热极者见之，尚无大碍。若劳瘵虚惫之人，以及阴阳易病者，阴体下竭，阳光上亢，可以与之短期至。孕妇将产，亦得离经之脉，此又非以七八至得名，如昨浮今沉，昨大今小，昨迟今数，昨滑今涩，但离乎平素经常之脉，即名为离经矣。

人身气血贯注经脉之间，一昼夜常五十营。脏气乖违，则稽留凝泣[11]，阻其运行之机，因而止者，其止为轻；若真元衰惫，阳弛阴涸，失其揆度之常，因而止者，其止为重。然由脏气乖违而促者多，由真元衰惫而促者十仅一二。或因气滞血凝，或因痰停食壅，或外因六气、内因七情，皆能阻其运行之机，惟止数渐稀则病瘥；若止数渐增，则不可为矣。

动主惊痛，自汗发热，泄痢拘挛，亡精脱血。濡主亡血，髓竭精枯，脾虚夹湿，盗汗沾濡[12]。弱主气衰，真阳欲无。微细气虚，俱主劳损。散为本伤，短气为病。

浮主气分，浮举可得，气犹未败；沉主血分，沉按如无，血已伤残。

阳气者，所以卫外而为固，运行三焦，熟腐五谷也。弱脉呈形，阴霾已极，自非见晲[13]，阳何以复？经曰：脉弱以滑，是有胃气。脉弱以涩，是为久病。夫弱堪重按，阴犹未绝；若兼涩象，则气血交败，生理绝矣。微脉模糊而难见，细脉显明而易见，细之于微较为可寻，要皆阳气衰残之候。经曰：壮火食气，少火生气。人非少火，无以运行三焦，腐化水谷。又曰：气主煦之。非温补何以复其散失之元乎？古人以代脉为死脉者，散为肾败之征，代为脾绝之候也。肾脉本沉而散，则按之不可得见，是先天资始之根本绝也；脾脉主信，而代则歇至，不愆其期，是后天资生之根本绝也，故二脉独见，均为危候；若二脉交见，尤为死征。

洪大与长，火甚气逆。紧主寒邪，亦主痛急。弦为肝病，痰饮疟疾。弦迟多寒，弦数多热。弦大主虚，弦细拘急。阳弦头痛，阴弦腹癖。弦缓风虚，弦滑痰食。

夏脉洪大，名曰平脉。反得沉濡而滑者，是肾之乘心，水之克火，为贼邪，死不治；反得大而缓者，是脾之乘心，子之扶母，为实邪，虽病自愈；反得弦细而长者，是肝之乘心，母之归子，为虚邪，虽病易治。反得浮滞而短者，是肺之乘心，金之凌[14]火，为微邪，虽病即瘥。凡失血下痢，久嗽久病之人，俱忌洪脉，《脉经》曰：形疲脉大而多气者死。可知形症与脉背者，非吉兆也。

经曰：长则气治。李月池[15]曰：心脉长者，神强气壮；胃脉长者，蒂固根深，皆言平脉也。《内经》曰：肝脉来软弱招招，如揭长竿末梢，曰肝平；肝脉来盈实而滑，如循长竿，曰肝病。故知长而和缓，即合春生之象，而为健旺之征；若长而硬满，则属火亢之形，而为疾病之应。旧以过于本位为长脉，夫寸而上过为溢脉，寸而下过为关脉；关而上过为寸脉，关而下过为尺脉；尺而上过即关脉，尺而下过即覆脉，是过于本位，非长脉本义也。惟其状如长竿，则直上直下，首尾相应，非若他脉之上下参差，首尾不匀，而长之真脉见矣。凡实牢弦紧，皆兼长脉，此古人以长主有余之疾也。

弦与长皆主春令，但弦为初春之象，阳中之阴，天气犹寒，故如琴弦之端直而挺，稍带一分紧急；长为暮春之象，纯属于阳，绝无寒意，故如木干之条直以长，纯是发生之气象，戴同父[16]云：弦而软，其病轻；弦而硬，其病重。最得《内经》本旨。

缓主胃气，以兼脉别。浮缓风伤，沉缓寒湿，缓大风虚，缓细痹急，缓涩脾薄，缓弱气急。脉有相似，时宜考别。有力浮洪，浮虚无力，沉行筋间，伏行着骨，紧急形状，数急至数，弱在沉分，濡在浮取，细犹分明，微则模糊，迟极其慢，缓则纡徐。牢实二脉，兼弦大长，牢但沉候，实则毕张　（三候皆有）。革牢二脉，并大而弦，革浮而取，牢沉乃见。洪实二脉，有力相仿，洪按稍衰，实按仍硬。数止为促，迟止为结，代有定止，似止为涩。

方书言脉，概指二十八字，然经训所载，殊不止此。如《内经》所言鼓者，且浮且大；曰搏者，且大且强；曰坚者，实之别名；曰横者，洪之别名；曰急者，紧之别名；曰躁者，且浮且急；曰疏者，且迟且软；曰革者，人迎倍大也；关者，气口倍大也。后人不悟经旨，以是二者为病名，不知病因脉而得名也。曰溢者，自寸口上越鱼际，气有余也；曰覆者，自尺部下达肾间，血有余也。又如仲圣论脉，曰纵者，水乘火、金乘木也；曰横者，火乘水、木乘金也；曰逆者，水乘金、火乘木也；曰顺者，金乘水、木乘火也；曰反者，来微去大，病在里也；曰覆者，头小本大，病在表也；曰高者，卫气盛也，阳脉强也；曰章者，营气盛也，阴脉强也；曰纲者，高章相搏也；曰惵者，卫气弱也，阳脉衰也；曰卑者，营气弱也；阴脉损者，惵卑相搏也。内景十二，外景十二，凡得二十四脉，世皆未之闻，见得为尽脉之妙乎！且夫阴阳宜剖，色脉宜稽，尺肤宜考，主病宜辨，如《脉要精微论》云：微妙在脉，不可不察，察之有纪，从阴阳始。是以圣人持脉之道，先后阴阳而持之。若阳动阴静、阳刚阴柔、阳前阴后、阳上阴下、阳左阴右、阳数阴迟至者，为阳去者，为阴进者，为阳退者，为阴恒经也。或阴盛之极反得阳象，或阳亢之极反得阴征；或阳穷而阴乘之，或阴穷而阳乘之。随症更迁，与时变易，此阴阳之不可不分剖也。《灵枢》曰：色脉与尺肤如桴鼓相应。青者，脉弦；赤者，脉钩；黄者，脉代；白者，脉毛；黑者，脉石。见其色而不得其脉，反得相胜之脉则死；得相生之脉则病已，此阴阳之不可不分剖也。《灵枢》曰：审脉之缓急、大小、滑涩之坚脆，而病形定矣。心烦肤滑而淖泽者，风也；尺肉弱者，解安卧；脱肉者，寒热不治。尺肤涩者，风痹也。尺肤粗如枯鱼之鳞者，决饮也。尺肤热甚，脉盛躁者，病温也；脉盛而涌者，病且出也。尺肤寒胀小者，泄而少气；尺肤炬然，寒热也。肘所独热者，腰以上热；手所独热者，腰以下热。肘后粗以下三四寸热者，肠中有虫。掌中热者，腹热；掌中寒者，腹寒。鱼上有青脉者，胃中寒。尺炬然热，人迎大，当夺血。尺坚大，脉小少气，悗有加，立死。又曰：脉急者，尺肤亦急；脉缓者，尺肤亦缓；脉小者，尺肤亦减而少气；脉大者，尺肤亦贲而起；脉滑者，尺肤亦滑；脉涩者，尺肤亦涩，此尺肤之不可不说而考也。《脉要精微论》曰：长则气治，短则气病，数则烦心，大则病进。上盛则气高，下盛则气胀。代则气衰，细则气少，涩则心痛。浑浑革至如涌泉，病进而色弊；绵绵其去如弦绝，死。《平人气象论》曰：脉短者，头痛；脉长者，足胫痛；脉促上击者，肩背痛。脉沉而坚者，病在中；脉浮而盛者，病在外。脉沉而喘，曰寒热。脉盛滑坚者，病在外；脉小实而坚者，病在内。小弱以涩，谓之久病；浮滑而疾，谓之新病。脉急者，疝瘕少腹痛。脉滑曰风，脉涩曰痹，缓而滑曰热，中盛而紧曰胀。臂多青脉曰脱血。尺脉缓涩，谓之解安卧。脉盛谓之脱血。尺涩脉滑，谓之多汗；尺寒脉细，谓之后泄；尺脉粗常热者，谓之热中，此主病之不可不辨也。若夫达变通微，则在精研《灵》《素》，博综典籍，庶几心灵启而神鬼通，微者显而幽者明矣。

[1]差忒　（tè特）：差错。

[2]定：原作“旋”，据文义改。

[3]悭　（qiān千）：损耗。

[4]浮沤　（ōu欧）：原指水面上的泡沫。此形容脉象似有似无。

[5]毗　（pí皮）：损伤。

[6]曰：此上原衍“一”字，据文义删。

[7]瘫缓：瘫痪。

[8]壅：原作“拥”，据文义改。

[9]滑伯仁：即滑寿，字伯仁，元末明初医家，著有《读素问钞》《难经本义》等。

[10]愆：耽误。

[11]泣：通“涩”。滞涩。《六书故·地理三》：“泣，萱曰：又与涩通。”

[12]沾濡：浸湿。

[13]晲：过午日偏斜。

[14]凌：原作“陵”，据文义改。

[15]李月池：明代医家，字子郁，号月池，蕲春人，为李时珍之父，著有《四诊发明》等。

[16]戴同父：即戴起宗，元代医家，撰有《脉诀刊误集解》。

卷二

脉法韵语续

中风脉浮，滑兼痰气，其或沉滑，弗以风治，浮迟者吉，急疾者死。痰中脉滑；气中脉虚；火中脉数，虚实宜区。寒伤太阳，浮紧而涩；阳明脉长，少阳弦急；传入太阴，沉迟相寻；及入少阴，其脉尤沉；厥阴脉伏，肢厥热深。伤寒里热，脉喜浮洪，沉微涩小，背症必凶。汗后脉静，身凉则安；汗后脉躁，症必难痊。阳症阴脉，命必危殆；阴症阳脉，虽困无害。

阳症而得沉涩细弱微迟之阴脉，是邪入阴分，症必加重。阴症而见浮大数动洪滑之阳脉，在他症则为相反，在伤寒则为邪欲解。

中寒紧涩，阴阳俱盛，法当无汗，有汗殒命。

阳紧，寒在上焦作吐；阴紧，寒在下焦自利；阴阳俱紧，是上下皆受寒也，法当无汗。自汗者，亡阳不治。

伤暑气弱，脉虚可知，或为弦细，或芤与迟。暑热病剧，阴阳盛极，浮之而滑，沉之散涩。汗后躁大，死期可刻。

汗后躁大者，死；邪入里而脉不躁数，反涩小者，亦死。

霍乱吐泻，滑而不匀，洪滑多热，弦滑食停，代伏勿讶，迟微可惊。

代伏者，仓卒[1]之中清浊混乱，故脉不接续，非败脉也。迟微而舌卷囊缩者，乃不可治。

斑疹沉伏，或散或无。阳浮而数，热蒸肌肤。阴实而大，腑实宜除。

斑者，血散于皮肤而发，故脉伏。火盛于表，故阳脉浮数；下焦实热，故阴脉实大。

疟脉自弦，弦数多热，弦迟多寒，弦微虚怯。

疟者，风暑之邪客于风木之腑，木邪乘土，土伤不能运行水谷，遂停痰留饮而成疟。弦属风脉，又主痰饮，故曰疟脉自弦。

痢脉多滑，按之虚绝。尺微伤阴，涩则少血。沉细者生，洪弦者逆。

肠僻下利，最忌身热脉大，亦忌肢冷脉浮。

郁脉多沉，血芤气涩。湿郁沉缓，热则数极，弦滑痰郁，滑紧伤食，情郁太过，代促或结。失血必芤，洪数邪胜。肠澼蓄血，别为实症。滑大牢大，皆与脉准。沉涩而微，挟虚者陨。

伤血者，宜有缓小不足之脉，洪数邪胜，则不可补，又不任攻，故难治。如去血过多，身反热者，亦非所宜。

实证宜见实脉，挟虚者，既不能自行其瘀，又难施攻克之力，故不治。

虚脉弦大，劳则虚细。大而无力，阳微伤气。数而无力，阴虚火炽。寸弱上损，浮大中伤。尺寸俱微，根柢已妨[2]。右微气怯，左濡血亡。劳瘵细数，或涩反常，潮汗咳血，浮阳不藏。

虚劳因虚而不任劳，因劳而愈虚也。诸虚脉多寸关弦大而尺微涩，有火则尺亦大。大者，正衰而邪盛。弦为肝脉，肝旺乘脾则土败。

咳嗽之脉，浮风细湿，浮紧虚寒，弦数实热，沉滑为痰，涩为失血。喘逆脉浮，停水肺胀，如沉而涩，气塞不畅。弦为水饮，滑为痰气，浮大尺涩，肾虚难治。

隐君[3]曰：痰脉多滑。如浮滑风痰，沉滑寒痰，弦滑痰饮，微滑虚痰，滑实则膈有稠痰。

反胃噎膈，寸紧尺涩，紧芤迟弦，虚寒遏抑，浮弱气虚，关沉痰积。若涩而沉，七情郁结。

寸紧主胸满不食，尺涩为下元空虚，或命门火衰不能生土，土虚不能运化而成反胃。紧芤迟者，胃寒；弦者，胃虚。

呕吐之脉，寸紧滑数，微数血虚，关浮胃薄，芤则有瘀，最忌涩弱。

阳紧阴数，主食已即吐。紧小者，多寒；滑数者，痰火；微数者，血虚，胸中必冷。关浮者，胃虚，主呕而嗳气不食。芤带紧者，有瘀，逆脉也。自汗而涩弱者，亦为逆脉。

胀满脉弦，脾受木克，迟弱阴寒，洪数湿热，虚则兼浮，紧则寒结.浮大者生，虚小者逆。痞满滑大，痰热乘膈，弦伏为寒，虚则微涩。

痰火在胸，故寸滑且大。微涩气血虚也，微则气少多烦，涩则血少多厥。

五积属阴，脉多沉涩。六聚属阳，脉弦而实。水肿之症，有阳有阴，阴沉而迟，阳数而沉。沉细者危，浮大者生。

阳脉必见阳症，宜燥热渴饮；阴脉必见阴证，宜肢凉气怯，便清或溏。沉细则水愈甚而不可制，故危；浮大则心火生土，土旺而水不妄行，故生。

遗精白浊，弦动芤结，微弱精伤，洪数实热。淋脉细数，心微虚热。癃闭之脉，宜大而实，芤则便红，数则黄赤。

癃闭均由膀胱积热，故脉宜实。

惊恐怔忡，寸动而弱，饮食痰火，伏动滑搏，浮微弦濡，忧郁惊薄。

寸动为惊，弱为怔忡。

颠[4]症之脉，阳浮阴沉。数热滑痰，狂发于心。惊风肝痫，虚缓者轻。浮病腑浅，沉病脏深。

阳症脉必浮长，阴症脉必沉细。癫狂皆以浮洪为吉，以其病尚浅也。痫本虚痰，宜见虚缓之脉，沉实或弦急者，一为病深入脏，一为肝之真脏脉见，皆不治。

眩晕之脉，下虚上实，浮风紧寒，虚暑细湿，痰弦而滑，瘀芤而涩，虚大为虚，数大邪热。头痛阳弦，紧寒浮风，湿细而坚，热数而洪，气虚头痛，虽弦带涩，痰厥则滑，肾厥坚实。

六经皆有头痛，宜浮滑弦紧，不宜涩小虚短。

心痛微急，痛甚则伏，阳微阴弦，或短而数，紧实便难，滑实痰蓄。

心痛故阴弦，上焦虚故阳微，脉宜迟细，浮大则为中虚。

腹痛紧急，沉伏痛甚，弦实滑痰，当脐尺紧。腰痛之脉，必沉而弦，沉为气滞，大弦损肾元，濡细伤湿，浮紧风寒，滑为痰火，涩为瘀血，痛引背膊，沉滑不忒。痛风沉弦，肝肾受湿，少阴浮弱，风血掣急，或涩而小，酒后风袭，风寒湿气，合而为痹，浮涩而紧，三脉乃备。

浮缓属湿，为麻痹；浮紧属寒，为痛痹；涩芤属瘀，为肢木。浮涩属气虚，关前得之，麻在上体；关后得之，麻在下体。

眼病因火，心肝洪数，右寸关弦，相火上薄。

左寸洪数，心火炎也。关弦而洪，肝火盛也。右寸关弦洪，肝木挟相火之势，侮己所不胜之金，而制己所胜之土。

耳鸣之脉，洪数见尺，沉涩气滞，数实热积，肾水虚者，迟濡不忒。

两尺洪数，相火上炎，必梦遗、耳鸣、耳聋。

痈疽脉数，阳浮阴沉。沉而且微，其病属阴。沉而滑实，内消可决。洪而且数，将有脓结。未溃之时，阳脉为顺。溃后阴脉，与症相准。

浮脉且弦，不热而恶寒者，必患痈疽。浮数热痛者，属阳易治；沉微不痛者，属阴难治。未溃之先，虚濡迟弱芤涩者，并宜托里。

肺痿之脉，数而无力。寸口数实，肺痈脓结。

火乘肺则叶痿，是以数而无力。浮大者，火来乘金，故不治。

肠痈之脉，宜滑而数。沉细而虚，背症者恶。

肠痈实证，宜见实脉。

疝脉弦急，积聚所酿。心滑肺沉，风疝浮荡。关浮而迟，风虚之恙。阳急为瘕，阴急疝状。沉迟浮涩，疝瘕寒痛。痛甚则伏，或细或动。

疝本肝病，弦则卫气不足而恶寒，紧急则不欲食。心脉浮滑，则病心风疝；少阴脉浮，则病肾风疝；厥阴脉浮，则病肝风疝。三阳急为瘕，三阴急为疝。

脚气之脉，浮弦为风，濡涩迟寒，热数且洪，两尺不应，医必无功。求嗣之脉，专责于尺，右旺火动，左旺阴极，沉滑而匀，易于生息。微涩精清，兼迟冷积。若见微濡，入房无力。女尺微涩，产亦难必。经脉前后，软与常同，阳调阴绝，腹痛上攻。沉缓下弱，经多须防。微虚不利，间月何妨。浮沉一止，或微迟涩，经停三月，气血不结，三月以上，经血闭息。

经至虽有前后，而脉软者仍以常经论。寸关如常而尺已不至，主冲任有积，痛上抢心，月水不利。沉缓为下焦虚弱，故主经多。寸关微则胃虚，涩则津枯，尺微则无精，迟则阴中寒，皆血不足。

少阳卑[5]沉，少阴脉细，经前病水，水分易治。寸脉沉数，趺阳微弦，太阴沉滑，血分难痊。

寸数为阳实，沉为阴结。趺阳微为胃弱，弦为肝盛。脾沉为在里，滑为壅塞，沉滑相搏，血结胞门，名血分，先断经而后病水，故难治。

寸浮而弱，潮汗烦热，寸洪数虚，火炎劳疾。趺阳脉浮，吞酸气窒，浮而兼紧，腹痛满急，少阴见之，疝瘕内逼，脉动　（失血）而浮　（虚），带下崩中，虚迟者吉，实数者凶。少阴滑数，气淋阴疮，弦则阴痛，或挺出肠。

寸浮为气虚，弱为血少，故烦汗。男尺虚数而寸沉微者，为劳；女寸虚数而尺沉微者，为劳。趺阳浮则气滞，涩则有寒，故为满急等症。

妇人有子，阴搏阳别，少阴动甚，其胎已结。滑疾不散，胎必三月，关或滑大，代止无妨。尺滑带数，胎气过强。脉迟作渴，其胎必伤。四月辨质，男女可识，左疾为男，女则右疾，左右俱盛，二三可必。但疾不散，胎已五月，太缓胎堕，胎漏太急。六七月后，脉喜实长，沉迟而涩，胎堕当防，脉弦寒热，宜暖子房。八月弦实，沉细非祥，少阴微紧，两胎一伤，劳力惊仆，胎血难藏。足月脉乱，反是吉象。

尺寸少阴动甚，别有阳脉搏手，心主血，肾主胞门，故为子。脉滑而且数，按之不散，三月之脉。滑为血多气少也，若尺滑疾带数者，胎气过盛，此时如脉迟渴饮，将为水肿满痛，胎必堕。六七月后，胎气已盛，故忌沉细而涩，若丹田气暖胎动者，可治；胎冷若水者，难治。

脉弦寒热，其胎逾腹，肠痛脏闭也，宜温之。少阴微紧者，血养不周。大抵产脉，宜实大牢弦，不宜沉细短迟涩。

临产六至，脉号离经。沉细如无，胎元下临。浮大难产，急于色征，面舌唇色，忌黑与青，面赤母活，子命必倾，若胎在腹，子母俱损。

离经者，胃脉不从所起之经再起，胎元已离之象。沉而如无者，胎元下趋；痛甚气血错乱，故脉不应也，既产自见。产脉宜实，故浮大为凶。赤者，心血流通，故母活；青者，肝虚不能摄血，故浆胞早破而胎不能转动，主母死；黑者，肾水克心火，故子母俱死。

产后缓滑，亦宜沉细，实大弦牢，涩疾者死。

产后以胃气为主。缓滑者，脾胃和也；实大弦牢，木克土也。沉细者，虚弱之脉，与产后相合；涩疾者，下血过多，血虚气绝也。

奇经八脉，脉各有条，直上直下，尺寸俱牢，中央坚实，冲脉昭昭，胸中有寒，气逆里急，疝气攻心，支溺满失。

直上直下，即弦长也。尺寸俱牢，而兼弦长，故主气逆里急。

直上直下，尺寸俱浮，中央浮起，督脉可求，腰背僵痛，风痫为忧。

六部皆浮又兼弦长，故属风象。冲主里，督主表，督为诸阳之总督，风邪中人，阳先受之，故见项强诸症。督凡二十七穴。

寸口丸丸[6]，紧细实长，男疝女瘕，任脉可详。

丸丸动脉状，紧细实长，寒邪甚而实也。冲任调则月事以时，而成孕既产，而上为乳汁。任凡二十四穴。

寸左右弹，阳可决；尺左右弹，阴可别；关左右弹，带脉之诀。

弹者，紧象。阳主阳络，故应于寸；阴主阴脉，故应于尺；带横于腰，故应于关。

尺内斜上，至寸阳维；尺外至寸，阴维颠迷。

右手手少阳三焦斜至寸上，手厥阴心胞、阴维脉也。左手足少阴肾经斜至寸上，手太阳小肠、阳维脉也。斜上者，不由正位而上，斜向大指，名为尺外；斜向小指，名为尺内。邪在阳维、阳则发痫，邪在阴维、阴则发癫。

小儿之脉，宜定至息，浮缓伤风，浮洪风热，洪紧伤寒，沉细乳积，沉紧腹痛，弦紧喘急，紧促痘疹，惊风紧数极，虚软慢惊，疟痢弦见，软细为虫，便秘数实。二至为殃，三至亦卒，五至为虚，四至损怯，六至平和，号曰无疾，七八至轻，九十至剧。

[1]卒　（cù醋）：仓促。

[2]妨：受到伤害。

[3]隐君：即王珪，元代医家，隐居于常熟虞山，人称王隐君，著有《泰定养生主论》。

[4]颠：通“癫”。《说文通训定声·坤部》：“颠，假借为‘癫’。”

[5]卑：衰弱。

[6]丸丸：高大挺直貌。《诗·商颂·殷武》：“陟彼景山，松柏丸丸。”毛传：“丸丸，易直也。”

卷三

色诊

人之五官百骸，精明华泽者，神为之。神者，色之旗也，神旺则气旺，神衰则气衰，神藏则色藏，神露则色露。《内经》最重色诊，以五色命脏，青为肝，赤为心，白为肺，黄为脾，黑为肾。五脏所生荣于外者，生于心，如以缟裹朱；生于肺，如以缟裹红；生于肝，如以缟裹绀；生于脾，如以缟裹栝蒌实；生于肾，如以缟裹紫。又曰：精明五色者，气之华也。赤欲如白裹朱，不欲如赭；白欲如鹅羽，不欲如盐；青欲如苍璧之泽，不欲如蓝；黄欲如罗裹雄黄，不欲如黄土；黑欲如重漆色，不欲如地苍。色见青如翠羽者生，赤如鸡冠者生，黄如蟹腹者生，白如豕[1]膏者生，黑如乌羽者生；青如草滋者死，黄如枳实者死，黑如炲[2]者死，赤如衃血[3]者死，白如枯骨者死。此其分别五色之夭泽，可谓详尽矣。犹未及于病色也，则曰：黄赤为风，青黑为痛，白为寒。黄而膏润为脓，赤甚者为血，多赤多热，多青多痛，多黑为久痹。多赤、多青、多黑皆见者，寒热。身痛而色微黄，齿垢黄，爪甲上黄，黄疸也，安卧小便黄赤。脉小而涩者，不嗜食，其色散驹驹[4]然，未有聚；其病散而气痛，聚未成也。沉浊为内，浮泽为外。色粗以明，沉夭者为盛。色上行者，病益甚；色下行如云彻散者，病方已。色从外部走内部者，其病从外走内；从内走外者，其病从内走外。犹未确指其脏与所见之部也，则曰：肝热病者，左颊先赤；心热病者，额先赤；脾热病者，鼻先赤；肺热病者，右颊先赤；肾热病者，颐[5]先赤。肺病者，喘息鼻张；肝病者，眦青；脾病者，唇黄；心病者，舌卷短以赤；肾病者，颧与颜黑。赤色出两颧，大如母[6]指者，病虽小愈，必卒死；黑色出于庭，大如母指，必不病而卒死。然犹惧其泥于五色，不足以赅[7]变也。则曰：必先度其形之肥瘦，以调其气之虚实。形弱气虚死；形气有余，脉气不足死。脉气有余，形气不足生。形气相得，谓之可治；色泽以浮，谓之易已。形气相失，谓之难治；色夭不泽，谓之难已。阙中薄泽为风冲，浊为痹，在地为厥。尺肤滑而泽脂者，风也；尺肤涩者，风痹也；尺肤粗如枯鱼之鳞者，水泆饮也；尺肤炬然，先热后寒者，寒热也；尺肤先寒，久大之而热者，亦寒热也；尺肤热甚，脉盛躁者，病温也；尺肤寒，其脉小者，泄少气。掌中热者，腹中热；掌中寒者，腹中寒。鱼上白肉有青血脉者，胃中有寒。又出察目一法，曰：目赤色者，病在心，白色在肺，青色在肝，黄色在脾，黑色在肾。黄色不可名者，病在胸中。面黄目青、目赤、目白、目黑者，皆不死；面青目赤、面赤目白、面青目黑、面黑目白、面赤目青者，皆死。犹惧察脉者之不能合色也，曰：色脉与尺之相应，不得相失也。色青者，其脉弦；赤者，其脉钩；黄者，其脉代；白者，其脉毛；黑者，其脉石。见其色而不得其脉，反得其相胜之脉则死，得其相生之脉则病已。脉小色不夺者，新病也；脉不夺色夺者，久病也；脉与五色俱夺者，久病也；脉与五色俱不夺者，新病也。举之如此其详，辨之如此其精，则色诊之所系，诚大且重矣。后贤惟仲景最得经旨，其言五色之善恶，既原本《内经》篇文，言目正圆者，痉不治。又从《内经》察目法推出，曰：面色青为痛，黑为劳，赤为风，黄为便难，黄而鲜明者有留饮，较经文面黄云云为加详。又补出察鼻一法，曰：鼻头色青，腹中苦冷痛者死；鼻头色微黑者，有水气；色黄者，胸上有寒；色白者，亡血；色微赤非时者，死。又补出久病之色一层，曰：肺热病者，色白而毛败；心热病者，色赤而络脉溢；肝热病者，色苍而爪枯；脾热病者，色黄而肉蠕动；肾热病者，色黑而齿槁。据实指示，为后学开辟奥窍，亦正欲使后人即外著之形色，以辨难见之病情，相机挽救，嘘枯泽槁，无有夭札。则色诊为临症第一要义，不可不精熟而融会，神明而变通。平时既习其义而得其要，斯临事乃触于境而了于心，固未可疏忽，亦未可拘执。色诊之重且大，《伤寒论》所谓：望而知之，谓之圣也。史称越人见齐桓侯，知其病在腠理，在血脉，在肠胃，至在骨髓，则望而却走，五日桓侯死。越人之知病所在者，岂非因其神色，知其精气？故能辨其表里次第之所害。色之所系，不诚重大，欲为司命以拯危而扶绝，安得不专致以求其事？且夫失睡之人，神有饥色；衰亡之子，神有呆色，气索[8]故神夺也。幼孩将发痧痘之时，壮火内动，两目先见水晶光，邪盛故色变也。即浅且近者，征之神色之间，所系诚大且重，辨之不可不早辨矣。

舌苔

舌根心脾肾三脏之阴，司肠胃传化之变。外淫内伤，脏腑失和，则舌上生苔、或无苔、或刺裂，最为临症时确据。白苔及白滑者，风寒与湿也；滑而腻者，湿与痰；滑腻厚者，则湿痰与寒；薄白如无，则虚寒；但滑腻不白者，湿与痰也；两条滑腻者，非内停湿食，即痰饮停胃。白如积粉则湿热，或痰热也；感冒时气，时有此苔与白苔，作寒论者大异。薄黄为热，黄腻为痰热、湿热；黄腻垢则湿痰秘结，腑气不利，食滞亦时有此苔；焦黄则热甚，宜清宜下。舌绛色而润，为虚热；绛而干，为实热；绛而刺，为热盛；绛而光，为阴液不足。光燥裂，为阴液大伤；但裂不光绛，为胃阴不足，痰热凝结；剥蚀而糙干，为阴虚；剥蚀边有腻苔，为湿痰停积。蓝色苔，为湿热郁蒸；黑苔而燥，为痰热；黑润苔，为虚寒夹湿；灰色苔，为湿食停积。病变虽多，大要不出此数条，神而明之，是在临症者之参酌。

上古不言舌苔，言之自仲景始，《伤寒论》中数数申明，以伤寒变幻极多、极疾，尤难于杂症也。风寒湿初中皮毛也，则为白苔；寒湿本阴邪，白为凉象，故苔色白；仲景以为表症，立和解法，禁用攻下，以邪在表，不宜攻里也。温病、热病始起，舌滑而薄白，或始起即绛色，以温热病皆里先郁热也，故宜用清，甚或用凉，切忌用辛。有白苔中兼薄黄，邪入胃腑也；白苔中兼黑色，邪传少阴也。满舌一色为一经症；边白与中间白，俱传经症。如从根至尖，直分两条者，则合病；与夹阴寒症合病，则白中兼两条黄；阴寒，则白中兼两条黑润或兼灰色。从根至尖，横分两三截，苔色不一者，是并病症也，故尖白根黄或根黑，或半边苔、灰苔滑，皆半表半里症；但看白苔之多少，白色多者，邪尚多，宜清解，或表里并用；若黄黑灰多，或生芒刺及黑点干裂者，则里热已结，急宜用下以清里。有苔白而滑厚者，寒饮积聚膈上也，每于十三四日过经时，忽然生变，最宜先时谨防；脏结症亦有此苔，观《伤寒论》自知。

黄苔多主里实，滑厚而腻者，为热未盛，结为定，在冬时尚未可遽用攻，夏月才见黄苔，即当用下，以夏令伏阴在内，里热即炽，而苔不遽燥，虽滑厚亦未可信。如黄而燥，或生芒刺、生黑点，中心瓣裂，则无分何时，皆当速下，以存阴液。有根黄而尖白不甚干，短缩不能伸出者，痰挟宿食也，亦宜用下。痰饮水血诸症，舌多不露燥象，不可因其未燥而疑虑误事。阴寒夹食，亦多黄而不燥，然黄则实象，总宜急下，但下法微有分别耳，有苔黄厚而舌中青紫，甚则碎裂，口燥而舌不干者，此阴寒夹食也，亦宜斟酌急下之。

邪热传里，火极反兼水化，则为黑色舌。热结燥实，津液焦灼，少阴真水垂涸，此最凶象，宜急攻下其热滞，以存一线之阴。或兼芒刺燥裂隔瓣者，须用新青布蘸薄荷汤湿润，揩去刺瓣，看舌上色红者可治，急下之；若刺瓣下仍黑色者，则肾阴已竭，脏色全露，法在不治。有苔黑腐烂者，为心肾俱绝；舌黑而卷缩者，为肝绝，皆不治。有黑薄而润，或滑者，为阴寒；有始病即舌心黑色，非由白黄变化，舌转瘦小者，为真脏中寒，此并寒水凌心，肾色外见，急宜用温，稍缓则误事。有中黑而枯，并无积苔，边亦不绛，或略有微刺者，为津枯血燥症，急宜养阴生津，误用攻下或温经，皆必死。有中间一条，或拇指大黑润浮苔，两边或黄或白者，两感症也。凡苔黄黑白杂见，或中燥边滑，或尖干根润，皆并病、合病，寒热不和之候，大抵尖黑稍轻，根黑、全黑则死。夏月中暑，多有黑舌；湿痰郁热，亦有黑滑膩厚舌，又不可与传经症同论。灰黑色舌者，足三阴杂病，而太少为多；始自白苔，渐黄而灰黑者，为传经症；或生刺点燥裂，不拘在根、在尖，并宜急行攻下。有淡灰色中起深黑重晕者，为温病热毒瘟疫症，急宜凉膈、双解等清中逐邪。有舌灰而润，并无苔，更不变别色，始病即见，非由白黄渐变者，为夹食中寒及停饮蓄血症，当用消、用温、用燥、用攻，因症而治。又有屡经汗下，而灰黑不退，或滋润，或不润亦不燥者，脉必虚微无力，此因汗下太过，伤阴使然，宜急救阴津，固不得用硝、黄，亦不可用姜、附。

有满舌明红，并无他苔者，为绛色，心之本色也。温病、热病、瘟疫及伤寒邪热内传，三焦熏灼，心胞先受热蒸，则本脏之色见，治宜清心存阴化热。红中兼有白苔者，更感非时之寒也；红中夹两条灰色者，湿热兼夹寒食也；兼黑苔者，邪热传入少阴也；兼黄黑有芒刺者，邪热入腑也。有紫黑斑，或外症兼发斑者，心胃热极也。起白疱点者，心脾热灼也。若红色柔嫩，望之似润，而实燥干者，数行汗下，津液告竭也，病多不治。

有紫如熟猪肝色，上罩浮滑苔者，邪热传里，表邪未净也，既不可下，又不可表下并用，法宜清中以解外。若全紫光暗，并无浮苔者，阳极似阴也，多不可救，急下之间，有得生者。有淡紫带青者，为直中阴经症，治宜用温。有紫苔中心带青或灰黑，下症复急者，热伤血分也，宜微下之。酒后中寒，及痰热郁久者，往往见紫色苔。

有舌滑中见蓝色苔者，肝脏本色也，邪热传入厥阴，阴液受伤，脏色外见，深而满舌者，法在不治；如微蓝而不满舌者，法宜平肝息风化毒，旧法主用姜、桂，然邪热鸱张[9]，肝阴焦灼，逼其木脏之色外见，再用姜、桂，是抱薪救火也。瘟疫及湿温热郁不解，亦有此舌，感受不正之气，蒸热不解也，治宜芳香清泄。湿痰痰饮症，亦有舌满滑腻，中见蓝色者，为阴邪化热之候，法宜清化。

有舌厚腻如积粉者，为粉色舌苔，旧说并以为白苔。其实粉之于白，一寒一热，殆水火之不同道。温病、热病、瘟疫时行，每见此舌，并外感秽恶不正之气，内蓄伏寒化热之势，邪热弥漫，三焦充满，与热在阳经者异，与脏热燥实者亦异，治宜清凉泄热。粉苔干燥者，则急宜大黄黄连泻心汤等，甚或硝、黄下之，切忌拘执旧说，视为白苔，则大误事矣。

[1]豕：猪。

[2]炲：烟气凝积而成的黑灰。

[3]衃血：瘀血。

[4]驹驹：分散貌。见《灵枢·五色》。

[5]颐：指面颊下腮部。

[6]母：通“拇”。《说文通训定声·颐部》：“母，假借为‘拇’。”

[7]赅：包括。

[8]索：尽。

[9]鸱张：像鸱鸟张翼一样，喻嚣张。鸱，鹞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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