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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30 07:5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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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田久林

出版社:中国水利水电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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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太空去旅游

到太空去旅游试读:

前言

科学探索是认识的神旨,具有巨大的前进力量。随着人类科学的萌芽,迎来了人类文明的曙光。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推动了人类社会的进步。随着人类知识的积累,人类利用自然、改造自然的的能力越来越强,科学越来越广泛而深入地渗透到人们的工作、生产、生活和思维等方面,科学的技术成为人类文明程度的主要标志,科学的光芒照耀着我们前进的方向。

因此,我们只有通过科学探索,在未知的领域努力探索,在已知的领域重新发现,才能创造崭新的天地,才能不断推进人类文明向前发展。

但是,我们生存世界的奥秘,那简直是无穷无尽,从太空到地球,从宇宙到海洋,真是无奇不有,怪事迭起,奥妙无穷,神秘莫测,许许多多的难解之谜简直不可思议,使我们对自己的生命现象和生存环境是捉摸不透。破解这些谜团,就有助于我们人类社会向更高层次不断迈进。

其实,宇宙世界的丰富多彩与无限魅力就在于那许许多多的难解之谜,使我们不得不密切关注和发出疑问。我们总是不断地去认识它、探索它。虽然今天科学技术日新月异,达到了很高程度,但对于那些无限奥秘还是难以圆满解答。古今中外许许多多科学先驱不断奋斗,一个个奥秘不断解开,并推进了科学技术大发展,但又发现了许多新的奥秘现象,又不得不向新的问题发起挑战。

宇宙世界是无限的,科学探索也是无限的,我们只有不断拓展更加广阔的生存空间,发现更多的丰富宝藏,破解更多的奥秘现象,才能使之造福于我们人类的文明,我们人类社会才能不断获得发展。

奔向新城

太阳正在从他们的背后升起。“我想我们最好下山去找其他神父,告诉他们这些情况,把他们带到这儿来,”伯尔格林神父说。

太阳爬上了中天,他们踏上返回火箭的道路。

伯尔格林神父在黑板的中间划了一个圆圈。“这是救世主,上帝的儿子。”

他假装听不见其他神父急剧的吸气声。“这是救世主,上帝的光荣。”他继续说。“这看起来像是个几何问题,”斯通神父评论道。“这是个很好的比喻,因为我们这里说的是象征问题,你必须承认,不论用圆圈表示还是用方块表示,救世主永远是救世主,几百年来,十字架一直象征着他的慈爱和悲痛。所以,这个圆圈就是火星人的救世主的象征,这就是我们要把救世主带到火星上来的方式。

神父们一阵骚动,面面相觑。“马赛厄斯兄弟,你去用玻璃做一个这样的圆圈来,它象征一个充满火光的球体。将来好放在圣坛上。”“这只不过是个不值钱的小魔术,”斯通神父咕哝着说。

伯尔格林神父继续耐心地说:“恰恰相反,我们要给他们带来一个可以理解的上帝的形象,如果在地球上,如果救世主像一个章鱼似的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我们会马上承认他吗?”他伸开双手。“通过耶稣,以人的形状把救世主带给我们,这难道是上帝的不值钱的魔术吗?当我们把在这里造的教堂以及这里面的圣坛和这种圆的圣像都神化之后,难道你认为救世主不会接受我们面前的这个形象吗?你们心里明白,他会接受的。”“但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动物躯体!”马赛厄斯兄弟说。“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讲过了。自从今天早晨回来,已讲过好多遍了,马赛厄斯兄弟。这些生物从山崩中救了我们。他们意识到自杀是有罪的,所以一次又一次地阻止此事发生。因此,我们必须在这些山上修建一座教堂,和他们一起生活,发现他们自己独特的犯罪方式——外星人的方式,并帮助他们认识上帝。”

神父们看起来对前景并不满意。“是不是因为他们看起来很古怪?”伯尔格林神父有些惊奇。“但是形状是什么?只不过是上天赐给我们大家装智慧灵魂的一种杯子。假如明天我突然发现海狮有自由的意志,才智,知道什么时候不犯罪,知道什么是生活,并且恩威兼施,热爱生活,那么我就会修建一座海底大教堂。同样,如果麻雀哪天凭着上帝的意志奇迹般地获得永生的灵魂,我就用氦气运来一座教堂,并且照他们的样子建造圣像;因为所有的灵魂,不管是什么形式,只要有自由的意志,知道他们的罪孽,就会在地狱里受罪,因为它只不过是我眼里一个球体而已。当我闭上眼睛,它就出现在我的面前,那是一种智慧,一种爱,一种灵魂——我不能否认它。”“但是那个玻璃是希望放在祭坛上的,”斯通神父反对说。“想想中国人,”伯尔格林神父冷静地回答,“中国的基督教徒信仰什么样的救世主?自然是东方的救世主。你们大家都看过东方耶稣诞生的情景。救世主穿的什么样的衣服?穿着东方的长袍。他在哪生活?在中国的竹丛树林,在烟雾缭绕的山上。他的眼睑细长,颧骨突出。每个国家、民族都给我们的上帝增加了些东西,这使我想起瓜德罗普圣母,整个墨西哥都爱她。爱她的皮肤吗?你们是否注意到她的画像?她的皮肤是黑的,和她的崇拜者一样,这是亵渎神明吗?根本不是,人们应该接受另一种与他们不同颜色的上帝是不符合逻辑的,不管他是多么真实。我经常想,为什么我们的传教士在非洲做得很好,虽然救世主肤色雪白。也许因为对非洲的部族来说,白色是一种神圣颜色。随着时间的推移,救世主在那儿难道不也可能变黑吗?形式无关紧要,内容才是根本的东西。我们不能期望这些火星人去接受外来的形式,我们要按照他们自己的形象把救世主带给他们。”“在你的推论中也有不足之处,神父,”斯通神父说,“难道火星人不会怀疑我们伪善吗?他们会认识到,我们不崇拜一个圆形球体的救助,而是崇拜一个有着躯体和脑袋的人。我们怎么来解释这种区别呢?”“向他们说明没有差别。救世主会拯救任何信奉他的人。不管是肉体还是球体,——他都存在着;每个人都要崇拜他,当然存在的方式各异。此外,我们必须信任这个我们称之为火星人的球体。我们必须信任一种形式,尽管其外表对我们来说毫无意义。这个球体是救世主的象征。并且我们必须记住,对这些火星人来说,我们自己和我们地球上救世主的形状是没有意义的,是荒唐的,是一种物质上的浪费。”

伯尔格林神父把粉笔放在一边。“现在让我们进山去建造我们的教堂吧。”

神父们开始整理他们的行装。

这个教堂并不是一个真正的教堂,而是在一座矮矮的山上,开辟出一块没有石头的高地,把高地上的土弄平,打扫干净,再修建一个祭坛,然后把马赛厄斯兄弟做的火球放在上面。

工作了六天,“教堂”建成了。“这东西怎么办呢?”斯通神父轻轻地敲着带来的一个铁钟,“这个钟对他们有什么意义呢?”“我想带它来是为了自我安慰。”伯尔格林神父承认道。“我们要随便些。这个教堂看起来不大像教堂。在这里确实有点可笑——我也有同感;因为改变另一个世界的人对我们来说也是生疏的事情。我总感到像一个滑稽演员。所以我就向上帝祈祷赐给我力量。”“许多神父感到不愉快,有些还对此开玩笑,伯尔格林神父。”“我知道。不管怎么样,为安慰他们,我们要把这个钟放在一个小塔上。”“风琴怎么办呢?”“明天第一次礼拜式上我们演奏。”“然而,火星人——”“我知道,可是,为了自我安慰,我想还是用自己的乐器,以后我们可以找到他们的乐器。”

礼拜天早晨他们起得很早,一个个像面色苍白的幽灵在严寒中走着,衣服上的白霜叮叮作响,宛如全身都发出和谐的钟声,银白色的水珠摇落在地上。“我不知道这火星上今天是否是礼拜天?”伯尔格林神父沉思着。但看到神父们畏缩不前,他赶紧走上去。“今天也许是礼拜二或礼拜四——谁说得清呢?但没关系,我在瞎想。对我们来说今天是礼拜天。来吧。”

神父们走进平坦宽阔的“教堂”,跪在地上,冻得浑身发抖,嘴唇发紫。

伯尔格林神父祈祷了一会儿,接着把冰凉的手指放在风琴的键上。音乐像美丽的鸟儿飞翔。他按动着琴键,像一个人在荒原的杂草间移动着双手,把美好的东西掠起,飞入山中。

神父们等待着。“喂,伯尔格林神父,”斯通神父仰望着寂静的天空,太阳冉冉升起,红如炉火。“我没有看到我们的朋友。”“让我再试一次。”伯尔格林神父出汗了。

他建起一座巴赫式的建筑,精致的石头堆起一个音乐大教堂,它如此宽大,以致最远的圣坛设在尼奈夫神那里,最远的穹顶高到圣·彼德的左手。乐声缭绕,似乎奏完之后也没有消失,而且在随着一缕缕白云向远处飘去。

天空依然空空荡荡。“他们一定会来的!”但伯尔格林神父的表情有点惊慌,起初不明显,但越来越厉害。“我们祈祷吧,请他们到来,他们懂得我们的愿望,他们知道。”

神父们又跪在地上,战战兢兢,低声祈祷。

礼拜天早晨七点钟,或许在火星上是礼拜四早晨,或许是礼拜一早晨,从东方的冰山里出现了柔光闪闪的炎球。

这些火球翩翩徘徊,徐徐下降,布满了颤抖着的神父们的周围。“谢谢你们;哦,谢谢你们,上帝。”伯尔格林神父紧紧地闭上眼睛,又奏起音乐来,演奏之际,他转过头去,注视那些令人惊奇的教徒。

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响了起来,这个声音说:“我们已经来了一会儿了。”“你们可以呆在这儿,”伯尔格林神父说。“只呆一会儿,”这个声音轻轻地说。“我们是来告诉你一些事情的。我们本应该早点对你说。但我们设想如果没人管你,你会照自己的方式干下去的。”

伯尔格林神父开始说话,但这个声音却使他沉默下来。“我们是造物主,”这个声音说道;好像蓝色的气体火焰,钻进他的身体,在胸中燃烧。“我们是古代的火星人,离开大理石船的城市,来到这山里,放弃了我们原来的物质生活。在很久以前我们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的东西。我们也曾像你们一样,是有躯体,有胳膊有腿的人。传说我们当中有一个人,一个好人,发现了一种解放人们灵魂和才智的方法,能解除人们肉体上的痛苦和精神上的悲伤,能解除死亡和形体变化,还能解除阴郁和衰老,这样,我们就采取闪光和蓝火的形式出现了。从那以后,我们一直居住在风里,天空和山中,既不得意也不傲慢,既不富有也不贫穷,既不热情也不冷淡。我们不和我们留的那些人——这个世界上另外那些人——住在一起。我们的来历已经忘却,整个过程全忘了。但我们将永远活着,也不损害别人。我们已摆脱了肉体上的罪孽,得到上帝的保佑。我们从不觊觎别人的财产,我们没有财产。我们不偷盗,不杀人,不好色,不怨恨。我们在幸福中生活。我们不能繁殖;我们不吃、不喝,不发动战争。当我们的躯体被抛弃时,我们摆脱了一切淫荡幼稚和肉体上的罪孽。我们已远离了罪恶,伯尔格林神父,它像秋天的树叶一样被烧掉了,像冬天令人讨厌的积雪一样被清除了,像春天有性生殖的红黄花朵一样凋谢了,像使人喘不过气来的酷热的夏夜一样过去了。我们的季节温和宜人,我们这地方思想丰富。”

伯尔格林神父站了起来,因为这声音使他异常激动,差一点使他失去理智。狂喜和热火在他的全身激荡!“我们希望告诉你,我们感谢你们为我们修建的这个地方。但我们并不需要它,因为我们每个人对我们自己都是一个寺院。我们不需要任何地方来净化自己。请原谅我们没有早点到你这儿来,可是我们不在一起,而且离的很远,一万年来跟谁都没说过话,也没有过任何方式干涉过这个星球的生活。现在你认为我们是这田野上的百合花,既不耕田也不织布。你说得对。所以我们建议把你这教堂的各种部件搬到你们自己新的城市里,去那里把它们净化,你放心好了,我们彼此都和平相处,十分幸福。”

在一大片蓝光之中,神父们跪在地上,伯尔格林神父也跪在那儿,他们全部在哭泣。时间白白地流失,没有关系,对他们来说,毫无关系。

蓝球咕哝着,一阵冷风吹来,又开始升起。“我可以”——伯尔格林神父在喊道,他闭着眼睛,不敢发问,“我可以——某一天——我可以再来——我可以再来——再来这儿——向你们学习吗?”

蓝火闪闪发光。空气微微颤动。

是的,有一天他可能再来,会有那么一天。

接着火气球飘忽不见。伯尔格林神父像是个孩子一样,跪在地上,眼泪夺眶而出。他对自己喊道:“回来!回来!”祖父随时会扶起他,把他带到早已不存在的俄亥俄州城内楼上的卧室里去……

日落时分,神父们从山上鱼贯而下。回头张望,伯尔格林神父看到蓝火在燃烧。“不,”他想,“我们不能为像你们这样的东西修建教堂。你们自己就十分美好。什么教堂能与这纯洁灵魂的焰火相比呢?”

斯通神父默默地在他旁边走着。他终于说:“照我看来,在每个行星上都有上帝。他们都是主上帝的组成部分。他们就像一个数据的部位,某一天一定会组合在一起。这已是一番震惊的经历。我不再会怀疑了,伯尔格林神父,因为这儿的上帝和地球上的上帝一样真实,他们肩并肩地躺在一起。我们要到其他世界,增加上帝的组成部分,直到有一天,整个上帝站在我们面前,像新时代的曙光一样。”“你说的真不少啊,斯通神父。”“我现在有点感到遗憾。我们要到下面城里去管理我们自己的同类,现在那些蓝光,当它们在我们身边飘绕时,那声音……”斯通神父颤抖着。

伯尔格林神父伸手拉住斯通神父的胳膊,一起走着。“你知道,”斯通神父最后说,眼睛盯着小心翼翼地抱着玻璃球走在前面的马赛厄斯兄弟,蓝色的磷火永远在里面闪闪发光。“你知道,伯尔格林神父,那里的火球——”“什么?”“这就是上帝,毕竟它代表上帝。”

伯尔格林神父微笑着,他们下了山,朝着新城的方向走去。

异星探险

〔美国〕波尔·安德逊

约翰·罗兰辛住在第58层的旅馆里,他站在窗边,鸟瞰着夜色中的基多城。

已近半夜,这时分,将有一大批火箭发射升空,罗兰辛希望能欣赏这景色,它是太阳系里相当出名的奇景之一。他付了双倍的价钱来租这间面对着太空港围墙的房间,尽管房租是由拉格兰治探索协会支付的,但他心里仍有点过意不去。

他的童年是在阿拉斯加一个偏远的农场中度过的,经过艰辛奋斗才读完大学。作为一个穷学生,能念完大学,取得学位,全是靠奖学金和勤工俭学才能完成的。接着就在月球天文台工作了多年,他从未这样奢侈过呢。不过,在要到太阳系以外无尽的黑暗中去探索之前,他倒要先看一次基多城太空港半夜的奇景才甘心,说不定他再也没有另一次能看它的机会了。

就在这时,电话铃轻轻地响了起来。

电话屏幕上现出一个面孔,这是个不易记得起来的面孔,圆滑丰满,狮子鼻,一头稀疏的灰发,身体似乎又矮又壮。

在月球城,每个人都是互相认识的,到地球来旅行并不多见,罗兰辛根本不认识这打电话来的陌生人。再说,他不习惯地心吸力和气候变化。他感到有些失落。“是罗兰辛博士吗?我是爱德华·艾维尼,是政府人员,也同时是拉格兰治探索协会的人员,是两者之间的联络官,我将以心理学医生身份参加这次探险……”

他们约定一会儿见面,艾维尼把自己住的旅馆告诉了他,就挂断了电话。

这时,一阵低沉的隆隆声传透房间,火箭发射啦!只见太空港的围墙好像地球的边缘,在灯光下一片黑色,一艘、两艘……十多支金属的长矛,带着火焰,发出雷鸣,腾空而起,月亮在城市的上空,好像一个寒冷的盾牌……不错,这奇景确是值得一看的。

罗兰辛乘上空中轿车,转瞬就来到了另一家旅馆,他来到要找的套间,在门口说了声“罗兰辛”,门就应声为他自动打开。他步入接待室,把具有内热设备的外衣脱下来交给机械人,接着就见到了艾维尼。

艾维尼个子的确很矮,罗兰辛跟他握手时,得低头来看他,他的年纪大约有罗兰辛的一倍。

寒暄之后,艾维尼把一位火星人介绍给罗兰辛,同船去特罗亚星探险。

这位火星人高大瘦削,轮廓粗犷,他的面孔棱角分明,鼻子和下巴突出,剪得很短的黑发下,是一对不好相处的黑眼睛。“这位是贾普·唐敦,在新锡安大学任教,是个物理学家、辐射学和光学的专家。”

贾普·唐敦是很有才能的,是物理界的权威人士。在安排这次探险的人员时,对于唐敦反对的人,艾维尼都不得不做出让步。

唐敦走后,罗兰辛和艾维尼谈到了在他们之前的第一次特罗亚星探险。

第一次探险队下落不明地失踪,是7年前的事,关于这第二次探险,也准备有5年的时间了。“准备工作出现了很多困难和差错,并且还出现了破坏。”艾维尼说。“破坏?!”罗兰辛吃惊地问了一声。

艾维尼道:“只因为有一个人冒死坚守岗位,太空船‘赫德逊’号才不至于完全损失掉。随着每次失败,公众对于向外星移民的思想越来越反感了……幸好协会的首脑,还有韩密敦船长和其他一些人,顽强地坚持下来。”“谁搞破坏呢?”罗兰辛又问。“不知道。这正是我们这次去探险打算弄个水落石出的问题。”

看来,是有人或者某些东西不希望人到达特罗亚星去,可这是谁呢?为什么这样呢?

我们能找到这问题的答案吗?能把这答案带回地球来吗?第一艘探险船“达伽马”号,它的仪器装备跟这次一样好,也跟这次一样载了人去,就没有回来。

不管怎样,“赫德逊”号还是出发了。

罗兰辛在细看着一份小册子,那上面写着:“自从发明了超光速曲相飞行后,在很大范围内,星际之间的距离,已几乎变得没有意义了。飞过10万光年所需的时间和能量,并不比飞过1光年多多少。很自然的结果是,一旦探察了最近的几个星球之后,太阳系的探索者就开始对宇宙中最感兴趣的星球进行调查研究了,即使找寻一个跟地球相似的星球来移民的希望告吹,其收获,以科学知识来说,仍是很可观的……”

罗兰辛将小册子放下,叹了口气。他几乎可以把它背出来了。是的,太阳系挤满了70亿人口,正急于找寻出路去处。火星、水星和木星等几个星球都已经移民,但是耗费极大,付出的代价与收益相比较,实在是得不偿失。“达伽马”号出发,离太阳系而去,两年后,人们彻底失望了,很少听到人们谈论新的星球了,人们越来越依赖这老迈疲乏的地球,把它当做他们惟一的家园和惟一的希望,永远这样过下去……

现在,太阳总算是落在他们后边20亿千米了,小得只像在雾霭中的一颗发亮的小星星,他们终于以超光速进入曲相的飞行。

无论从时间上,还是距离上,这次飞行都是相当漫长的,转眼一个月过去了,这只有在钟上看得出来,其他都没有任何变化做标记,困在这没有时间观念的生活中,他们现在只有等待。船上共有50人,有太空人,也有科学家,他们都在消磨着这种空虚的时间,考虑着曲相结束时会遇到什么。

艾维尼和工程师土耳其人凯玛尔两人下棋;地质学家迈克尔·菲南迪兹是乌拉圭人,他个子不高,皮肤棕黑,是很活泼的年轻人,正坐在那儿拨弄吉他;在他旁边是唐敦,正在看书。

罗兰辛走到凯玛尔身边,观看他下棋,凯玛尔皮肤黝黑、矮胖粗壮、脸膛宽阔、鹰钩鼻子,性格鲁莽粗野,常常固执己见,但罗兰辛很喜欢他。

凯玛尔在艾维尼的步步紧逼下,整个战局走向危机。这时菲南迪兹又拨响了他那不熟练刺耳的琴音,凯玛尔顿时火冒三丈,他俩争吵起来。这时,费德利克·冯·奥斯丹醉醺醺地走过来,也加入这场“战斗”,他是作为主枪炮手加入这艘太空船的。唐敦也站在凯玛尔一边说话,罗兰辛和艾维尼的一切劝解都是无效的,最后导致凯玛尔和菲南迪兹拳脚相加,难解难分。“你们在搞什么鬼呀?”

随着一声喝斥,韩密敦船长出现在大家面前。他是个高大的人,魁伟结实,虎背熊腰,神态稳重,在布满深纹的脸上,是一头浓密的灰白的头发。他穿着一身蓝色的军便服,这个联盟的巡逻队的后备军人,整齐得一尘不染。他正常时那低沉的语音,已变成了军官式的怒吼,他环视着大家的目光,冷得像铁一般。

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威严的韩密敦船长一顿令人折服的训斥后,宣布对在场的人禁闭一天!

天空是一片令人难以置信的景象。“赫德逊”号绕着特罗亚星,在4000千米外的轨道上飞行。特罗亚星的伴星伊留姆星看去差不多4倍大于地球所看到的月球,它的边缘被稀薄的大气弄得含糊不清,死海床粗糙的遗迹使发蓝的球面斑斑驳驳。这是一个细小的星球,未老先衰,无处可供移民居住;但对于特罗亚星的人,却是一个易于到达而矿产丰富的星球。

特罗亚星在窗外巨大无比,充塞了近半个天空,你可以看到它上面的气流、云层和风暴,它的白昼与夜晚。冰雪掩盖了它表面的1/3,是一片刺眼的白色,而刮风不息的海洋是一片蓝色。

特罗亚星在赤道地带呈现一片葱绿,由深绿色向南北两极慢慢变淡,化为棕色。湖泊和河流,像银丝一样密布其上,在两岸有着高大的山脉,巍峨高耸,若隐若现。

在太空船上,人们思索着,观察着,记录着,特罗亚星上的一切图景都记录在案了,可就是没有发现“达伽马”号的一点踪迹。大家进行着各种猜测,最后又都被一一否定了。

罗兰辛受命带领几个人绘制特罗亚星的地图,地图非常精确,各处都有命名。

罗兰辛知道,一个新的陌生星球,必须很小心谨慎地去接近它,不可操之过急。

四艘着陆船从“赫德逊”号飞下,向特罗亚星飞去,一行共40人,留下一批基干人员在太空船上,使其保持在它的轨道上运行。

着陆船降落在被命名为斯卡曼达河附近几千米远的地方,这是一个有着一些树丛点缀的宽阔草原。

化学家和生物学家把机械人放出船舱,取回空气、土壤、植物样本进行化验;把一笼猴子放置在船外一星期,这期间没一个人离船外出,船外的事情都由机械人来办。

机械人采来可食植物,这食物的味道是无法形容的,有点儿像姜,有点儿像肉桂味,也有点像大蒜。

有时,可以望见动物,大多数是细小的体形,在长长的草丛中走过;也偶尔有较大的四脚兽出没。

大家在着陆船上焦躁地等了一星期,把外面的猴子拿进来进行检查解剖,分析之后,得出结论:人类可以走出着陆船,踏上特罗亚星的土地。

韩密敦船长把太阳系联盟的旗帜插在这片土地上。这里一片沸腾,打井建房,两天后,营地就建成了,各种必要设施一应俱全。

这里经常都是光亮的,有青色的和白色的两颗日星照耀,也从那巨大的伴星的巨盾上反射过来光线,在高高的天上,众星燃烧着令人难以置信的光烁。

在这星球上,有些植物是带毒素的,有两个人仅仅是走路时擦过它们,就出了一身疹子。这里的所谓树木,都是些低矮结实的小树丛,用斧头很难把它们砍倒,须使用原子热能火焰喷射锯将它们锯掉,根据它们的年轮来看,已生长了好几世纪了。

在这星球上,狩猎是相当容易的,没有一种动物曾经见过人或猎枪,它们看见人竟好奇地走近来,结果就成了猎获物。

这地方气候比较适宜人生存,也很宁静,只有风雨雷电的声响,遥远处传来一两声野兽的吼叫,天上有拍翼的声音,一种近似原始的氛围。

这星球每一天是36个小时。这样过了12天,接着外星人来了。

望远镜以顺时针方向转动,突然发现有形象在视野中活动。

冯·奥斯丹大叫一声:“集合!”然后他拿起内部通讯联络系统的话筒:“所有人注意,在全部防御点候命。韩密敦船长在哪儿?请通话!”“我是在一号船头上,他们看来似是……智慧生物……是吧?”韩密敦马上就回了话。接着命令道:“做好准备,火力要盖住他们!不过,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开火,甚至在他们向我们开火的时候。”

警报提高到一个新的调子:全体戒备!

难捱的一个钟头过去了,外星人正很接近地向营地走过来。

两群“人”对峙着。

那些外星人像人一样用两腿直立,不过微微向前倾,这样使他们1.70米多的高度降低了10来厘米,一条像袋鼠似的尾巴,保持着身体的平衡;他们的手臂相当瘦削,5只手指呈对称状长着,每一只手指都比人类多一个关节;他们的头部是圆形的,有着两只长满簇毛的长耳朵,扁平的黑鼻子,突出的下巴,在黑色阔嘴嘴唇的口上有着颊须,一双金色的长长的眼睛。

他们穿着宽松的罩衫,脚上穿着松毛皮靴,腰间围着皮带,挂着两个小袋,一柄刀或斧头,还有一个大概是火药筒的东西,在他们背后背着细小的背囊,手中握着长筒状的东西,可能是滑膛枪。

他们其中的一个讲话了,那是带着很重喉音的呜呜的颤音。

韩密敦对同伴说:“他们的行动不像是个战斗的队伍……艾维尼,你是个语言专家,你能弄清他们讲的是什么吗?”“不……还不能,”艾维尼这位心理学家满脸流汗,讲话也口吃起来,“他们……讲的是……独特的语言。”

罗兰辛觉得奇怪,艾维尼干吗这么紧张呢?“他们的行动像……嗯,我也不知道像什么,”韩密敦说,“除了一点我敢肯定,他们显然并不把我们当成是从天而降的天神。”

菲南迪兹说:“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呢”这星球并没有城市,没有道路,甚至连一个村子都没有。”

韩密敦说:“那正是我希望我们能搞清楚的事。艾维尼,你尽快弄懂他们的语言。冯·奥斯丹,在防卫哨部署好守卫,具体派人一个盯一个‘陪’着这几个生物。”

外星人被留在一间简陋小屋里居住,他们睡觉时,总有一个人醒着做守卫。他们似乎不喜欢跟人类混杂在一起,而用他们自己的器皿煮食。不过,他们一连好多天都跟随着艾维尼和罗兰辛,而且相当努力于交换语言智能。

那些外星人,自称为“罗尔万”。到底罗尔万是什么,谁也说不清,这也只是人类的喉咙可能发出的近似音罢了。不过,总算开始分出他们的姓名了,有3个首先弄清的名字是:西尼斯,杨伏萨兰,阿拉士伏。

当然,要学懂一种外星人的语言是相当困难的,需要很大的耐心与毅力。艾维尼弄懂了一些动词和一些基本词汇,同时也分析出一整套的音素,但他却说他没有搞清这些,一再为这种语言的难学而叫苦不迭。罗兰辛向他索要这种语言的资料,他给罗兰辛的,也是更改过的抄本。

艾维尼在研究着外星人的语言,其他人在无所事事地干等着。终于有一天,韩密敦船长把罗兰辛、唐敦、凯玛尔、菲南迪兹和冯·奥斯丹召集起来,听艾维尼的报告。

艾维尼说他对罗尔万语言做了点研究,但所获甚微。不过,在今天他弄清了一件事,罗尔万人要回老家去,并且拒绝用飞行车送,他们坚持步行,尽管要走4个星期的路程。罗尔万人也不高兴在空中跟踪他们,但并不反对一些人陪同他们步行同往。

艾维尼没弄清罗尔万语,但却把这件事弄得清清楚楚。

冯·奥斯丹脸涨得通红:“这是圈套!”“当然,你可以偷偷地带一个手提无线电收发报机去。”韩密敦船长对冯·奥斯丹说。然后他又说:“艾维尼想跟他们一起去,我同意派几个人,去摸摸虚实,这也正是我们的工作。看看谁愿意去?”

罗兰辛有些犹疑,但其他几个人都表示赞成,他也只好同意了。事后他才意识到,假如当时有谁说一声不愿去,那大家都会退缩不前的,人就是这么一种有趣而古怪的动物。

大家艰难地行进着。

凯玛尔背着发报机,那是一个点线发报系统,他一直不让罗尔万人怀疑这无线电是什么东西。

韩密敦船长建立起3个三角自动收报站,随时接收凯玛尔发来的信息。

罗尔万人看样子对路线并不太陌生,只是偶尔翻翻他们手绘的很像中国绘画的地图。

罗兰辛开始能分辨出他们的个性特征了。阿拉士伏是个行动迅速、鲁莽、三言两语就干起来的性子;西尼斯则是个慢吞吞、行动缓慢迟钝的类型;从杨伏萨兰的表情,看得出他脾气暴戾;另一个能叫出名字的狄乍加兹看来是他们当中最有学问的知识分子了,他跟艾维尼一起很用功地研究语言。

罗兰辛设法跟上他们的语言课,但很难得到艾维尼的指点。

大家一路行进,渐渐地,双方有了接触和交往,彼此有些融洽了。这旅途变得和平和充满友谊。

罗兰辛和唐敦时常为各个星球之间的争战和不断移民而争论,而发感概。罗兰辛望着那些蹦跳着的罗尔万人灰色的身影,心想:在他们那些非人类的脑壳里,又有着些什么梦想呢?他们会为了什么事去奴役,去杀戮,去欺骗,去为之而死吗?这星球是他们的星球吗?

菲南迪兹出生在拉丁美洲的乌拉圭,他的家庭是个历史悠久、非常富有的大家族,他是这大家族中的嫡子。他有机会受过很高深的教育,也享受过最富裕的生活。他有大量的藏书,有马匹,有游艇,经常去戏院,听音乐;他曾在世界马球大赛中为他们的大陆夺了很多分,还曾驾驶帆船横渡大西洋;他在月球和水星做过很多地质地层学的工作……

现在却带着一首美丽的歌,离开地球去探索星空。

他就死在特罗亚星上。

这惨事来得太迅速也太残酷了,那是在开阔的草原上行进两周之后,他们到达了微微向上伸展的地方,走向在远方地平线窥见的蓝色迷蒙的远山。

这地带长满了又长又粗的草,密密麻麻的树木,流着冷冽而湍急的河水,经常有风刮过。

队伍作一列长排,跌跌撞撞地走上崎岖的山道。这一带有着很多生物,四翅兽展开4只毛茸茸的翅膀,小一点的兽类惊慌奔逃,远处一群有角的爬虫停住脚步,用一眨不眨的眼睛望着这群旅人。

罗兰辛走在队伍的前端,他看见前边的一块岩石上,躺着一只细小的颜色鲜艳的动物,正在晒着阳光。它看去像长得过分大的蜥蜴,罗兰辛向身边的外星人阿拉士伏指了指这动物。“沃兰苏。”阿拉士伏回答。

罗兰辛已经能慢慢分别出不同的语言了。“不……”罗兰辛觉得古怪的是,艾维尼研究了这么久,仍不知道“对”和“不对”的词语,也许,他根本就不想让别人学罗尔万语吧。所以他只好用英语说:“不,我懂得那个词,那是指石头,我是指那在石头上的蜥蜴。”

阿拉士伏走过去看了好一阵,才说:“西纳尔兰。”

罗兰辛一边走,一边在笔记本上把这个词记下来。一分钟后,他听见了菲南迪兹发出的惨叫声。他回转身来,只见那地质地貌学家早已倒下来,那蜥蜴咬着他的裤腿。

唐敦捉住那蜥蜴的脖子,将它摔在地上,用脚把它的头踩碎。

菲南迪兹用痛苦的眼睛望着大家:“好痛啊……”他的腿上留着牙印的啮痕,四周有着发紫的色泽。“毒!快拿急救箱来!”唐敦喊叫着。

艾维尼用刀子把伤腿的皮肉割开。

菲南迪兹猛吸了口气,叫着:“我不能呼吸……透不过气来……我透不过气……”

艾维尼弯下腰,想去吸吮伤口,但他立即就挺起腰杆,含糊地说了声:“把毒血吸出来也没用,如果毒已扩展到他的胸部,是没办法了。”

菲南迪兹的眼睛往上一翻,他们看出他的胸部突然静止不动了。

人工呼吸也是白费的,他的心脏彻底地停止了跳动。

罗兰辛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他从未见过人死,也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大家掩埋了他的尸体。

罗兰辛悲恸万分。菲南迪兹活着的时候,对于唐敦来说,只是个罗马天主教徒;对于凯玛尔,他是个又唱又闹的家伙,凯玛尔还曾因为他的吵闹而同他发生过争执;冯·奥斯丹曾把他叫做手无缚鸡之力的花花公子和蠢才;艾维尼呢,菲南迪兹对于他,只不过是另一个研究的对象罢了;对于罗兰辛自己呢,他跟菲南迪兹的关系,从来就并不特别密切。

他们再也救不活死者,对于埋在石下的尸体,他们没有什么事可做了。为什么在死者生前,不对他更好些呢?

菲南迪兹长眠在遥远的异星,孤单寂寞,不知他的灵魂要飞渡多少光年才能回到南美洲葱绿的家园了。

罗兰辛猛地想起一件事,当时他同阿拉士伏走在前边,他指着石头上的毒蜥蜴问是什么,阿拉士伏犹豫了一阵才回答说是“西纳尔兰”,但他并没有警告说这生物是会咬死人的。

这是谋杀?还是一次意外?

罗兰辛抑制着激动,他警觉起来。

罗兰辛他们继续前行,谁也不知道前途有什么等待着他们。

在菲南迪兹去世后大约一个星期的一天晚上,韩密敦船长打来无线电报:“喂,你们的外星人向导在搞什么鬼?你们又拐哪儿去了?为什么他们不领你们走直路到他们的家去,而像捉迷藏似的拐来拐去?”

谁知道呢?有太多的疑团,难以解开。

冯·奥斯丹和唐敦的周围,是陡峭的直插云霄的群山,峰顶尖锐,有着白色的雪岭,在冰蓝色的天空下,显得特别刺眼。下边是山脚的斜坡,一直指向远处奔腾的河里。这是平原与大海之间突然恐怖地升起的一片巨大的岩石山峦。

在这一带,狩猎十分困难,有几天差点还不够吃呢。他俩一边商量着对付罗尔万人的对策,一边小心翼翼地沿着山地上的羊肠小道慢慢地走着,不时用望远镜寻找着猎物。

一只野兽出现了。两枪同时打响,猎物不见了,冯·奥斯丹和唐敦跳过岩石,急忙去寻找。

糟糕的事也就在这一跳之际发生了。他俩同时跌进一个有6米深、4米宽的洞穴里,死活也爬不上来了。

求救,向谁求救呢?他俩也不知离同伴多远了。

一个飘雪寒冷的漫长夜晚捱过去了。没有人来。他俩冒着雪崩的危险,向空中鸣枪求救。

等到炽热的阳光照亮了洞穴时,罗尔万人来了。冯·奥斯丹向他们举起枪,恨不得杀死他们,是他们害死了菲南迪兹,如今又设下陷阱要残忍地害死我们。他这样想着的时候,罗尔万人已经走开了。

两个人在等待着死神的光临。

然而事实出人意料,罗尔万人不多时又回来了,他们带来了一条长索,其中一个把长索捆住腰部,其他的就把长索吊进洞穴来,营救人类。

得救的唐敦消除了对罗尔万人的憎恨,冯·奥斯丹对外星人仍怀有敌意,只是不外露罢了。

从悬崖到海边去的路程是十分折腾人的,但也只不过花了两天时间,就到达平坦的海岸线了。艾维尼说,外星人狄乍加兹告诉他,用不了几天就能到达目的地了。

罗兰辛不由有些紧张,再过几天,在目的地,会发生什么呢?

但在他们结束这漫长的旅途之前,死神又再次来光顾他们了。

这日,他们正走在悬崖下的窄狭沙滩上,突然间,海潮涌来。它来得这么迅速,是始料所不及的,它来得这么猛烈,也是始料所不及的。

一个巨浪翻过了礁石滩头,以疯狂的速度席卷而来。一浪紧接一浪,罗兰辛狂叫着与大浪搏斗,但大浪像巨拳似的一拳拳把他打下去。顷刻间,海水淹没了他的膝盖,他的臀部,大浪盖过他的头顶,回浪又把他带向海中……

迷蒙中,他发觉一个罗尔万人在他身边被大浪卷走,他听见一阵垂死的惨叫声。

罗兰辛死命攀住一个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又盲又聋又哑,半死不活地坚持着。

幸好,狂潮马上就过去了。等大家都镇定下来,统计一下人数,3个人失踪:凯玛尔、阿拉士伏和杨伏萨兰不见了。

等海潮退定,他们在远处海岸上发现了凯玛尔和外星人阿拉士伏。

又失去了一个外星人杨伏萨兰!永远地失去了。

大家为他唱着丧歌,默默地祈祷。

黑暗来临,大部分人都精疲力竭地睡去,只有艾维尼和狄乍加兹跟往日一样,侃侃而谈。罗兰辛就躺在他俩附近,逐渐能琢磨出这罗尔万语的意思了。他俩有两句对话相当重要,大致意思是:“你必须尽快消除他们的怀疑,至少当我们到达苏尔拉,他们会看出过去的阴影(或欺骗)的。”这是狄乍加兹的声音。

艾维尼说道:“我认为他们不会,我是权威,他们会听我的。再坏,也可以用对付第一支探险队那样的办法来对付他们,不过我希望这并不需要。”“如果需要,也只得这样做,这大计划可不能因几条人命就被破坏掉。”

艾维尼叹了口气,有些哽噎地说道:“对于我来说,这负荷太大了。”

一切都似乎明白了,一切似乎又都不明白。罗兰辛再也听不出他们说什么了。不过,这也就足够了。

被叫做苏尔拉的小村到了,罗尔万人所谓的老家。

艾维尼的翻译开始流畅起来。在从村子出来的一个罗尔万人回去“传递信息”的时候,他向大家介绍说,罗尔万人有地下城市,人口至少1亿人,正在这星球上旺盛地生息。

这时,大约有五六十个罗尔万人走出来“欢迎”这些客人。

罗兰辛走进门口时,抑制住自己内心的寒栗,他还能再次从这门口出来,重见天日吗?

这地下村庄以泥土和水泥为主要建筑材料,连家具都是用水泥浇铸成的。各种通道四通八达,室内整齐简单,没有装饰,似乎仍停留在地球的18世纪水平上。

艾维尼去和一个看似是当地领导的人商谈,一个小时后,他回来说,这里的村长正用他们不很先进的电话同本国政府联系,问问这些“外星来客”是否可以留在这儿,是否能派几个科学家来共同进行研究工作。

凯玛尔问:“他们会答应让我们移民?”

艾维尼耸耸肩:“你打什么主意?这得由官方决定。”

看来移民是没多大希望了,要征服1亿罗尔万人不是易事,他们也有武装,听艾维尼说,他们还有高度的军事纪律,人类根本不能飞过这3000光年的旅程,一下子运来大批人和设备,即使能运来,也是得不偿失的。

不过,事实真是这样吗?

那天其余的时间,大家参观了全村,这的确像是一个久住的村庄。基础设施、科学文化设施、军事装备等都很齐全。

然而有太多的疑问弥漫心头,经过仔细分析,罗兰辛得出结论:罗尔万人不是这星球上的人。他们带路绕来绕去,就是为了争取时间建造这村子,以证明罗尔万人是这星球的主人。等地球人知道特罗亚星已有高度的文明,放弃移民的想法时,他们便占领这个星球。

罗兰辛不由得为自己和同伴的命运担心起来。

凯玛尔完全赞同他的意见,他们俩偷偷地走出村子去向大本营发报,结果,被罗尔万人发现,一场激烈的冲突是难以避免的了。双方全体出动,战斗是相当激烈和残酷的,罗尔万人的进攻两次被打退,有死有伤,看来,有些支持不下去了。

艾维尼知道自己伪装不下去了,要求谈判。

艾维尼还在狡辩,罗兰辛针锋相对,把他的伪装一一撕破。他萎靡下来,他交代了罗尔万人的本来面目,原来他们是同“赫德逊”号同时到达特罗亚星的,他们真正的星球同地球相似,他们同样也想移民。那几个罗尔万人是伪装成土著,来探视虚实的。当罗尔万人炮制旧村庄时,他就同他们合作了。“为什么?”凯玛尔的语气粗起来,“你他妈的,为什么?”“我想救‘赫德逊’号,使它免于‘达伽马’号的命运。”

原来,“达伽马”号探知特罗亚星能移民,返回太空巡检站接受免疫检查时,被火星人劫获了。然而“达伽马”号上的船员都被妥善地安排到了塔西迪星上新伊甸园过着自由的生活。“他们很多人都有家庭啊!”凯玛尔说。“有些人必须为了伟大的目标牺牲小我。”艾维尼说。

罗兰辛愤怒而迷惑:“这是为什么呢?”

艾维尼这个心理学家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但他的话中还怀着一丝渺茫的希望:“这全是为了大家好。人类还没有准备好移民这一步,然而又制止不了政府的决策,只好采取这种方式了。”“科学需要达到一定的程度,人已能控制自己的未来、自己的社会;战争、贫困、动乱,所有这一切只要一发生,都能够制止。要达到这一点,首先人类得成熟才行。每一个个别的人,都必须健全,非常自制。人类不会是盲目的、贪婪的、冲动的、冷酷的动物,到那时,才能够走向星际!当然这需要一个漫长的时间。“如果漫无边际的探索在20年间竟找到了一个有用处的星球,那么狩猎队就会保证每四五年找到一个,这将是我们不需要的领土。人就会认为他们能永久移居外星,社会的方向将会改变,不在内部发展,而向外部发展了,那进程将无法加以制止了。“移民的热潮将产生混乱,会制造更多的麻烦,上百万个古怪的小文明将会诞生,走他们自己的路。星际探险将会造成一次无法弥补的大破坏。那将是混乱和折磨,整个文明又起又落,战争和压迫,从现在直到永远。“人类只有达到了一定的成熟程度,才能到星空去。”

罗兰辛转过身来:“我赞成你把真相说出来,但还是让人类走向星空,并承担一切后果,让人类自己决定自己的未来吧。”“你们这些蠢才破坏了人类的未来,也许还破坏了整个宇宙的未来!”艾维尼绝望地离开他们,跌跌撞撞地走进稀疏的小树林,罗尔万人也在退却,回到他们的太空船去。

远处传来韩密敦火箭船迫近的声音。

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止人去探索星空了。人类将拥有天空。

艾维尼终究会不会是对的呢?

罗兰辛相信,在一千年内,谁也没法回答这个疑问,永远也不会有答案的。

呆痴的火星人

〔英国〕约翰·温德姆

邓肯出了1000镑把火星人雷莉买下了。在火星的克拉克港,人们都告诉邓肯说,这个价钱很公道。但是到了乡下,事情却比城里难办得多。他打交道的头三家火星人根本没有把女儿脱手的意思,第四家一口咬定1500镑,一个子儿也不能少。雷莉的父母开口也要1500镑,但后来他们看清楚邓肯绝不肯这样让人敲竹杠,就把价钱落到了1000。邓肯带着这个女孩子回克拉克港的路上,他又仔细盘算了一下,他觉得这项交易还是划算的。因为,他即将去转运站上工作5年,他要把雷莉带去作伴,平均起来,每年花在她身上的钱也不过200镑,而且当他回来以后,还能以400或500镑重新把她转手。回到克拉克港以后,他到公司代理人那里说了说自己的情况,准备把各项事宜安排妥当。“喂,”他说,“你知道我签了5年合同,到木星Ⅳ/Ⅱ上作转运站站长的事吧?我到那里去的飞船是去提货的,去的时候跑的是空车。你看,能不能给她安排一个客位?”公司代理人同意了,但他解释说,在这种情况下,公司还准备多供应一个人的食品,只在名义上收点费用——每年200镑,5年共计1000镑,从工资中扣除。“什么?1000镑!”邓肯喊叫起来。“划得来的。”公司代理人说,“听别人说,一个人单身在转运站工作常常会因寂寞而发疯。花1000镑就可以帮助你不犯精神病,价钱并不高。”

邓肯争了半天,公司代理人丝毫不肯让步。这就是说,雷莉的身价已经上升到2000镑。尽管如此,如果考虑到他自己的薪金是一年5000镑,不需交纳所得税,在木星Ⅳ/Ⅱ居住期间又没有花钱的地方,可以全部积赞起来,两千镑实在不算一笔大数目。所以邓肯最后还是同意了。“好吧,”代理人说,“你还要给她弄一张搭船证,只要给他们看看结婚证就行了。”

邓肯瞪大了眼。“结婚证?什么?我同一个火星人结婚?”“没有结婚证就拿不到搭船证,这是反奴隶法规定的。他们会认为你会把她卖出去——甚至还可能猜想本来就是你花钱买来的。”

过了几天,邓肯带着结婚证和搭船证又来了一趟。代理人说:“成了。我的费用是100镑。”“他妈的!”邓肯骂了一句,只好付给他100镑。“一个呆头呆脑的火星人花了我这么多钱!”邓肯恨恨地说,“连话也不会说。这些火星上的乡巴佬简直不懂得自己还算个人。”“你从来没在这里生活过吧?”代理人问。“没有。我只路过这里几次。”“那就难怪你不了解他们了。”代理人说,“他们的举止很迟钝,生就一副呆相,但是他们一度曾是聪明绝顶的人。”“一度?可能是很久以前了吧?”“早在我们到达这里之前,他们就不再动脑筋思索各种事了。他们的星球正在死亡。你没见过这里的老人吗?太阳底下一坐,什么都不往心里去。”“可是,我买的这个人才不过20岁左右,根据火星的历法才10岁半,她对一切也都无所谓;一个女孩子在举行自己的结婚典礼的时候还不知道是在干什么,这证明了她是个十足的呆子。”

在这以后,邓肯又花了100镑为雷莉购置生活用品,这使他心里很不舒服。如果花这么一大笔钱是为了一个真正伶俐的姑娘还有话可说,可是雷莉……但是现在木已成舟了。不管怎么说,在一个非常寂寞的转运站上,就是她这样一个人也终究算个伴侣。

宇宙飞船的船长把邓肯叫到驾驶室里,让他从屏幕上看一下未来的家。邓肯看到的是一个表面上岩石满布、慢腾腾地旋转着的大石块。“有多大?”他问。“直径大约40英里。”

在回餐厅的路上,他探头往舱里望了望。雷莉正躺在铺位上,身上系着弹簧被。一看到邓肯,她用一只胳臂肘支起身体来。她还不到5英尺高,脸和手都很纤细。她的眼睛圆得很不自然,脸上永远挂着一副对什么都感到吃惊的天真幼稚的表情。她有着茂密的棕色头发,鬈曲处闪着红光,两个耳垂透过头发一直耷拉下来,肤色苍白。“你该起来整理东西了。”邓肯说着,给她做了个样子。“似的——好吧。”她说,开始解弹簧被的钩扣。

邓肯关上门,用力一推,身子便飘浮着顺着过道滑了过去。雷莉把被子推到一边,小心翼翼地俯下身,从地板上拿起一对金属鞋底,用扣环安在自己的两只拖鞋上。她小心翼翼地攀住铺位,一点一点地往下垂,直到磁底鞋喀啦一下粘在地板上,她才敢站起来。她穿一件棕色罩衫,她的体型在火星人中可以算是美的,但按地球人的标准来看却不怎么样。她开始整理行装。“这鬼地方真不该带女人来。”当邓肯走进厨房时,厨师维斯哈特正在发议论。邓肯对维斯哈特没有什么好感——主要因为邓肯突然想到雷莉非常需要学点烹调技术的时候,曾去找过他,但维斯哈特要价50镑,否则就不肯收这个学生,这样,就使邓肯的投资又上升了。“这个鬼地方,真不该让人来工作。”邓肯沉着脸说。

谁也没接他的茬儿,大家都知道,什么样的人才接受转运站的工作。邓肯是退休的宇宙飞船船员,按公司的规定他只能到转运站工作。过去他从没到木星Ⅳ/Ⅱ上来过,但他知道它是卡里斯托星的第二颗卫星,而卡里斯托星又是木星的第四颗卫星,其结果,这个星球必然是宇宙中那些凄凉的小石子中的一颗。他只好签字同意公司对这种职务规定的条件:期限五年,年薪5000镑,由公司供给一切生活用品,外加到达以前5个月等待的半薪,和期满后“适应地心力”恢复期6个月的半薪。

好吧,这意味着今后的6年用不着为生活操心了,最后还能发一笔小财。只是这口美食中含着一根刺:一个人能不能度过5年独居生活而不发疯呢?有的人挨得过去,有的人只过几个月就垮台了——满口胡言,必须找人替换。据他们讲,如果你能熬过两年,度过5年也就不成什么问题了。但是要知道这两年究竟能不能熬过去,惟一的办法是去实地试验一下……于是,邓肯向公司提出要在火星上过等待期,因为那里的生活费用更便宜。他就这样来到了火星。克拉克港的侨民有一大部分是退职的宇航员。他们发现在一个球心引力小、道德观念比较松弛、物价便宜的地方度过晚年是个好主意。关于怎样度过转运站的寂寞时光,他们给邓肯出了一些点子,最后邓肯打定主意买下了雷莉。

木星Ⅳ/Ⅱ是一块凄凉、荒寂的大石块,除了它的位置外,任何价值也没有。据说,在这个鬼地方,平均八九个月才有一艘飞船飞来。邓肯乘坐的飞船继续减速开始下降。转运站出现在荧光屏上:方圆不过几英亩大,有几间半球形房舍,几只圆柱形货运箱排列在从乱石中铲削出的一条发射坡道旁边。站台后面的一个峭壁上有一面巨大的凹面镜。一个小小的、穿着宇航服的人在那座半球形建筑物前面的金属坪上像发了疯似的又蹦又跳,两臂挥舞,对飞船表示欢迎。

邓肯离开荧光屏,回到自己的舱房,发现雷莉正在一只大箱子后面挣扎。由于飞船减速,箱子飘浮过来,仿佛要把她挤到墙上似的。邓肯把箱子推到一边,把雷莉拉出来。“咱们到了,穿上你的宇航服。”他说。

他们下了船。

准备交班的站长全神贯注地看着雷莉说:“我那时要是也带一个来就好了,打打杂也有用哪。”他把内室的门打开,把他们带进去。“到了,欢迎你们住到这里来。”他说。半球形建筑是那种常见的格式:双层地板,双层墙,两层中间是密封的真空。几间屋子组成一个单元,房子的下层固定在伸进岩石里的金属棍上。除生活住房外,另外还有3间大一些的房间,这是为了有一天贸易扩展,人员增加时用的。“这里有食品、氧气罐、各种备用零件,还有水——她用水的时候你要多加注意,大多数女人好像都认为水是天然从管子里流出来的似的。”“火星人不会这样。他们生活在沙漠里,天生知道爱惜水。”邓肯说。“一切使你生活舒适的东西这里应有尽有,你看不看书?这里有的是。”邓肯说他不爱看书。“那边是唱片,喜欢音乐吗?”邓肯说他喜欢好听的曲子。站长的眼睛又瞟到雷莉身上。“你想她在这里会做些什么?除了做饭、给你解闷以外?”他问道。

邓肯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他耸了耸肩膀。“啊,我想她是没什么问题的。火星人天生呆痴,在一个地方一坐就是好几个钟头,什么事都不做。这是他们天生的本领。”“那倒不错,这里正需要这种本领。”站长说。

邓肯站在房子外面的金属坪上看着飞船起飞,没多久它便缩成了一个小点,落到锯齿形的地平线后面去了。突然间,邓肯感到好像他自己也缩小了,在一大团荒凉、冰冷的石块中,他已经成了一个小点,而这石块本身又是茫茫宇宙中的一个小点。邓肯在他的保温服中打了个寒战。他从来没有这么孤独过,从来没有意识到空间的这种浩渺、冷漠、使人万念俱灰的孤独。他迈步走进密封室。

正像邓肯的前任对他说的那样,工作很轻松,到了预先约好的时间,邓肯便同卡里斯托星通过无线电联系。通常只是需要互相查核一下对方是否平安无事,有时对从广播中听到的新闻交换一下各自的看法。偶尔,卡里斯托星会通知他已发出一批货物,让他在什么时候打开指向标。遇到这种情况,在一定时间内,圆柱形货运箱就在空中出现,慢悠悠地飘落下来。把货运箱同储存箱联接上,把货物卸进去,是一件极其简单的事。

卫星的白昼很短,而夜晚的亮度也同白天差不多,因此他们根本不管这里的白天和黑夜,干脆按照地球上的时间进行活动。在最初的一段日子里,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安放飞船运来的大批货物。生活的必需品安置到半球建筑的主室里,其余的放在没有空气和取暖设施的小圆球建筑里。等这项工作告一段落,这里的活儿确实非常轻松……

邓肯给自己拟定了一个工作日程,每隔一定时间,他要检查这个、检查那个,要浮游到峭壁上检查一下日光发电机。但说实在的,日光发电机一般不会出毛病。

有时候,邓肯发现自己竟怀疑把雷莉带来到底算不算失策。从实际角度看,他做饭没有雷莉好,也会像前任站长一样把住处搞得像猪圈一样,但是如果没有雷莉,他为了照料自己就会把时间打发掉,即使从作伴的角度看问题,照说是应该带一个女伴来,但她到底来自另外一个星球,古里古怪的。她有些像半机器人,而且那么呆痴,一点也不能给人乐趣。他一看到雷莉的长相怒气就不打一处来;还有她走路的样子,还有她不说话时安然的沉默,还有她的畏缩不前,还有她的半吊子英语;如果不带她来他就可以少花2360镑钱。“你不懂得怎样收拾自己吗?”他再一次对她讲,“你瞧,你脸上的颜色都涂错了。你看看那张照片,再用镜子照照你自己:那一大块红颜色抹得根本不是地方。还有你的头发,又乱得像一团水草了。你应该把自己打扮得像一个真正的女人!”“似的,好吧。”雷莉漫不经心地说。“还有你的说话,他妈的简直跟不会说话的小孩一样。不是‘似’,是‘是’。是的,是的。你说说。”“似的。”雷莉顺从地说了一句。“不对,把你的舌头往后放一点,像这样——”

这堂发音课上了好大一会儿。最后邓肯生起气来。“你简直拿我耍着玩,哼!你可得小心点,你这个女人。现在你再说:是,是。”

她踌躇了一会儿,看着满面怒容的邓肯。“说呀。”“似——的。”她紧张地说。

他的手啪地一声打在她的脸上。这一掌使她脱离了地板的磁铁吸引力,她手脚团团转着飘飘摇摇地向屋子另一头滑去。她的身体一直撞到对面的墙壁,又弹了回来,无可奈何地在空中飘浮着。邓肯向她走去,把她的身子调转过来,让她的脚接触地面。他的左手一把抓住她咽喉下面的外罩,右手举起来。“再说!”他命令道。

雷莉试着说这个字。到了第六遍,她勉强发出了S—S—Shi的声音。邓肯暂时认为满意了。“你看,你分明可以发这个音。你这个女人,你需要的是别人对你厉害点。”他把雷莉放开。雷莉踉踉跄跄地向屋子的另一头走去,双手捂着被打肿的脸。

时间过得非常慢。有好几次邓肯怀疑自己是否能熬过他的工作期限。他尽量把一些要做的事拖长,但他的时间还是多得要命。他很快就厌倦了流行歌曲,于是,他按照一本棋谱学习怎样下棋,也教会了雷莉。但是,他发现自己同雷莉对棋,每下必输。他又教给雷莉一种双人玩的纸牌,雷莉也比他更有牌运。这样,他在大部分时间里只是坐在那里生闷气,诅咒卫星,恼恨自己,不断生雷莉的气。

光看她做事那种冷漠、迟钝的样子就够让人生气的了。只因为她是个火星人,就比他更能适应这里的环境,这似乎是一件极不公正的事,她那一言不发情愿挨骂的样子更使他火冒三丈。“你会不会笑?会不会哭?会不会发疯?或者随便表达点什么感情?只凭你这副脸相就能把人逼疯。”邓肯说。

她继续看着他,脸上毫无表情。“笑一下,你这该死的——笑啊!”

她的嘴角抽动一下。“这是什么笑?你看,那才是笑呢!”他指着墙上一张美女照片说,“像那样!学我这样!”他做个笑的样子。“不会,”她说,“我的脸不会像地球上的脸那样蠕动。”“蠕动?!你管笑叫蠕动!”他从椅子里跳出来,向她走过去。她一步一步地后退。“我倒要让你的脸蠕动一下,你这个女人,来吧,笑!”他举起手来。雷莉用双手捂住脸,“不!”她反抗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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