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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31 04:5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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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夏卿縭

出版社:光明日报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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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相思路过痛

走过相思路过痛试读:

【楔子】

概括起来,不过孽缘一场。

那年夏末的傍晚,林思安又一次经过那条街。

如同所有失恋后怏怏不乐的女人一样,心死了,爱情却还活着,一遍遍回顾孽缘的案发现场,压抑着左胸伴随心跳的抽痛,把曾经的一切悉数融进骨子里。

不同的是她们大多是为了痛过之后的遗忘,而林思安却是为了死皮赖脸地铭记。

她知道自己还没有死心,想想都觉得悲凉。

曾经的咖啡馆已经变成了音像店,那间破旧的书屋也终于重新装点了门面,林思安本想下车过去看看,手才放在车门上,一群刚放学的高中生三三两两地走了过来,那股扑面而来的青春朝气让她停住了接下来的动作。

世间万千故事,大半讲的皆是男女情深意长,而她自己的那段刻骨铭心的记忆,回想起来也不过是在岁月如花的年纪,碰到了某个白衣少年,名字融进了血肉里,然后莫名其妙地分离。在旁人眼里,恐怕也只是茶余饭后的调侃谈资而已。

那是2 0 0 6年的某个傍晚,陆之然离开她的第二年,她回到两人无数次经过的那条街,心痛依旧。

时值夏末,秋未至。卷一孽缘还是良缘,不是你说了算第一章

母亲的电话再一次驾临,林思安无奈地接起,那边的吩咐显然已是最后通牒,“我不想再看到你第四次爽约,反正我和你爸爸已经决定跟顾家舍了老脸了,你今天如果还是不愿来,那我们就一直等下去。”

林思安一下软了声音,“妈,都什么年代了,您还逼着我相亲?您不是主张自由恋爱的吗?”“那你倒是看看你自己挑了个什么样的货色……”

林思安不敢再争辩,想可怜可怜自己。

林母放软了语气,“思安,你要明白,顾嘉臣无论家世、人品都比那个陆之然强百倍,何况以我们家的情况,和顾家结亲确实是高攀,难得你顾伯伯那么喜欢你……”

林思安忽然就想到很久以前的某一天,她和陆之然悄悄出去约会,边上还跟着来凑热闹的颜唱唱。路过报亭的时候,听到她指着一本杂志大叫:“哇,这顾氏小开长得还真帅!”而自己好像正和陆之然赌气,便上前唯恐天下不乱地说,“是啊,能嫁给这样的男人,这辈子也值了。”活似要把这顾嘉臣吹成神仙。

陆之然那头驴气上加气,冷着脸大步往前走。林思安看得好玩儿,便跟上去,一边走一边说:“嫉妒了吧,嫉妒了吧,我告诉你,一个好女人就跟传家宝一样,必须得到加倍的珍惜,比如说我!一个没什么优点只有运气不错的男人是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必须时刻心怀感激,比如说你!听懂了没!”

陆之然猛地停下脚步,侧过脸看了她足足三秒钟,再迈开腿的时候已是步步生风。

林思安在后面气得直跳脚,被颜唱唱一推,才反应过来,大叫一声坐在地上。

前面的帅哥冷淡地甩了一句,“快起来,别再装了。”

颜唱唱影后上身,即兴发挥得几乎以假乱真,“你个死没良心的!今儿早上安安身体就不舒服,你还气她。”

陆之然这才将信将疑地挪了过来,拉着林思安的手小声问:“没事吧?”

林思安怕笑场,一直低着头,只有肩膀微微颤动。

陆之然就开始着急,蹲下身说:“哪儿疼?别怕别怕,跟我说……”

话音未落,已被那非专业演员扑进怀里,“帅哥,你这么担心我,是不是对我有意思啊?别老拉着一张脸,无论你装不装酷,我都喜欢你。”

陆之然颇有些无奈。

颜唱唱只顾着笑,“哟,现在不说要嫁顾小开啦?”

林思安点头,“嗯,这个还有待考虑。”眼见陆之然皱眉,便又开始死抱着他不撒手,“骗你呢小气鬼,不许生气。”

陆之然弹了下她的脑门,忽然肉麻起来,“我老是被你骗到,是因为我真的担心你。”

那一刻,林思安忽然就听不到耳边的车水马龙,只记得陆之然清澈坚定的目光,温柔得难以抗拒。

即使到了物是人非的今天,她依然可以描摹出他当日的情深似海,自己的心如撞鹿。

很多记忆,回想起来就如同经历了一场浩劫一般。“思安,妈妈只是不希望你再受伤,陆之然并非良人,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林思安漠然打断,“我会去的。您放心吧。”

远处霞光万丈,已是黄昏将尽。

即使在路上做足了思想准备,林思安见到顾嘉臣的时候还是不免感叹。

这世上真有这样一种男人,生来便是为了诠释何谓 “完美”的。

他并非盛装出席,甚至因天热脱下了西装外套,只着简单的白衬衫,袖子也挽到手肘处,随性却满身风流。

修眉斜飞入鬓,鼻梁挺直,白皙的肤色带着贵族般的矜持,最令人难忘的还是那双眸子,狭长精致,初时笑意盎然,细看却又如四月初融的河水,清冷无波。

他望过来的时候,林思安只想到四个字——芝兰玉树。“哎哟,思安,怎么现在才到啊?你顾伯伯和顾伯母都等急了。”林母迎上来,打量了一番,小声道, “怎么素着张脸就来了,顾家那孩子眼光高,你又不是不知道。”

林思安勉强笑了笑。

顾太太倒是非常热情,忙把林思安推到顾嘉臣的座位旁,拉椅子,倒茶水,动作一气呵成,末了还拢了拢林思安的头发,笑道:“早听说林家的姑娘漂亮,今天总算见着了,瞧瞧这眉这眼,活生生是会说话的。”

林思安不好拒绝,只能僵硬地受着。顾嘉臣的生母早年病逝,这个女人是顾父近年娶的,看上去比林思安大不了几岁,这顾家父子的风流倒真是一脉相承。

那位真正的顾太太是B城出了名的闺秀,即使结婚之后也不大爱出门,林思安有幸见过几次,倒不觉得有多貌美,但那气质及韵味却是远胜眼前这位的。转念一想,能从顾父的万千后宫中爬上正室的位置,手腕不可小觑,想必并非花瓶。

林思安尊敬任何有本事的人,尤其是女人,此刻称她一声堂堂正正的 “顾阿姨”。

顾父道:“孩子,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顾叔叔啊?叔叔请客吃饭,三请四请地你也不愿意来?”

林思安这才真正笑开,“就是怕您生我的气,所以才不敢来见您啊。”

顾父顾停方和林父是医大同学,后来弃医从商,接手家族产业,几次心脏病发作,都是被林父救回性命,也因此两家人的关系一直比较亲厚。“哈哈,你这鬼丫头,我知道,你其实是看不上我们嘉臣。”

林思安向右望了一眼,正撞上顾嘉臣的眼神,满满都是欣赏,不带一丝失礼地打量,被发现也只是客气地一颔首,不着痕迹地移开了目光。

于是便换做林思安死瞅着不放,想的念的仍是另一个人的名字,陆之然啊陆之然,我若真的嫁给顾嘉臣,你会不会哭着来抱我大腿求我原谅你?“我们思安就是太单纯,被人骗了还不知道放手,怎能不叫人担心。”林母一张嘴就是满口的抱怨,仿佛已经对林思安爱恨不能。

林思安抬眼,刚想说话便被林父的一声叹息给堵了回去。

林父向来都是一个沉默的人,总喜欢窝在办公室和家里看医书,听到别人叫一声 “林院长”便很开心,这样一个简单而严肃的人,却愿意多次参加女儿的相亲宴,林思安想想便觉得辛酸。

恰巧服务员鱼贯而入,摆了一大桌子的菜肴,精致悦目。

林思安想了想,还是决定等一会儿再说让人倒胃口的话。

顾停方动了第一筷,“孩子们的事,我们做父母的也急不来。思安,今天顾叔叔就是想你了,单纯地想请你吃顿饭,没有其他目的,你别有压力。老林啊,咱们喝一杯,让他们自己聊吧。”

于是开始了一场看似美满的欢宴,在所难免的,顾父和林父说起了当年的他和她,两位太太则聊起了最新的时尚美容,间或调侃一下李太和王太的家长里短。

两位主角坐在一起,无言以对,林思安和眼前的鱼头面面相觑,顾嘉臣无聊地转着茶杯。

林思安很奇怪,以顾嘉臣的社交手腕,应该轻而易举便能哄得女人飘飘欲仙,亏她还煞有介事地构建好心理防线,竟是自作多情。

这场面莫名其妙地激发了林思安的好胜心,你不说,我也不说,耗着吧,到时间就回家。

顾嘉臣对林思安不时瞥过来的眼神照单全收,冷不防夹了一筷子鱼放在她碗里。

林思安不明所以,有些晕,一时间就一个想法,这妖孽长了一双漂亮的手。

顾嘉臣终了开了金口,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手不方便吧?我看你瞅它半天了,我帮你夹。”

林思安憋着没说话,做足了优雅的姿态,和顾小开面对面,一时被他俊俏精致的脸吸引得有些移不开视线。“你用的什么香水?好……特别。双黄连?”

林思安笑道:“我是医生。儿科的。”

顾嘉臣的目光温柔得像羽毛,“你笑起来很漂亮。”海妖一样的声音。

每个女生或多或少都会听到这样的赞美,可这句话有时却是别有意味,通常这是一种标志——我要开始泡你了。

这一点林思安也颇有经验,“你想跟我借钱吗?”问得是百转千回。

顾嘉臣一笑,“我能知道你平时的爱好吗?”“我的爱好很广泛。”“比如呢?”“相亲。”“……我记得你好像才二十四岁吧。”“我妈妈在我十八岁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危机感。我能知道你多大吗?”“你看呢?”“这难度有点儿大。”“你好像不太喜欢我。”

林思安终于正视他,轻轻地说:“你刚刚发现的吗?”

顾嘉臣是个被女人宠坏了的男人,被人这么不留情面地拒绝还是头一回。林思安确实漂亮,但对于见多识广的顾少来说,也算不得过目难忘。她弯眉明眸,下颌尖尖,却不施粉黛,眼神也是难得的清澈,白瞎了狐狸精般的容貌。

这类女人,往往是最让顾少动心,却最不敢碰的。

顾嘉臣不知道该前进还是撤退,一时犹豫不决,世交家的女儿,还是相亲对象,多尴尬的身份。

林思安看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便站起身,正应了 “母女连心”,林母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女儿的意图,眼神又差点变成凶神恶煞。“顾叔叔,顾阿姨,我一时还没有结婚的打算,也自认配不上顾先生,所以还是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了。我们不合适的。”

四个长辈脸色迥异,最淡定的竟是顾嘉臣。

林思安俯身在他耳边说:“我们医院的女同事都是你的粉丝,很喜欢在八卦杂志上关注你的消息,她们都说,你新换的这个女朋友可比上次那个女明星难看多了。”

顾少果然是没皮没脸的典范,“我会考虑你们的意见。”

林思安点点头,目光像机关枪似的在他脸上扫了一圈,颜唱唱吩咐过,如果可能,要把他的睫毛也数清楚。

出了饭店,林思安觉得空气清新了许多,去车库的路上听到有人叫自己,回头一看,立刻加快了脚步。

顾嘉臣一把拉住她,“不能给我留个电话吗?”

林思安问了个极傻的问题,“你要我电话做什么?”

顾少竟也好脾气地解答了, “约你出来吃饭、逛街、看电影,我想和你交个朋友。”

林思安以为自己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确了,奈何顾嘉臣是个装糊涂的高手,林思安输就输在开不了口说狠话,决定动之以情,“我想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您是头一次被女人拒绝吧?不甘心?气不过?想扳回一局?何必呢,我的生活已经一塌糊涂了,顾少您就别给我添乱了,这种事真的不兴父母之命的。”

顾嘉臣仍是笑得风流倜傥,连灯光都很配合,将他烘托得如同神癨,“林思安,你怕对我动心。”

那眼神带电一样深邃,直接把林思安看晕菜了,眼下左没有陆之然,右没有颜唱唱,林思安对其光明正大的耍流氓有些招架不住,索性大方承认,“没错,你猜对了,顾少不用再拿我试验你的魅力了,我一定完败。我遇到的男人不多,不想这么快就碰上第二个不值得爱的。”“你的事我听说了一些……”“那就求你可怜可怜我。”

顾嘉臣含笑点头,“电话给我。”

林思安有些崩溃,转手给了他医院小刘的电话,那丫头对他已然崇拜成疯。

顾嘉臣竟还不忍心放过她,“我送你回家。”“这不是你的任务吧?再说我自己开车来的。”“我爸妈不放心你。”“我爸妈都没不放心。真不用了,要不你把车钥匙给我,我开你的车回去?顾少的副驾驶坐过不少女人,但驾驶席一定没坐过几个吧?”

没想到顾嘉臣竟真的交出了钥匙,“你送我回去也可以啊。”

林思安直接说了句再见。

顾嘉臣在原地笑了笑。其实早在两个月前,林思安第一次拒绝那个所谓的相亲宴之后,他就去了林家的医院,本以为会见到一个自命清高的女人,也想试试她会在自己的诱惑下能坚持几个回合,没想到见到林思安之后,已是千帆过尽的顾少却连面都不敢露。

那时林思安正在哄一个小孩子吃药,一身白衣,浑身上下的那份干净对顾嘉臣来说是致命的诱惑。

那一刻,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的胜算有多少,这样的女人恐怕最不屑的就是纨绔公子,何况她还有个难忘的旧情人。

而今天,顾嘉臣见识到了小猫的利爪,似乎还被挠上了瘾。

大名鼎鼎的顾少从来都是一个自私的人,他享受追女人的过程,会无微不至到让她们忘乎所以,然而没有人知道顾少何时会生厌,他的撤退就和进攻一样让人措手不及。顾少的爱极其廉价,却被许多女人蜂拥争抢,久而久之,这样的男人在感情上,便不会再顾及旁人的感受。

此时此刻,顾嘉臣只知道,他对林思安有兴趣,并且非常浓厚。

林宅位于B城的富人区一带,精致的二层别墅,出入往来尽是名流,神态上的矜贵总是带着几分违和感。

林母的社交便大多集中在这里,无论购物美容还是游泳健身,一应俱全,闲来无事便和几位太太打麻将,那样的生活几乎让林思安毛骨悚然。

她敬谢不敏,也恐惧二十年后自己会变成那样,这便是她和林母本质上的区别。

林母当年也是名门闺秀,是比林思安更为标准的活教材,听从父母之命嫁入世代行医的林家,感情上一直不温不火。她总是教育林思安,一个女人最大的成功就是一辈子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若非林父阻止,她甚至希望林思安不要出门工作,以自己为榜样,等到适婚年龄,就踏踏实实嫁给一个可靠的男人。

林母所有的精明强干都用来教育女儿,可林思安在很小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和母亲的价值观有着明显的偏差,这对两个需要交流的女人来说是极为可怕的一件事。

陈阿姨给林思安开了门,“太太刚才还来过电话,问你到家了没有,今天相亲还顺利吗?我怎么听太太语气不太好。”

陈阿姨算是林母的陪嫁丫头,比林思安在林家的日子都长,林思安一直很尊敬她。“我不仅当面拒绝了顾嘉臣,让他颜面扫地,还中途落跑,我妈能开心才怪呢。”“哈,你看太太回来怎么收拾你。”

林思安想了想,还是溜上楼,“他们回来您就说我睡了,谁要是想进我屋您就拦着点儿。”突然又回头问,“哎,您说是不是所有的大家闺秀啊,名门淑女什么的,老了都跟我妈似的?”

陈阿姨泡上一壶茶,“太太应该是个典型。”

林思安笑着回了房,才关上门,颜唱唱的电话就来了。“美人,今天相亲结果如何啊,给我重播一下?”“我狠狠地打击了你梦中情人的自尊心,他哭着抱我大腿求我,我都没回一下头。”

颜唱唱痛心疾首地说:“想到顾嘉臣那张小脸我就心疼……”

林思安深谋远虑道:“要不你甩了唐健康,我把顾嘉臣介绍给你。”“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唐健康离不开我啊,我一说分手他就一会儿上吊一会儿割腕的,那我不是罪过大了。”“明白了,这些话我会原封不动地转告他。”“喂喂,你一林妹妹什么时候还干起特务的工作来了?”

颜唱唱比林思安小一岁,两人的交情隔着肚皮时就已经建立起来,那时候才一岁的小思安最喜欢一动不动地趴在颜母的肚子上,与里面的小家伙交流。

颜母怀孕时的种种症状都显示肚子里的会是个男孩,两家本来连娃娃亲都定好了,结果颜唱唱惊天霹雳地一出生便浇灭了所有人的希望。

只有长大后的林思安暗暗庆幸,她常和颜唱唱开玩笑,说她实际上就是一畸形产物,窈窕玲珑的身体里藏着一个钢铁男人的灵魂。小时候,她最喜欢踢足球和打篮球,其次是欺负男生,把人家的笔一根一根地扔到窗外,就留一盒铅。长大一点儿,她就开始疯狂地迷恋跆拳道和空手道,她成黑带的时候,林思安还在批改收到的情书里的错别字。

这样一个女生,林思安总是很疑惑她究竟会爱男人还是女人,后来遇到唐健康,林思安松一口气的同时,也决定要一辈子和颜唱唱布好防线,瓮中捉鳖,誓死不能放走自投罗网的唐小帅。“安安,你老实和我说,你是不是还没忘了陆之然?”

林思安面不改色地说:  “怎么会,都两年多了。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啊。”“可惜陆之然那家伙是属耗子的,他在你心里打了个洞。”“哇,颜姑娘,这不是你的台词吧,吓死我了。”“你少转移话题,你应该比我清楚,陆之然爱的人一直都是季佳安。”

林思安几乎歇斯底里,“颜唱唱你胡说!”

那边安静了很久才有声音,“这是陆之然自己告诉你的吧?这两年来我和你有意无意地碰见过他多少次?哪次他身边没跟着那小安妹妹?不要再骗自己了,你该和他断了。”

林思安有些委屈,仰起头轻声说:“他们没在一起,我能感觉得到。”“林思安,你再这么自欺欺人下去就是犯贱明白吗?你因为他出车祸,昏迷住院的时候,他来看过你吗?给你打过一次电话吗?”“那件事一定有误会。”

颜唱唱断然挂了电话。

窗外月朗星稀,华灯流萤。

林思安惆怅而不甘,她爱陆之然,即使在他们分手很久之后的今天,依然难以忘情。她相信曾经和陆之然相处的点点滴滴彼此定是真心,只是为什么这个收场如此血肉模糊呢?

她很想再给自己一个机会,哪怕不计代价。

找到那个从未删过的号码,林思安忐忑且卑微地拨了过去,就算听听他的声音也好。

一声、两声、三声……直到冰冷的女声开始重复一句话。

林思安关了机。

腮边一阵冰凉。颜唱唱真是一语成谶,她果然是在自甘下贱。第二章

林思安向来都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她漂亮骄傲,精灵古怪,还有些淡漠的神秘感,所以身边总是蜂拥着不少男生。

小时候她也缺德过,若即若离地逗弄那些喜欢自己的小男孩,看他们为自己脸红心跳,争风吃醋。男生爱讨好她,女生爱亲近她,林思安的脾气都是被人众星拱月给惯出来的。

直到遇到陆之然。尽管林思安不愿承认,可事实确实是她先示好,先表白,就连第一次接吻都是她主动的。林思安总是安慰自己,陆之然就是长了一张姥姥死了都不会哭的铁板脸,外加一天不愿说三句话以上的闷骚性格,再说自己好歹也比他大两岁,主动一点儿是应该的,想赶那姐弟恋的时髦,就得多付出点儿代价。

每一次吵架,几乎都是林思安先认错,她为了陆之然放弃了自己很多原则,学会忍让,学会释怀,学会得过且过,一边疼一边学,拔掉了身上的刺,死扎在陆之然怀里不松手。

现在就连林思安自己揽镜自照的时候都有些不认识自己了,曾经的她锋芒毕露,眸若波中翠,香腮映浅梅,仿佛眼睫毛都带着些年轻气盛。如今镜中这个苍白似鬼的女孩是谁?游魂一样,眼睛里只剩一摊死水。这变化究竟是在和陆之然分手之后,还是在他们相爱之时?自己也记不清了。

很多时候她都在想,那么相爱的曾经,也许只是自己杜撰出来的幻觉,其实从来痴狂认真的都只有自己,镜头的另一边则是陆之然的冷眼旁观。

这想法总是让她深深地体会到什么是肝肠寸断。

她宁愿去回忆他们的相遇,还有相识,其中的戏剧性让林思安觉得这一切都是命运设好的一个圈套,来等着她自投罗网。

那年林思安上大二,模样清纯,在医大搅乱一池春水。某天失恋的颜唱唱拉她去喝酒,初出茅庐的两人不知社会凶险,不觉间走进了一条酒吧街,随便选了一家闯进去,命运的转轮就开始玩命地转。

一整晚颜唱唱都在哭诉,空酒瓶越来越多,而林思安则一直在注视着台上弹吉他的男生,那似乎是一个乐队,主唱是个女孩。

林思安是学医的,总有些怪癖,她喜欢观察男生的手,太粗糙自然不行,太莹润又显得娘娘腔,那人则是恰到好处,手指修长,骨节精巧。

灯光下,男生精致的五官如同细心描摹的工笔画,却冷漠得难以亲近,即使身在舞台,也尽是神游天外般地漫不经心。

眼波一扫,滑向台下的林思安,在那疑似对视的几秒钟内,林思安的心脏几乎要飞了出来。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见钟情,自己在第一眼看到这个男生的时候,便再也移不开目光。林思安隐约意识到,自己生命中的某些印记,一定会由这个男生亲手打下。

等她终于回过神,忽然发现原本在身边的颜唱唱不见了。

林思安找遍整个酒吧,光是厕所就看了三遍,后来开始沿着整条街慢慢地找,依然不见其踪影。林思安慌了神,就算颜唱唱是武功高强的女侠,如今烂醉如泥能去哪儿呢?心里忍不住出现种种糟糕的幻想,什么强奸案啊,分尸案啊,被拐卖到偏远山村当童养媳啊……越想越忍不住抽自己嘴巴,怎么连个大活人都看不住呢?唱唱要是出了什么事,她林思安就是以死谢罪也无济于事了。

正无头苍蝇似的乱转,林思安忽然被一群人拦住。

有种流氓是光看穿着就能看出来的,那黄毛一开口就是色狼专用语,“美女,跟我们去喝一杯吧。”

林思安转身欲走,却被堵住去路,只好回头无力地说:  “对不起,我不会喝酒。”

显然这帮人是惯犯,已经试图勾肩搭背,“没关系啊,我们教你。”

林思安被那只手碰得几乎尖叫,既担心自己又担心颜唱唱,一把推开黄毛就想跑,结果反让他拉进怀里,“我们不是坏人,别怕啊。”

林思安觉得自己不能输了气势,抬头直视黄毛的眼睛,“我爸爸是警察。”“这么巧啊?我爸爸也是。”

林思安几乎吐血,忽然一道声音传来,“我妹妹不想去,放开她。”

男生走出阴影,目光淡漠而清冽,一点儿都不像是在见义勇为。

黄毛愣了下,看看男生,又看看林思安,“你们认识?”

男生点点头,“她是我一朋友的妹妹,你们别欺负她。”

黄毛悻悻地松了手,临走时还嬉皮笑脸地问道:“哎,你爸爸叫什么呀?说不定还认识我爸呢。”

林思安都懒得理他。

男生似乎刚下台,背着一把吉他,漠然地看着她,“他们其实没有恶意,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林思安差点又要忘记颜唱唱的安危,暗骂自己没人性,想起这个男生或多或少也算是罪魁祸首,便说:“你在这一带比较熟,能不能帮我找一个人?”

林思安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不是眼波含情,声音发嗲,那男生竟没有拒绝。

后来他们终于找到了颜唱唱,她正醉醺醺地哭闹着,和一个男人纠缠不清,怎么看都像正被企图非礼。

没等他们过去帮忙,颜唱唱已经一个过肩摔把他狠狠地放倒在地。

那个男人正是唐健康,这一役,就是他们的定情一摔。

林思安一把抱住颜唱唱,几乎热泪盈眶,谁能体会到她那种找到失散女儿般的辛酸。

躺在地上的男人挣扎着爬了起来,模样清俊,看起来竟像是松了一口气,“你们认识她?太好了,这位小姐喝醉了,刚才死抱着我不撒手,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原来这才是受害者,先是被非礼,然后又横遭一摔。

林思安顾不上安慰弱者,刚要和男生道谢,身后有人喊:“之然!你怎么在这里啊,我都找你好久了。”

是那个唱歌的女孩,面上三分娇嗔,更添俏丽。

男生望着她,眼睛温柔得像一汪春水,叫了一声 “小安”。

林思安觉得有种酸涩憋在嗓子里,这一刻她是如此嫉妒这个女孩。

然后他听到男生淡漠的嗓音,对自己说:“我叫陆之然。”

林思安就像被圣诞礼物砸晕了的小孩子,“你……你好。”

后来她常想,自己在陆之然面前的弱势,也许一开始就已经注定。

那天之后,林思安经常拉着颜唱唱去那间酒吧,和调酒师、服务生打听陆之然的一切,知道他的星座、血型、手机号还有家庭住址,知道他和主唱季佳安只是邻居不是恋人,知道他今年其实才十八岁。听到这里的时候,林思安觉得使命感倍增,自己好歹是一名医大学生,应该辅导辅导失足少年,结果这样的奢望在知道陆之然科科全优的成绩时全部破灭。

陆之然并非每天登台,没有演出时也会当服务生,林思安就专门找他点单,还会给好多小费。她的醉翁之意已是昭然若揭,所有人都喜欢开她和陆之然的玩笑,林思安丝毫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她的所有羞耻之心已然泯灭。

只除了季佳安。就连颜唱唱都能感觉到她的敌意。

于是他们三个人的爱恨情仇被改编成了无数版本,有人甚至希望两位女生舍弃男主角,然后成为一对神雕拉拉。

陆之然倒是平静得很,林思安来与不来都不见他有丝毫异常,其他人的痴心对他来说仿佛还不如一支香烟的消遣。

林思安按捺不住,她甚至不确定陆之然是否记得自己的名字。某一天她终于鼓起勇气,在他们演出完之后奋勇出击,“你今晚有空吗?”

问得看似漫不经心,只有林思安知道自己紧张得几乎舌头抽筋。

大家好像都在忙,却又都留了一只眼睛看热闹,从不离开陆之然身边的季佳安自然也在。

陆之然望着林思安,他的眼神总是带着一种令人难以捉摸的冷漠,这样的人通常会把自己保护得好好的,“我今晚要和小安早点回家。”

林思安大方地点点头,“这样啊,那算了,下次吧。”然后一步步走回颜唱唱身边。

季佳安没有说一句话,甚至没有看他一眼,便让陆之然明明确确地拒绝了自己。

这一局,她完败。

林思安从没受过这种待遇,从没。她觉得自己没有丝毫胜算。

颜唱唱和她抱头假哭,“哎哟,咱们林妹妹好不容易动了回真感情,却碰上这么一块铁板,让人情何以堪啊。”

林思安轻声说:“陆之然不是铁板,他是一块冰,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肯为我化开一点儿。”“要不咱也玩回欲擒故纵吧。”

林思安一个月没去酒吧,她觉得自己不能太上赶着,负心人都是被惯出来的,何况他们现在连一点儿奸情的苗头都还没有。

后来实在忍不住了,也认为时机成熟了,她便拉着颜唱唱上门踢馆。

结果陆之然看到她连眼睛都没眨,停了两秒就收回了目光。

林思安的情绪一落千丈。颜唱唱傻乎乎地安慰她,“哎,你不觉得他看你的眼神别有意味吗?”“他看每个路人甲都是这样。”

陆之然来点单,颜唱唱照例点了两杯果汁。

林思安猛地抢过酒水单,直接越过饮料,挑了度数最高的洋酒,一点就是一整瓶。

颜唱唱有些吃不消,小声说:“你不是说喝酒不安全吗?”“你不许喝,你负责保护我。”

陆之然垂下眼,“对不起,这酒卖完了。”

林思安暗笑,按照度数又挑了一个。“不好意思,这个也卖完了。”“那这个呢?”“一样。”

林思安一拍桌子,“什么酒都没有,你们开什么酒吧?”

颜唱唱一不小心乐出声,跟着应和,“把你们老板请过来!”

陆之然抿紧嘴唇,一声不吭地走了。

酒吧的老板长年不在,调酒师就成了第二负责人,大家都叫他 “楚哥”。

这楚哥是最早洞悉林思安心思的,最爱开他们玩笑的也是他。“他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啊?您养的那只狗估计都知道我喜欢他了。”

楚哥点了支烟,笑道:“我们一直都以为你只是在玩玩,之然来这里才不到半年,看上他的小姑娘多了,没几个是真心的。你一个月没来,我还以为你也放弃了,原来是在欲擒故纵。”

林思安觉得自己应该和领导先搞好关系,“可是他都不理我啊。”“我劝你,以后还是不要再给他小费了,你一次给那么多,任谁都会有一种被嫖的感觉。”

好像终于找到症结所在了。

颜唱唱分析道:“而且我看陆之然挺关心你的,这种闷骚型的人就这样,我才不信酒真的都卖光了呢。”

林思安重燃希望,明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对待陆之然这种非暴力不合作的人得智取。

当天晚上,林思安就把刚下班的陆之然堵在了门口,“一直都没机会感谢你上次的帮忙,今天能请你吃个饭吗?”

陆之然稍一犹豫,林思安已然通情达理地低下了头,轻声说:“我知道你很忙,对不起,打扰了。”

她转身便走,心里偷偷数着,一秒、两秒、三秒,结果数到三十秒的时候后面还是没动静。

林思安恨得咬牙切齿,突然被拉住,回头的一瞬间赶紧收起了才露苗头的狰狞嘴脸。

陆之然看着她的眼睛,这人专注地望着一个人的时候可以让一切无所遁形,好像……吸尘器!

林思安觉得自己的心跳已经飙到一百八十迈,以前她总认为 “目光被黏住”这样的形容很扯,可是现在她的目光就像长了倒钩一样深深地扎在他身上。

陆之然说:“我今天没有别的事。”

林思安就傻愣愣地点头,“哦,那很好啊。”

陆之然笑了笑。

林思安猛地吸口气,秋香就是跟唐伯虎三笑定的情啊!

后来颜唱唱在听到这段描述的时候,无情地披露了真相, “他当时那是在笑你傻。”

这才是真正的旁观者清。

林思安恋爱时的智商就和色狼看见绝世美人时相近,她把所有的力气都花在了如何对陆之然好、如何改正自身缺点上,却从来没去想过他们到底是否适合在一起。所以即使豁出命去爱,感情也行将就木。

甚至到了现在,林思安都弄不清楚,那么久以来,陆之然爱的人到底是谁。

相亲回来的那天晚上,林思安过得意外地平静,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林父林母才到家,林思安已做好迎接暴风雨的准备。

结果她躺在床上一直瞪着天花板,等到半夜三点也无人问津。

这是对她彻底死心了?

第二天,林思安忐忑不安地下了楼,看见丰盛的早餐还有笑容可掬的慈母。“快点来吃饭吧,小心上班迟到。”“我爸呢?”“去市里开会了。”

林思安仔细看了看林母的神情,竟然真的没有丝毫怒气,看来此事有待揣摩。

去医院的路上,林思安在考虑是不是应该给颜唱唱打个电话。她从小心高气傲,朋友很少,死党几乎没有,失去颜唱唱是件可怕的事,林思安甚至找不到一个替补。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颜唱唱对自己有多好。

小她一岁的颜唱唱为了能和自己一起上小学,在父母面前撒泼打滚,哭天抢地,小小年纪就以扬言自杀来威胁,其实都是林思安暗中唆使的。

有男生欺负林思安,颜唱唱想都不想就冲上去和他们厮杀,后来她以暴制暴成了孩子王,把林思安护在身后宣布:“谁敢欺负她我就揍谁!”结果每次颜唱唱和人打架都是林思安去打小报告,因为那样可以得到更多的小红花。

初中的时候,她们两个同桌,颜唱唱成绩不好,考试的时候总抄林思安的答案,一次两次还颇能满足自己的虚荣心,次数多了就开始厌烦了。后来林思安偷偷去找老师申请调座位,回来还跟颜唱唱假模假式地抱头痛哭了一场。

高中的时候,颜唱唱喜欢过一个男生,是他们班的班长,戴眼镜的清秀男生。颜唱唱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每天和他说上一句话就会兴奋得回家咬着被角笑。高中女生之间的友情是很危险的,尤其是扯上一个男生之后,那时候的林思安,漂亮、骄傲、成绩好、不喜欢和人说话,对十七八岁的男孩子来说,恰恰是致命的吸引。时至今日,林思安都想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何会去向那个男生示好,她轻而易举地收到了他的情书,当着颜唱唱的面,盛装出席他的约会。

直到某天,她看到颜唱唱躲在教室里哭,才知道自己对这个女孩的伤害有多大。甚至那时颜唱唱还在对她说:“你不用管我的,真的,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他,只有你才应该跟他在一起。安安,你不用担心我……”

那一刻,林思安忽然明白颜唱唱根本不是自己想象中无聊的消遣,她是林思安生命里不可或缺的存在,但这一认知,足足晚了十年。

林思安再没理过那个男生,专心辅导颜唱唱的功课,愣是把门门不及格的她教成了班级前五。文理分科的时候,颜唱唱为了和林思安一班而放弃了文科,填志愿的时候也是直接拿过林思安的志愿表抄,似乎她最重要的几个人生轨迹都是因为林思安的影响而偏离了航向。

后来林思安和陆之然分手,出了车祸,在病房醒来之后就看见号啕大哭的颜唱唱,旁边是捧着一卷手纸的唐健康,若不是他拦着,颜唱唱真是恨不得冲上来再把林思安抽晕过去。那时候,她指着林思安的鼻子撕心裂肺地骂:“你他妈真有出息!为了那么一猪狗不如的东西连命都不要了!你怎么不想想你要是死了,让叔叔、阿姨还有我怎么办?天塌下来还有我陪着你呢,那畜生不知道珍惜还有我呢,安安,我永远不会不要你的。”

有时候林思安甚至想,自己要是一拉拉该有多好,肯定死攥着颜唱唱这傻子不撒手,哪里还轮得到唐健康什么事。

不觉间到了医院,停好车,下车的时候看见旁边的车上倚着个大美女,林思安对车没什么研究,从来记不住牌子,但感觉这辆车应该价值不菲。美女瞥了她两眼,神情高傲,林思安有些好笑,自己高中时看人的表情是不是就是这样牛气冲天呢?

换好衣服,她在楼道里碰见科室主任,“哎,小林,有个事我得跟你说一下,医大分过来几个实习医生,你帮着带两个。”“啊?可是我自己才来不到两年啊。”

李主任笑得像招财猫似的,“你是林院长的女儿,又是学校里的尖子生,带几个小孩子没问题的。”

林思安听得心惊肉跳,自从被人知道自己是林院长的女儿,她觉得医院里所有人都在悄无声息地观察她,她甚至怀疑自己的垃圾桶是不是都会被清洁阿姨翻一遍。刚来医院的时候,她就想到这种情况迟早会发生,但她忘了想一想自己能不能欣然接受,这顶意味不明的高帽子,让她觉得自己好像偷了什么一样,自己在医大没日没夜地泡图书馆,年年得奖学金,各种比赛的奖状拿到手软,然后凭实力留在医院……这些根本没有人愿意关注,院长女儿的头衔掩盖住了一切,林思安分不清这到底是荣誉还是阴影。

她现在连病例都要写得比别人工整十倍,生怕哪一个笔画又落人话柄。

好在每天总是不乏小孩子陪伴,他们即使在病痛中也依然心怀善意。

胆子大的孩子会拉住林思安的小手指,委屈地说:“阿姨,我不想打针。”

那时林思安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李主任带着两个女孩进来,“小林,人我给你带来了,都是医大的好学生,好带。你们快叫林老师。”

林思安注意到其中一个正是今早碰到的那个香车美人,眉眼出挑,妆容精细,看起来比林思安还成熟。

她似乎也想起了早上的相遇,眼神有些异样,不咸不淡地叫了声 “林老师”。

林思安赶忙说:“千万别这么叫我,我也才来两年,大家一起学习,我虚长你们两岁,叫我林姐吧。你们叫什么?”“苏意浓。”

另一个脸圆圆的女孩说:“林姐,我叫莫童。”

林思安点点头,她向来不太喜欢跟陌生人接触,寒暄客套更是不会,只好说:“那你们先去换衣服吧,我带你们熟悉一下环境。”

莫童笑嘻嘻地拉着林思安,“林姐,您就放心吧,我们不会给您添乱的。”第三章

林思安有些抵触苏意浓,觉得这个女孩太风尘,实在不像刚毕业的大学生,还是莫童比较活泼、单纯、招人疼。

结果中午林思安去洗水果的时候,听到自己的两个学妹在里面聊天,苏意浓满口不屑,“你看那个林思安,第一次见面就故意给咱们下马威,牛什么牛?大两岁就了不起啊?还林姐,什么玩意儿。”

没想到莫童竟比她还狠,“就是就是,我怎么就没觉得她长得漂亮啊,那么多学长还因为她五迷三道的。你看看她,眼睛那么大,下巴那么尖,肯定整过形了,狐狸精似的,还挺会装清高。”“我还听说她和院长的关系不一般呢。”“真的?我说怎么她年纪轻轻的就能带实习生呢,原来是睡出来的呀!哎哟,我还拉她的手来着呢,真恶心真恶心。”“哈哈,赶紧洗洗吧。”

林思安不喜不怒地听完,怕一会儿碰上让她们尴尬,赶紧转身走了,想想都觉得自己善良,这要放在颜唱唱身上,一准操着京骂冲进去揪着她们头发来回抽嘴巴。

她倒是很想看看,里面那两位知道自己其实不是林院长的姘头,而是女儿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估计更会说:“难怪呢,靠着老子发达起来的。”毕竟亲情要比奸情牢固得多,等不到自己失势的那一天,自然要多过过嘴瘾。

就当一个教训吧,貌似忠良的,也许比奸臣更心黑。

下班的时候,林思安没和自己的两位 “好”学妹告别,她向来不够圆滑,不喜欢你就死也不会和你多说一句话,这一点就连颜唱唱都比她强。

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林思安接起来,那边开门见山地说: “我想请你吃饭。”

林思安一阵头疼,“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的?”

顾少还在装孙子,“不是你告诉我的吗?”“对不起,我和朋友在外面呢,没时间。”“那请问现在站在医院门口的美女是谁?”

林思安警惕地四下环顾,一回头,看见西装革履的顾嘉臣正向自己招手,如同杂志封面上走下来的精装画,真正玉树临风。“我说这一路怎么总是有人看我,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顾少,您身体不舒服?可惜我是儿科医生,爱莫能助了。”

顾嘉臣一笑似春风,“看见你,什么病都好了。”

明明面对面,却还都举着手机不肯放下,一遇上这人,林思安就喜欢跟他斗一斗。“这些话您还是留着跟莉莉、莎莎、瑞贝卡说吧,她们一定很喜欢给您看病的。”

林思安被他看得心烦意乱,挂了电话转身就走。

顾嘉臣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是你妈妈让我多和你培养感情的,你这么伤害我,我怎么向阿姨交代。”“不劳您费心,我会把所有八卦杂志上刊登的顾少的风流韵事做成连环画给我妈看,到时她一定不会再麻烦您了。”“那些都是……”“逢场作戏是吧,我懂。”

不再和他废话,林思安开门上车,谁知顾嘉臣跟着坐进了副驾驶室。“喂!你下去!”“司机已经把我的车开回去了,既然我是来找你的,你就有义务保证我的安全。”“出门右转就有公交车站,打车也可以,你没钱我借你,行不行?”

顾嘉臣很严肃,“我就想坐你的车。”

林思安这才明白,原来像顾少这种人也是喜欢耍无赖的。

那边已然开始撒娇,“林医生,我喉咙痛,不想再说话了,你快开车吧。”“好。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不去我家,去你家。”

林思安不可思议,“你说什么?”“我找阿姨有事。”顾嘉臣为添可信度又点点头,“真的。”“您不要再……”“耽误了正事你负责?”

林思安哑口无言,恨恨地发动汽车。“哎,林医生,我还没系安全带呢。”

一路无话,林思安自动屏蔽掉旁边不时飘过来的目光。

红灯的时候,顾少忍不住了,问道:“我听说你和颜唱唱当年是医大出了名的美女。”“您很不服?也是,以您的美貌,一定能名冠医大。”

顾嘉臣竟然还很骄傲,“当年我上大学的时候,和哥们儿出去玩,还真有外国男人来跟我要电话。”“您给了?”“我们扒了他的裤子,扔到大街上去了。”“对国际友人这么粗鲁?他不会是跟您问价了吧?”

顾嘉臣满目惊恐,“林思安,我以为你是纯情少女,你怎么会说这种话?”转瞬又笑眯眯,“不过我喜欢。”

林思安也笑,“那您是白费力气。”“女人就爱口是心非。”“我真不明白顾少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想看看我林思安在你的攻势下能撑几个回合吗?也许你以为我现在是在欲擒故纵,但我必须说句实话,我是真的对你没有半点儿兴趣。”

林思安觉得自己已经足够诚恳,没想到顾嘉臣依然面不改色,“我以为我表现得很明显,我想追求你。”“你是在诱惑我。两个月后,你的兴趣就会消失,到时候这场闹剧怎么收场,别忘了我父亲和顾叔叔是多年知交。”“我就不能跟人谈婚论嫁吗?”“顾少还真不像是一夫一妻制的拥护者,而且我没兴趣给你当大房。”

这才是林思安见他的第二面,顾嘉臣已经被拒绝了数不清多少次,他从没遇到过这种女人,从没。

那时他们都没意识到,当一个人愿意委屈自己而去成全某种危险的兴趣时,便已是成瘾的开始。

正如当初陆之然之于林思安,而今林思安之于顾嘉臣。

顾嘉臣摇开车窗,晴空万里,夏风熏然,吹得后视镜上的小挂铃嘤咛作响。他随手拉开抽屉,里面全是王菲和邓丽君的唱片,他笑了笑,林思安该是一个多么寂寞而无辜的女人。

终于还是回到林宅,林思安刚要下车,被顾嘉臣拉住手臂。“那次车祸留下的?”

那是一道十厘米长的疤痕,浅浅地横亘在右小臂内侧。

林思安淡淡地抽回了手,“不是要找你阿姨吗?耽误了正事我可负不起责。”

林母一看到顾嘉臣就眉开眼笑地说:“嘉臣怎么突然来了啊,也不提前说一声,阿姨给你准备好吃的。”

林思安猛地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顾少很受用,“路上碰到思安了,她邀请我来玩,没给您添麻烦吧。”

这才真是引狼入室。

陈阿姨也很八卦,凑过来问:“你不是说不喜欢他吗?怎么你们两个……”“是他死皮赖脸非要跟我回来的。”“所以你就把他带回来了?”

林思安不知道该承认自己傻还是让大家以为他们有奸情,反正哪个都让她郁闷不已。

她一把夺过陈阿姨手上的糕点盘,上楼,“不许给他拿吃的!”

林思安窝在床上给颜唱唱打电话,“还生我气呢?”“为了陆之然那浑蛋?他也配。安安,我就是希望你好好的。”“嗯,我都明白,不说这个了。哎对了,李主任今天让我带两个实习生,才来一天就差点跟人吵起来,让我郁闷坏了。”“哇塞,这比我当年还牛啊,怎么回事?”“我让她给一小女孩听胸音,那孩子觉得不舒服就哭,结果把大小姐哭烦了,上来就开始骂。真不知道带教老师怎么教的,人家家长还在旁边呢,肯定不乐意啊,幸亏没让其他人看见,要不她的出科鉴定就麻烦了。”“哈,没医德的人就不要做医生,看我多有自知之明。”“唱唱,我觉得你毕业没去医院工作真是正确的选择,老实说我也不想干了,我是林院长的女儿怎么了?凭什么让人戳脊梁骨啊。”“你可别吓我,我这大学几年就是混下来的,家里人也没指望我干这行,就是想让我收收心。你可不一样,年年拿奖学金的尖子生,不做医生多浪费人才啊。”“那我又为什么学医啊?小时候觉得我们全家都是医生,我就必须学这个,现在我是真的开始后悔了,我才没我爸那份博爱精神呢,生生熬成院长。”“那你想干什么?”

林思安狠狠咬了口凤梨酥,“我还是想画画。”“别逗了,你都多少年没动画笔了。”

林思安当年也是个有志少女,喜欢画画到疯魔的地步,在市里获过很多大奖,使林思安的芳名在学校一度成为传奇。后来家人以耽误学习为由,无情地扼杀了一棵好苗子,从此不许林思安再碰画板。旁人只看到林思安风光获奖,却没见到她的废寝忘食,而家人却刚好反过来。

林思安很是不甘,翻出封印了多年的画板,笔拿在手中,颤巍巍地举了好久,怎么也下不去第一笔,哪里还有当年一等奖的风光。

身后有人说:“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

林思安差点掀起画板摔他,“谁让你进来的。”“我看门没关。”“女厕所的门还没关呢!”林思安说完了差点自己抽自己。

顾嘉臣也笑,“没想到你这么厉害,你妈妈可比你温柔多了。”“你……你不会对我妈……”“嘴太毒的女孩可是嫁不出去的。”“多谢您操心了。”

顾少来回转了转,像领导视察一样,“你竟然用粉色H e l l o K i t t y的床单。”

林思安惊叹道:“哇塞,你老人家竟然还知道这个。”“我今年才二十七岁。”“好老呀,好老呀。”

顾嘉臣轻笑,望着林思安,眼波流转,微尖的下颌映着灯光,还有衬衫里线条精致的锁骨。

林思安赶忙移开视线,这样的男人就是一杯毒药,碰不得。

他若是想诱惑谁,那人也就只有乖乖缴械投降的下场。

惹不起,只能逃。“阿姨让我叫你吃饭,快跟我下去吧。”

林思安真想问问他这到底是在谁家。

饭桌上,顾嘉臣给林思安夹了一筷子鱼,半路就被她拦下,“谢谢你了。你自己吃吧。”“我记得你爱吃鱼啊。”

林思安莫名其妙,两双筷子相持不下。

自然还是顾少笑眯眯地收回手。

其实就连林思安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总要让顾嘉臣先服软,好像一碰到他,自己的智商就直接退至八岁。

林母的慈爱都是对着臆想中的准女婿的,“嘉臣,以后多来玩儿啊,思安不在的话就来陪阿姨。”

林思安则直接说:“可千万别再有下次了。”“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上次吃饭你扔下一大桌子的人自己走了,害我和你爸爸一个劲儿地给你顾叔叔赔不是,要不是嘉臣替你求情,我能轻饶了你?”

这顾嘉臣好大的魅力,几句话就能当免死金牌使?他到底说了什么?

林思安皱着眉疑惑地看过去,换来顾少高深叵测的笑。

真是令人讨厌。

酒足饭饱,林母担心准女婿的住宿问题,“嘉臣今天也没开车来,不如就在客房睡吧。”

林思安瞠目结舌,“他们家还有狗要喂呢。”“这样啊,那让思安把你送回去。”

霎时无言以对。

又坐回车上,顾少心情很好,放了一张C D。

林思安已经懒得计较这人的自来熟。

是邓丽君的 《甜蜜蜜》。这个忧伤的女人一生情路哀婉,歌声却甜得腻人,不见丝毫悲凉。也许大家都一样,前一晚即使咬着被子哭得撕心裂肺,要死要活,第二天依旧可以笑脸迎人,不露出半点儿破绽。

陆之然还曾把邓丽君的几首歌改变曲风,在酒吧演唱,那时候他们正处在互相勾搭的阶段,还记得他小孩儿似的扬着头说:“我可不是为了你。”

林思安马上就说自己绝没有自作多情,聊表忠心。也许从那时开始,她就已经在积累儿科的临床实践经验了。

曾经他们多恩爱,在靡靡之音的掩映下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

而今再回到那间酒吧,原来精干帅气的楚哥也已经有了啤酒肚。

物是人非。这是太狠太狠的一个词。

林思安关了音响,还在陶醉的顾少傻愣愣地回不过神来。

到底是老江湖,他马上就问:“想起什么伤心事了吧?你前任?”

林思安知道身边这人是情场真正的独孤求败,忽然就有了请教的欲望,“是不是你们男人都特别容易从一段感情中抽身出来啊?说断就断,阀门一合,对方的死活就再也跟你们无关了。”

顾少温润的嗓音很适合当情感顾问,可惜说出来的话着实让人齿寒,“一段关系建立起来,女人是因为爱情,而男人大多是因为激情,爱情会因为时间而变成习惯,越来越难以割舍,激情却会因为时间而变成鸡肋,食之无味。”

林思安受教,“多谢你让我更加坚定了不能和你在一起的决心。”

顾嘉臣大呼冤枉,“我和他们不一样的。”

当然,你的激情更容易腐烂,也许一周也许一个月,甚至也可能只是床上床下。

顾嘉臣住在市中心的高级公寓,以他的身价来说倒还算低调。林思安将车停在楼下,等着顾少自觉下车。“不上去坐坐?”“你确定上面没藏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我从来没往这里带过女人。”

林思安忍了忍,很肯定地说:“你是在骂我。”

顾嘉臣笑嘻嘻地凑过来,“我是想邀请你看看那只等着我喂的狗。”“我已经把你送回来了,你不能要求我超额完成任务。”

两人的距离极近,他浅褐色的瞳孔有种琉璃般的莹润感,总是带着一丝柔情,简直就是妖孽必备的一双眼。

夜色正好,巨大的霓虹灯华彩四溢,空气里还弥漫着不知名的香气。

林思安知道自己应该心如止水,他的男人就算不是陆之然,也绝不应该是顾嘉臣。

可她真的做不到对顾少的美貌无动于衷。

林思安先移开了视线,语气淡淡,“我今天很累了。”

只有幼稚的小男生听了才会不痛不痒地继续撒娇,“陪我玩陪我玩”。成熟的男人则会第一时间考虑旁人的感受,尤其是女人。

顾嘉臣拉起她的手吻了一下,“晚安,美丽的公主。”

林思安看着他远去,盼着他能摔一跤出个丑,看他还会不会永远那么自信笃定。

可惜没有,他连走路的背影都潇洒得让人有冲过去看看正面的冲动。

这真是一个把细致武装到睫毛的男人,满身风华,挑不出一点儿缺点。

林思安想不通母亲为何有意让他做自己的女婿,她总觉得太过精致的东西轻浮易碎,靠不住。

倘若日后自己有了女儿,林思安一定会在情路上保护好她,不让其受陆之然和顾嘉臣之流的诱惑。

回家之后,她自然看到母亲满意的笑脸,“把他送回去了?”“还看着他上楼了呢。”

请那顾少爷吃顿饭还得车接车送,想想自己可真够廉价的。

刚躺到床上,手机响起,林思安打开一看是一个不认识的座机号。

接起来,那边没人说话。

林思安 “喂”了两声,以为是恶作剧,却鬼使神差地没有挂。

浅浅的呼吸一丝一丝地透出来,她猛地直起身,心跳得厉害。

林思安慢慢地说:“陆之然,是你,对不对?”

那边依旧没有声音。

林思安霎时就有了哭腔,  “陆之然,你个浑蛋!是你对不对?你说话啊说话啊!”

有些沙哑的嗓音传来,“……我就是想问问你最近过得好不好。”

林思安几乎有了仰天大笑的冲动,好不好,他竟然问自己过得好不好。

林思安的话语机械得如同背课文,“谢谢关心。我快乐得很。这段时间一直在相亲。你也要毕业了吧?打算什么时候和季佳安结婚?”

陆之然沉默两秒钟,“你快乐就好。”

林思安的心都凉了。“然后你就可以安心地搂着别的女人逍遥快活了?”“思安……”

林思安一个哆嗦,挂了电话,再也不敢听。

他从来都是叫她 “小安”,叫自己 “思安”,好像亲疏分明,林思安以前从没注意过这一点,以为称呼不过区分而已,如今倒真的很想知道,就算分清了名字,陆之然能分清自己爱的是哪个人吗?

可是她不敢问,真的不敢。

眼泪湿了满脸,全是自己犯贱的证据。

手机又响,林思安模糊地接起来。

顾嘉臣温雅的嗓音像一道清泉流过心底,“想问问你是不是到家了。”

她只是应了一声,没再多话。

顾少耳朵灵敏得很,“你是不是哭过了?怎么回事?跟阿姨吵架了吗?”

林思安忽然就有些委屈,她的理由是那么难以启齿,父亲、母亲、颜唱唱、陈阿姨甚至是她自己,都已经疲于应对她对陆之然那份病态的执著。

到底要有多少爱,才能仅凭呼吸就能知道那个人是他。

顾嘉臣只是说:“有用的话,就好好哭一场,没用就去蒙头大睡吧。天塌下来我陪你顶着。”

对于一个伤心的女人来说,再多的安慰其实都无济于事。此刻任谁都要为顾少的深明大义喝彩。

林思安问:“怎么样才能彻底忘记一个人?”

顾嘉臣不想骗她,“永远也不可能忘记的。但是如果想要不再去想他,你最好开始一段新的恋爱。”

林思安不禁笑出了声,“顾少爷是在暗示我吗?”

顾嘉臣也笑,“被你发现了。你记住,我不介意做你的备胎。”

可惜自己从来都没有这个习惯。“总之,谢谢你。”“那我下回可以去你家蹭饭了?”“免谈。我还得负责车接车送,我可真便宜。”“这个太好解决了。”“那你要盼着你阿姨时时刻刻都在家,否则我一定不会给你开门。”“看在备胎的情分上也不行?”

林思安知道顾嘉臣在转移话题,他无疑做得很成功。有个访谈节目曾经采访过一位演员,问他为什么年纪这么大了还不结婚,那演员笑着说:“因为我找不到那个可以随时陪我说话的人。”这是一个多么质朴而智慧的答案,当我们失落、无助、寂寞的时候,能有个人肯陪你聊聊天,就已经是最大的安慰了。

每次林思安因为陆之然难过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只会听到身边人一句句的恨铁不成钢,林思安从不奢望得到他们的感同身受,只是想要有个人能来陪陪她,她怕自己太疼,会熬不过去。“顾少爷,要不咱也拜个兄妹吧。”

顾嘉臣沉默了一会儿,笑道:“顾哥,多难听啊。这件事还是容后再议吧。”

又是一次不见血的拒绝,可惜依旧被挡了回来。

林思安觉得自己真不是个好对手,难得顾少兴致高,可惜还没开战她就举了白旗。

又能怪谁呢?她的心已经成了千疮百孔的蜂窝煤,手底下也只是一队老弱残兵。

真的玩不起了。第四章

周末一大早,林思安是被压醒的。

一睁眼,她正对上颜唱唱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快起床,我带你出去玩儿。”

林思安一听就觉得疲惫不已,“饶了我,让我多睡会儿吧。”“你看看你现在过的这是什么日子,每天做着自己不喜欢的工作,周末就窝在家里睡觉,再这么下去神仙都要生病的。”

颜唱唱把她推进卫生间,“快点快点,我等着你。”

林思安看着镜子,身边的女孩是那么光鲜亮丽,而自己则像刚爬出棺材的吸血鬼,看着就觉得自惭形秽。“我听阿姨说你和顾嘉臣进展神速?他都已经登堂入室了?”“忘了告诉你,你的偶像其实是无赖加骗子加没长大的小屁孩,你被杂志上的宣传语大大地蒙蔽了。”“我就是觉得他好帅。”“姑娘,你今年二十三,不是十三,你早过了花痴的年龄了,再这样就是白痴了明不明白?”“反正我要是你我就选他,人家顾嘉臣是B城十大杰出青年,真正的钻石王老五,又长了一张如诗如画的脸,多难得。”“而且还对女人来者不拒。嫁给这样的男人就注定得过一辈子捉奸的生活,和无数的小三、小四、小五抗争。”“那些肯定都是逢场作戏,我相信顾嘉臣结婚以后肯定是个好丈夫。”

林思安无语,想来母亲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难得这两个智商相去甚远的女人在这件事上整齐划一地犯糊涂。

有的男人天生就是被挂在橱窗里当大众情人的,他们不会被婚姻绊住脚步,再和谐的家庭生活也终会成为助长其拈花惹草的温床。

顾嘉臣就疑似这一类的典型,林思安实在没有自信改变这样一个男人。“我就盼着这世上的第二个唐健康能被我碰上,踏踏实实才是福。”

颜唱唱叹息,“辛酸不足以为外人道也。”“怎么?再过两年他也三十了,你还不打算跟你爸妈说?”“他在顾氏干了那么多年,还是销售部的一个小职员,每月薪水就那么一点儿,你让我怎么和我爸妈开口。”

唐健康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为人忠厚老实,恨不得时时把颜唱唱捧在手心里疼,唯一的缺点就是挣钱太少,可惜这在父母眼里却是致命的。“要不你们也来个奉子成婚?”“我妈才不吃那一套呢,她肯定是要求先打掉孩子,再打死唐健康。”

颜唱唱灵光一现,“哎,你要不让顾嘉臣帮帮忙,反正是他们家的公司,给唐健康升个职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林思安头疼得要命,“我跟他不熟的,这种事怎么好拜托人家。何况那么大的公司也不是顾嘉臣一个人说了算,那么多双眼睛在看着呢,唐健康就是升了职他能坐得稳吗?”“倒也对……我就是怕过两天我爸妈也给我安排个相亲啥的。”“颜阿姨才不会跟我妈似的呢,你才多大啊。”“他们担心哪天我也会碰到一个陆之然。”

场面冷了几秒钟,颜唱唱拉了拉她的手,“对不起啊。”

林思安摇摇头,忽然说:“他给我打电话来着。”

颜唱唱跟被点了火一样炸起来,“他想干什么?还嫌把你害得不够惨?现在后悔了是不是?告诉他晚了!”

林思安惨然一笑,“他没有后悔。他只是问我最近过得好不好,他竟然有脸问我过得好不好。”

她真不明白陆之然怎么会残忍得这么绝情。

那时候,他一个电话打过来说要分手,没有任何理由。林思安百般哀求,哭闹不休,哪还记得什么是尊严什么是骄傲,那低三下四死皮赖脸的劲头连颜唱唱都看不下去。陆之然盯着她只说了一句话,“不要再犯贱了,我不爱你。”

她跑到陆之然面前点最烈的酒,喝得酩酊大醉。他依然神态自若,视而不见,而季佳安即使是在舞台上被绊了一下,都可以得到他小心翼翼的呵护。那时她再也无法自欺欺人,陆之然的眼里从来都只有那个女孩,只有她。

林思安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当时怎么会执著得那么充满勇气,直到她在酒吧休息室里看到光着身子躺在床上的陆之然和季佳安。

那女孩惊慌失措地想要逃开,陆之然却淡漠得近乎冰冷地直视自己的眼睛,然后一把拉过季佳安,浅浅地吻了下去,温柔得让人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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