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鲸原创幻想儿童文学优秀作品:阿树(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5-31 09:1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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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栗亮

出版社:大连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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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白鲸原创幻想儿童文学优秀作品:阿树

大白鲸原创幻想儿童文学优秀作品:阿树试读:

一、陌生新世界

阿星是幸福路小学二年级的学生。他的学习成绩顶呱呱,体育成绩超级棒,待人谦和有礼貌,是老师眼中毋庸置疑的优等生,同学们争相学习的好榜样。他每天都在大家的赞叹声中昂首挺胸走进学校,信心百倍地举手回答问题,仿佛世间没有任何东西令他烦恼一般。是啊,这样一个优秀的孩子理所当然应该是幸福的,更何况他还有一个完美的家庭——漂亮温柔的作家妈妈和无所不能的工程师爸爸。

然而,这美好的一切在某一天消失了。

那天上午,阿星正在教室里认真听课,他的小脑袋瓜儿快速演算着老师在黑板上列出的数学题。此时,一辆蓝色轿车正飞驰在高速公路上,车上坐着阿星的爸爸妈妈,他们刚刚从相邻的一座城市办完事往回赶。“家杰,你开慢一点儿!”阿星的妈妈有些担心车速过快。

家杰就是阿星的爸爸,一家大型企业的机械工程师。“我没有超速。这里路那么宽,又没有什么车,不要紧的。”“我们不赶时间,安全第一。”“请相信我的驾驶技术!”家杰很自信的样子,“对了,莉莉,你的小说写得怎么样了?”“已经写完一半了。和出版商约定三个月以后交稿,时间有一点点紧张。”“你放心,家里的事情和阿星有我照顾,不用你管,你集中精力写小说好了。写完之后可要第一个给我看哦!”“那当然。”“哈哈哈!你有没有在小说里写过我啊?”“谁稀罕写你啊!”“什么?!我这么帅,为什么不愿意写?我可是著名女作家苏莉的先生。”

阿星的爸爸开起玩笑来,他的注意力就分散了这么两秒钟,没有看见一条偷跑上高速公路的野狗。“小心!”

随着妻子的一声尖叫,家杰下意识地猛打方向盘躲避。汽车发出刺耳的刹车声,狠狠地撞在护栏上,巨大的惯性和冲击力让汽车失去控制,连续翻了三个滚,等到一切恢复平静之后,已是支离破碎,惨不忍睹。

很幸运,除了额角被玻璃划破,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苏莉并没有受到严重的伤害。她慢慢睁开眼睛,从剧烈的震荡中回过神,发现丈夫已经浸在血泊中了。“家杰!家杰!你醒醒!你快醒醒!”

不知为何,家杰的安全气囊并未弹开,他的身体重重地撞击在方向盘上,鲜血顺着嘴角流下——他陷入了昏迷。

路过的车辆纷纷停下展开救援,热心人七手八脚将家杰抬上救护车。

那天放学,阿星在学校门口等了很久……

阿星已经记不起上一次来医院是什么时候了,但每次来都不是好事,这一点是肯定的。这一次,他并不知道将是与爸爸见的最后一面。

心电监护仪发出机械而揪心的嘀嘀声。这声音,阿星以前只在电视里听见过。

爸爸躺在病床上,浑身上下插满了各种各样奇怪的管子。他努力睁开眼睛,冲着阿星微微地抬了抬手。“阿星……”

爸爸的声音很微弱。

在进医院之前,妈妈已经告诉阿星爸爸受了重伤,需要他给爸爸鼓劲打气战胜伤痛。“爸爸,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有阿星陪着你,一定会好起来的!”阿星原本是打定主意不哭的,可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阿星……不哭,以后……你就是家里唯一的……唯一的男子汉了,照顾好妈妈……”爸爸想用力握住阿星的手,可是他太虚弱了,只能把手轻轻地搭在儿子的手上,与平日里那个能够轻松扛起阿星的大男人判若两人。“阿星……你出去玩一会儿,爸爸……有话和妈妈说……”

阿星擦干眼泪,默默出了病房,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发愣。

病房里,妈妈早已哭成了泪人。“我走以后,阿星……就拜托你了。”“不,家杰你一定不会有事!我不要听!我不要听!”“好冷……抱着我……”

妻子泣不成声,将爱人拥在怀中。“莉莉,我要走了……这辈子遇见你,我好满足。”“家杰……”“对不起……我们来不及再给阿星生一个……一个妹妹了。”家杰露出最后一丝笑容,“让他快乐,一定要让他快乐……答应我。”

妻子含泪点头。“忘掉我吧……再找一个更好的人……”

家杰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家杰!”

监护仪的嘀嘀声变成可怕的长鸣,医生护士急急忙忙冲进病房,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爸爸走了,永远走了。

阿星木然地站立在病房门外,看着世界在面前轰然崩塌。

两年后的暑假,一辆黄色的出租车沿着弯弯曲曲的乡间土路驶进了山坳中的一个小村庄。

这个小村庄坐落在大森林的边缘,只有几十户人家。因为青壮年大都外出打工了,所以村中剩余的多半是老人、妇女与儿童。

阿星母子的到来让村民们议论纷纷。“这是谁呀?”“不认识啊,游客吧?”“瞎说什么呀,谁会上咱们这儿玩啊?”“说的也是。”

出租车里的阿星已经长成十岁的少年了,他的面部轮廓和两年前无异,只是长高了,也更瘦了。自从两年前父亲去世之后,阿星就变得沉默寡言。妈妈并没有再嫁,却也很少与孩子交流,两年间只是埋头写小说,但创作似乎并不顺利,这让她很是苦恼。

妈妈摇下车窗向路边看热闹的妇女打听:“请问,李家的老房子在哪儿?”“老房子不在村子里,还要往东两三里,开到没路的地方就是了。”“谢谢。”

出租车向着妇女所指的方向开去。路越往前越不好走,虽然只有两三里路,却花了二十多分钟才到。“妈妈,就是这里吗?”“应该是的了。”

老房子坐落在森林边缘的谷地,周遭看不见其他人烟,再往前便是浓墨绿色的密林,的确是偏僻极了。

出租车卸下母子俩的行李后绝尘而去。“爸爸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嗯。后来他才去了城市……遇见了妈妈,后来……”妈妈的情绪有些激动,声音哽咽了起来。

面前的老房子是那种中国南方山区常见的两层小屋,因为长期无人居住,外观上已经很破败。两年前,阿星爸爸去世的消息传到小山村,阿星的爷爷奶奶受不了打击相继离世,这所老房子就一直空着。房前的院子里尽是半人高的野草,几乎看不出进家的路。

妈妈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尝试着开锁,可是锁头锈死了,怎么也打不开。“你们是谁呀?”说话的是一个面容和蔼的老爷爷,他扛着锄头从院前经过。“您好!我叫苏莉,是李家的儿媳妇,这是我的儿子阿星。”“哦,你是家杰的老婆。啊……我是看着家杰长大的,可惜啊,死得太早了。”老爷爷叹了口气,“进不去吗?”“钥匙打不开。”“该是雨水把锁头都锈坏了。”

咣!

老爷爷用锄头直接砸开铁锁。“进去吧。我家里有多余的锁,一会儿送一把给你们。”“谢谢。请问您怎么称呼?”“叫我老杨好了。”

老杨扛着锄头走了没两步,又回过头大声叮嘱:“记着关好门窗,可别让山上的松鼠和蛇进了屋。”“哦,谢谢您。”

阿星推开老屋的大门,一股霉味扑面袭来,母子二人连退了两步。“咳咳,妈妈,这里好呛人。”

妈妈在墙壁上摸索了半天才找到电灯开关,按下去灯却不亮。“太久没人住了,电应该是被掐了。”

借着屋外射进来的光线,阿星看见堂屋里的老式家具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屋角的蜘蛛网足足有脸盆大小。这地方能住人吗?“妈妈,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过暑假?”“妈妈的小说还有两个月就要交稿了,城里太吵了,我静不下心,所以才想着趁你放暑假到乡下来安心创作。”“哦。”

阿星的心里还是在打鼓,没有熟悉的朋友,没有最爱的足球,没有电视,没有Wi-Fi,要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度过一个暑假,真是考验人啊!“我们一起来收拾收拾吧!”妈妈卷起了袖子,向儿子发出邀请。

母子俩开始逐个屋子打扫卫生,将许多没用的旧家具搬到其中一间屋子里存放起来,这样其他的屋子就宽敞多了。

打扫的过程中,阿星发现了通向阁楼的阶梯。那狭窄的木质阶梯尽头黑黢黢的,看起来阴森可怖,但对于一个十岁的男孩而言,又充满了冒险的诱惑。于是,他打亮手电筒,壮着胆子踏上第一级阶梯。

吱嘎!

木阶梯发出的声音吓得他身子一抖。稍稍定神,确定并没有张牙舞爪的妖怪之后,他才慢慢踏出第二步。

吱嘎,吱嘎,吱嘎……

阿星走到阶梯顶端,往里探头探脑。他用手电筒四下扫看——地上堆满了杂物,一块大木板挡住了窗外的光线。难怪这里这么昏暗!

阿星上前用力推开木板。“呱!”

一只乌鸦在木板后振翅鼓噪!

因为总是找不准窗户上的破洞,受惊的乌鸦只好在阁楼里像没头苍蝇一般乱飞乱撞。阿星趴在地上躲避“黑色轰炸机”,直到它钻出破洞才敢站起身。“怎么了?怎么了?”妈妈慌里慌张地跑上阁楼。“刚才有一只乌鸦,已经飞走了。”“乌鸦啊,不用怕。”

屋角的一只没有上锁的大木箱引起了母子俩的注意。“妈妈,我们打开吧。”“嗯。”

妈妈打开箱子,原来里面满满地装着旧衣服,从婴儿的开裆裤到十几岁少年的衬衫应有尽有。“这是谁的衣服?”“应该是你爸爸小时候的吧。”“爸爸的?”

阿星把旧衣物贴在脸上,好像感受到了爸爸久违的体温。“爸爸,爸爸……”

他抬头再去看妈妈,妈妈眼中有点点泪光闪动,捂着嘴急匆匆下了阁楼。

在杨爷爷的帮助下,妈妈很快恢复了家里的供电,除尽院子里的杂草,修好阁楼的破窗。杨爷爷还为他们搬来一台旧电视,整个老房子焕然一新!就这样,母子俩在老房子里住下了。

妈妈很快投入到创作状态,从早到晚都锁在房间里,只有到了饭点儿才去厨房做些简单的饭菜为娘俩果腹。吃完了,她又像是被老房子吞吃了一般消失不见,唯有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提醒阿星,自己不是一个人住,妈妈还在这里。

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阿星把暑假作业全做完了,也把老房子的里里外外前前后后摸了个遍,实在是没新鲜劲了。有时候在好奇心驱使下,阿星也会想着去屋后的森林中探险,但杨爷爷来给妈妈送新锁的时候警告过母子俩,虽说这些年生态环境大不如前,许多猛兽像狼、豺、野猪之类的已经少见踪迹了,但是山高路陡,地形复杂,不熟悉的人还是很容易在山里迷失方向。想到这里,阿星就会觉得森林好像巨兽幽深的大口,随时会将自己吞噬,征服大自然的雄心壮志立刻消散不见了。

这一天午后,阿星决定到附近的村子里去逛一逛解闷儿。

这个村子真小啊!从一头走到另一头只用了五六分钟。村里只有一家小商店、一家理发店、一个邮局、一个小饭馆和一个废弃的篮球场,路边坐着乘凉聊天的老人,再没有什么可以吸引阿星注意力的东西了。阿星在小商店买了一盒薯片,边吃边往家返。“站住!”一声硬邦邦的呵斥。

阿星发觉自己被两个年龄相仿的男孩围住了。看他们的穿着,应该是村里的留守儿童。

其中一个胖子掐着腰横眉怒对阿星,粗声大气地说:“你是谁呀?”“阿星。”“阿星?你是城里来的吧?到我的地盘来混,交保护费了吗?”“保护费?什么是保护费?”阿星感觉来者不善。

胖子冲着自己的小跟班——一个瘦小如猴,吸溜着鼻涕的男孩努了努嘴,“鼻涕虫”立刻劈手夺过阿星的薯片,递给胖子。“虎哥,这小子有薯片!”“这是我的!你们……”

阿星很生气,想要上前去抢,却被鼻涕虫挡住了。这个家伙两只手黑乎乎,像是刚刚从泥坑里蹦出来似的。阿星往后退了退,并不是害怕打架,而是担心对方弄脏了自己的衣服。

虎哥接过薯片,分给鼻涕虫一半。“鼻涕虫,你也尝尝!”

两个家伙故意当着阿星的面大嚼起来。“小子,有钱吗?”虎哥斜着眼睛问阿星。“没有!”阿星推开挡在面前的鼻涕虫,气鼓鼓地离开了。“哼,脾气还挺大。”虎哥摇头晃脑,“来,吃!”两个家伙咔咔咔三下五除二消灭了薯片。

到了晚上,妈妈依然在赶稿子,阿星只好独自坐在院子里,仰望满天的繁星。

乡下的天空的确与城里不一样,星星好像就在眼前,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攥在手心里。阿星这么想着,还真的伸手出去试了一试,当然,他只抓了一把空气而已。

星星再好看,也抵挡不住郁闷的心情。真想回城里去啊!好想念亲爱的同学朋友,想念最爱的足球和滑板车,想念冰凉可口的冰激凌啊……“唉——”阿星长长叹了一口气。

夜空中有一颗明亮的流星划过,又一颗,再一颗……

对了!电视里不是说当流星出现的时候许愿就一定能实现吗?我来许愿吧!

阿星学着电视剧里主人公的样子,闭上眼睛,双手相扣,心中默念:让我回家吧!让我回家吧!让我回家吧……

当他念到第四十一遍的时候,耳边传来越来越大的隆隆声。阿星心中窃喜:天神听见我的愿望了吗?他要把我带回城里去吗?他赶紧睁开眼睛,只看见一颗巨大的火球从空中掠过,飞向黑乎乎的大山深处。很快,火球消失在山的背后,又过了几秒钟,一声闷响从山后传来,大地微微颤动。等到颤动完全消失,周遭又再次寂静无声了。

阿星很遗憾地发现自己并未如愿回到城里,只好噘着嘴回屋睡觉去了。

虽然很不喜欢乡下的单调生活,可是日子还要一天天过,为了不至于无聊死,在向流星许愿后的第三天,阿星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到大森林探险!

在山村的这一个多星期里,阿星一直观察着老房子后的森林。时间长了,他发觉森林里并没有跑出来野兽或者鬼怪,相反,小鸟的啾啾鸣叫声和夏虫的呢喃很悦耳——大森林给他的感觉并不那么可怕了。“我只进去一点点,如果有奇怪的事情发生,我就马上跑出来!”阿星给自己定了一条规矩。

他又想起了杨爷爷的警告,在深山里迷路可不是闹着玩的,必须做好万全准备才好!他依着书本上看到的知识,往书包里装了一瓶矿泉水、一个打火机、一支手电筒、一袋饼干和几支粉笔。对了,还有指南针!去野外探险没有指南针可怎么行?!阿星有一个在学校跳蚤市场上花五块钱买来的玩具指南针,虽说样子很简陋,但功能完好——就是它了!

午饭后,阿星焦急地等待妈妈进入工作室闭门创作,但是今天她似乎并不急着写作,反而与他聊起天来。“阿星,今天一早你就窝在阁楼上,神神秘秘的,不是背着我养了什么小宠物吧?”“没有了,妈妈你想多了。”“那就好,妈妈最近忙着赶稿子,没空照顾你,你自己抓紧时间写暑假作业,预习新学期的功课,不要把时间都浪费了。”

妈妈又啰啰嗦嗦叮嘱了很多话,但阿星脑子里一直在想森林探险的事,压根儿就没有注意听。“……喂,喂……你听见我的话了吗?”妈妈摇了摇阿星。“哦,听见了。”阿星赶紧敷衍妈妈。

妈妈点了点头,这才进了自己的房间,又反手把门锁上。阿星知道,妈妈在晚饭前是不会出来的,他立刻背上书包轻手轻脚溜出了老房子。

他站在森林的边缘,看着自己脚下嫩绿色的草地,然后目光向前延伸:草地渐渐变成深绿色,再往前,草色更加深浓,直至融入墨绿色的森林中。“加油!”

阿星握紧小拳头,给自己壮胆。“大森林,我来了!”

对自己的大森林之旅,阿星非常满意——这里果真是比老房子、小商店和破烂篮球场有意思多的地方。

他第一次探险并不敢过于深入,每走几十步就很谨慎地用粉笔在树干上画一个叉,当他画到第八个叉时就停下不再前进了。以日后阿星的眼光看来,这真的称不上是一次冒险,充其量就是饭后的小小散步而已,但对现在的他而言已算是大开眼界了。粗壮的松树,笔直的水杉,强韧如胳膊的山藤,亭亭似伞盖的蘑菇,飞舞的蝴蝶,欢跳的松鼠,让这个来自城市的孩子看得眼花缭乱,流连忘返。

爸爸真是幸福啊,从小在这样美的地方长大!

一个小时后,阿星按照计划沿着粉笔记号返回,当他走出森林的那一刻,不禁长舒了一口气,总算安全回来了!

从此之后,阿星每天都会瞒着妈妈去森林里探险,一次比一次走得远,一次比一次玩得痛快。第二十五个叉,他向云雀妈妈和它的孩子们问了好;第五十八个叉,他爬上一棵挂满香甜软糯果实的无花果树饱餐了一顿;第七十三个叉,他在林间空地的七色花海里打了七七四十九个滚;第九十一个叉,他发现了一个蔚蓝色的高山湖泊,为它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蓝水晶湖……

阿星在小山村的日子再也不寂寞无聊了!他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每天晚上临睡前都会面向森林悄悄道晚安,约定第二天相见。妈妈也发现了阿星的变化,但她只当是孩子已经适应了小山村的单调日子,并没有太在意。她哪里知道,阿星正计划着向密林更深处探险呢!

二、奇怪的树娃娃

探险的第十天,在阿星要画下第一百个叉时,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当时,阿星刚刚走到蓝水晶湖,正沿着湖岸追逐一只野兔。野兔跑得极快,转眼间就消失在灌木丛中。“回家之后我要做一张网,下次看见野兔先生的时候我就像渔夫捕鱼一样把网甩过去,一定能把它抓住!”阿星心里盘算着。

他抬头望向已经偏西的太阳——时间不早了,要在妈妈从房间里出来之前赶回去,如果被她发现自己偷偷去森林,以后可就别想出来玩了。那就赶紧做个记号吧!

阿星环顾四周找寻。不远处有一大片空旷的草地,一棵至少两个大人才能合抱的大树孤零零立在草地的中央。“真是一棵巨人大树啊,就是它了!”

阿星蹦蹦跳跳来到大树下。这棵树可真是不一般啊!树干笔挺浑厚,舒展的枝条就好像一个巨人张开怀抱要拥抱太阳一样,那粗大的根系就是它的大脚,树干是它的身体,繁茂的绿叶就是它满头浓密的头发了!“大树先生,您好!”阿星大声打招呼,“对不起了,我要在您的身上做个记号。”

阿星掏出粉笔,就在他画下第一笔的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呵呵!”

阿星听到奇怪的声音。这声音虽然很微弱,但在宁静的山林里显得格外清楚。“是谁?谁发出的声音?”阿星有些慌张了,他大声质问,也是在为自己壮胆。

没有任何人回应。也许是自己的错觉吧!

他拿起粉笔画下了第二笔。“呵呵呵呵!”

声音更大更清晰更急促了。这一回,阿星可以确定声音是从大树的肚子里发出的。“大树先生,是您在和我说话吗?”

大树并没有回答。“大树先生?”

还是没有回答。

咚!

阿星尝试着在大树的肚子上轻轻敲了一下。

两秒钟后,大树的肚子里也传来咚的一声响,像是在回应他。

阿星又敲了两下。

大树肚子里发出咚咚的两声响。

太可怕了!阿星的头发都竖起来了,《西游记》《聊斋志异》里面的树精藤怪全部跑到了他的脑子里,吐着血红的舌头冲他狞笑呢!“啊!! ! ”

阿星逃也似的往来路奔去,头也不敢回一下。他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跑进自家的院子,逃进自己的房间,砰地关上房门才稍稍平静一点儿。太吓人了!太吓人了!“阿星!阿星!你跑什么,这么慌张?”妈妈发觉阿星的举动异常。“没,没什么……”

阿星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这样想的:大森林,果然是很神秘、很古怪的地方。

接连好几天,阿星都不敢再去森林里玩,一想到大树先生肚子里的咚咚声就心跳加速,晚上睡觉也不安稳,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

大树的肚子里到底有什么神秘的东西呢?真的像故事里说的,千年老树成了精吗?阿星的小脑袋瓜儿里装着太多太多的问题,真是伤脑筋啊!

在三天的苦思冥想加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阿星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心,决定冒险再去大树那里探探究竟。这一回他还在自己的探险背包里塞了一把水果刀,如果必要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用它杀死妖怪。

一大清早,妈妈一走进房间写小说,阿星就立刻动身往第一百个叉的方向前进。他对森林中的山路已经非常熟悉了,不到一个小时就赶到大树先生附近,但他并未立即上前,而是躲在灌木丛中仔细观察。

大树一动不动伫立在湖边的草地上,像是一个忠实的巨人士兵守卫着家园。阿星观察了许久,并未发现大树变成妖怪,于是捡起一块石头丢过去砸在树干上,大树还是不理不睬继续站立不动。“是我太多心了吗?”

阿星满腹怀疑慢慢爬出灌木丛,蹑手蹑脚靠近大树。“喂!”

大树没有回应他。

连阿星都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了,竟然会害怕一棵树!这件事可不能让在城里的同学们知道,会被他们笑话死的。他围着大树转了一圈,发现大树的肚子好像比上次看到的时候鼓了一些。“咦?这里面有什么呢?”

阿星摸了摸鼓起来的地方,只是普通树皮摩擦皮肤粗粗的感觉,没有什么异样。好奇怪啊,大树生病了吗?为什么会肿起来呢?

他敲了敲,没有反应。再敲了敲,还是没有反应。他握起小拳头,用力砸了一下。“呵呵呵呵呵!”

奇怪的声音又来了!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孩子的笑声。“啊呀!”

阿星连连后退了几步。不是幻听,不是错觉,就是有东西在里面!“呵呵呵呵呵!”

笑声更大了,听起来很清脆,很友善,并不那么让人不安。“喂喂,里面有人吗?”

没有回应。

阿星凑近了仔细观察大树鼓鼓的肚子,并没有任何缺口,不可能是有人把什么东西塞进去的。他又细细抚摸着,从上摸到下,从左摸到右。好奇怪!好奇怪!“啊呀!”

阿星触电一般缩回了手,他感觉有东西从里面使劲往外推!这种感觉似曾相识:有一次妈妈带他去看望一个怀孕的阿姨,阿姨笑着把阿星的手按在自己圆鼓鼓的肚子上,胎儿隔着肚皮调皮地用小脚丫使劲踢。那种感觉麻麻的,酥酥的,永远也忘不了。

阿星又大着胆子把手贴在树皮上,忐忑地等待着……啊!又来了!奇怪的东西又在推自己的手了!阿星把手移向左边,它就跟到左边;再移到右边,它又跟到右边;阿星画圈圈,它也打着转转;阿星用一根指头轻轻挠了挠对方,呵呵呵的笑声根本就停不下来。

难道说——里面有个小婴儿?? ?简直是太神奇了,大树也能生娃娃吗?那这样看来,以后不能再喊“大树先生”了,应该叫“大树妈妈”才对。既然是这样,那大树妈妈生出来的一定不会是一般的小婴儿,一定是……一定是……树娃娃!

这天晚上,阿星躺在床上反复琢磨树娃娃的事,闭着眼睛回味与它嬉戏的过程。他有一个大大的疑问:树娃娃到底长什么样?

阿星越想越兴奋,干脆爬起来翻出画笔尝试将自己想象的树娃娃画出来。他设计了N个不同版本的树娃娃,有通体长满树叶的树人形,有头小身子大的恐龙形,有细长瘦弱的面条形,有白衣飘飘的幽灵形,还有青面獠牙凶神恶煞的小妖形。到底会是哪一种呢?它会说话吗?会走路吗?会飞吗?问题太多太多啦,阿星想着想着,困意袭来,趴在写字台上睡着了……

为了迎接树娃娃的出生,阿星再次来到大树下。大树的肚子鼓起来了!越鼓越大,越胀越高,好像马上就要炸裂开一般!阿星感觉自己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咔咔咔,咔咔咔……大树的肚子裂开了!树娃娃马上就要出生了!“阿星!阿星!”是妈妈的喊声!

妈妈怎么也来了?“这是什么?”“妈妈,这是树娃娃!”“树娃娃?”

妈妈面对写字台上摊开的各式各样的树娃娃想象图皱起了眉头。“你昨晚一直在画这种东西吗?怎么趴在写字台上就睡着了?”妈妈质问阿星。

阿星这才清醒过来,原来刚才是在做梦啊!“嗯……这,这是美术老师布置的暑假作业。”阿星被迫无奈撒了一个谎。“以后晚上不许这样熬夜。你年龄还小,还在长身体,听见了吗?”“嗯,我知道了。”

妈妈去厨房做早饭了。阿星伸了个懒腰,揉揉眼睛,把自己画的各式树娃娃收起来堆在书架上。

之后的一个星期,大树的肚子一天天变大,阿星每天都会跑去看望它。树娃娃与阿星已经非常熟悉了,每次阿星轻挠大树的肚皮,它都会呵呵笑;树娃娃有时候玩得太久太闹腾,阿星会对着它唱学校音乐课上学会的童谣,它就立刻安静下来。就这样,阿星与尚未谋面的树娃娃成了好朋友,他每天的心情都好极了,吃起饭来又快又香,连睡梦中都会带着甜甜的微笑。

树娃娃出世的日子终于到来了。

那是一个没有太阳的阴天,阿星一大早照例来到蓝水晶湖边的草地。大树的肚子比前一天胀大了许多,随着树娃娃很不安分地上下游动,从里面传来咔咔的声音。这声音听起来很令人不安,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人的喉咙一样。阿星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只能轻轻抚摸大树的肚皮,唱着温柔的歌谣安抚树娃娃。可是这一切似乎并不奏效,大树的肚子开始有节奏地颤动起来,咔咔声越来越急促沉重。

阿星觉得大树妈妈要生孩子了!“加油啊,大树妈妈!加油,树娃娃!”阿星不停地为大树母子打气鼓劲,虽然不是自己生孩子,但阿星的脑门已经布满了汗珠。

他梦中的一切变成了现实——大树的肚子鼓起来了!越鼓越大,越胀越高!好像马上就要炸裂开一般!“加油!加油!”

咔咔咔,咔咔咔……树皮开裂了,真的要生了!

伴随着越来越大的声响,树皮像成熟的豆荚一样炸开了,露出了淡黄色的茎干,大树的枝条也开始颤动。“加油啊!加油啊!”

紧接着茎干也开始开裂了!先是一寸不到的小口子,再是两寸,三寸……

阿星好奇地把脸凑到裂口往里看。树娃娃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树人,恐龙,面条,幽灵,还是小妖?“啊!”阿星吓得蹦起三丈高。

一只小脚丫从裂口中伸了出来!脚丫!人类的小脚丫!不是树人的!不是恐龙的!不是面条的!不是幽灵的!不是小妖的!是一只人类孩子的小脚丫!

小脚丫使劲往后蹬,像是在向阿星求援:拉我一把!拉我一把!把我拽出来!

阿星慌了神,他从来没有干过接生的事情啊,更何况是一个大树肚子里的孩子。

大树妈妈继续颤抖着,挥动的树枝如暴风中舞者的手臂,树叶像雨点一般纷纷坠落。咔咔声响还在继续,裂口又扩大了。

另一只小脚丫也伸了出来!

树娃娃好像被卡住了,大树的肚子里传来了呜呜的哭声。

怎么办?怎么办?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阿星横下一条心,一把抓住树娃娃的两只小脚丫用力往后拉!嘿哟哟,嘿哟哟!树娃娃一点儿一点儿松动了,先是小腿,再是膝盖、大腿,最后露出了两个圆鼓鼓的屁股蛋儿。

砰的一声响,树娃娃像香槟酒塞子一样被拔了出来。阿星仰面朝天倒在草地上,树娃娃被他甩出去老远。糟糕!可别把树娃娃摔伤了啊!

他一骨碌爬起来寻找,在一丛松软的草甸子里发现了一个手脚乱舞的小女孩。这就是树娃娃啊!阿星蹲下身子慢慢接近她。啊,可真小啊!看起来和人类娃娃刚出生的样子差不多,光溜溜的身体,紧闭的眼睛,皮肤皱皱的就像个小老头,只有头发看起来完全不同,是浅草一般的嫩绿色,湿漉漉地紧紧贴在头皮上。更令人称奇的是,她的脖子上还挂着一枚橄榄形的吊坠,像是水晶制成的,闪耀着绿色的奇异光泽。

阿星凑上前去,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可以抱她吗?可以带回家吗?要怎么向妈妈解释呢?一连串的问题让阿星心烦意乱。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天空的云朵被风吹开了,阳光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照射在树娃娃的身上。她的皮肤立刻像吸饱了水分一样迅速舒展开来,变得光滑细腻。她的眼睛也慢慢张开了,好奇地盯着阿星。突然,小女孩哈哈大笑起来!真是奇怪极了,人类的孩子刚出生时会号啕大哭,树娃娃却是幸福地大笑!“你好!”阿星也不管她能否听得懂,大着胆子说。

树娃娃还不会说话,她用明媚的笑声回应阿星。“哈哈哈,哈哈哈……”

紧接着,更令人大跌眼镜的奇迹发生了:树娃娃竟然站了起来!

人类的孩子可没这个本事。阿星曾经在《动物世界》节目里看到过,草原上角马的幼崽为了在残酷的大自然生存下去,可以在出生后五分钟站起身。树娃娃只花了两分钟,比小角马还要了不起!

她闭上眼睛面朝太阳展开双臂,就这样赤裸着身体站在草地中央,阳光照耀在她的身体上,泛起淡绿色的光晕。她好像一个久渴的旅人投身小溪,贪婪地汲取太阳的能量,浅绿色的头发渐渐变成深绿色,再然后慢慢变成浓厚的墨绿色。

阿星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喂!”

阿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只好用“喂”来代替。

小女孩睁开了眼睛,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搭话就手脚并用爬上了大树。“喂!喂!你叫什么名字?”阿星追到树下,仰头冲着小女孩大声喊话,“你是大树的孩子吗?你有名字吗?”

调皮的树娃娃自顾自在大树的枝枝杈杈上攀上爬下,灵活得像一只小猴子。“你是从大树的肚子里生出来的,以后我就叫你阿树好吗?”

树娃娃似乎听懂了,抓着一根软枝头朝下蹦极一般跳下大树,正好与阿星四目相对。“阿……柱?”她的声音悦耳,就像清脆的风铃声。“不是阿柱,是阿树!阿——树!”“阿——树!哈哈哈哈!阿树!”树娃娃跳到阿星的肩膀上,把他的身体当作树干,上上下下爬个不停。

阿星觉得很痒,边笑边想把她扯下来:“不要了!不要了!下来,快下来!”

可是阿树并没有任何停下来的意思,还是笑闹着,一会儿捏捏阿星的脸蛋,一会儿揪揪他的头发,最后还对阿星身上穿的衣服产生了兴趣。“咦?”

阿树的脸上写满了疑问。她扯了又扯,还用牙齿使劲咬了几口。对了,忘了介绍了,阿树可是一出生就长了牙的哦!“衣服,这是衣服!”“衣……雾?”阿树的发音不是太准。“是衣服,不是衣雾。”“衣服?”“嗯,就是人穿在身上的布,很漂亮很暖和。”“阿树……衣服,衣服……阿树。”“我叫阿星。”“阿星?阿树?衣服?阿树……阿星……衣服……”

阿树念念叨叨,可爱的样子逗得阿星忍不住笑了起来。看到他笑起来的样子,阿树也跟着哈哈大笑,两个孩子就这样在大自然的怀抱里肆无忌惮、无忧无虑地开心大笑。

突然,阿树收起来笑容,盯着阿星背后的灌木丛出神地看。“你在看什么?”

阿星转过头去,吓得差点儿跌倒,他正好与一双幽绿的眼睛四目相对!

啊,是狼!

一匹身躯健壮的灰色大公狼正死死盯着他呢!阿星的脑子像是被瞬间冰冻了,停摆了好一阵子。半天,他才反应过来: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吗?不,决不!他捡起一块大石头,高举过头顶。

可是,阿树没有见过狼,并不知道这是一种残忍的动物,嬉笑着奔向公狼。“阿树,危险!”阿星害怕地大叫。

阿树欢快地跑到公狼面前,模仿它的样子四脚着地。公狼龇起牙,发出怒声。阿树也学着它的样子龇牙咧嘴,嗷嗷乱叫。公狼被她的举动弄糊涂了,弄不清楚眼前这个孩子到底是人类还是其他什么奇怪的动物,于是围着她一圈圈打转转。阿树的胆子真是超级大,她一把抓住公狼的尾巴,使劲拽着玩。公狼有些恼怒,但并没有咬她,只是扭动着屁股竭力想甩开她。阿树却愈加过分了,竟然爬到了狼背上揪它的耳朵。公狼没有伤害她的意思,只好用劲晃着脑袋把她摔下背来。阿树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又站了起来,她看见阿星丢在地上的书包,好奇地又撕又咬。“嗷呜——”

公狼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狼嚎。

一匹母狼带着两只小狼崽子钻出了灌木丛。狼崽子看见爸爸,欢快地跑上去蹭它的肚子和腿。阿树对两只小狼的动作很感兴趣,也模仿着它们去蹭母狼的肚子。开始的时候,母狼还比较抗拒,后来实在拗不过阿树,干脆就躺在草地上,任凭她在自己身上嬉戏打闹。两只小狼很好区分,一只强壮一点儿,耳朵尖是白色的,看起来是哥哥;另一只个头小一些,边玩边打着哈欠,像是没睡醒的样子。狼弟弟想亲近爸爸,嫉妒的哥哥一口咬住它的尾巴把它从爸爸的背上拽下来。委屈的弟弟向爸爸发出呜呜的求助声,但大公狼显然不喜欢“告状精”,对它不理不睬。阿树见狼弟弟一副可怜巴巴没人爱的样子,主动跑上去和它玩耍,狼弟弟多了一个朋友,高兴得直摇尾巴。

阿星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往前挪了一步,想看得更清楚一些,却不小心踩在一根干树枝上,发出咔嚓的声响。母狼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了一下,循声冲着阿星龇牙威胁,发出可怖的咆哮声。可怜阿星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学生,哪里见过这种架势,被母狼一吓,立刻魂飞魄散,跌跌撞撞往家的方向狂跑。

他跑过山谷,翻过小丘,穿过小溪,越过沟沟坎坎,一刻不停地狂奔出森林。当他冲进自家院子的时候,发现妈妈已经站在门口了。“你去哪里了?”

妈妈的声音很平静,阿星听不出是责备还是关切。“呃……”

阿星的脑子一片空白。怎么和妈妈说呢?去森林里玩,然后碰到大树生孩子?然后还有大灰狼一家……算了算了,妈妈会觉得我是神经病的。“我去前面的村子里玩了。”

妈妈上下打量了阿星一番,面无表情地下命令:“回屋换衣服。”“真不省心啊!”撂下一句硬邦邦的责备,妈妈转身进了房间继续写小说。

阿星这才发现自己一路逃回家,身上的衣服被灌木、荆棘划出了许多口子,裤子和鞋子上布满泥点。“不省心?”妈妈的话深深地刺痛了他。若是在过去,阿星脏兮兮地玩回家,妈妈会啰里啰嗦问很多问题,有时还免不了挨一顿板子,但现在——现在的感觉还不如挨一顿板子呢。

三、新朋友——阿树与灰狼一家

阿星从森林里逃回家之后,很快发现书包不知何时弄丢了,这可让他难过了好一阵,那里面除了自己精心挑选的求生装备之外,还有一张与爸爸妈妈珍贵的合影。爸爸去世之后,妈妈一度情绪很低落,任何人不能提起爸爸的名字或者让她看到爸爸曾经用过的东西,否则她会一直哭一直哭,哭到喉咙沙哑,眼睛红肿。为了妈妈的身体,大人们趁着她睡觉的时候把家里的照片和爸爸用过的旧物都处理了。为了长大后不忘记爸爸的样子,阿星偷偷藏起了一张与父母的合影。妈妈现在已经好多了,但是他还是会注意,尽量少在妈妈面前提起爸爸。

看到房前屋后的大树时,阿星又替阿树担心起来。“阿树,你现在好吗?”

看阿树和灰狼一家和谐相处的样子,想来是不会被吃掉的。可是她这么小,她要怎么生存呢?吃什么呢?睡在哪里呢?问题太多太多了,阿星想得脑袋都要炸开了。回去看望阿树?这个大胆的想法刚刚跳出来就被自己否决了——实在是太危险了!

后来的十几天里,阿星一直处在迷迷糊糊的状态,看书做事都无法集中精力。与此同时,妈妈的创作也遇上了瓶颈,成天眉头深锁,她丢给阿星一些钱让他去小商店买饼干充饥,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来了。阿星觉得自己完全就是一个没爹没妈的孤儿。

这天中午的时候,阿星鼓足勇气敲开了妈妈的房门。妈妈蓬头垢面,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怎么了?”“妈妈,我肚子饿,我想吃西红柿炒蛋。”“妈妈没空!”她塞给阿星十块钱,“去小商店买方便面吃吧!”“妈妈!”阿星顶住即将关上的房门。“干什么?”妈妈有些恼怒。“我不想吃方便面,我吃腻了。”

妈妈大声训斥阿星:“你怎么这么难伺候?没看到我在忙吗?! ”“妈妈,你为什么不管我?我是你的儿子啊,你是不是讨厌阿星了?”

妈妈突然变得暴躁起来。“是的,我讨厌你!你最好在我面前消失,不要打扰我!”

妈妈推开阿星大力关上房门,不一会儿里面传来狠命敲击键盘的声音,那声音里明显带着怨气。

阿星难过极了,鼻子一酸哭了起来。“妈妈,妈妈……”“要哭出去哭!”妈妈在房内怒气冲冲地大喊。

阿星委屈极了,只好去屋外的山脚下独自哭泣,他哭得好伤心,连小松鼠都停止玩耍站在树枝上同情地看着他。

杨爷爷从阿星身边经过。“是阿星啊,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哭呢?”“妈妈……妈妈不要我了。”“傻小子,一定是你惹她生气了,她才会说这样的气话。这世上哪有妈妈会不要自己的孩子的呢!”“杨爷爷,世界上所有的孩子都有妈妈吗?”“那当然!”“所有的孩子都是从妈妈肚子里生出来的?”“是啊。”“那……会不会有孩子是从大树的肚子里生出来呢?”“哈哈哈哈,这怎么可能?你怎么会有这么多奇怪的问题啊?”

杨爷爷扛起锄头准备离开。“爷爷,我……”“想问什么?”“这儿的大森林里有狼吗?”“嗯,过去有,这些年越来越少喽……我已经有七八年没有看见过了。我告诉你啊,其实狼并不是动画片里演的那样专门吃人的家伙,它们啊,有自己的领地,只要你不去招惹它们,它们也不会伤害你。”“如果它真的要咬我呢?”“用火吓它,狼最怕的就是火!好了,我去干活儿了,你快点儿回家吧,妈妈要着急了。”

终于知道对付狼的办法了。

既然妈妈不喜欢我,我就去找喜欢我的人玩。阿星跑回家带了一些干粮,又学着电视剧演的那样把破布缠在一根木棍上做成了一支简陋的火把,再揣上一个打火机就上路了。

这一回,阿星很谨慎,他来到蓝水晶湖之后,先是躲在灌木丛中观察了许久,确定周遭没有狼才悄悄走了出来。

湖水依然水晶一般晶莹剔透,草地茵茵如旧,大树妈妈如无言的卫士挺立风中。“阿树……阿树……”

阿星呼唤着树娃娃的名字,无人应答。他在大树周围转了好几圈,也未发现她的踪迹。夏天的日光白花花,不一会儿就把他晒得满头大汗,于是,阿星靠着大树妈妈坐下乘凉。他抬头看了一眼大树的肚子,那个裂口不知什么时候愈合了。“好神奇啊!”阿星感慨道。

世界安静极了,只有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阿星在草地上发现了许多从树上落下的玻璃弹珠大小的果子,他捡了一把无聊地把玩。

一只圆滚滚的刺猬引起了阿星的注意。它眯着小眼睛,像是视力很不好的样子,走路的时候不停撞在石头和树桩上,每次都会一惊把身体缩成一个拳头大的刺球。过了好一会儿,确认安全之后,它又慢慢展开身体继续前进。

阿星调皮地向“近视眼”砸了一个果子,可怜的家伙又缩成了一团。“哈哈,真好玩!”

更多的刺猬爬出了灌木丛,一只,两只,三只……越来越多,它们聚集在草地上,足足有上百只。阿星不断地投掷果子,被砸中的刺猬一个个缩成刺球。“哈哈哈哈……”

阿星开心地大笑起来。“嗷洛洛……”

一声奇怪的呼号声传来,所有的刺猬像是得到了命令,全部蜷缩紧身体,像车轮一样朝着阿星滚动过来。

阿星被眼前的刺猬大军吓坏了,马上紧张地起身往后退,可是他无路可退,最终被“刺球”们团团围住。就在他手足无措之际,面前突然出现一张倒着的人脸!

这是什么鬼?!“啊!”阿星大叫一声。“阿星?”

顺着那张倒着的脸往上看,哦,竟然是阿树!她又像小猴子一样攀着树枝做蹦极,吓了阿星一跳。“阿树?”

阿树从树上蹦下来,又“嗷洛洛”叫了一嗓子,刺球大军得到命令,纷纷舒展开身体,大海退潮一般回到了灌木丛中。草地上平静如旧,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阿星舒了一口气,这才发现阿树与刚出生时大不相同了:她的个子明显长高了,看起来已经如三四岁的人类孩子一般高矮,满头的绿发长了许多。“阿树,你长得好快啊!”“好快,好快……”阿树说话的声音比上次更清楚了。

阿星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饼干递给阿树。“吃吧!”

阿树闻了闻饼干,好奇地看着阿星,不知道她手中这个方块形的东西是什么。“饼干!好吃的饼干!”“饼……丹?”“饼干!我吃给你看啊。”

阿星掰了一半饼干吃下去,做出一副很享受很愉快的表情,又把剩下的半块递给阿树。

阿树将信将疑,她并没有伸手,而是像野兽偷袭猎物一样迅速从阿星手中叼走饼干。那动作吓了阿星一跳,以为自己的手要被阿树吃了。阿树将饼干快速吞进嘴里,嚼了几口之后又是翻白眼又是吐舌头,上蹿下跳一番还是将饼干全部吐了出来。她扒拉着舌头,好像是吃了令人恶心的东西一样。“你不喜欢吃?那你每天都吃什么呀,身体长得这么快?”

阿树一阵风似的爬上大树妈妈,攀上树冠,站在最高的枝头面朝太阳,像第一次与阿星见面时那样展开双臂,沐浴在炽热的日光下。她胸前的那枚吊坠闪动着莹莹绿光,淡绿色的头发随风飘动,不一会儿就变成深绿,再渐渐变成墨绿。

好神奇啊!“哈哈哈……”“充电”完毕的阿树精神百倍地从树上溜下来,掐着腰站在阿星面前哈哈大笑。“你不用吃饭,只需要晒太阳,对不对?”

阿树好像听懂了,点了点头。突然,她咧开嘴笑起来,朝阿星身后跑去。“你去哪儿?”

阿星回过头去,赫然发现不知何时狼群已经站在身后了。他倒抽一口凉气,跌坐在地,脑子里响起杨爷爷的话:“用火吓它,狼最怕的就是火!”阿星赶紧拿起那支自制火把,哆哆嗦嗦掏出打火机想点燃它,可是他的手抖得太厉害了,怎么也打不着火,好不容易打着了又被风吹灭了。

两大两小四只狼加上阿树,五双眼睛盯着手忙脚乱的阿星。阿星忙得满头大汗都打不着火,越忙越急,越急越忙。看着他那滑稽的表情,阿树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两只小狼直接钻进了阿星的怀里,伸出黏黏的舌头舔他的脸。阿星不敢动弹,任由它俩在自己身上玩耍。不一会儿,阿树也加入进来,把阿星舔了一脸口水。两只大狼并没有攻击阿星的意思,直接卧在草地上闭目养神了。到了这时,阿星才彻底放松下来,看来自己已经和灰狼一家成为朋友了。“阿树,它们有名字吗?”“名字?”“对,名字!”

阿星指了指自己:“我——阿星。”又指了指阿树:“你——阿树。”“名字……名字……”“我们给小狼兄弟取名字吧!”

阿星抱起狼哥哥,狼哥哥龇牙咧嘴,四脚乱蹬。“它的耳朵尖尖是白色的,就叫它白耳朵!”“白耳波……”“不是白耳波,是白耳朵。”“白……耳……朵?”“对了。”

他又抱起狼弟弟,狼弟弟玩累了,耷拉着脑袋蜷起身子打瞌睡。“这个小家伙,毛茸茸圆滚滚的,我们叫它——小绒球!”“小绒丢……”“不是丢,是球!”“球。”“对!它们俩,白耳朵和小绒球。我们俩,阿星和阿树。”

阿树听明白了。“名字——阿树、阿星、白耳朵、小绒球!”

阿树手舞足蹈,高兴地在草地上翻跟头,因为树叶裙子的质量不牢靠,差点儿掉了下来。她扯下一根青藤绑在腰间,将裙子再次固定住。

阿树突然拉着阿星的手往密林深处跑去。“阿树,你要带我去哪儿?”

阿树并不回答,一直将他拽到山间的一处溪谷。溪谷大约有二十米宽,一棵杉树倒伏在溪谷上空,成了一座高高的天然树桥。阿星站在树桥的一端,尝试着走了两步,不经意间看了一眼脚下的深渊,立刻头晕目眩退了回来。

小狼兄弟也小心翼翼靠近树桥,只往下看了一眼也吓得嗷嗷叫,躲到妈妈的身后。

阿树大胆地走上了树桥。“阿树,不要啊!”阿星喊出声来。

阿树并不搭理他,而是一步一步走到树桥中央,还故意做了一个差点儿摔倒的动作。“啊——”阿星捂住了眼睛。“哈哈哈哈……”看到他上了当,阿树笑得前仰后合。

就这样,他们开心地玩了一下午,直到太阳偏西,阿星才恋恋不舍告别阿树和灰狼一家,踏上回家的路。“再见!阿树!”

阿树也学着阿星的样子,站在树冠上挥手道别:“再见!阿星!”

这天晚饭,妈妈破天荒烧了几个可口的家常菜——青椒炒肉丝、红烧鱼、西红柿炒鸡蛋……看着儿子埋头大吃,妈妈脸上露出了满怀歉疚的微笑。她在大骂儿子之后,一个字也写不出来,这反而是一件好事,让她有时间冷静下来思考与儿子的紧张关系。杨爷爷担心他们母子,还送来了新鲜蔬菜和蛋、肉、鱼等,并且与她长谈了一番。妈妈认真回想这段日子,才发觉自己的忽视与冷落的确已经深深伤害了阿星。“阿星,妈妈烧的菜好吃吗?”“嗯,好吃!”“妈妈今天骂了你,你恨我吗?”

因为与阿树还有灰狼一家的愉快相处,阿星的气早就消散了,加上母子间的深厚情感,他根本无法真正去讨厌妈妈。“不生气了。”

妈妈松了一口气,露出了笑容。“看你的样子,今天是不是遇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了?”

阿星的心脏像是被撞了一下,怦怦乱跳。“没……没什么。”

他低下头,赶紧夹了一筷子炒鸡蛋塞进嘴里——赶紧堵上,可别说漏嘴了。

饭后,阿星爬上阁楼,打开装有爸爸小时候衣服的大箱子,边翻找边自言自语:“要找一套大一点儿的,阿树长得很快啊。”他最终挑了一条白色的短裤、一件绿色的T恤和一双天蓝色的运动鞋,小心地用纸袋装起来。“阿树肯定会喜欢的!”他捧着纸袋子,满意地笑了。

第二天一早,妈妈刚进房间开始创作,阿星就迫不及待地拎起纸袋往森林里跑去。他边跑边哼着歌,想到马上就可以和阿树、白耳朵、小绒球见面,脸上的笑就停不下来。但是,当他气喘吁吁跑到大树妈妈脚下时,却怎么也寻不到阿树的踪影。她会去哪儿呢?“阿树!阿树!”

阿星在小溪、山谷、草地间呼唤着阿树。“白耳朵、小绒球……”

真是奇怪,连灰狼一家也不见影子。

阿星转了一大圈,从一人高的野草丛中钻出来,来到蓝水晶湖边。哈哈,这不是灰狼一家吗?它们四个都面朝湖水站着,像是在观望着什么。“您早,狼爸爸!您早,狼妈妈!”阿星向灰狼夫妻问好。夫妻俩“呜呜”了两声,以示回应。“白耳朵、小绒球,见到你们真高兴!”

两个小家伙看到朋友到来,兴奋地围着他转圈圈。“你们在看什么?阿树呢?”

狼妈妈冲着蔚蓝色的湖水又“呜”了一声。

怎么?阿树掉进蓝水晶湖里了吗?!

阿星一阵慌乱,紧张地望着湖面。不一会儿,阿树绿色的头发浮出了水面,然后整个脑袋露了出来。她的双腿欢快地打着水,两只胳膊快速划动,好像高速转动的马达一样,转眼间就游到了岸边。

阿树从水里上岸后,树叶裙子都湿透了,湖边的风一吹,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阿嚏!”

阿星取出纸袋里的衣服,递给阿树。阿树很疑惑,抱着衣服啃了起来。“不是不是!这是衣服,衣服!”阿星赶紧解释。“衣服?”“对,给阿树的衣服。”“阿树的?”“对,阿树的。”

阿树终于明白了意思,当场就换上了新衣服。在穿T恤的时候,怎么也没法将胳膊伸出来,整个人裹粽子一样包在衣服里满地打滚,滑稽的样子惹得阿星哈哈大笑。穿好衣服后,阿树兴奋得在草地上又蹦又跳,这可是真正的衣服啊!“衣服!阿树的衣服!”“还有这个。”

阿星递上那双天蓝色的运动鞋。“鞋子,穿在脚上。”

阿树早就对鞋子这种东西向往已久了,在阿星的帮助下穿上鞋子后,她更兴奋了,像个小疯子一样围着灰狼夫妻一圈圈狂跑,边跑边笑,打着滚,翻着跟头,最后爬上大树妈妈,站在树冠上又喊了响亮的一嗓子!“嗷洛洛……”

漫天飞舞的蝴蝶像是得到了命令,汇集成彩色的队伍,在空中一会儿排成柔软的飘带,一会儿组成庄严的方阵,围绕着她翩翩起舞。阿树再次面向太阳展开双臂“充电”,绿色的头发闪耀着明媚的光泽。

真是一个神奇的孩子啊!

此后的一个月,阿星每天都会偷跑出来和森林里的朋友们见面玩耍。阿树的身体长得非常快,几乎每次晒完太阳都会长高一点点,几十天下来,已经如五六岁人类儿童一般身高了。因为上次送来的衣服和鞋子完全穿不下了,阿星干脆把爸爸的旧衣服旧鞋子全部搬到了大森林送给阿树,让她根据需要自由换穿。

这个孩子到底是什么?人类?植物?动物?无论是什么,阿星都打定主意要守护好这个忠实而可爱的朋友。

这一天,他们正在树下玩耍,阿树突然想起了什么,三两下就蹿到大树上,不一会儿一个书包从天而降,正好砸在阿星的脑袋上。“哎哟!”

阿树蹦下树来,很歉疚地看着阿星,却不知说什么。

阿星揉着脑袋瓜儿说:“你应该说——对不起。”“对……度……起?”“对不起!”“对……不……起。”“嗯,没关系。”“没……端……系。”“没关系!”“没……关……系。”“一个人如果说对不起,另一个就要说没关系,知道了吗?”“知……道。”“啊,这个不是我的书包吗?”

阿星高兴坏了,赶紧打开来检查,哈哈,东西一样不少。他拿出那张珍贵的合影,紧紧贴在胸前。

阿树好奇地看着他的举动,阿星指着照片上的妈妈向阿树介绍。“这是我妈妈。”“麻麻?”“妈——妈——”阿星试图纠正阿树的发音。“麻——麻——”阿树还是发不准音。“算了,麻麻就麻麻吧,她就是生下我的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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