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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31 09:4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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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日)池井户润

出版社:浙江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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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王

陆王试读:

图书在版编目(CIP)数据

陆王/(日)池井户润著;励立蓉,安素译.--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20.5

ISBN 978-7-213-09629-7

Ⅰ.①陆… Ⅱ.①池…②励…③安… Ⅲ.①长篇小说-日本-现代 Ⅳ.①I313.45

中国版本图书馆CIP数据核字(2020)第007241号

浙江省版权局 著作权合同登记章 图字:11-2019-274号Original Japanese title: RIKUOUCopyright © 2016 Jun IkeidoOriginal Japanese edition first published by Shueisha Inc.Simplified Chinese translation rights arranged with Office IKEIDO Inc.through The English Agency (Japan) Ltd.陆王LUWANG【日】池井户润 著 励立蓉 安素 译(杭州市体育场路347号 邮编 310006)出版发行 浙江人民出版社责任编辑 张世琼责任校对 杨 帆印  刷 三河市冀华印务有限公司开  本 880毫米×1230毫米 1/32印  张 16.5字  数 390千字版  次 2020年5月第1版印  次 2020年5月第1次印刷书  号 ISBN 978-7-213-09629-7定  价 55.00元如发现图书质量问题,可联系调换。质量投诉电话:010-82069336主要登场人物小钩屋

宫泽纮一 社长

富岛玄三 董事

安田利充 股长

宫泽大地 纮一长子埼玉中央银行行田分行

家长亨 行长

坂本太郎 融资经理

大桥浩 融资经理大和食品田径队

城户明宏 教练

茂木裕人 选手

平濑孝夫 选手

立原隼斗 选手亚洲工业田径队

毛塚直之 选手亚特兰蒂斯日本分社

小原贤治 营业部部长

村野尊彦 跑鞋顾问

有村融 体育用品商店老板

饭山晴之 原希尔克鲁公司社长

御园丈治 菲利克斯公司社长

橘健介 橘·拉塞尔公司社长(1)】【足袋(2)】【地下足袋【跑鞋】(1) 足袋:日本传统的袜子。为配合木屐等日本传统鞋类,被设计成了分趾的样式。为方便穿脱,脚后跟处为开口样式,缝有名叫“小钩”的搭扣。(2) 地下足袋:由足袋衍生而来的鞋类,为方便室外作业,在足袋底部缝或粘贴一层橡胶。开端

还只是六月,炫目的阳光已经让人恍惚以为进入了闷热的仲夏。大太阳下,一辆卡车奔驰在国道上。宫泽纮一坐在副驾驶座,从刚才开始,他就坐立不安,不时担心地仰望天空。“没问题的,社长。人家说了有的。”

安田利充手握方向盘,眼睛的余光看到焦急的宫泽,口气轻松地安慰他。安田今年马上就四十岁了,做事不紧不慢,又会照顾人,是年轻员工中的老大哥。“说不好啊,最近有些人很不靠谱的。”宫泽说,“自己这边是家底都带过去了,结果到了一看,对方却根本就没货。”“但是,那边的社长不是答应了卖给我们吗?”“说是这么说。但是,那可是三天前说的话。现在连他会不会来都说不准。”

对疑神疑鬼的宫泽,安田笑着说:“没人会和我们抢那种东西的。就算拿走了也卖不了钱,对其他人来说,那就是一文不值的东西啊。”“是啊,那倒是。”

宫泽仍然放心不下,盯着挡风玻璃前方,焦急地看是不是快到目的地了。

早上九点出头,卡车从埼玉县行田市内出发,一路上不时遇到堵车,现在已经到了宇都宫市内。乡间公路上,稀稀疏疏的农家和农田交替出现,对面终于看到了一个工业基地。

从国道转入县道,又开了大约二十分钟,挡风玻璃前面总算出现了一条“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商业街。“啊,那儿,在那儿。就是那个,社长。”安田一边开车一边指向前方叫道。

这条商业街,与其说是古旧,不如说是萧条。一个招牌出现在眼前,上面有两个菱形重叠的商标。卡车放慢速度,经过一栋看来历史悠久的两层主楼,向左驶入了旁边的小路。

小路尽头是一个广场。围绕着广场,从大路过来,钩形的房屋连绵不断。应该都是百年前的建筑。酷似明治时代小学的建筑,现在阴阴地沉在阳光中,内部一片黯然,看不清楚。“好了,到了。”

在建筑物的卸货口,卡车倒车停稳,安田关掉了引擎。

宫泽从副驾驶座上下来,试着透过玻璃窗看建筑的内部。

就在三天之前,这里还有十几个工人在里面缝制足袋。现在,工厂里一个人影也没有,灯也暗着。“怎么了?”跟着下来的安田也往里面看,“不是还在吗?”他咧嘴一笑,竖起了大拇指。

房间里,能看见灰尘在从窗户照进来的阳光里无声地飞舞。地面上铺了地板,脸靠近窗户就有一股油味钻进鼻孔。眼睛习惯以后,微暗的工厂里,一个一个黑色的光亮物体轮廓浮现出来。那是德式多面脚尖缝纫机。“还在。”宫泽嘴里低声道。

这原本是一百多年前德国开发的用来缝鞋子的缝纫机。随后它们被引进到日本,几经改造,成了供当时日本大量足袋生产厂家缝制足袋的缝纫机,直到现在还在使用,可谓是活化石了。德国的制造厂家早已破产,如果零件坏了,就只能寻找国内现存的同型号缝纫机的零件。“在是还在,他们会来吗?”

手表指针指向十点四十五分。约定的时间是上午十一点。

墙壁高处,还留着一块生锈的珐琅招牌,大概是昭和初期的,上面写着菱屋足袋。

说起菱屋,业界无人不知,是老牌足袋生产商。大概五天以前,有业界同行联系宫泽说,这家生产商开出的支票已经兑不出了。足袋行业这个圈子本来就小,近邻几个县的社长们都互相认识。宫泽赶紧给社长菊池打电话,没有接通,直到三天前的晚上十点多,总算逮住了菊池,跟他交涉让他转让缝纫机。

不同于停业,要是因为拒付支票而倒闭的话,债权人就会冲过来,把工厂里的东西全都搬走。因此宫泽才忧心忡忡,不过看来是杞人忧天了。

虽说如此,要是在约定的时间菊池没有出现,那也不能算是成功。宫泽心里七上八下地等着,过了五分钟左右,一辆旧型号的皇冠驶了进来。

开车的正是菊池本人。“哎,真愁人啊。”

一下车,菊池就搔着头发稀疏的后脑勺。“挺够呛吧?”宫泽说。“批发商跑了,本来预备到账的钱也飞了。”

菊池眼睛圆睁,似乎要表现自己当时是多么措手不及。“那可真是灾难。不过还只是第一次吧。”

第二次拒付,银行就会给予处分,禁止交易。菊池的公司还没到那个地步。不过,菊池摇摇头说:“已经不行了。我也撑不了多久了,不管怎么样,总是要关门的。”

菊池一边打开卸货口对开门的锁,一边说。他“嘿哟”一声用力往两边拉开涂了黑漆的铁门。

安静的室内响起了咕噜咕噜的滚动声,豁然出现的入口内部就像一个黑暗洞窟。“被我们连累的合作方那边,我都尽快加了利息给他们付清了。银行里还有一点贷款,处理掉这个工厂,总算能补上窟窿。我洗手不干了。”

菊池今年六十五岁。是经营超过一百二十年的菱屋的第四代老板。第一代老板曾经是商工会议所的会长,是相当重要的人物。但这五十年来,行业衰退严重,最终到了破产的地步。“真可惜。”“跟不上时代了。”菊池说,“贵公司还不错吧,生意兴隆。”“怎么可能。”

菊池拉起电闸,开了电灯,安田抢在宫泽前头走近缝纫机。“一共有十台。”菊池说,“这里有五台,仓库里还有五台。是怕出了故障备用的。我去拿来。”“谢谢,真是帮了大忙了。——阿安,拜托了。”

宫泽对身后的安田说完,自己回到卡车的货厢里,解开用绳子捆着的一团旧毛毯,铺在货厢里。这时,安田在菊池的帮助下已经搬来了一台缝纫机,放到货厢里。十台缝纫机搬上来花了近一个小时。“接下来做什么呢?”宫泽一边将二十万日元谢礼递给菊池一边说。“干什么呢?”菊池盯着远处。

听他的话风,这次幸亏家里的房子没有赔进去,但悠然自在的退休生活也是不可能了。“你来雇用我吧。”“开玩笑。”宫泽笑着说,“哪天有空了一起喝一杯。”

他再次滑进卡车的副驾驶座。安田按了一声喇叭,开到大路上。“怎么样,那些货?”

再次回到刚才的商业街,宫泽用大拇指指指货厢。“上等货色。”安田说。

听了这句话,宫泽从一大早开始的不安才算消散,他松了一口气。“好了。”宫泽小声说着,握紧拳头。

这么一来,急需的缝纫机零件有保证了。“吃了饭再回去吧。”

回到行田,他们走进公司附近那家常去的大众食堂,吃了个晚午饭。

过了繁忙高峰,食客们已经散去,从食堂出来,已经快下午两点了。阳光越来越强烈,宫泽举起手遮住阳光,准备上车,忽然看见小店旁边沟渠里粉红色的花,停下脚步。“荷花马上就要开了。”

他想着,身体滑进副驾驶座。卡车载着两人,往相隔十分钟路程的小钩屋再次驶去。第一章 百年招牌1

从行田市的中心地区稍微往南,水城公园和埼玉古坟公园中间,有小钩屋经营多年的公司总部。

正式员工和兼职人员加起来,一共只有二十七人,规模不大。

创业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夕,一九一三年。百年以来,这家老牌厂商一直在生产足袋。不过,现如今洋装早已经取代和服成为主流,足袋的需求量早已在服饰类产品中垫底,他们也生产节日礼服,但收益甚微。地下足袋有很长时间曾经是他们的收益支柱,如今也被安全鞋取代了,销售收入一直在减少。对社长宫泽来说,刚才所见的菊池的遭遇,并不是完全与己无关。

曾经,行田就是足袋之乡。

那时,足袋对日本人来说是日常用品,这里的足袋制造商鳞次栉比,每年生产八千四百万双足袋,占日本生产足袋总量的八成。但是,随着时代的变迁、服饰的变化,足袋需求量减少,足袋厂家失去坚持下去的能力和欲望,一家接一家被淘汰,到了平成时代,剩下的生产商屈指可数。

这座木造L字形建筑建在从祖上继承的五百坪场地上,正面是事务所和仓库,左侧面是摆放着一台台缝纫机的车间。

员工的平均年龄是五十七岁。要说熟练工,确实是熟练中的熟练,最高年龄七十五岁。缝纫机也老,员工也老。

得知宫泽的卡车回来了,阿玄,也就是富岛玄三,从事务所门里快步迎出来。担任财务经理的富岛今年六十二岁,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四十余年,资历很老,从前任社长宫泽的父亲那时候起就担任管理工作。“成色不错,真不愧是菱屋的货。”

解开货厢里的绳子,拿走毛毯,富岛称赞说真不错,然而他脸上似乎有阴云笼罩。“出什么事了?”

长年相处,一看富岛的脸,宫泽马上就猜到。“有退货。”

顺着他的视线,宫泽看过去,发现了堆在仓库入口附近的硬纸箱。“是针检出娄子了。”

宫泽啧啧地咂嘴,正好仓库里走出一个人影,他对人影大声叫道:“大地!”

一瞬间,露出不满表情的大地不情愿地走过来。这是宫泽的长子,今年马上二十三岁。从本地的大学毕业后,大地没找到工作,今年四月开始在家里祖传的小钩屋工作。针检,也就是检查产品中是否混入了针,是大地的工作。“你这家伙,在干什么!”

宫泽劈头盖脸骂着走到跟前来的大地。“对方给的信息有误,比约定的时间提前来取货,我也没办法啊。”

大地这样辩解。“等等!”宫泽毫不留情地说,“你这家伙,想得太简单了,总觉得针不大可能会混进来,其实一不留神就有可能混进来。被发现漏掉了针检,我们的脸往哪儿搁!对自己的工作要多上心!”

代替回答的是一声明目张胆的叹气。大概大地想说,我可是没办法才来帮家里干活的。“哎呀,社长,大德百货这次也说,第二次针检结束以后就可以马上出货了。”

富岛说着,面朝大地,为他辩护:“阿大快点去做完针检,我去安排车辆了。”“阿玄,求求你不要再护着他了。”宫泽心中的怒火还没有平息,“那种态度,不管去哪里,都干不好活。就应该狠狠地教训他一顿。”“你是说找工作吗?阿大自从跌了跟头,一直打不起精神啊。”

富岛从大地小时候起就很疼爱他,所以对他太过仁慈了。“说实话。他不去别的地方,能够继承小钩屋就好了。啊,真是对不起。”

富岛看了一眼宫泽,伸了伸舌头,在宫泽发话之前对安田说了句:“接下来就拜托了。”马上从事务所逃了出去。

儿子无法继承这家公司——宫泽老早就公开这么断言。大地在这里工作,不过是去自己心中理想的公司就职之前的过渡。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工作,但不是所有的工作都能让人不断成长。

有些行业在迅速成长,也有些行业在飞速没落。

不管如何乐观地去看——很可惜,但这是事实——足袋制造业属于后者,宫泽这样想。在自己这一代还能够活下去,但是到了大地那一代会怎么样呢?这真是无法想象。现在已经苦恼于销量的锐减。缝纫机的零件都很难找到,孩子就更不可能继承这项事业了。“社长,有件事情要找你。”

回到社长室,从总是敞开的门后面,富岛露出脸来。

两人移到沙发上,相对而坐,中间隔着茶几。富岛将手里的一沓儿文件推到宫泽那边。是资金筹措表。“差不多了。”

宫泽戴上老花眼镜,翻看文件。“大概两千万日元。”富岛说,“这个月底,最迟下个月中,借不到的话就不够了。”

虽然早已不是新闻,但他这么一说,宫泽仍然感到腹部受到重重一击。“上周我去银行,已经私下跟坂本先生打过招呼了。”

坂本太郎是小钩屋在埼玉中央银行的负责人。“明天我去。”

虽说工作上麻烦一大堆,但没办法。跟银行打交道是宫泽作为经营者的任务。2“到下个月底要两千万日元吗?”

坂本一直盯着宫泽拿出来的文件。

这是宫泽最讨厌的瞬间。现在坂本在想什么,有什么顾虑,他完全不知道。就像在X光片前等待医生的宣判一样,有一种忐忑不安的心情。“今后的业绩预计会怎么样啊?”坂本好久才抬起头问道。“跟现在持平吧。”宫泽说。

坂本不慌不忙地把一大沓资料放在旁边说:“给我两周时间吧。”

搞不好就会被当场拒绝——每次来银行借钱,宫泽总是坐立不安,此时他暂且先抚平胸口的不安。“不过,社长,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坂本的脸前所未有地严肃,宫泽本来准备站起身来,又坐下来,问:“什么怎么办?”

这里是银行的融资柜台。大概是开业还不久,行里的客人很少。“照现在这样,小钩屋的业绩会增长吗?”

这个问题宫泽难以回答。“有一些来自百货店的新的进货。虽说不多。也能够扩大销路……”“我很明白,你们已经很努力了,但是照时代的趋势,足袋和地下足袋的未来会怎么样呢?足袋这东西不会消失,但也会像某些动物一样,成为濒危物种吧。”

坂本三十出头,还很年轻,但他说话很直爽。两人交往已久,宫泽知道他是个直脾气,因此也并不生气。“当然需要踏实的营销,不过应该再有一些新的创意,考虑一下公司的未来。”“你说的创意是指什么?”宫泽搞不清楚坂本的意图,问道。“新的事业之类的,怎么样呢?继续生产足袋和地下足袋,十年后或是十五年后,还能有跟现在一样的业绩吗?”

宫泽一声低叹,沉默下来。确实,无法想象小钩屋那个时候还能兴旺发达。“说实话,光靠现在的经营品类恐怕很难,能不能有一点新的创意呢?”

宫泽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不过宫泽的脑子里没有任何的主意。他能想到的只有增加足袋的品类。这种业务算不上是新的事业。“就算你让我们去想,也没什么好点子啊。”

宫泽抱起胳膊。“如果这样下去的话,不久就很难融到资金了。”坂本很严肃地说。“现在虽说是薄利,还算有盈余。但销售额一直在减少,就算降低成本也是有限度的。”

别说是新的事业了,在传统这个借口下,宫泽一直得过且过。生产在传统艺术课和传统节目中使用的足袋,是他的祖传家业。要开发新的事业,宫泽毫无头绪。

在泡沫经济时代,有很多其他的同行因为心思太活络而破产了。于是宫泽更相信还是老老实实生产足袋比较安全。“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建议——”看着为难的宫泽,坂本继续说,“说是新的事业,也不是说完全新的领域。还是要跟当地优势结合,自己要有感觉,否则的话太冒险了。尽可能利用现在的技术。对了,小钩屋最大的长处,您觉得是什么?”

坂本又扔出了一个宫泽无法立即回答的问题。“是什么呢?这种问题我从没有想过。”

坂本苦笑着说:“请您好好想一下吧。”“肯定有的,如果没有,这个百年公司是如何持续下来的呢?”“那倒是。”

虽说如此,宫泽仍然不清楚。“但是。如果不知道自己的长处,要开发新的事业很难啊。”

对着有几分沮丧的宫泽,坂本建议道:“最好从身边想起。不过,一开始的话,不要限制了自己的可能性。”“不要太保守了,觉得自己做不到、肯定不行。要想‘如果能这样就好了’‘做这种事就好了’,一开始要放开了去想。”“放开了啊。”

坂本的话,让宫泽摸不着头脑。“总之我会去想的。”他默默接下坂本的建议,转身离开了。3“银行那边怎么样了?”回到事务所,宫泽若有所思地把上衣挂在衣架上,富岛马上来打听消息了。“总之他们会考虑的,让我们给两周时间。还说,让我们考虑下新的事业。”

语出突然,富岛以为自己听错了,睁圆了眼睛,一脸为难地说:“银行总是提很多要求啊。”

看他的样子,完全不像会去思考什么新事业的人。富岛是一个一条道走到黑的保守男人。“我们可是足袋商啊!社长。”富岛说的话正如宫泽所料,“要说长处,那就是坚持到底啊。”“没错。”宫泽不由得笑出了声,“对方说,你们都干了一百年了,肯定有什么过人之处吧。我自己倒是不清楚。”“真是搞不清楚啊。”富岛点点头说,“难道是以此为理由才能借给我们钱?是这样打算的吧?”

整天跟银行打交道,难免会有摩擦。“你和坂本发生什么不愉快了吗?”“不,那个人啊,是很少见的可靠的人。不过,他毕竟还是银行里的人,肯定是分行行长说了什么。”

行田分行行长家长亨,是一个恨不得把银行招牌挂在鼻尖的势利男子。怎么说呢,他从不把小微企业放在眼里。他们是家地方银行,应该说打交道的大半是小公司。他们靠跟这些公司做买卖才有饭吃,但却总是居高临下、盛气凌人。“只要日本还有自己的文化,足袋就不会消失。在考虑新的事业、开始这种不靠谱的计划之前,我们还要做很多事呢。”“那倒也是。”

坂本说的虽然有道理,但公司自有公司的活法。小钩屋靠足袋已经活了一百年。如果是遵循自然规律走向消亡还好,要是因为瞎折腾而将三代守成的家业毁于一旦,那真是无颜见祖先。“明天,我去一趟东京。”“哦,是去推销吗?”富岛马上问,然后低头说,“拜托了。”

没办法,公司人少,推销是宫泽的一项重要工作。所以,从百货店到专卖店,他不时要去出差拜访,十分繁忙。“大订单,拿几个回来哦!”“就交给我吧。”

他虽然嘴上自信满满,其实这件事没那么简单,这一点他和富岛都心知肚明。4

梅雨天,天空阴沉沉的,落下来的雨打湿了车的挡风玻璃。今年梅雨季雨不多,但却也迟迟不肯过去。

早上刚过九点,东北车道越靠近东京都的方向越拥挤。最终在外环车道的入口开始大堵车。宫泽按亮了临时停车灯,将插在杯架上的塑料瓶拿出来喝茶。

心情不好,不光是因为下雨。

昨晚,宫泽因为一点小事和儿子大地大吵了一场。

大地提出,要去埼玉市内一家业内知名的电机制造商面试,所以要请假。宫泽训斥他说:“没听你说过这件事。我们这边也有人手安排,要去面试早点提出来。”

而且,一问才知道,原来大地应聘的是销售岗位。年过二十的儿子做什么工作,父母本不应该插嘴,但儿子要做的工作竟然和他在工学部学的东西完全无关,难道只要能找到个工作就行了吗?宫泽忍不住给他泼冷水。

那还是比在现在这个时代还生产足袋的公司工作强一百倍——大地还嘴反击,两人忍无可忍,终于因此吵了起来。“真是的,无可救药。”

宫泽一边叹着气一边嘀咕。他忽然想起一件三十年前的事。

从当地的大学毕业后,宫泽去了东京的大型百货商店大德百货工作。父亲说,与其马上继承家业,不如先去其他地方锻炼锻炼。于是安排他去了当时已经有生意来往的大德,负责卖场,积累经验。

百货店的顾客千人千面。宫泽从小习惯的是足袋厂的世界观,这里完全不一样,给他带来了新的体验。“那时候我工作时在想什么呢?”

总之,宫泽只记得自己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不管怎么说,小钩屋以前从来没有直接面向普通消费者卖东西。

后来他想,要是在那个当学徒的时代能学到东西,现在派上用场就好了。不过这也是马后炮了。当然,那时自己还年轻,就算硬要装成行家,也是做不到的。可是,自己一直以来的人生,曾经有过什么真正的挑战吗?

答案是没有。昨天他还对富岛表示同意。“靠一百年前的缝纫机,现在还能养活自己的公司,哪里还有啊?”

车开始缓缓移动,宫泽自嘲道。无论如何,希望大地过和自己不一样的人生。如果他还留在小钩屋,那就不可能实现了。“之前给您添了麻烦,真对不起。”宫泽在事务所低头道歉。

负责收购的矢口说:“哎,以后当心吧。”并没有太多抱怨,就接受了他的道歉。还是漏掉针检那件事。按照品质管理相当严格的大德百货店的标准,漏掉针检是重大的过失。事态严重的话,说不定会取消交易。幸好负责人是以前就认识的矢口,真是帮了大忙。

宫泽在这里工作的时候,矢口就是跟他亲近的同事之一。现在负责文化服饰部门的进货。“不过还真是少见,宫泽君那里会漏掉针检。”

宫泽没法开口承认这是儿子犯的错。“是让新员工帮忙干的,所以……”宫泽含糊其词,“还真是对不起。”他两手撑在膝盖上,坐在椅子上,再次深深低下头。“哎呀,就这样吧。”矢口的白衬衫袖口挽起,他摆摆手说,“不过,还有一件更麻烦的事情。”他的表情凝重。

宫泽坐直身体。“实际上,七楼的卖场要改装。和服卖场的面积要减少三成。”

这真是一个坏消息。

大德百货店是小钩屋的主要客户之一。这里的卖场缩小,当然销量也就会减少。特别是总店的卖场是全国规模最大的。卖场缩小,是左右业绩的一件大事。“我想你也知道。和服产业现在青黄不接,维持现状就已经很困难了。只在变坏,没有好转。在讨论怎样提高卖场单位面积收益的时候,就吃亏了。”

顾客的平均年龄大,这是和服卖场的特点。而且,女性占绝大多数。连大德百货都把和服卖场当作卖场改革的对象,其他的百货商店可想而知。结婚典礼、成人仪式这些典礼上,租借和服也成了主流。之前菱屋这样的老店也破产了,可见形势不容乐观。“我们要在年底销售战前调整好,最迟十月中旬左右就要完成改装。以后的进货,我们再商量吧。说出这种话,我也很不情愿。”

结束了和矢口的面谈,宫泽只能一边叹着气,一边回到停车场。

他把车开出来,接下来要去的是银座。他要去百货店和专卖店。接着去见涩谷和新宿的客户,但也说不上有什么成果。

最后是池袋的百货店,也落了个空。和卖场负责人分手后,宫泽筋疲力尽地踏上下楼的电梯。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检查短信。是马上就要上高中三年级的女儿茜发来的信息,上面写着“别忘了哦”,他才想起了那件事情。

女儿托他去买运动鞋。并不是让宫泽去挑选,女儿已经指定了品牌、颜色和尺码。短信上还附上了详细的照片。

宫泽走出供货商出口,又再次进入百货店,走向运动用品卖场旁边的运动鞋卖场。

问过尺码,店员去找鞋子了。宫泽无所事事,打量着卖场。这里和空无一人的和服卖场完全两样。鞋子卖场又华丽人又多。一整面墙展示着鞋子,种类到底有多少呢?每一双都在一万日元左右,贵的还有几万日元的高级货。

同样是穿在脚上的,行业不同,居然有这么大的差别。宫泽一边想一边观察着。他的目光停留在跑鞋鞋架上展示的一双鞋。“这是什么?”

这双鞋的形状很奇怪。一般来说鞋头都是圆的,但这双鞋却有五只脚趾。大部分鞋子鞋跟部分的垫子很高,而这双鞋的形状却是扁扁的,好像是喜马拉雅山上雪男的脚形的再现。“您在找跑鞋吗?”

宫泽仔细看那双鞋,年轻的店员对他打招呼。“这双鞋真有意思。”“这是伐柏拉姆(Vibram)公司的‘五趾鞋’。”店员熟练地报出名字,“如您所见,五个脚趾分开。这样就能比一般的鞋更紧地抓住地面,跑起来更有感觉。外表有点奇怪,但很受欢迎。”“很受欢迎啊。”

宫泽拿着鞋,仔细打量着。比自己想象的更轻。从某个角度来看,还挺像地下足袋的。“比起其他鞋,这双鞋穿上以后,跑步时会有一种赤足的感觉。有些人一穿上这双鞋跑步就爱上了。您要试试吗?”

地下足袋受欢迎,其实也是同样的理由。穿上后有一种赤足的感觉,又能抓住地面。不穿也能明白那感觉。地下足袋和足袋是小钩屋的两大主力产品。“不用了,谢谢。”

他对店员点点头准备离开。刚才的店员拿着运动鞋的盒子回来了。5“成绩太差了。学习之外还干了点什么?”

面对面试官的问题,大地回答说:“参加了足球俱乐部。虽说是社团活动,但也是很强的队伍。”“足球啊。”

面试官是一个五十上下、头发花白的男人。旁边还有一个年轻职员,抱着一块记录板死死盯住大地。大地感觉到了一种不管经历多少次都无法习惯的不舒适感。“那你是那支强队的常规队员吗?”“不,是守门员候补。”

他能感觉到,面试官迅速失去了兴趣。作为候补队员他也曾出场参赛,刚才应该说自己就是常规队员的,但大地似乎并不擅长利用这些机会。不知该说他是诚实还是笨。他自己也觉得这种性格经常吃亏。

对屡战屡败的大地来说,面试现在只剩下痛苦。确实,他大学时代的成绩并不亮眼,但也不算平均线以下,说起来就是个普通学生。但自己也缺少勇气,对面试中经常出现的满怀恶意的问题,无法反问一句“有什么不满吗?”也许是经验不足,也许是性格问题,不论如何,回击权威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学会的。“你是工学部毕业,为什么要做销售呢?”“懂技术的去做销售,会有优势。”

大地说出了自己准备好的理由。这个问题肯定会被问到。他以为这个回答完美,但对面完全没有反应,只是在记事板上写上了什么,如此而已。“那么,现在是——”面试官看了一眼递上来的简历说,“这是什么?足袋公司?”“对,是的。”“这又是怎么回事?”“是家里的工厂。”大地回答。

面试官问:“那你不用继承家业吗?”这也是大地预料中的。“那是夕阳产业,没有未来。”“但是,你不是在那里工作吗?”“只是找到合适的工作前在那里过渡。也不能一直玩,什么都不干。”“是啊,足袋厂是够呛。”

男人有点不屑一顾地说道。接着,他又问了两三个无关痛痒的问题,最后扔下这么一句事务性的总结:“有缘的话,人事会给你打电话。”面试结束了。

应该说没什么亮眼之处吧。最要紧的是,完全感觉不到面试官对自己有兴趣。笔试也马马虎虎。

应该没戏吧。

出了公司,大地抬头看着雨总算停了的天空,心中扩散开来的失望久久不能驱散。

到现在为止,面试过的公司一共不下五十家。“难道我真是个一无是处的人吗?”

挑战面试前的精气神儿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大地拖着沉重的脚步,往车站走去。6

结束了东京的客户拜访,从最近的入口上了高速公路,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宫泽跟各店的采购都是老交情,谈了很多商业计划。不过,大德百货店的卖场收缩,对他来说还是当头一棒。

长年累积起来的销售渠道,就这么一个一个地渐渐消失。

虽说足袋是文化和传统的一部分,但世间的变化和趋势,却不管不顾地改变着消费者的需求。既然这是时代的潮流,妄图抵抗本身就是不可能成功的。

从拥堵的首都高速进入东北车道,车辆开始流动起来。

外面雨停了。但是,宫泽心中的雨却下个不停。

说起来,大地的面试怎么样了?

宫泽开着车,脑中浮现出无数思考的断片。那是不断涌现的无秩序、意义不明的意识碎片。其中,忽然浮现出来的,是刚才看到的五趾鞋。

抓住地面,赤足一般奔跑——“这么说来,以前人们就是穿着足袋跑。”

现在已经不用了,不过在宫泽小时候,运动会上穿足袋跑步并不稀奇。这么想的话,跑步和足袋并不是完全扯不到一起。

更进一步说,那个“五趾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足袋,宫泽这么想。“五趾鞋”下面有橡胶底,形状不一样,但其实可以说是地下足袋的跑鞋版。“要是能紧紧跟上时代,足袋也许也能重获青睐。”

在车里,宫泽一个人自言自语道。

宫泽自己从没将足袋的特点和跑步结合在一起思考,也许是太拘泥于传统和成见了。

由跑步想到五趾鞋,算是抓到了一点头绪。本来宫泽不可能想到这个主意。

本来,宫泽觉得用来跑步的就是一般的跑鞋。要生产出颠覆既成观念的商品,投入市场,需要相当的勇气和决断力。这才算是新的事业。

此时的宫泽想:看来有些创意和思考角度,自己还是可以挑战一下嘛。

见识了跑鞋卖场的盛况,宫泽觉得,市场会有很大的成长性。

如果长得像地下足袋的鞋有人气,反过来,把地下足袋改良成为跑鞋,应该也会有市场。如果是地下足袋的话,他有自信,自己生产出来的不会差。“能被市场接受吗?这种商品……”

自己的想法似乎太不着调了。虽说听起来很不着调,但仍然有讨论的价值。也许可以收获新的顾客。

刚才所见的鞋子卖场里,要是摆满了小钩屋的地下足袋……想象着这样的情景,他的嘴角也不由得翘起来。

守护传统,不等于被传统套牢。

要突破这层壳,现在正是时候。

回到家里,已经快到夜里九点了。“孩子们呢?”

家里一片安静,感到有点奇怪的宫泽问妻子美枝子。“茜去补习学校了,一会儿就会回来。大地说他直接跟朋友去喝酒了。”“直接?是面试完了直接去的吗?”

宫泽惊讶地问道。美枝子皱起眉头。“好像不太顺利。”

宫泽坐到餐桌边,拉开美枝子递过来的啤酒罐拉环,把啤酒倒进杯子里。“这件事,真没办法。我也不能代替他去面试。”“你去跟他谈谈吧。”

美枝子出乎意料地说。“我倒不介意,但大地好像不想跟我谈。”“没有这回事。”美枝子摇摇头,“这事很复杂。我想大地也是希望不被你看扁,才硬撑着。”“不被我看扁,是什么意思?他不是一直看不上我们的足袋公司吗?”“其实,那孩子还是很在意小钩屋的。”

宫泽吃了一惊,刚喝了一口啤酒,就抬起头来。“你说什么?”“他肯定是很在意。本来他还准备继承家业,但是,你却总是说不给他。所以他才慌忙开始找工作,总有点病急乱投医……”

这种话,还是第一次听到。“我当然不可能说让他继承家业了。”宫泽简直气晕了,“足袋公司啊,想想看不知道还能活几年,这也是为他好。”“但是足袋是不会消失的啊。”“那倒是。”

在这件事上,宫泽自己也矛盾重重。

不管怎么样,维持现状肯定是不行的。

必须想想办法。

此时,回家路上想到的关于跑鞋的创意,伴随着一种必然性,浮现在宫泽脑海中。第二章 塔拉乌马拉族的启示1“那样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确实,我们也生产马拉松足袋。”

第二天早上,听了宫泽的主意,富岛在社长室里一边喝茶一边说。(1)“穿着足袋去参加奥运会的人都有。金栗四三就是穿着足袋去跑步的。”“你知道得还真清楚啊,阿玄。”

富岛出人意料地博学多闻,宫泽也吃了一惊。

宫泽昨天也做了一番调查,金栗四三的确曾经穿着足袋去跑马拉松,那是一九一二年斯德哥尔摩奥运会的时候。

当时的金栗因为长途旅行的劳顿,在比赛中患上了日晒病,最终弃权,没能跑到终点。金栗失去意识后在农家疗养,但是大会总部并不知道,留下的记录是“失踪,下落不明”。

半个世纪以后的一九六七年三月,在纪念庆典上,金栗形式上跑完了全程。留下了奥运会马拉松历史上耗时最长的纪录:“五十四年八个月六天,五小时三十二分二十秒三”。纪念仪式上,金栗发表了著名的演讲,说自己“跑到终点前,生了五个孙子”。“金栗的故事,是因为你爸爸经常提起,我才知道的。”“爸爸讲这种故事……”

真是意外。小钩屋本来也生产马拉松足袋,但是在父亲那一代取消了这项业务。记得那是在地下足袋的基础上加上前系带。脚尖是两趾,颜色是白色的,介于运动鞋和地下足袋之间。“以前生产的那些东西都在哪里呢?能找出来吗?我忘了是什么样的东西,想再看一看。”

富岛脸上现出一副不太起劲的表情。“马拉松足袋无法成为收益的支柱。如果有可能的话,早就已经实现了,这是时代的潮流。它最终还是败给了运动鞋。”

到现在再去复活马拉松足袋,恐怕也毫无意义,富岛是这样想的。但是说到时代的潮流,潮水的方向是不是又倒流回来了呢?从足袋到运动鞋,然后又回到足袋。五趾鞋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也许是这样,还是看看吧。”

宫泽这么说,富岛眯起眼睛,隔着香烟的青雾看着宫泽。“要生产马拉松足袋吗?”“有这个可能。这种东西能卖的话,跑步用的地下足袋也应该能卖。”

他在网络上找到并打印出五趾鞋的照片,用手指咚咚敲着照片,指给富岛看。“现在年轻人的想法真是搞不清楚。”富岛说。“我不是说阿玄要去考虑这些事情,只是看一看。我也了解了解情况,不会投很多钱进去。这样总行了吧?”

在负责管理财务的富岛看来,额外投入费用是最不值当的。就连宫泽也不准备白白投进去这笔钱。实际上,因为资金不足要去借款的正是宫泽本人。“光生产足袋的话,不行吗?”

就算这样,富岛仍然一脸不情愿。“不是不行。老实说只做这个没什么意思。不管怎么说都很无聊。”

他这么一说,富岛马上回答:“忍住无聊,坚持一百年,就成了艺术。”真是一个顽固的男人。“我们家从一百年前就开始制作足袋了。也是边学边做。考虑将来的话,要守卫古老的东西,就不能故步自封。”

宫泽正说着,瞥见一个人影进了事务所。

那是埼玉中央银行职员坂本。“早上好。”

看到宫泽,坂本点头打招呼。应该是来取融资需要的资料吧。“看来我还要为眼前的借款努力呢。”“好,加油。”富岛从社长室的椅子上站起来走过去,“同样是(2)‘kanakuri’,我们这边可是筹钱啊。”

说着并不好笑的笑话,富岛抱起桌子上的文件,去了坂本等待的房间。“怎么样?钱借给我们吗?”

大概是和富岛的见面结束了,坂本在大门敞开的社长室入口露出脸。他们提出融资的请求是两天前,不可能这么早就出结果,宫泽只是开开玩笑。“能再给我点时间吗?”

坂本不愧是银行职员,似乎把玩笑话当真了。“知道了。要不要喝杯茶?”“打扰了。”坂本说着走进社长室,看了一眼桌子上放的照片,“啊,这就是五趾鞋。”“你知道吗?”坂本的反应让宫泽很意外,他问。“这种鞋最近很流行。是想要买这种鞋吗?社长?”

宫泽坐到坂本对面,重复了一遍刚才对富岛说过的同样的话。“坂本先生上次说的那些话,让我想开展新的事业。”

他这么一说,坂本忽然带着兴奋的口气说:“很棒,真是期待啊,不知道你们会生产出什么样的跑步足袋。”“但是。没法放手大干。”

宫泽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这只是小微企业的挑战,既没有钱也没有胆。“我们准备先老老实实研究一下跑鞋,路还很长,不过,有试一试的价值。”

足袋和跑鞋,看起来相似,其实完全是不同的东西。小钩屋可以用到跑鞋上的技术,只有缝纫而已。但是万一进行大量生产,一百年前的缝纫机也派不上用场。不过在现阶段就开始担心这些事情,就没办法开始了。

坂本又说:“研究竞争单品当然是必需的,不过对跑步还需要加深理解。”“刚才的五趾鞋,并不是爆冷门夺人眼球,而是因为对跑步有自己的理解,所以才做出那样的形状。光研究其他鞋,是做不出这种产品的。跑鞋就是为了跑步而存在的。我觉得首先要去了解跑步这件事情。”

真佩服。宫泽只能反思,自己太浮躁了,刚想到了一个主意就兴奋过度,并没有冷静地去想接下来应该做的事。

但是,说到要研究跑步这件事情,应该从哪里着手呢?宫泽完全没有头绪。

还是去读几本这方面的书吧。他想着。“我认识一个跑步方面的咨询师,我把他介绍给你。”

坂本伸出援手。“靠得住吗?”“那是当然啦。我跟他说说这件事,问问他什么时候有空。”2

七月的第一个周末,宫泽去拜访横滨市内经营运动鞋和运动服装店的有村融。

梅雨季好不容易过去,这是一个晴朗如洗的早晨。

宫泽在横滨体育馆附近的关内站前跟坂本会合,向附近商店街上有村的店进发。坂本在周六仍然加班来陪着宫泽,宫泽心中十分过意不去。“我很乐意帮这种忙。”

坂本并没有露出不愉快的表情,坐出租车不到十分钟,两人进了那家店。

这家店在一座综合大楼的一楼。店面小巧时髦,店里的商品琳琅满目,还有一个小小的空间,放着桌子和椅子。墙上的液晶显示屏播放着某外国马拉松大赛的录像。“久等了……”

有村来了,他简单介绍了自己。

他在高中以前一直打网球,因为在全国高中综合体育大赛中成绩突出,作为运动选手进入了一家有名的私立大学。但是,因为手肘伤痛,不得不退下来,又重拾了过去跑步的兴趣,进了研究生院,接触到了最新的跑步理论。

研究生院毕业后的五年间,他在一家生产运动服饰和运动鞋的著名企业工作。后来一时心血来潮辞了职,做起店铺,同时开始做以前一直想做的运动咨询工作。

有村和善可亲,马上就开门见山地问:“我听坂本先生说,您对五趾鞋感兴趣,真有意思。”

坂本和有村之所以认识,好像是因为坂本参加了有村办的跑步班。“以前曾经有马拉松足袋这种东西,我在想,能不能重新生产这种东西。”

实际上,宫泽很担心有村生气。他觉得,那些跑步方面的专家,肯定认为从地下足袋入手进入跑步相关的业界是个笑话。

但是,有村并没有生气,反而热情地听他讲自己的设想。“我的想法,从专家的角度来看,有没有顺利实现的希望呢?”宫泽忐忑不安地问。“当然有啊。”有村认真地回答道,“我觉得足袋本身是适合跑步的。确实,以前在学校运动会的时候也有人穿。现在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渐渐看不到了。”“安全方面的考虑?”宫泽感到很意外。“去年,横滨一家有名的中学曾经有人提出,在体育课和运动会上使用足袋有利健康。但监护人们都反对。操场地面上不知道会有什么杂物,存在安全隐患。所以这个主意没有被采纳。”

因为这种理由足袋才没有被采用,宫泽第一次听说。“不过,用市场上卖的跑鞋也并非绝对安全。对跑步和马拉松有兴趣的人越来越多,也有越来越多的人脚受了伤,这点您也知道吧?”

这个信息倒是出乎意料,马上引起了宫泽的兴趣。有村从店里展示的鞋中间拿来一双。那是一双慢跑鞋,标价是一万日元左右。“这双鞋现在卖得最好。请看它的脚跟部分。里面有鞋垫,很厚。现在,大多数的鞋都用这种鞋垫。我觉得这种构造本身有问题。会导致跑步姿势错误。”

宫泽从来没有想过,跑步姿势还有正确错误之分。“穿着这双鞋跑步,脚跟着地,脚尖踢地,会养成一种姿势,叫作后跟着地。这样跑步,如果重心着力方法不对,特别是对初学者来说,很容易引起髂胫束综合征,也就是俗称的跑步膝。问身边跑步的人,会发现有很多人都有这种毛病。就算不严重,也有很多人的膝盖和脚踝会疼。引发的原因很多,但很多人就是因为跑步姿势有问题。”“你是说,后脚跟着地,跟鞋子的形状有关系?”“这种鞋子就是会让你的后脚跟着地。穿上它,后脚跟就很容易抬高。”有村继续说,“因此引发健康问题的例子很多。最近,关于跑步方法的研究更深入了,人们开始研究著名选手是怎么跑步的。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现象。比如肯尼亚的选手都是脚的中间部分着地。参加奥运会的日本一流运动员也是这样,有的选手就是用中掌着地,或者是更往前一些用全掌着地。也就是说,这些一流选手都不会用容易受伤的后脚跟着地方式。那么,为什么中掌着地、全掌着地这些跑步方式,能跑得更快,又不受伤呢?因为这种跑步方式才是人本来的跑步方式。”“人本来的跑步方式?”

宫泽不由得重复道。本来是来请教跑步相关的问题,有村似乎把话题扯远了。“宫泽先生有没有听说过塔拉乌马拉这个部落的名字?他们是居住在墨西哥边境的部落,以擅长长跑而闻名。一天能跑几十公里,有时会花好几天跑完相当于超级马拉松的距离。一位策展人带着塔拉乌马拉族的人去参加美国的超级马拉松,他们跑完了全程,速度跟欧美的一流选手相当。他们穿的鞋子叫瓦拉起。很粗糙,跟拖鞋差不多。而且他们赤脚穿着瓦拉起,跑完全程。”

有村从背后的书架上取出一个文件夹,里面收集了杂志上的剪报,给他们看瓦拉起的图片。

平平的鞋底上贴着自行车的橡胶轮胎皮,很原始。在上面穿上绳子,做成像海滩拖鞋似的东西,多余的绳子在脚踝上打结,构造十分简单。看起来一点也不适合长距离跑步。“他们真的穿着这个去跑马拉松?”“当然,而且取得了不比世界一流选手差的成绩。”

一时之间令人难以相信。“穿着这个可以跑步的话,穿着地下足袋也可以。”

宫泽的心里话,不由得脱口而出。“总之他们的跑步方法是中掌着地,或者是全掌着地。所以穿着瓦拉起也可以跑完。”“这种跑法,要怎么才能学会呢?”宫泽问。“要换一种鞋。”

答案真是出乎意料。“不能穿那些运动厂商生产的厚跟鞋,要换成底更平的鞋。这样的话,跑步的时候,就会自然地从脚跟着地转换成中掌着地。地下足袋鞋底薄,又是平的,刚刚好。”“您刚才提到人本来的跑步方式。”宫泽问起了他一直关心的问题。“那是指什么?”

坂本在一旁,一边喝着有村泡的咖啡,一边饶有兴趣地听着两人的谈话。“这个问题,跟人——不,跟现在的人类,也就是人这个物种能生存下来直接相关。”

有村的话如同不断喷涌的泉水,源源不断,一直回溯到了悠久的人类历史。“在人类的进化过程中,猿和人类的分界要追溯到七百万年前出现南方古猿的时候。到了二百四十万年前,出现了原始人能人。一百万年前,同时期出现了几种猿人和原始人共存的状态。”

除了埃塞俄比亚傍人、粗壮傍人、鲍氏傍人三种南方古猿演化而来的物种,还有能人、硕壮人、直立人、匠人四种原始人。

宫泽试着想象,在同一个地球上,存在着这么多猿人和原始人的画面。想必新进化的原始人会不时跟南方古猿相遇。当时,这些种族之间会是怎样的关系呢?“但是,这些共存的猿人最后灭亡了,五十万年前硕壮人灭绝,三十万年前直立人灭绝。新人种诞生。最终在二十万年前,我们的直系祖先智人诞生了。”“所以,才出现了现在的世界。”宫泽说。“不,不是的。”有村摇摇头,“实际上,近年来的研究显示,当时还有跟我们共存的人种。十五万年前到三万年前是尼安德特人,三万八千年前到一万四千年前是兴盛的弗洛勒斯人。这些人种曾和我们呼吸着同样的空气,共同生活在这个地球上。我们的祖先曾经见过他们,或许还跟他们有过交流。但是现在生存下来的,只有我们这个人种。这是为什么呢?”“跟跑步方式有关?”

有村深深点点头。“确实如此。人脑的体积只占身体的百分之二,却要用到百分之二十的能量。因此,光吃杂草和树木远远不够,需要吃肉食。也就是说必须去狩猎。因此必须长距离奔跑。尼安德特人也会跑步,但是,科学家们认为,他们也许无法长时间进行长距离奔跑。同样,其他动物也会奔跑,如老虎。但它们奔跑的时候,不能像我们一样自由呼吸。出前脚的时候吸气,踢脚的时候吐气,呼吸方式十分单一而且不自由。所以,就算是比人类跑得快的动物,也不能长距离奔跑。人类可以在长距离跑步时自由呼吸,最终追上自己的猎物,抓住它们吃掉,这就是智人最大的长处。那么,智人是怎么跑步的呢?就是全掌或者是中掌着地。”“所以说全掌或者是中掌着地才是人类本来的跑步方法?”

宫泽与其说是佩服,不如说是感动。

关于跑步这件事,他之前并没有深入了解过。人为什么要跑步,哪种跑步方式最适合,本来人是怎么生活的——跑步的历史,原来和人类的历史紧密相关。“我作为一个运动咨询师,工作就是让人们能够用人类本来的跑步方式、不受伤害地享受慢跑和比赛。”

有村总结说。他还介绍了自己主办的比赛。“来之前我忐忑不安,没想到你给我打了一剂强心针。”最后,宫泽难掩兴奋地说,“都想自己跑步试试看了,你推荐哪种鞋?”

有村问他:“您之前跑过吗?”“没有。”宫泽辩解般继续说,“我没有特意去运动。平时太忙了。”“那样的话,先试试散步吧。”这个建议听起来不着边际,“抽时间出去走走,自然就能散步了。”“鞋子呢?”

有村笑着说:“什么都可以。皮鞋也可以。不用太勉强,轻轻松松开始。这是不受伤、长期坚持下去的秘诀。”

什么啊,宫泽想,这跟经营公司的道理一脉相承吗?3

新事业的创想一直在心中蠢蠢欲动,半年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了。

虽说没赚到什么钱,但还是忙得不可开交。不过,本来就是这样,决定要做某件事后,如果没有某种程度的推动力,创意终究只会止步于创意。

小钩屋规模不大,不可能把开创新事业的责任扔给员工。要做的话只能自己带头。虽然明白这一点,宫泽自己却迟迟没有迈出第一步,主要是因为没有人从背后来推他一把。

二月过了,刚到三月,行田还停留在寒冷的冬天里。

这个严峻的冬天,不光影响着大自然。

大德百货在去年十月中旬缩小了卖场。不出意料,小钩屋的业绩也蒙上了一层阴影。

大德百货的销量减少一成,而小钩屋在大德百货的铺货比例占到总量的三成,所以大受影响。

这天,宫泽去了品川站旁边的马拉松会场。

这是有村邀请他务必要来的京滨国际马拉松的赛场。

京滨国际马拉松是日本屈指可数的马拉松大赛,集中了世界上有竞争力的选手,是业界一大盛会。有村作为主办方一员坐在大会运营委员会的帐篷里,宫泽跟他打了个招呼,表达了谢意。之后宫泽在赛场里转悠,感受马拉松大赛开始前的热烈气氛。

参赛者有两万人。宫泽以前从未对这种活动产生兴趣,也从未参加过。置身于火热的气氛中,他心中不禁一阵激动。运动鞋和运动服装厂商都有自己的展台,市民选手年龄跨度相当大,他们在做开跑前的热身,会场上熙熙攘攘。“真了不起啊。”

他对旁边的大地说。对方给了他含义不明的回应。大地去年去了好多公司面试,但非应届生似乎很难就业,最后一份入职通知也没有收到,就这么过了一年。

前天,宫泽忽然想到,要不叫大地一起去京滨国际马拉松吧。这天是星期天,本来以为大地会拒绝。“可以吧。”

大地一脸不高兴,还是答应了。在足球比赛里,大地虽是万年候补,不过本来他就对跑步很有兴趣。

现在,大地一脸羡慕地看着比赛前情绪绷得紧紧的选手们。“鞋子五花八门啊。”宫泽说,“其实,从去年开始,我就开始考虑要不要做跑鞋。一直在考虑。”他在大地耳边说。“知道。阿玄提到过。”

出乎意料,大地也知道了。“阿玄说什么了?”“什么都没说,就是提了有这么一回事。”

如宫泽所料,富岛对开始新的事业持消极态度。“是嘛……”

开跑时间越来越近。排在最前面的邀请选手算上国内国外共有约四十人。

枪声响了,两万名选手一起开跑的场面,还真是壮观。“怎么样,宫泽先生?”

两人目送着选手的远去,这时有村过来打招呼。“大赛真棒,没想到有这么多市民选手来参加马拉松。”“就算这样还是抽选的结果。”有村说,“总共申请人数有大约二十万呢。只有十分之一入选,比率比去年高。现在,跑步已经是一种很普遍的爱好了。”

确实如此。大家对跑步的热情如此之高,宫泽却从没注意到,真是不可思议。

从品川出发的选手们从都内南下,不久就会穿过多摩川,在二十公里远的横滨市生麦附近掉头折回。比赛有实况解说,现场直播车会跟随着参赛者,把赛事记录下来,投放在会场上的显示屏上。

过了一个半小时,已经领先的选手中间,有三个肯尼亚选手特别突出。

会场里直播的画面中,宫泽特别注意他们的落脚方式。

确实,这些选手的跑步方式跟常见的后跟着地不同,是中掌着地。

这时,在旁边看的大地低声说:“……糟了。”

——茂木选手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奇怪。

解说员的声音也同时传入耳中。

在追赶领先选手的第二梯队中,有一个选手落后了。

这个穿着白色制服的年轻选手。“是大和食品的选手吗?”

宫泽读出他们号码布上的公司名。“是茂木裕人。去年还跑了东西大学的箱根接力赛第五程。”

他想起来了。“他进了大和食品啊。”“这么输掉好可惜啊。”

大地说的话,一开始宫泽没听明白。这时,只听解说员说:“啊,跟毛塚一下子就拉开了近二十米。”

毛塚?

画面上放大的选手,宫泽脑子里有印象。“他们是对手。”宫泽自言自语道,“以前在第五程也是对手。”

毛塚直之,是名牌高校明成大学的王牌选手。箱根接力赛第五程比赛是登山。那一程的比赛强度很大,东西大学派出了自己的王牌选手茂木裕人,明成大学派出了自己的王牌选手毛塚直之。在去年的大赛上,双方上演了大会史上令人难忘的生死之战。

记得当时也是毛塚赢了,明成大学趁势占据了上风,最后乘胜追击,一举获得了团体的优胜。

在屏幕里,茂木的身影越来越小。“是因为膝盖吧。”解说员说,“看来还是不行啊。”

解说员的话音刚落,道旁的人群里一阵惊呼,茂木蹲在了赛道上。

大地哼了一声,他似乎是茂木的支持者。“要是膝盖没问题,肯定是茂木赢。”大地看来很不服气。“你太偏心了吧。”宫泽问道。“我不清楚什么名牌大学,但最讨厌的就是毛塚这样轻浮的家伙了。”大地回答说。

屏幕上,大会相关人员跑到不能再跑下去的茂木身边。“茂木对毛塚,原本很有看头的。”

大地叹息道。画面切换到争夺第一的肯尼亚选手身上。4“喂,阿玄,听我说。”

第二天,宫泽特地走到富岛桌子跟前,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来。“以前跟你提过的马拉松足袋,我想开始组建开发队伍。”

富岛从账簿上抬起头来,把老花眼镜推到头顶上,死死盯住宫泽的脸。“社长这么想就这么做好了,我不应该啰啰唆唆插嘴。”

其实,富岛很担心,这样是不是会荒废了主业。但他表现得不动声色。“是嘛,那我们就这么干吧。”宫泽说,“那么,关于队伍的成员……”他当即提出了几个人的名字。

首先是股长安田,还有缝制部的课长正冈明美,还有自己的儿子大地。埼玉中央银行的坂本可以作为顾问来提建议,这是宫泽的构想。开发队伍由宫泽本人带队,先从不定期开会开始,制订事业计划。“阿安和阿大都没问题,明美知道跑鞋这东西吗?”

明美是这里的女员工,今年已经六十四岁了,是一位精神奕奕的老太太。她带领着平均年纪六十岁的缝制部,拥有国宝级的缝纫技术。在确定产品样式、制作样品时,明美是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去跟她谈谈吧。”宫泽说,“总之,光是在我脑子里左想右想,也落不到实处,必须开始动手干了。阿玄也来吧。”“既然社长这么说……”

富岛似乎并不起劲,不过,他站起身来说:“对了,那个东西。”他从旁边的架子上取出一个旧旧的纸箱,“社长之前提到过我们以前生产的马拉松足袋,前几天清理仓库的时候被我找出来了。”

说着,他打开纸箱,取出里面的东西,放在旁边的桌子上。鞋码很小,看起来像是儿童用的。“就是这个。”

自己小时候见过,后来都忘记了。此时记忆忽然复苏,宫泽沉醉于童年记忆,翻来覆去地看着足袋。“这东西有一阵子很受欢迎,不过转眼之间,就被时代的潮流抛弃了。”

贸然去尝试新的东西,并没有多大胜算。富岛话中有话。

宫泽在看马拉松足袋,旁边的员工也围过来。听说是以前公司生产的马拉松足袋,大家都拿在手里看稀奇。正在此时,股长安田走了过来。“喂,阿安,这次我们准备开发马拉松和慢跑用的鞋,要不要参加?”宫泽说。

安田脸上露出一瞬间的紧张表情,然后声音轻快地回答:“好啊。”“这东西,很有趣啊。是叫马拉松足袋吗?这种设计可不行啊。”

他一针见血地说,然后好奇地把足袋翻过来看。“啊,还有名字呢。”

原来,橡胶鞋底上,还有压纹压出来的商标名。

陆王——连宫泽都不知道,看来这是小钩屋曾经生产的马拉松足袋的名字。“好,就这个了。阿安。”

宫泽抬起头来:“这次我们开发的足袋,就叫陆王,怎么样?”“真不错!”

周围的人都啧啧称赞。新足袋的名字就这么意想不到地决定了。

要让小钩屋以前生产的马拉松足袋在现代复活。新的事业,又多了这一段传奇故事。“开发队伍,我?”

宫泽去品质管理科,告诉大地这件事,大地一脸不情愿地问:“这是怎么回事啊?”“你这家伙,不是很喜欢跑步吗?试试看吧。”

大地停下正在质检的手,回头对宫泽说:“我说啊,不管是要做足袋还是地下足袋,老爸您真的觉得那东西会被跑鞋界接受吗?首先我就没有一点信心。现在的鞋子,都很厉害哦。不比我们做得差。”

宫泽没想到大地会反对。他以为大地会很赞同。“我觉得是浪费时间。做足袋的去做跑鞋,不可能卖得好。”“是不是浪费时间,要做做看再说。”大地这样贸然断言,让宫泽很生气,“你这家伙,别想当然。”

大地脸上也浮现出怒气,但他并没有回嘴。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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