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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01 08:4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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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宁航一

出版社:山东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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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须犯规的游戏

必须犯规的游戏试读:

第一季 缘起

这个恐怖事件的开始,就像是一个小学生在记一篇流水账作文。

南天是一个单身自由作家。早晨按自己的生物钟起床,洗漱、吃早餐;接着在电脑前敲字直到中午十二点;出门,到附近的一家小餐馆吃午餐;回家睡午觉;下午三点起来,玩电脑游戏;晚饭是叫的外卖,吃完后写文章直到十一点半;之后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节目很乏味,他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诡异的状况,就发生在他睡着之后。准确地说,是他睡醒之后。

南天迷迷瞪瞪地揉着眼睛,当他看清周围的时候,愣了足足半分钟。

我还在睡梦中?这是他的第一反应。不对,触感是真实的。南天捏了自己的手臂一把,疼。他瞠目结舌地环顾着这个狭小而陌生的房间——总共大概只有七八平方米,斜前方是一扇关着的木门。房间没有窗户,顶上是一盏日光灯。房间里只有一张小床、一只布艺沙发,角落里有一个抽水马桶。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任何东西。南天倏地从那张小床上坐起来,惊愕而紧张地思忖着——这是什么鬼地方?不管怎么看,他都敢百分之百地确定,这不是自己温暖可爱的家。我之前不是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吗?南天想了起来,那电视节目真难看,让他不自觉地睡着了……可是,现在这是在哪里?这是怎么回事?他的思绪混乱不堪,喉咙一阵阵发干。他无法判断自己遇到了什么状况。

这时,南天听到门外传来一个女人惶恐的声音:“啊!这是什么地方?”

还有别人在这里!南天激动地跳下床来,两步跨到门前——感谢上帝,门不是锁着的,一拉就开了。他跨出门,来到走廊上,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一头棕色卷发、面色惊惶的女人,他们俩短暂地对视了几秒,仿佛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样子。就在这时,南天旁边房间的门也打开了,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以同样诧异不已的表情出现在他们面前。紧接着,走廊上的房门纷纷打开,不止是这一边,还有隔着好几米远的对面走廊也是——每个小房间里,分别走出来一个人。所有的人都张着嘴,瞪着眼睛,一副惊愕莫名的神情。

这个时候,南天将所处的环境彻底看清楚了——这是一个几百平方米的大空间,分上下两层,下面是狭长的大厅,摆放着一圈深棕色皮椅。而自己和其他人现在正处在二楼对称的两排走廊上。南天数了一下,两排走廊上各有7个房间,加起来一共14个。没错,每个房间里走出来一个人,一共有14个人。“我们这是在哪里?”一个穿白衬衣的男人茫然地向众人发问。“看格局,这里应该是个监狱。”中年男人眉头紧蹙。这句话让所有人都大惊失色,每个人都显得紧张不已。

对面的一个短发女人叫道:“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没有人能回答得出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同样的问题。

这时,一个戴帽子的小伙子从一侧的楼梯走了下去,来到一楼中间的大厅,仔细观察着这里的布局。楼上的人面面相觑,也跟着走下楼来,大家都聚集在一楼大厅里。“这里有扇门。”穿白衬衣的男人走到大厅的一道铁门前,用劲拉了拉,摇头道,“锁死了。”

戴帽子的小伙子点着大厅中间那围成一圈的棕色皮椅数了一遍,用手托住下巴,说道:“有意思,刚好14把椅子,和我们的人数一样。”

一个头发为淡茶色的年轻帅哥双手插在裤兜里:“这么说,这些都是早就安排布置好了的。”“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安排的这些?”有人问。“会不会是一个电视节目?”一个高个子男人说,“现在有一些真人秀节目,将不知情的嘉宾带到某处,进行秘密拍摄,最后才告诉嘉宾,这其实只是一个电视节目而已。”“不可能。”一个冷冷的声音,来自一个面容同样冷峻的男人,“没有哪家电视台或者制作单位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不经我允许的情况下,把我弄昏,并带到这里来录制什么节目。”这男人说话的口气非同一般,似乎来头不小。所有的人都望了过去,南天注视着他的脸,觉得有些面熟,好像曾在哪里见过。

那个微胖的中年男人也说道:“没错,这不可能是那种无聊的电视节目。”他抬手看了一下手表,“现在是4月22日上午9点17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大家和我一样,已经被非法拘禁12个小时以上了——这绝不可能是一个游戏,完全是不折不扣的犯罪。”看到这中年男人看表,大家才想起时间这个问题。一些没有戴手表的人开始摸自己衣服或裤兜里的手机,随即听到他们的惊呼声,“手机不见了!”“要是谁把我们抓到这里来,还会留下手机给我们报警或求救,那才是怪事呢。”面容冷峻的男人哼了一声。“这么说,我们是被什么人秘密地抓到这里来的?”那个有着一头漂亮卷发的女人捂着嘴骇然道,“那人想把我们怎么样?”“我看不止是一个‘人’吧,可能是一个什么组织。想想看,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把我们十多个人同时一起抓到这里来?而且,全是在我们不知情的情况下。”一个男人瞪着眼睛,难以置信地说。“有没有谁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淡茶色头发的年轻帅哥说,“我的意思是,有人有被绑架或者是胁迫的印象吗?”

所有的人都沉默不语,然后纷纷摇头。“这么说,我们全是莫名其妙地昏迷后,醒来就发现自己在这里了?”

南天开口道:“我是睡着后……然后醒来就在这里的。”“我也是。”那个戴着闪闪发光的钻石耳坠、短头发的女人望了南天一眼,“我跟他一样,也是睡着后就没有了任何知觉,醒来就在这里了。”“不管我们是怎么到这里的,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把我们秘密囚禁在这里的人到底想干什么?”淡茶色头发的年轻帅哥说。

沉默了片刻,戴帽子的小伙子指着那一圈围成一个大圆的皮椅说:“也许这些椅子就是答案。我刚才就说了,我们现在一共有14个人,而椅子也有14把。这肯定不是巧合吧?”“那你的意思是什么?抓我们到这里来的人希望我们在这里开一个茶话会?”面容冷峻的男人冷笑道。

戴帽子的小伙子并不觉得好笑,他仔细观察着周围:“谁知道呢?从目前的状况来看,这个大厅里没有其他更醒目的东西了。而这14张皮椅整齐地摆放成一个圆圈——这种暗示再明显不过了——这个神秘的主人希望我们都坐到这些椅子上去。”“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南天表示赞同,“我也是这么理解的。”

大家现在都靠近了这一圈皮椅。短发女人说:“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全坐在椅子上?然后呢,又该干什么?”“或许坐下来之后,就会出现下一个‘提示’。”穿白衬衣的男人若有所思地说道。“‘提示’,什么意思?”短发女人问。

白衬衣男人耸耸肩膀:“我不知道,随口说的。只是觉得如果是在小说中,就会出现这样的情节。”“对,我也这么想。”戴帽子的小伙子竟显得有些兴奋,他走到一张皮椅旁,准备坐下来,“我们就来试试看吧。”“等等,别坐!”漂亮卷发的女人突然叫道,把大家都吓了一跳。众人都注视着她,她的脸一下红了,窘迫地说:“没什么……我只想提醒你们,小心点。”“你好像认为我们坐到这椅子上,会发生什么事?”短发女人犀利地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漂亮卷发女人咬着下唇,眉头微蹙。片刻之后,她说道:“因为,我以前的一篇小说中,就出现了这样的剧情——椅子上藏着机关,坐下去的人……会死。”这句话让众人都吃了一惊,包括南天在内。但卷发女人显然没有意识到,大家吃惊的是什么。“你说,你的一篇小说中?这么说,你是个作家?”南天问。“对。”卷发女人点头道,“我是个推理、悬疑小说作家。”“真巧了!”南天忍不住惊呼道,“我也是啊,我也是写悬疑惊悚小说的。”

接下来,更令他们吃惊的是,戴帽子的小伙子也叫道:“什么?你们都是写恐怖悬疑小说的?和我一样?”“等等,难道大家都一样吗?都是悬疑小说作家?”白衬衣男人瞪大眼睛。“没错,我也是!”短发女人叫道。

面容冷峻的男人观察着周围人的反应,转动着眼珠,随后低声道:“哼,看来真是这样。”

戴帽子的小伙子望着冷峻男人,忽然叫道:“啊!难怪我觉得您面熟呢,您是大作家荒木舟吧!”大家都望了过来,带着些许惊讶。他们没想到,堪称悬疑小说界领军人物的著名作家荒木舟竟然也和他们一起经历着这起诡异的事件。

荒木舟淡淡地说:“嗯,那是我的笔名。”

戴帽子的小伙子好像忘了自己处在什么状况中,竟兴奋地感叹道:“14个悬疑小说作家离奇地聚集在一个神秘的场所,面临着未知的危险和谜题——实在太有戏剧性、太有意思了!我们现在的经历,简直就是一部最好的悬疑小说!”他说完这番话,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多岁的男孩突然盯住了他,嘴唇微微张开,好像是意识到了些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荒木舟仍然是那种慢条斯理、冷若冰霜的口吻:“现在不是为这种事情激动的时候吧?我们还是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办好。”“对。现在看来,我们这些人会聚集在这里,绝不可能是巧合了。既然大家都是些推理悬疑类的行家,那就一起来分析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吧。”穿白衬衣的男人说,“另外,我觉得咱们有必要做个自我介绍——我的笔名叫龙马。”“啊,龙马,我知道!”戴帽子的小伙子指着他说道,“我看过你那本《逃出恶灵岛》,很棒!没想到就是你呀!”他兴奋得直搓手。

龙马浅浅地笑了一下,礼貌地说了声“谢谢”。他转向众人,“大家都分别做个自我介绍,没意见吧?”

淡茶色头发的年轻帅哥正要开口,戴帽子的小伙子又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抢在他之前说道:“啊……你——我也想起来了。我看过你的专访——你就是被媒体称为‘偶像作家’的哥特吧?”

年轻帅哥捋了一下额前的刘海,点头道:“对,是我。”

戴帽子的小伙子确实是个神经大条的人,在这种大家都惶惶不安的时候,他却有心情在众人中搜寻着明星人物。“你是白鲸吧!”他指着一个一身休闲打扮的男生说,“新晋的悬疑小天王,我在网上读过你的作品。”

这个笔名叫白鲸的男生,南天也听说过,他是去年才在悬疑小说界崭露头角的,作品并不多,但势头却锐不可当,蹿红的速度之快令很多前辈都为之咋舌。

白鲸勉强笑着点了点头,同时问那戴帽子的小伙子:“那你呢?”“我就不能跟你们比了。”小伙子不好意思地取下帽子,挠了下头,“我没什么名气,都没出过实体书,只能算是网络写手吧——我的笔名叫北斗。”

高个子男人接着说:“我的笔名叫暗火,也不是什么名作家。”一头漂亮卷发的女人微皱着眉说:“我叫纱嘉……嗯,是笔名。”短发女人有着和小女人般的纱嘉截然不同的成熟韵味。“我嘛——笔名叫千秋。”她拖长的声音极具磁性,蕴含着性感和妩媚。

后面的人挨着介绍自己——三十多岁的瘦削男人笔名叫莱克;穿方格子衬衫的白皮肤男人叫尉迟成;微微发胖的中年男人笔名叫夏侯申;还有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看起来畏畏缩缩的,名字叫徐文,他说那是他的真名,他从不用笔名。

在南天做过自我介绍后,最后就只剩下那个十多岁的男孩了。他看起来是这14个人里面年龄最小的一个,之前一句话也没说过。见大家都望向了自己,他开口说道:“唔……我的笔名叫克里斯。”“克里斯?”大家都怔住了,连荒木舟都抬起头来,仔细打量着这个男孩。

北斗惊讶地张大了嘴,几乎是大喊道:“你真的是克里斯?写《冥顽世界》的那个16岁的天才作家?”

男孩淡定地说:“嗯,是我,不过我现在已经18岁了。”他腼腆地笑了一下。

大家面面相觑,惊讶之情溢于言表。和其他人一样,南天也感到不可思议。之前,他认为在这14个人当中,荒木舟就是最大牌的作家了,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居然连克里斯都在他们当中!要知道,天才少年作家克里斯在全世界来说,都是个名人。他16岁写成的长篇小说《冥顽世界》一问世便获得国内外的多项文学大奖,被翻译成十多种文字出版,位居畅销书排行榜多周。之后,克里斯转为写悬疑小说,每本书都有几百上千万册的销售纪录。据媒体介绍,克里斯智商高达150以上,但这个天才少年作家却十分低调,基本不接受任何采访和报道,所以对很多人,包括业内人士来说,他都是个谜一般的人物。而这样一个人物,现在居然也经历到这起诡异的事件中来,别说是性格外露的北斗,就连自认为沉得住气的南天都感觉心潮澎湃。同时,更深一层的震惊和恐惧也向他笼罩而来——到底是什么神秘的力量,能把这么多不简单的人聚集在一起?目的又是什么呢?

此时,北斗简直已经兴奋得难以自持了,他面红耳赤、手舞足蹈地说道:“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我昨天晚上还跟朋友在街边的烧烤摊喝酒,今天醒过来居然就跟克里斯身处一室,世界真是太奇妙了!”“你还觉得很高兴怎么着?”荒木舟瞪着他说,“别做这种不知所谓的感慨了,还是想想我们现在的处境吧!我提醒你,我们不是在聚会或度假,而是被非法囚禁了,并且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但十有八九都不会是好事!”

北斗吐了吐舌头,埋下头不说话了。“那么回到之前的话题吧。”夏侯申说,“我们到底要不要坐到这些椅子上试试?”

尉迟成望了一眼纱嘉,说:“我认为这位女士的担忧是不必的。想想看,我们在这里昏迷了十多个小时,如果谁想取我们性命的话,早就可以下手了,还用得着采取‘椅子机关’这么麻烦的杀人方式吗?”“没错,要杀我们的话,根本没必要把我们弄到这里来杀。”夏侯申说,“可见那家伙想要的不是我们的命。”

说话的时候,北斗蹲下身去仔细检查了一把皮椅。“我看过了,没有什么机关,就是普通的椅子。”

那个叫暗火的男人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本来就没有什么好疑神疑鬼的。”说着,他径直走到一把椅子前,坐了下去,并自然地跷起二郎腿。

大家见没发生什么事,纷纷走到一把皮椅跟前,挨着坐了下去。其他人都纷纷落座,唯独纱嘉还站在最后一把椅子跟前,手抚在胸口,似乎还在犹豫着。

南天恰好在她的旁边,看到她一脸忧虑的模样,忽然有一种想保护这小女人的冲动。他拉了一下纱嘉的手,同时站起来说:“别担心,没问题的,要不你坐我这里吧。”说着,他坐到纱嘉面前的椅子上,向她示意不会有任何事发生。

纱嘉微微张着嘴,盯着南天看了几秒,随即露出感激的神情。“谢谢你。”她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同时坐到南天让出来的那把椅子上。

此刻,14个人全部落座。与此同时,空旷的房屋内突然响起一个响亮的声音,把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欢迎光临,客人们。”

坐在皮椅上的14个人全都惊诧地左顾右盼,寻找着声音的来源。北斗抬起头,最先有所发现,大喊道:“在那里!”

大家抬起头来,望向四周,这才发现原来房子顶端的四个角落都安装着一个小音箱,声音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抱歉在未经同意的情况下,把14位悬疑惊悚作家‘请’到这里来。不管你们现在处于何种心境——愤怒也好,恐惧也罢,都请暂时冷静下来听我说完以下的话,因为这是关系到你们性命的大事。”坐在椅子上的14个人屏息静气,偌大的空间里没有一丝杂音。“我猜,你们刚才已经有过一些交流了。所以各位的名字和来历,就不用我来一一介绍了。我相信你们现在最关心的问题就是——我把你们请到这里来究竟想干什么。简单地说吧,我和你们一样,也是一个悬疑小说作家。多年来,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究竟怎样,才能写出一本震惊出版界乃至全世界的伟大的悬疑小说呢?我想了很久,终于找到了答案——你们,就是我的答案。”

围成一圈的14个人面面相觑,神情复杂,难以概括。“现在在座的各位,不管知名与否,在我看来,是国内最优秀的14个悬疑小说作家。我把你们‘请’到这里来,是想和大家玩一个‘游戏’。我来说明一下游戏规则。现在请你们注意大厅东南方向的角落,那里摆放着一个小箱子。”

众人朝他说的方向望去,看到了他说的那样东西。“这箱子里,装着14个乒乓球,每个球上面写着一个数字,分别是1-14。一会儿,我希望你们按照我说的那样去做——每个人到那箱子里随机地摸一个乒乓球出来,上面的数字就代表你的号码。确定后,游戏就开始了。游戏内容是这样的:从拿到号码‘1’的那个人开始,每天晚上7点钟,每人讲一个自己新构思出来的悬疑恐怖故事。讲完之后,除了讲述者之外的其他人给那个故事打一个分数,以10分为满分。打完之后,由一个人统计,并算出平均分——最后得出的数字就是这个人所讲故事的总得分。那么,14天之后,得分最高的那个人就是这场游戏的胜者。有人会问,赢得这场比赛有什么好处呢?我想,各位都是行家,肯定能意识得到,你们现在所经历的这件事情,实在是一个绝好的悬疑小说题材,而且最难得的是,它不是编造出来的事情,而是你们亲身经历的真实事件。我相信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清楚,对于一个悬疑作家来说,这是一生中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能把这件事情改编成小说,绝对会轰动世界,创下书市奇迹。”

南天在心中暗暗惊叹——他说得一点都没错,且不说后面会发生什么事,就单凭目前的状况——14个悬疑作家(还包括了克里斯、荒木舟、白鲸、哥特等名作家在内)被神秘人绑架到一个封闭场所,并强制他们在这里度过近半个月的时间,每晚讲一个故事——光凭这个就已经够有噱头了。毫无疑问,这本书光凭介绍,就会引起无数人的兴趣和好奇心,简直是一本不用翻开看都能吸引人购买的超级畅销书!

神秘人的声音将南天从遐想中拉回现实。“但是有一点,你们肯定都想到了——总不能这么多人去写同一个题材吧?所以,这本未来畅销书的写作权,只属于最后得分最高的那个人,也就是这个游戏的胜者。这个人可以将他所经历的整件事,包括这14天以来听到的所有故事写成一部书。最后谁能成为这个幸运的人,对在座的每个人来说,都是一个挑战。当然,也许有人会说——我不同意,也不想玩这游戏,我现在只想回家。对于有这种想法的人,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但是显然,我也不能就这样让你离开。只有很遗憾地让你‘出局’了。”“他说的‘出局’是什么意思?”徐文鼓着一对向外凸出的眼球问坐在他身边的白鲸。白鲸摇了摇头,做了个叫他暂时不要说话的手势。“现在,游戏内容大家都了解了吧。接下来,我来说一下这个游戏的规则,这是最重要的部分,请你们听好。首先,是关于你们每天晚上要讲的那个故事。除了必须是一个精彩的悬疑恐怖故事之外,更关键的一点是——后面的故事绝不能和前面的故事有任何构思上的相似或剧情上的雷同。如果出现了这种情况,犯规的那个人就会‘出局’。这一点希望引起你们重视。”声音暂停了几秒,好像是有意留时间给众人思索。接着,那含混沙哑的声音继续道:“另外,告诉你们一件事,这个活动的主办人,也就是我,现在就跟你们坐在一起。没错,我就是你们当中的一个人。”此话一出,众人都惊愕地倒吸凉气(显然有一个人是在演戏),目瞪口呆地望着身边的人,一瞬间,好像所有人都成了嫌疑犯。

那声音像是算准了众人的反应一般:“你们还是以后再花时间慢慢猜测我是谁吧。我现在要你们知道的是,我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向你们余下的13个人作一个公平的挑战。自然,我到时也会讲一个故事,然后等待着你们评分。但是,我要你们听清楚,如果最后胜出的那个人恰好是我的话——”那声音骤然停下了,大厅里静得可怕。而那恐怖的声音再一次响起的时候,所有人都感到不寒而栗、后背发冷。“假如结果是这样,那你们剩下的人一个也别想活着出去。”

两个女士都惊恐地捂住了嘴,事实上,所有人都是一副惊恐万状的表情。音箱里的声音继续道:“所以,唯一能活着离开这里的方法就是,按我的规则讲好你们的故事,并公正地为每个人打分。最后获胜的那个人,不但会获得这个故事的写作权,还能获得所有活着的人的生存权——打开这扇铁门的钥匙,只有获胜的那个人才能得到。当然,如果你们评选出来的那个获胜的人是我,你们就只能到地狱里去后悔了。好了,该交代的我都说了,最后提醒你们几点。第一,你们应该看出来了吧,这里是一所旧监狱改造成的,除了打开大门能出去之外,别无他法。你们不用枉费心机地做各种逃生尝试了。第二,在大厅西北方向的那个柜子里,有供你们半个月生存的食物和水,只要你们不浪费,挨过半个月完全没问题。最后一点,我希望你们能明白——你们的生命掌握在我的手里,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我既然能把你们神不知鬼不觉地请到这里来,也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取走你们的性命。游戏从今天晚上就开始了,各位好自为之吧。”等了好一阵,音箱没有再发出声音。“呼……”荒木舟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毫无疑问,这是个疯子所为。”“可怕的是,这疯子现在就在我们中间。”莱克说。“对了,我们刚一坐下来,那音箱就响起来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房子里还有人,在暗处观察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徐文紧张地环顾周围。

白鲸缓缓摇着头说:“那声音多半是事先录好的,用遥控的方式控制音箱。我们全都坐下来后,当中的某人就悄悄按动了隐藏在某处的遥控器。”“这么说,我们现在只要搜出谁的身上有遥控器,就能将‘那个人’找出来?”尉迟成瞪着双眼说。“如果是微型遥控器的话,可以藏在身上的很多小地方,根本搜不出来。”白鲸无奈地说,“况且怎么搜?由谁来搜?现在的关键就是我们根本不知道该相信谁。”

听了这话,大家都感觉到一阵寒意,彼此警觉地互望着。这样可不行。在这种困境中,如果大家不团结的话,那情况会更糟。南天呼了口气,说:“我觉得,我们不要互相猜测、疑神疑鬼。毕竟我们14个人当中,有13个都是无辜的。”“这小伙子说得对。”夏侯申说,“也许那疯子告诉我们这一点,就是为了达到让我们互相怀疑的结果,我们别中了他的计。”

低头沉思的北斗,忽然咧嘴笑了一声。“你笑什么?”千秋凝视着他。

北斗抬起头来,发现大家都望着他,唔了一声:“没什么,我只是没想到,我居然能跟克里斯、荒木舟老师他们一起被当做‘最优秀的14个悬疑小说作家’之一。”

千秋翻了下眼睛,讥讽地说:“真荣幸啊。”

南天望着夏侯申说:“现在几点了?”

夏侯申看了下手表:“上午10点36分。”

南天点了下头,将头扭到一边,凝望着墙边的那个小木箱。

徐文说:“难道我们真要按照那人说的那样去做吗?”“要不然呢?你觉得我们还能怎样?”龙马说。“我们这么多人,就没办法对付那疯子一个人?”暗火说。“问题是,你能分辨出我们当中谁是那疯子?”龙马问他。“他的声音……我们当中,有没有谁的声音跟那人相似?”徐文说。

荒木舟冷笑:“别犯傻了,你觉得能策划这种计划的人,会蠢到用他(她)真实的声音跟我们说话吗?那显然是使用变声器之后的声音,我一听就知道了。”

克里斯转了下眼睛,望着荒木舟问道:“叔叔,您用过变声器吗?”

荒木舟一怔:“……没有用过。”“那您怎么知道使用变声器后的声音该是什么样的?”

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到荒木舟的身上,荒木舟露出不自然的神情,解释道:“我以前在电影里看过……应该就跟刚才发出的声音差不多。”

克里斯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了。

龙马说:“看起来,我们真的只有按照那个人说的那样去做了,否则的话,我们可能无法活着离开这里——正如他所说,现在我们的性命掌握在他的手里,没有选择的余地。”“主要是他在暗处,而我们在明处。只要找不出这个人来,就意味着我们要一直处于被动。”白鲸补充道。“那我们就如他所愿,来玩这个游戏吧——最后赢了的那个人就能获得钥匙,救大家出去。我不相信,我们13个人的智慧还比不过那一个人。”南天说。“可是别忘了,他早就在策划这件事,是有准备的。”哥特提醒道。

南天托着下巴想了几秒,居然和克里斯一起异口同声地说道:“不,他不可能事先准备好故事。”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为什么?”徐文问道。“按照他说的那种规矩,我们抽签决定顺序是随机的。而后面故事的内容又不能和前面的雷同。那么,如果他的号码排在后面,而之前又恰好有人讲了个跟他差不多的故事,那么,他想好的故事就不能用了。”

纱嘉啊地低呼了一声:“这么说,我们谁都无法提前把故事想好,只有轮到自己那天才可以开始想?”“就是这样。”南天望着她说,“所以正如他所说,这是一个对所有人都公平的比赛,那个人想用自己的真正实力来挑战我们13个人。”“不,有一点是不公平的,对后面的人来说。”克里斯说。大家都望向他。“规则是——前面的人讲过的内容和题材,后面的人就不能再用了。这意味着,越到后面,故事的题材就会越狭窄,显然对后面的人是不利的。”“你说得对。”白鲸微微点头。“也许,他认为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南天若有所思地说。

夏侯申再次看了一眼手表:“我提醒大家一点,那人说游戏从今天晚上7点开始,也就是说,我们当中抽到‘1’的那个人,只有不到9个小时的准备时间了。”

大家的目光再次聚集到一起,用眼神做出了决定。“我去拿那个木箱。”北斗朝大厅的角落走去。不一会,他捧着那小木箱回来了。这是一个类似商场抽奖那样的箱子,顶端开了一个圆洞,刚好能让人把手伸进去。“谁先来?”北斗问。“我先来吧。”龙马走上前去,手伸进木箱里,摸出一个乒乓球,上面写着数字“6”。他转过身,把号码展示给众人看了一下。

南天跟过去,从木箱里摸出一个小球,他看了一眼上面的数字,心中颤抖了一下。什么?这么巧?小球上的数字是14。我是最后一个?这到底算是运气好还是不好?在他发怔的时候,其他人都挨着走上前来,分别从木箱中摸出小球。

所有人都拿完之后,北斗说:“里面剩下的那一个就是我的了。”他伸手进去拿出最后一个乒乓球,看了一眼——9。

现在,每个人的号码都确定了,这将是未来14天晚上讲故事的顺序。

尉迟成转动着手里写着“1”的小球,紧张不安地说:“我居然是第一个。”“那还不好吗?第一个讲的人,可以任意选择题材和构思,不用担心会和别人的重复和雷同。”哥特扬起自己手中那个写着“12”的小球给尉迟成看了一眼,“我就没这么幸运了。”“可不是吗?越到后面,故事的题材和情节就会越受限制。”白鲸说。

尉迟成听他们这样说,似乎放松了许多,他微微点头道:“这倒也是。”他从椅子上站起来,“那么,我到房间里去构思我的故事了。”“等等。”克里斯忽然开口道,“我想问各位一个问题——你们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众人都愣了一下。千秋问道:“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吗?反正我们已经被困在这里了。”“我想,也许我们能通过各人被带到这里来的不同时间和方式,发现其中 的一些端倪。”克里斯沉静地说。

南天一怔:“你是说,也许能推测出谁是那个神秘的‘主办人’?”“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觉得可以试试。”“我赞成。”夏侯申望着众人,“如果大家都没有意见的话,我们就分别说一下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可以吗?”“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千秋说。“我也不知道。但是可以回忆一下出现在这里之前,自己在做些什么。”夏侯申说。“好吧,就这样。”荒木舟说,“我们现在就按照这个顺序来依次说吧。”他举起自己手中的小球。

从尉迟成开始。“嗯……我记得,我昨天下午是从一个朋友家出来,然后开车回家。开车的时候,我忽然觉得自己很疲倦,就把车停到路边,想稍微休息一两分钟。结果居然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的一个房间里了。”“你睡着之前有没有看时间,那时是几点?”克里斯问。

尉迟成思索着说:“我从朋友家出来是下午三点半左右,之后开了最多十分钟的车……。”“就是下午三点四十左右?”“差不多。”尉迟成说完,拿着号码“2”的徐文皱着眉头说道:“我昨天下午在自己公司的办公室里看文件,看累了就闭上眼想养会儿神,结果——后面不用说了吧?”“具体时间你记得吗?”克里斯问。

徐文想了想:“应该是下午四点过一点儿。”

号码“3”的主人是夏侯申,他说:“我昨天下午倚在公园的长椅上冥思,寻找创作灵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怎么样,反正睁开眼睛就已经在这里了。”“时间?”

夏侯申耸了下肩膀:“我不知道,当时我没看时间。”“大概是什么时候你能判断吗?”克里斯问。

夏侯申眯着眼睛想了片刻,说:“我记得当时公园里打拳的老人们准备回家了,大概就是快五点了吧。”“嗯。”克里斯应了一声。后面的人挨着说了下去。

莱克(号码“4”):“我在家里上网,莫名其妙地就失去知觉了。时间……大概是五点半。”

暗火(号码“5”):“我和朋友在一家餐馆吃饭,喝了些酒……我去上卫生间,后来就不知道了。具体时间我没看,但吃晚饭的时间,应该就是刚过六点吧。”

龙马(号码“6”):“我昨天七点在外面吃完晚饭,坐地铁回家,忽然觉得有些头晕,之后就跟你们差不多了。”

千秋(号码“7”):“我昨天晚上到一家美容中心做全身保健按摩,那个按摩师的手法相当到位,我非常舒服,很自然地就睡着了。”她摊了下手,表示后面的不用讲了。“时间呢?”克里斯提醒道。“这个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按摩前我看了一下手机,刚好七点半。”“喂!等一下,这……这是怎么回事?”一直在旁边认真倾听着的南天突然惊呼一声,露出惊愕的神色,大声喊道,“难道你没发现吗?从号码‘1’的尉迟成开始,每个人失去知觉的时间顺序,跟我们随机抽的号码顺序一样!”

几乎每个人都惊诧地张开了嘴,感到匪夷所思。“难道后面的人也是这样吗?”夏侯申愕然地望着余下的几个人。“听他们说完吧。”克里斯说。

白鲸(号码“8”):“我昨晚和一个朋友在咖啡厅里喝咖啡、聊天。后来她出去接电话,我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失去知觉的。时间是八点左右。”

北斗(号码“9”):“我昨晚和一群高中同学在外面喝酒,一家普通的烧烤摊。我们大多数人都喝醉了,几乎记不得后面发生了什么事——直到我发现自己躺在这里的一张床上。我清醒时看的最后一次时间是晚上九点十五分。”

荒木舟(号码“10”):“我昨晚哪儿都没去,就在自己家中。我妻子在客厅里看电视,我在卧室看书。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失去知觉的,时间也不敢肯定,只能估计是十点以前。”

纱嘉(号码“11”):“昨晚,有个朋友来我家找我聊天,我们聊了一个多小时。她走后,我躺在床上听音乐,不一会儿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朋友近十点时走的,嗯……那我失去意识的时间应该就在二十分钟以内(十点二十分左右)。”

哥特(号码“12”):“昨天晚上,我去电影院看一场电影,看到中途不知怎么觉得很疲倦,之后就渐渐没意识了。我记得电影是九点四十分开始的,我看了大概一半,那时应该是十点五十分左右吧。”

哥特说完之后,没有人说话了。南天(号码“14”)以为自己已经是最后一个了,他说道:“我昨天晚上在家里写小说,写到十一点半,然后在客厅看电视,没看多久就睡着了。”

南天刚一说完,北斗就叫了起来:“天哪,真的是这样!我们随机选出的顺序,就是每个人失去知觉的先后顺序!”“怎么会有这种诡异的状况?”夏侯申眉头紧锁,“这绝不可能是巧合!”“难道我们每个人的‘顺序’,是从一开始就安排好了的?”尉迟成惊愕地猜测道。“我们被带到这里来的先后顺序,是可以控制的。但刚才每个人挨着在那小木箱中抽出号码,是完全随机的,这怎么能控制?”白鲸也感到不可思议。

就在大家惶恐地谈论、猜测着的时候,荒木舟说道:“先别忙,我们当中还有一个人没说自己是怎么来这里的呢。”

大家扭过头去,见荒木舟的眼睛盯着克里斯,这才想起一开始提出这个问题的克里斯自己还没有说。但此时,所有人都盯着克里斯,他却缄默不语了。“怎么,天才少年,你提出的这个问题,我们都说了,你却不愿说?”荒木舟用审视的眼光注视着克里斯,“难不成,你来这里的方式和我们不一样?”

克里斯沉默许久,目光迎向荒木舟,说道:“对。”

荒木舟眯起眼睛:“那你是怎么来的?”“我不是昏迷后出现在这里的。”克里斯说。

众人全都张开了嘴,白鲸说:“难道你……”“对,我是在清醒的时候走进这个地方来的。”克里斯平静地说。“什么!”众人惊呼起来。面对一片怀疑的目光,克里斯沉着地说:“你们别误会,我不是那个神秘的‘主办人’,如果我是的话,就会编一个谎话,而不会把真实情况告诉你们了。”“很难说。”荒木舟凝视着他,“你也许就是利用我们的这种思维,才故意这么做呢?”

克里斯没有说话。南天伸出手比了一下,望着克里斯说:“那请你告诉我们,你到底是怎么来这里的?”

克里斯说:“昨天晚上,我按约定来到指定地点,一辆黑色的轿车在那里等着我。我上车之后,被黑色布条蒙住了眼睛。车子开了大约半小时,停了下来,我被一个人带着进到一个室内场所,当然,就是这里。我取下蒙在眼睛上的布条,带我进来的那个人不知道哪儿去了,就好像消失了一样,而门已经锁上了。”

所有的人都屏声敛息地盯着克里斯,像在听奇幻故事。纱嘉问道:“然后呢?”“然后我就从大厅来到二楼,发现14个房间有13个的门都是紧闭着的,只有一个房间的门开着。我走了进去,将门关上,躺在床上睡觉。直到早上听到你们的声音,我才起来——就是这样。”克里斯说完后,众人凝视他足足有一分钟。“你知道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所以才会如此从容地面对此种状况,是吗?”夏侯申问道。“对,我知道。”克里斯低头沉思,“但是现在想起来,我觉得这可能是个圈套。”

荒木舟说:“你不妨把话说清楚吧。究竟是什么吸引你到这里来的?你来干什么?和你约定的人是谁?”“对不起,这些我暂时不能说出来。”

荒木舟瞪着眼睛问:“为什么?”“因为这是我的事,和你们没有关系,对不起。”

大厅里短暂地沉默了一阵,南天说:“那你总可以告诉我们,你昨天晚上到这里的时间吧?”

克里斯点了下头:“那个人没把我的手表收走,我进门后看了下时间,刚好十一点十分。”“你的号码是?”克里斯展示手中那个写着“13”的小球。

南天深吸一口气:“没错,你在时间上的顺序也刚好是第十三个人,在哥特(十点五十)和我(十一点半)之间。”“真他妈见鬼了。”暗火低声骂道。

龙马这时想起了什么,问克里斯:“对了,你之前是怎么想到这个的——我是说,你怎么会想到从我们每个人到这里来的时间顺序中看出端倪?”“因为和我约定的那个人非常强调时间,他在车上跟开车的人说了一句‘我们必须在十一点十分之前到达那里’——所以我觉得时间顺序对这个神秘的‘主办人’来说,可能有某种特殊的意义。”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露出各种复杂的表情。“那么,通过我们刚才所有人的叙述,你有没有推测出……谁可能是‘那个人’?”千秋紧张地问道。

克里斯摇头道:“不可能,那个人隐藏得很深,不会这么容易暴露的。我现在只能肯定一件事——”他顿了一下,凝视着众人,“这件事情绝不是我们想象的这么简单。”

南天躺在“牢房”的床上,思索着这一起诡异莫名的事件。

这件事情绝不是我们想象的这么简单——克里斯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知道什么内情?为什么不愿意说出来?现在看来,最值得怀疑的,就是他了。但是,这可能只是表象。

在这里无所事事地待了一下午,南天已经感到心烦意乱了——各种猜忌、推想困扰着他,担忧和焦虑也让他难以平复。他想象自己远在他乡的父母拿起电话,拨通儿子的电话号码,却发现无法联系到的时候,他们会着急成什么样。不用说,他们会立刻到自己所在的城市来,这时发现儿子失踪了……南天用手按住额头,他不愿再想下去了,这种想象令他心中绞痛。

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南天从床上坐起来,问道:“是谁?”“是我。”一个女人的声音。南天走到门口,将门打开,纱嘉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盒午餐肉罐头和一瓶矿泉水。“都六点过了,你不饿吗?”纱嘉把手中的食物递给南天。“谢谢。”南天接过水和罐头,冲纱嘉笑了一下。他见纱嘉还没走,就问了句,“嗯……要进来坐会儿吗?”“好啊。”纱嘉走进来,坐到布艺沙发上。

南天提着拉环将罐头启开,却发现没有餐具。正在窘迫的时候,纱嘉像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出一把不锈钢小勺,递给南天,“喏。”

南天接过勺子,笑道:“你想得真周到。”纱嘉淡淡地笑了笑。

南天舀了几口午餐肉到嘴里,又喝了些水,对纱嘉说:“这个‘主办者’给我们准备的食物还蛮不错的,比我想象的好多了。”

纱嘉点了点头:“柜子里的食物种类还挺多的,看来那人还考虑到让我们换换口味。”“大概是他自己也在我们当中的原因吧。”南天若有所思地说。吃完了罐头,南天用手背抹了抹嘴,对纱嘉说:“我觉得你挺坚强的,一个女孩,遇到这种情况,很快就能恢复从容。”“你叫我女孩?”纱嘉笑道,“我都27岁了。”“反正没结婚就能叫女孩吧。”“你怎么知道我没结婚?”纱嘉睁大眼睛问。“我觉得,如果你结了婚的话,也许就不会这么从容了。”

纱嘉微微点头道:“是啊,我无牵无挂的,确实没太多值得忧心的地方。”“你父母呢?你失踪的话,他们肯定会担心吧。”

纱嘉低下头,轻声道:“我的父母已经过世了。”

南天微微张开嘴,抱歉地说:“真对不起。”“没关系。”纱嘉抬起头来,将话题岔开,“我觉得,咱们虽然碰到这种事情,但是也要乐观一点。彼此之间应该多沟通、多交谈。否则的话,还没到14天,我们恐怕就会受不了这种沉闷的日子,精神崩溃了。”“嗯,你说得很对。”南天赞许道。“那个叫徐文的就有些这种倾向了。刚才我给他拿吃的东西去,他连门都不敢开,就像是把我们每个人都想成是要害他的坏人一样。”纱嘉叹了口气,“唉,人如果一直处于这种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是会出问题的。”“是啊。”南天也跟着叹息一声。

纱嘉看了下手表:“快7点了,我们下去吧。今天晚上的重头戏要开始了。”“好的。”南天和纱嘉一起离开房间,从楼梯走到大厅,这时,14个人都聚集在一起了,每个人还是坐在上午的那个位子上,围成一圈。

南天的旁边一边是纱嘉,一边是龙马。他看到龙马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笔记本和一支短杆儿的圆珠笔,问道:“你准备把他讲的故事记下来?”“嗯。”龙马点头道,“也许可以当成某种资料保存。”

南天望向尉迟成。作为第一个“选手”,他显得有几分紧张,特别是接近7点,大家都望向他的时候。尉迟成清了清嗓子,说道:“也许大家觉得我作为第一个讲故事的人,占了某些便宜。但是,我的构思时间却是你们当中最短的——也许这就扯平了吧。所以,我希望,在我讲完后,各位能客观公正地为我的故事打分。”说完这番话,他的脸有些微微泛红。看来他是真的很想赢得这场“比赛”,获得故事的写作权。南天暗暗想道。那主办者说的话看来对每个人都有影响。

荒木舟说:“我们当然会客观公正地给你打分,这跟你是不是第一个没关系,所以你不用担心。”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尉迟成似乎安心了许多,他舒了口气,说道:“这我就放心了。说实话吧,这个故事虽然是我仅用一个下午的时间想出来的,但也许是受这特殊的境遇所启发——我觉得,这是我这么多年来构思出来的最好的一个悬疑恐怖故事。”

七点钟到了,他开始讲。(* 每个人所讲的故事与后面发生的事均有重大关系。)

第一天晚上的故事 怪病侵袭

《序》 突发事件

200X年9月22日 晚上9:25

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人意料。

身处这家超市的十几个人没有一个会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

这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地方。事实上,把这家总共不到300平方米的店称为“超市”多少有那么一点讽刺意味。诚然,这里没法跟城市中那些大型商场相提并论,但店里的货物还比较齐全,所以在这片偏远的郊区中,已经算是一家很不错的店了。

店里总的来说很安静。十几个互不相识的顾客默默地选着自己需要的东西。只有一个妇女一边提着购物篮,一边打着手机。“不行,我跟你说过,吃太多糖你会长蛀牙的。”她压低声音,尽量使用一种严肃的口吻,“你又想去牙医那里了吗?”停下来,倾听了一会儿,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吧,就一包巧克力和薯片——但你得答应我每天坚持刷牙。什么……喂……噢,儿子,这里信号太不好了。算了,等我回来再说。”

她将手机塞进手提包里,在货架上选着零食。

九点半,超市的小扩音器里传出女店员温柔甜美的声音:“各位顾客,你们好。本超市将在十五分钟后关门,请您尽快选好所要购买的货物,到收银台付费。欢迎您明天再次光临。”

顾客们听到通知后,加快了选购的速度。不一会儿,十几个人陆陆续续地来到收银台前,排队付费。“让一下,让一下。”一个满脸胡碴的粗犷大汉瓮声瓮气从后面赶过来,毫不客气地拨开排队的人,径直走到一对正要把货物放到收银台上的男女面前,抢先将自己抓在手中的几袋食物丢到女收银员面前:“先给我算,我有急事。”

被挤开的是一个穿着时尚的年轻女孩,她正要开口说什么,身边的男友轻轻地扯了她的衣服一下,示意她不要开口。那女孩白了男友一眼,气鼓鼓地将脸扭过去。女收银员自然觉得不合规矩,但瞥了一眼满脸横肉的大汉,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拿起划价器挨着给那几包东西划价。旁边的男店员无奈地看着这一切。

就在这个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砰的一声巨响,超市的玻璃门被猛地撞开。一个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男人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离他最近的女收银员一眼便看见了他手里拿着的东西,啊的一声惊叫起来。“不许动!你们——全都不许动!”那男人举起手枪,神色疯狂地大声嘶喊,尖厉刺耳的声音充满整个空间,“所有的人都待在原地!”

超市里的十几个人全都惊呆了,他们谁也没经历过这种事情,没有一个人敢轻举妄动。那歹徒似乎无暇进一步控制局面,他一边举着枪,一边惊惶地向后望。突然,他将枪口指向门边的那个男店员,大声喝道:“关门!快,把卷帘门锁上!”“好的,好的……”那男店员已经吓得面色苍白了,完全不敢反抗。他哆哆嗦嗦地走到门前,拿起门边靠着的一根铁钩,将顶上的卷帘门哗的一声拉下来关严锁好,然后自觉地丢掉铁钩,举起双手,战战兢兢地望着持枪的男人。

那男人见铁卷帘门确实已关严,似乎稍微安心了些,神色比起初缓和了不少,但他仍然举着枪,对着男店员扬了一下:“你去,跟他们站在一起。”

男店员乖乖地照办了,站到女收银员的身边。

现在,超市里所有的人都集中在持枪男人的面前,那男人终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用他那刺耳、难听的声音说道:“别用这种眼神望着我,我不是你们想象中的抢劫犯。没有哪个抢匪会笨到把自己锁在一家密闭的商店里。”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现在,你们听好了,我要告诉你们一些事情——我猜 你们现在谁都不知道外面发生了这么重大的事。”没有人动,也没有人搭话。

那男人的表情是神经质的:“听清楚了——外面现在爆发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可怕的病毒!这种病毒正以惊人的速度传播。大概十几分钟前,整个市的人几乎都被病毒感染了。我是幸存下来的,因为我在被病毒感染到之前逃到了这片郊区来——”他咽了口唾沫,瞪着眼前的众人,“我看你们的样子就知道你们没被感染,这说明这片地区目前还是纯净的。但我知道,用不了多久……这里也会遭到侵袭……所以,你们听懂了吗?我们现在就待在这家超市里,等待救援!谁都不要试着出去!你们不知道,被这种病毒感染的人,会……”

乓!一声闷响,持枪的男人摇晃了两下,直愣愣地倒了下去。他的身后,站着一个染一头红发的年轻男子,他穿得像个嬉皮士,确切地说就是个街头小混混。此刻,他手里拿着一只沾了血的葡萄酒瓶,怔怔地瞪着趴在地上的男人,看见血从那人的后脑勺慢慢渗了出来,他抬起头来错愕地望向大家。“嘿,干得好,小子!”站在前面的那个粗犷大汉冲过来,蹲下去将被打昏的男人手中的枪缴了过来,对红发男青年说,“你制服了这个疯子!”

后面的人全涌了过来,见歹徒已经昏死过去,大家都松了口气。买零食的母亲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天哪,太可怕了,我真没想到这辈子还会遇到这种事情!”

顿时,四周嘈杂起来,大家都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时尚女孩的男朋友摇头感叹:“这是个疯子,十足的神经病!可问题是,他的枪是从哪儿来的?”“可能他在来这里之前还去干了些别的事。”一个身材发福的中年女人皱着眉头说。“也许那把枪根本就是把玩具枪。”时尚女孩说。“不,是真枪。”大汉捏着那把手枪,瞥了说话的女孩一眼,“而且我检查过了,确实有子弹。”

众人都吸了口凉气,为刚才的危险感到后怕。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大叔说:“不管怎么样,赶快报警吧。”“对,对。”大家这才醒悟过来,一致附和。女店员赶紧走到柜台前,抓起电话听筒。“喂,等一下。”大汉将那把枪放在柜台上,斜睨着正要报警的女店员,“你们要报警也好,或者是怎么处置地上这个疯子也好,那都是你们的事。但是在那之前,先把门打开,我要出去——我说了,我有急事。”“啊……对。”女店员这时也意识到大家还被关在这里面,她冲男店员点点头,“你把门打开。”

男店员机械地点了下头,从裤兜里摸出钥匙,刚要蹲下去打开卷帘门的地锁,听到后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等等,别忙打开。”

男店员茫然地转过头去,发现所有的人的目光都和他一致,盯着说话的那个胖女人。“什么意思?”大汉盯着她。

胖女人的打扮有些不合时宜,现在才初秋,她却穿着一身黑色毛料大衣,脖子上还围了一条羊绒围巾,看起来就像才从挪威北部旅行回来,还没能及时对衣装做出调整。此刻,她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使她有些不自在起来。大汉又提高声音问道:“为什么别忙开门?”

胖女人迟疑着说:“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大汉盯着她看了两秒,不屑地哼了一声,转过身去咕哝一句:“又是个神经病。”接着对蹲在门口的男店员说,“别理她,把门打开!”

男店员犹豫了片刻,将钥匙插进锁孔,旋转一下,地锁啪的一声打开了。他哗啦一下将卷帘门拉开半个人高,外面透出漆黑的夜色。男店员蹲着转过头来对顾客们说:“好了,门打开了,大家可以出……”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倏地一下,那男店员不知被外面的什么东西猛地拖了出去。他本来用手撑着的卷帘门,哗的一声又垮了下去,啪的一下,地锁将卷帘门再次锁住了。

这几乎是一眨眼的事,后面的人根本就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便发现那男店员不见了。大家惊诧得还没能做出反应,更令他们感到骇然的事发生了。他们听到门外传出男店员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还有他拼命挣扎、击打铁卷帘门发出的巨大撞击声。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组成一种混合了无穷惊悸和恐惧的可怕噪音,令听者感到毛骨悚然、心胆俱裂。

大概半分钟之后,门外安静了,什么声音也听不到。超市内的人神情骇然、面面相觑之际,又一声尖叫划破安静,是那个时尚女孩,她面色惨白地指着门口,惊惶地叫道:“血——血!”

所有的眼睛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一阵彻骨的寒意从他们的后背油然升起。

男店员刚才被拖出去的位置,一股鲜血正从卷帘门的门缝慢慢地渗透进来。“啊——”女店员惊骇地捂住嘴,几乎要昏厥过去。店内的其他人,包括那个大汉在内,也全都被吓得目瞪口呆、全身僵硬。

超市内的空气凝固了大概一分钟。这时,好像所有人的都在一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他们互视了几眼之后,一齐望向趴在地上昏死的那个男人,并想起他刚才说过的那番话。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最先走上前去,蹲下身摇那男人的身体,一边喊道:“喂,你怎么样?醒醒!”

没有反应。中年男人将他的身体翻过来,不觉心中一抖——他没想到那男人后脑勺流出的血已经把身体前方全都浸湿了,地上的血有一大摊。中年男人把手指伸到那男人鼻子前试了一下,心里咯噔一声,呆住了。

身后有个年轻男人问道:“怎么样?他……”

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转过身来,望着身后的十几个人,低沉地说:“他死了。”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刻,我心里蓦地产生出一种遍体生寒的恐惧感觉,仿佛有人在耳边对着我说:

噩梦开始了。

《1》 封闭状态

多年来,我一直有个不好的习惯——喜欢边走路边看书。只因我的生活节奏太紧张了,似乎连走在路上看书都成了一种需要珍惜的享受,想起来真让人心酸。老实说,今天晚上我压根儿就没想过要进什么超市。之所以走进这家倒霉的店,纯粹是因为街边的路灯太暗了,杂志上的字又太小,看得我眼睛疼。这种时候,前面那家超市的玻璃门中透出的亮光就像是黑暗中指引旅人的明灯一样,把我这个饥渴的阅读者牢牢地吸了过去。我急于想看完杂志上那个有趣的故事,便稀里糊涂地进了这家店。

走进店内,我意识到光站在门口看书好像不大合适,便捧着书漫步于各个货架之间,顺便随意地抓了两包方便面。可我没想到,我才刚进来5分钟,这超市里的扩音器就提示要关门了,这真让我感到不爽。为了看书,我准备付两包方便面的钱,但他们却连让我看完这个故事都不行。

没办法,我拿着方便面加入排队付款的行列。等待的时候,我仍沉浸在那故事的情节里面,直到那一声刺耳的“不许动”像把利剑刺进我的耳膜,把我吓得浑身一抖,手上的书也掉到了地上,我才惶恐地抬起头来,看见一个疯狂的男人正用枪指着我们。

回忆到此结束。现在,那男人已经趴在了地上,而且,戴眼镜的中年大叔告诉我们,他因失血过多,已经死了。我想,前面那些突如其来的事件只是将我吓傻了。现在,恐惧感才逆袭回来,令我感到不寒而栗。

显然处于惊恐中的人不止我一个。我们当中最激动的就要数那个时尚女孩的男朋友了,他不断地喊叫着:“喂,你们看清楚了吗?那个店员被什么东西拖出去了?他被杀了吗?”“住嘴。”络腮胡大汉瞪着他,“你要想知道答案就自己出去看吧。”

这个长得像个小白脸的男生一下噎住了,脸色变得更白了。

戴眼镜的中年大叔站了起来:“我刚才就说了,先报警吧。”

这一次,自然没有任何人反对了,女店员哆哆嗦嗦地拨打报警电话,她拿着电话听筒听了半晌,茫然地抬起头来:“不行,打不通,电话里只有忙音。”

中年大叔皱了皱眉:“也许是占线,一直打,直到打通为止。”“我看不像是占线。”女店员说,“电话拿起来就是忙音,就像是……电话线被切断了。”

中年大叔走过去,拿起电话听了一会儿,又拨了几个号码,最后眉头紧锁地放下听筒。“试试手机吧。”买零食的那个母亲一句话提醒了众人,几乎所有的人都从包里摸出手机。中年大叔说:“别一齐打,我来吧。”

一分钟后,他沮丧地放下电话,摇头道:“不行,没有信号。”“我的也是,没有信号格。”“我的也没有。”“不行,没有信号。”……一时间,所有的人都试完了,每个人都是垂头丧气。当然也包括我在内。

女店员说:“这里是郊区,本来信号就不怎么好,再加上现在门关严了,又阻挡了一部分信号,所以手机就更不容易打通了。”“嘿,等等,我记得报警电话是在信号很弱的时候也能打出去的。”时尚女孩说。“没错,可现在电话就是打不出去。”中年大叔皱着眉头说,“真是怪了。”“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小白脸男生忧虑地问。

超市里的人面面相觑,谁都想不出什么对策来。“他妈的!”络腮胡大汉突然怒吼一声,“我就不信这个邪!把门打开!我倒要出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女店员颤抖着说:“恐怕不行了……我手里没有钥匙,只有他(那个男店员)才有。但是……他刚才手里拿着钥匙……被拖出去了。”

听到这话,所有的人心里都凉了一截。那大汉瞪着铜铃般的眼睛说:“你的意思是,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女店员被吓得不敢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下头。

沉默了几秒,络腮胡大汉喝道:“那老子就把门撞开!我还不相信就出不去了!”说着朝门的方向走去。戴眼镜的大叔迅速地拦在他面前,挡住他说:“喂,别冲动!刚才发生的事你也看到了,现在我们不清楚外面的情况,这样贸然出去会有危险的!”

大汉气呼呼地喘着粗气,但大概是觉得中年大叔言之有理,也就没有再做出什么举动。时尚女孩说:“其实,外面的情况,刚才闯进来这个拿枪的人不是说了吗,他说外面突然爆发了一种可怕的病毒……”“对,他还说这种病毒正以惊人的速度传播,城市里的人很多都被感染了,他是专门逃到我们这里来的。”小白脸男生补充道。“他逃过来为什么还要带着枪?”女店员问。“也许他是在反抗,或者是在自卫。依我看,他肯定是在之前遭到了某种袭击。”胖女人惊恐地说,“而且袭击他的那种东西现在已经来到我们这个地方了。刚才那个店员……就是被那些东西拖出去的。”

她的这番猜测显然极具逻辑性,使我们听了之后感到毛骨悚然。特别是她老是用“那种东西”来形容杀死了男店员的凶手,更是引发出我们无穷多的恐惧幻想。我连着打了好几个寒噤,忍不住也加入到猜测的行列:“会不会……袭击那个店员的,就是那些感染了病毒的人?”“我也正想这么说。”小白脸男生冲我点头道,“我记得那男人被打晕(其实是被打死)之前说过。被那种病毒感染的人,好像会怎么样……”“可惜他正说到这里,就被打死了……”我带着遗憾的口吻说。

没想到,这句话像是一簇火苗点燃了络腮胡大汉心中的某根导火线。他突然冲着红头发的小混混大吼道:“都是你这个小子!那男的话还没有说完,你就下手把他给打死了!”

那红头发小混混表情漠然,好像丝毫没为自己刚才杀了个人感到不安和愧疚。他冷冷地对大汉说:“你刚才不是还说我‘干得好’吗?还夸奖我制服了那个疯子呢——现在又怪我不该出手打死他?”“可现在看起来他不是疯子!”大汉咆哮道,“他有可能正要告诉我们某种重要的信息,你就把他给杀了!”“我当时怎么知道?”红头发的小混混好像并不惧怕那身形是他两倍的彪形大汉,他面露厌恶的表情。“那人手里拿的玩意儿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一看就知道是真家伙,而且随时可能走火。我冒着危险救了你们,现在情况有变化,你们又怪我不该出手了——哼,早知道我就该继续躲在那个角落——管你们死活!”

大汉气鼓鼓地瞪着那小混混,一时间却又找不到什么对辞。沉寂了一刻,黑衣服的胖女人问道:“大家都在排队付款的时候,你一个人躲在角落干什么?”

小混混蓦地一怔,表情变得难堪至极。女店员似乎有些猜到了,她喃喃道:“你……难道……”可也许是考虑到现在这种特殊情况,有些事情已经没那么重要了,便没有把话说出口。

中年大叔在这时打了个圆场:“好了,事到如今,我们不要互相责怪,也别去管那些细枝末节的事,还是商量一下目前该怎么办吧。”“我们得和外界取得联系!”那位母亲慌乱地说,“我们得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跟外界联系?”时尚女孩说,“座机、手机全打不通,你们还想得出来别的办法吗?”

胖女人有些惊讶地说:“难道外面出了什么事你们还看不出来吗?刚才那个店员已经被杀了!虽然我不知道外面到底有什么东西,但可以肯定是十分危险的!而且我要说——起先你们为什么不听我的劝告?我说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们却不当一回事,结果害得那个男店员被杀死了!”

络腮胡大汉显然觉得这话是冲他来的,他转过头去恶狠狠地盯着胖女人:“就算当时没开,我不相信直到现在我们还会没开门!要不是那男店员被害了,我们又怎么会知道外面有危险?”

小白脸男生不安地说:“外面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不会真像那男人说的那样,那种可怕的病毒已经侵袭到了我们这里,把我们这片地区的人也都感染了吧?”“啊——”听到他这么说,那位母亲失控地大叫起来,脸上泪如泉涌。她发疯般地冲到门前,捶打着卷帘门,轰隆的噪声夹杂着她惊悸的呼喊,“不行,我要出去!我五岁的儿子还一个人在家里呢!”

大家都被她的失控情绪感染,纷纷想起自己的家人,全都变得慌乱起来。时尚女孩抓着她男朋友的手叫道:“我爸妈都还在城里呢,怎么办!”胖女人揪着自己的胸口念叨着:“我的丈夫一个人在家里,上帝保佑,他可别出什么事!”女店员也急得愁容满面、手足无措。

在这种情形下,我的心情居然变得复杂而矛盾。我不知道此刻是该感到庆幸还是失落——他们每个人都有值得自己牵挂和担忧的亲人,只有我没有。我的父母亲属都远在他乡。我一个单身女人来到异地工作、无牵无挂。按道理说我本该感到相对轻松,但此刻我却反而有些羡慕起他们来。不管怎么说,在他们担心亲人的时候,也同样在被亲人挂念。而我却什么都没有。

在我出神的时候,中年大叔走到门边,小心地将悲伤的母亲扶过来,劝慰她说:“女士,请冷静下来。”然后他扬了下手,对所有人说道,“大家听我说,都别急,也别慌。我知道大家都担心自己的亲人,我也不例外。我的妻子和女儿也在外面。如果外面真的爆发疾病了,那谁都有可能被感染。但我想情况还没有那么糟,我们要相信,外面还有医生和警察,他们会帮助我们的亲人的。换句话说,我们这时就算是贸然出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可能使自己被感染。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应该静心待在这里面,等待救援。”

他这一番话说得沉着冷静、掷地有声,使大家都稍稍地平静下来,认为目前除此之外也确实没有别的什么办法。但那大汉却不以为然,他斜视着中年大叔:“你的意思是叫我们一直在这里被动等待,可我问你,这个地方这么偏僻,要是十天半个月都没人来救援我们,那该这么办?”“不,不会的。”女店员突然说,“我想起来了,明天早上,我们老板肯定会拿着钥匙来开门,那时我们就能出去了。”

那个五岁孩子的母亲像看到了希望的光芒,急切地问:“也就是说,我们最多在这里待一夜?”“应该是这样。”女店员点头道。

大家终于都如释重负,我也松了口气。那大汉大大咧咧地说:“好吧,我就在这里睡上个安稳觉。”听口气好像他本来要睡的地方还不如这里。

这个时候,胖女人却脸色煞白地说:“我觉得,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她指了一下地上躺着的那具尸体,哆嗦着说:“他……怎么办?”

《2》 怪异的两个人

200X年9月22日 晚上10:13

经过一番商量,大家决定把尸体搬到某个看不到的角落去,明天来了人再处理。毕竟一具尸首横卧在这里,总让人瘆得慌。“卫生间旁边有一间储物室。”女店员远远地不敢靠近尸体,指着里面说,“就在那边,你们把他抬进去吧。”

中年大叔从后面架起尸体的上半身,抬起头来:“谁来搭把手?”

红头发小混混一言不发地走过去,抬起尸体的双腿,两个人搬起尸体朝储物室走去。刚才是那小混混打死的这人,现在他又在处理着这男人的尸体。我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跟我一样,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心中有种怪异的感觉。

几分钟之后,他们弄好了,关上储物室的门。中年大叔又从卫生间拿出拖布,将门口和地上的血迹都清理干净。女店员指着柜台上那把手枪,迟疑地说:“这东西怎么办?”

中年大叔指着收银柜说:“把它先锁进去收好吧,警察来了就交给他们。”

女店员依言照办了。

现在,整个超市暂时没有什么看起来不舒服的东西了,大家的心情都平和了不少。人们散开,各自找了个地方待着,大多数都是靠在墙边席地而坐。女店员则是坐在柜台前的椅子上发呆;大汉大大咧咧地躺在地上,手抱在胸前睡去了;那位母亲坐立难安地在两个货架之间来回踱着步,显然还在担心着她的儿子。而我,靠墙坐在正前方的地上,所处的位置刚好能看见超市中的所有人。

我呆呆地坐了十多分钟,不知道该干什么好。睡觉?在发生了这种怪异的事件之后,我怎么可能睡得着。极度无聊之下,我开始观察周围的这些人,并在心里猜测他们的身份和职业。

首先,我觉得最容易判断的是那个满脸横肉的大汉。毫无疑问,从他的穿着和举止来看,他是个以干苦力为生的大老粗,也许就是附近哪个建筑工地上的工人。和他相反的是那个温文尔雅的中年大叔,他知书达理、遇事沉静,可能是个教师,没准儿还是个教授。瘦瘦的那个红头发小子一脸的放荡不羁、玩世不恭,那身打扮看上去就像是皇后乐队的主唱,只是差那么点气质。除了认为他是个小混混之外,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也许是个搞摇滚的。穿黑衣服的中年胖女人我还真看不出来她是干什么的,只觉得她像个清教徒。那对情侣看上去二十岁左右,也许是哪儿的大学生吧。至于那个单身母亲——嗯,我这么想是因为之前听到她说了句“我五岁的儿子还一个人在家里”——她的年龄大概跟我差不多,应该不到三十岁。那她的职业会不会也跟我类似呢,是某个公司的普通职员……

突然,我停止思考,目光聚集在两个人身上。我骤然发现,除了刚才那些人之外,这个超市里还有两个存在感很弱的人。这两个人从事发到现在几乎一句话都没说过,也没做出什么特别的举动,以至于我差点儿忽略了他们的存在。

其中一个是个长相清秀的小男孩,年龄大概十四五岁,应该是个初中生。他的镇定和冷静使我暗暗吃惊,我没想到我们这群人中最小的一个居然是最处变不惊的。我回忆起从那个男人闯进来到现在,这男孩脸上就一直挂着副冷峻阴沉的表情,他既不慌、也不急,就像现在这样,只是随遇而安地靠在一个货架边静坐,好像今天晚上遇到的事对他来说并不奇怪,他只是忘带家门钥匙在这里停留片刻而已。可在我看来,这恰好是最奇怪的地方。

另外一个人和这个小男孩所有的状况刚好相反。首先从年龄上来看,这个老态龙钟的老妇人年龄可能是小男孩的五倍,她的头发几乎都白了,满脸的皱纹像一道道的沟壑。相对于那男孩的镇定来说,这老妇人表现出来的是另一个极端。此刻,她离我们众人远远地蜷缩在两面墙所夹成的角落,双手抱着身体,不停地发抖,显得比任何人都要恐惧。这不禁使我感到纳闷——固然,遇到这种匪夷所思的怪事每个人都应该感到害怕。但现在毕竟平静下来了,为什么这老妇人还惧怕得如此厉害呢?而且我注意到,有一点,她跟那男孩一样,就是自始至终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就在我默默地注视着他们,暗自思忖的时候,中年大叔从另一边走过来坐到我身边,跟我打招呼道:“嗨,你好。”“你好。”我冲他笑了一下。

他扶了下眼镜,温和地询问道:“你的父母呢?”

我回答:“他们都在外地。”

中年大叔显得有些惊讶:“你一个人生活?”

我耸了耸肩膀:“也不能算是一个人吧,我还有些朋友在这里。”

他轻轻地点了下头,对我说:“知道吗?我有个女儿,看起来和你差不多大,所以看见你让我有种亲切感。”

我想说,看见他也同样让我感到亲切。起码他现在坐在我身边,和我说几句话,已经让我感到十分温暖了——但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看他的年龄,最多也就是四十来岁,他的女儿怎么会跟我差不多大呢?但不管怎么样,他的关心和安慰都让我感动不已。我望着他说:“你肯定很爱你的女儿,对吗?”

他轻轻也点头,眼神中流露出无限的关爱:“我爱我的女儿,也爱我的妻子,她们是我这一生最重要的宝贝。”“那……你现在一定很担心她们。”

他深深地叹一口气:“当然。但我知道,现在着急也没有用。而且我知道此刻她们也在挂念着我。所以我得坚强些,不然她们会更担心的。”

听他这么说,他和妻女之间似乎有某种心灵感应。这种爱的力量使我深受触动。我不想再和他谈论这个问题,使他伤感。这一夜,我和他都没有再说话,就这样默默地并排坐在一起,幻想着外面的夜空星光熠熠。

《3》 恐怖的猜想

200X年9月23日 早上8:45

迷迷糊糊之中,我被粗鲁男人的声音吵醒了。我睁开眼睛,看见络腮胡大汉正站在柜台面前大声责问女店员:“喂!你不是说你们老板早上会来开门吗?怎么到现在还没动静?”“我也不知道……按道理是该来了的,可是……”女店员表情难堪,不知所措。“现在几点了?”中年大叔问。

时尚女孩望着自己的手机:“八点四十五了。”“你们老板一般什么时候开门?”中年大叔问女店员。“平常八点半就该来了。”“再等等吧。”中年大叔对大家说。络腮胡大汉不耐烦地哼了一声。

我从地上站起来,走过去和大家待在一起。我注意到这个时候还没“起床”的就只有角落里那个老妇人和红头发的小混混了,其他人都站在超市门口。最焦急不安的仍然是那个单身母亲,她一脸浮肿,眼圈发黑,看起来像是昨天晚上完全没合过眼。

又等了二十分钟,现在已经是九点零五分了。那大汉终于忍不住了,嚷道:“喂,我们还要在这里傻等到什么时候?我看那个老板根本就不会来了!”

大家都望向女店员,她却显得比任何人都要茫然不知所措。她惶恐不安地说道:“不会的……老板总不会自己的店都不要了吧。除非……”

这句“除非”悬在空中,半天都没有下文。胖女人接过去说:“你想说,除非 老板遇到了什么意外,或遭到了什么不测,是吗?”

女店员的脸刷的一下白了。我的心也重重地往下沉了一下。

短暂的几秒沉默之后,络腮胡大汉猛地咆哮起来:“妈的,我就不相信外面的人都死绝了!”他冲到门前,用他那紫色的大拳头擂着卷帘门,并在轰鸣之中大吼道:“喂!外面有人吗!去叫人来开一下这该死的门!”

他不断地撞击着、吼叫着,甚至是谩骂着。这种状况持续了十分钟,我们眼看着他终于气喘吁吁、声音嘶哑,最后猛地踢了一脚卷帘门,泄下气来。

小白脸男生惶恐地摇头道:“天哪,这样敲打外面都没有反应,难不成外面 整条街都没有人了吗?”“怎么可能,那这些人都到哪里去了?”他的女朋友瞪着眼睛问。“也许都被病毒感染了。”一个颤抖的声音说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去——是那个黑衣服的胖女人。“那个男人说过的,用不了多久,我们这片地区就会受到那种可怕病毒的侵袭。”“嘿,等等。”小白脸男生比着双手说,“你的意思是他们都生病了,住进了医院;还是他们都已经……”“死绝了!”瘫坐在门口的大汉突然吼道,“我看外面的人真的都已经死光了!”“啊——”单身母亲绝望而痛苦地尖叫道,声泪俱下,“别这么说!我求你,别说这种话!”“对,别说这种丧气的话。”中年大叔神情严肃地说,“这种想法只会让我们显得更加绝望无助。依我看,我们现在首先得想办法弄清楚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同意。”一个软绵绵的声音从我身后传出。我回过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那红头发小混混已经站在了我身后。他吊儿郎当地举着一只手,拖长着声音说,“起码我想知道那种‘可怕的病毒’到底是什么。”“可惜该死的手机一直没信号。”时尚女孩懊丧地说。“如果我们不能和外界取得联系,就试着单方面地获取某种信息。”这个在我的印象中总是浑浑噩噩的小混混此时好像变得比谁都冷静、清醒。他慢悠悠地绕到柜台边,问女店员:“这里有电脑吗?”“没有。”女店员摇头道。“电视机呢?”“也没有。”

红头发小混混翻了下眼睛,朝空中摆了摆手:“太好了,这里还生活在中世纪。”

中年大叔走过去问道:“那么有收音机吗?”“没有……”女店员正要摇头,突然想起了什么,“啊,等等,虽然没有收音机,但我身上有一个MP3,我以前用它来收听过电台。”“快把它拿出来。”大叔急切地说,“你来收音试试。”

女店员从自己的皮包里拿出一部黑色的小型MP3,将耳塞塞进耳朵里,然后按着右侧的一个键,调试波频。所有的人都注视着她。

一分多钟后,女店员叫道:“收到一个台了!”“里面说什么?”单身母亲冲过来,满脸焦急地盯着她。

女店员皱着眉摇头道:“是一个音乐台,里面在放流行歌,没播新闻。”“能收到就好!”中年大叔显得有些激动,“再搜搜别的台,特别是本地的电台!”

女店员继续调试,众人关注着她,却看到她不住地摇头叹息:“是广告,不行……这个台也没有,是讲故事……噢,还是在放歌……”

十多分钟后,她懊恼地取下耳塞,对众人说:“不行,我收到的台,全都没播新闻。而且很奇怪,只能收到外地的台,收不到本地电台。调频到本地电台那一段时,就是一片噪音。”

大家面面相觑,黑衣胖女人在后面阴沉地说了一句:“这说明我们市的电台 里现在已经没人了。”

中年大叔并没放弃希望:“没关系,能收到外地的台也好。而且现在可能不是新闻时间,一会儿到中午再收听试试。”他对女店员说,“要不这样,你把MP3给我,我比较有耐心,一直收听的话,总会听到些相关消息的。”

女店员点点头,把MP3递给他。红头发小混混在一旁说:“这是我们目前唯一能了解外界情况的途径了。”

《4》 男孩的秘密

200X年9月23日 上午11:05“对不起,那是……要付钱的。”

红发小混混转过身去,望着提醒他的女店员。他将手里剩下的半根火腿肠塞进嘴里,一边满不在乎地嚼着,一边咯咯咯地发笑。本来一脸严肃的女店员反倒显得困窘起来。

咽下了火腿肠,红发小子低下头,将脸靠近女店员的面庞:“说实话,你还蛮可爱的。你再这样望着我,说不定我会喜欢上你。”“你……”女店员的脸刷的一下红了,眼神变得闪烁不定,有些不知道该往哪儿看。她再次强调道,“这里是超市,吃东西是要付钱的。”“这正是我说你可爱的地方。”红发小混混仍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他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女店员,低声说,“你好像还完全不明白我们现在处在什么状况中啊,居然还在乎什么钱不钱的。”

女店员一时语塞,面容更加窘迫了。

红发小混混当着她的面又撕开一包牛肉干,还递了一块到她嘴边,被女店员用手挡开了。红发小子笑道:“我们现在被困在这里,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或者说多撑一阵子,就应该感谢上天了——你还期待怎么样?在这段时间仍然维持应有的营业额,以便受到老板的嘉奖?”

这番略带讥讽的话说得女店员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她正想反驳什么,身后走来的胖女人说道:“这小伙子说得也有道理。我们现在能活着就算是不错了,何必去计较一些小事?”她走到女店员身边,“不过,你也可以把我们吃了、用了哪些东西记下来。要是什么时候我们还能平安地离开这里,到时再把钱补上也不迟。”

女店员想了想,似乎觉得这种特殊情况下也确实没必要太认真,便没吭声了。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货架的另一边,络腮胡大汉早就拆开一袋面包啃起来。现在,那对情侣也在食品架上选起了食物。我的肚子其实早就饿得咕咕叫了,只是刚才一直忍着,此刻见大家都在选着吃的,我也就用不着客气了。

说实话,我小时候一直有个梦想,希望有一天能够扑进一间堆满了零食和糖果的房间里,敞开肚皮吃个够——没想到,这个愿望居然在现在这种诡异的状况下变相地实现了。可惜我现在没法感到高兴,也没心情去品尝各种零食。我只是在货架上随手拿了两包饼干,撕开包装,塞到嘴里。吃了几块之后,我看到超市里只有三个人还没吃“午餐”的意思。其中两个是中年大叔和单身母亲,他们一人耳朵里塞一个耳塞,坐在墙边专注地收听着电台,从他们的表情上能看出现在还是没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另外还有一个人就是迄今为止几乎没挪过窝的那个老妇人,她还是一个人远远地蜷缩在角落里。

我在货架上选了几袋蛋糕,再拿了两罐牛肉罐头,走到中年大叔和单身母亲身边,蹲下来将食物递给他们:“先吃点东西吧。”“谢谢。”大叔接过食物,分了一半给单身母亲,并帮她打开罐头盖。但那位母亲摇头拒绝了,看得出来她现在除了自己的儿子之外别的什么都不关心,甚至连进食这种本能都被置之度外了。大叔劝了她一会儿,她才拿起一个蛋糕勉强咬了两口。我敢说现在递给她一块肥皂她也吃不出来和蛋糕的区别,因为她的全部心思都集中在正在收听的电台上。“怎么样,听到什么相关的新闻了吗?”我感觉自己是在明知故问。“没有。”大叔低声道,“不过再继续听听看吧。”

我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心中并不抱什么希望。

我真的是饿了,很快就吃完了那两包饼干,还觉得没怎么饱,打算去货架上再拿点儿吃的。这时,我发现那个一直阴沉沉的、从没说过话的小男孩正在最靠边的那个货架上选着东西,离众人都远远的。突然间我对这个孤僻的男孩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我想试着去接触和了解一下他,便起身向他走去。

我慢慢地走到他身边,他却像没看见我似的,只顾低头挑着零食。我注意到他手里拿着的那包薯片也是我喜欢的口味,顿时对他产生了些许好感。我尽量使自己露出亲切的笑容,跟他打招呼道:“嗨。”

小男孩抬起头来漠然地望了我一眼,并没有搭腔,继续选零食。

他的反应完全在我的预料之中,但我并没有放弃,再次跟他套近乎:“知道吗,我也喜欢黄瓜味的薯片。”

他仍然不理我,甚至看都不看我一眼。这一次,我觉得有些尴尬了,我想我再待在这里自言自语完全就是自讨没趣。就在我打算走开的时候,那小男孩突然转过身,从身后的货架上拿了一样东西,递到我手上,并对我说:“你需要这个。”那是一把超市里出售的水果刀。

我完全呆了,后背甚至冒出一股凉意。我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正打算问个明白,那男孩已经转身离开了,留我一个人怔怔地站在两排货架之间。

我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愣了将近一分钟,脑子里一片迷茫。我低下头,看见自己手里还拿着那把水果刀,赶紧把它放回原处,也离开那两排货架。

走了两步,我忽然看见蜷缩在角落里的那个老妇人正探出头来朝我这个方向望。我猜她是听到了我刚才和那男孩的对话才朝这边望的。当我和她的目光碰在一起的时候,我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时,我想起她大概没吃东西,便从货架上拿了一瓶矿泉水和两袋面包走过去,对她说:“吃点东西吧,老太太。”

这个时候我还没完全走近她,离她起码还有两米远,但那老妇人神情惶惑地摇着头,分明不想让我靠近她,好像我是什么怪物一样。我叹了口气,将食物和水放在她面前的地上,然后走开了。

可怜的人,她真的被吓傻了——我在心中想道——不过,她到底在怕什 么?还有那个男孩,为什么他的举止如此怪异?另外,他说我需要那把刀是什么意思?

毫无疑问,在我心中已然确定——这一老一少两个人是我们当中最神秘和古怪的。我甚至隐隐有种感觉——这两个人身上也许隐藏着什么秘密。而且和我们现在所遇到的这起事件有关。

《5》 怪叫

200X年9月23日 晚上11:00

她终于累了。哭累了,喊累了,敲打累了。而我也累了,听累了,看累了,烦透了。

那个单身母亲在听了好几个小时的电台节目之后,没有收听到任何关于此次事件的相关新闻,直到MP3的电用尽,拿去充电。而这个时候她却好像也被插上了电源似的,一下进入亢奋状态。她从下午开始就一直守在门边嘶喊、哭泣、撞击敲打铁卷帘门,并像发了疯似的不断地呼唤她儿子的名字。我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支撑着这个瘦弱的女人从下午三点一直持续这种行为到晚上十一点。不过,现在她总算是瘫软下去了,我能从她虚脱的肢体和涣散的眼神中感受到深深的绝望和心寒。

事实上,感到绝望的又何止是她一个人?我想超市里包括我在内的每一个人此刻都已经是心寒彻骨了——这女人敲击呼喊了将近十个小时,外面都没有任何动静和回应——我尽量不去想,这意味着什么。

现在,似乎所有的人都心灰意冷了,超市里没有一个人说话,安静得出奇。大家横七竖八地胡乱躺在地上,这场景看起来就像是有人洗劫了殡仪馆。

令人窒息的沉闷持续了好一阵之后,我看到中年大叔从地上站起来,走到柜台边问女店员:“你们这超市里有被子吗?”

女店员摇头道:“没有。我们以前没人在这里面住过。”

中年大叔说:“现在是秋天了,晚上的气温会比较低。如果我们老是这样和衣而睡的话,是很容易感冒的——我想你们这里面肯定没有药品吧,要是有人生了病可就麻烦了。”

我正在感叹中年大叔心思缜密、考虑周全,却听到对面那个红头发的小混混用一种讥笑的口吻说道:“大叔,看来你是准备在这里长住下去了,对吗?”

中年大叔瞥了他一眼,没搭理他。他凝视着女店员说:“你想想,有什么可以代替被子来用的东西吗?”“我想一下……啊,对了,那边的货架上有一些桌布,也许可以拿来当被子盖一下。”“好的,我去拿。”中年大叔点点头,朝她指的方向走过去。

不一会儿,大叔抱着十多条崭新的桌布开始分发给超市里的每一个人。当发到我这里时,他特别对我说了一句:“晚上裹紧点儿,别感冒了。”“谢谢。”我感激地说。他又走到对面递给那红头发小混混。“你要吗?”

红发小子挑了下眉毛,还是将桌布接过去了。

接下来,大叔又走到门边去亲自把“被子”盖在那个瘫软在地的单身母亲身上,并对她说了些劝慰的话。之后,他才坐到墙边,裹着“被子”睡了。

此时已接近十二点,我不确定超市里是不是每个人都睡着了,但起码他们看起来都闭着眼睛。我发现自从被锁在这家超市之后,我就有些失眠的症状。但我也清楚自己不能一直不睡,所以我开始在心中默默地从1数到100。渐渐地,我的眼皮越来越重,最后终于完全闭拢了,并在同时关闭了脑中的所有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之中,我被人推醒了,在超市刺目的白炽灯下只能勉强半睁开眼睛。我看到刚才睡在门边的那个单身母亲此刻正在我的面前,她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望着我,问道:“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我迷茫地望着她:“声音?什么声音?”

她把手指放到嘴边嘘了一声,低声道:“别说话,仔细听,门外。”

我照她说的去做,竖起耳朵聆听门外的动静。不一会儿,我听到门外似乎很远的地方传出一声低沉的、类似某种野兽的嗷叫声。这声音虽然不大,却令我感到毛骨悚然,我分辨不出这是什么动物发出的声音,因为这种古怪的叫声我以前从来没在任何地方听到过。我骇然地望着单身母亲:“这是什么鬼东西的叫声?”“我不知道。”她恐惧地摇着头,“我刚才睡在门边就听到了。”

在我们说话的时候,那种怪物的叫声又一次响起了,而且这一次声音明显比刚才要大,我不禁失声叫道:“天哪,这到底是什么声音!”

我的叫声惊醒了附近的几个人,他们从地上坐起来,中年大叔问道:“你们怎么了?听到了什么?”

我惶恐地指着门口:“你们听……外面有种什么叫声。”

这时又起来了几个人,他们一齐望向门口,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怪物的叫声再一次响起,声音又比上一次大了些。很显然超市里的人都听到了,他们全都站了起来,个个瞪着惊惶的眼睛。“老天啊,这是什么怪叫声?”胖女人脸色苍白,不断地打着寒噤。

这一次,那怪物发出的声音已经不是嗷叫了,而是一种嘶吼。我能感觉到超市里的每一个人都惊骇得不知所措。那小白脸男生的脸已经惨白得如同他盖的那张白色桌布一样了,他颤抖着说道:“这声音……越来越大了。”

女店员离开柜台,朝后面退着:“我感觉……这东西离我们越来越近了。”事实上,超市里的人都跟她一样,不自觉地朝后面倒退着脚步,尽量离门远一些。“喂,你们发现没有,这声音离我们越来越近,但是……为什么我们听不到任何脚步声?”胖女人惊恐万状地问道。

此时,又一声巨大的嘶吼传来。我狂跳的心脏快要从胸腔中蹦出来了。我分明感到,这东西已经和我们近在咫尺,准确地说,它现在可能就在门口。这一刻,超市里的空气都停止了流动,每一个人都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紧紧盯着铁门。

五分钟,或者是十分钟之后,我不敢肯定。但总之,我们没有再听到那怪物的吼叫了。胖女人的声音划破超市里死一般的寂静:“那东西……离开了吗?”“别说话。”中年大叔警觉地说,“再等等。”

又等了大概十分钟,终于没有再听到什么声音了,大家这才稍微松了口气,紧悬着的心也缓缓放下来。时尚女孩惊魂未定地按着胸口问道:“你们……有人知道吗?刚才在外面的是什么东西?”“我觉得是一种超越我们认知范畴的东西。”胖女人肃然道,“它发出的那种声音显然不会来自人类,也不像是某种动物。”“你们觉得……这东西和那男人说的‘可怕病毒’有关系吗?”小白脸男生战战兢兢地问。

这显然是个没人能回答得了的问题。超市里沉寂了半晌之后,络腮胡大汉愤然骂道:“他妈的!外面到底变成什么样子了!”

《6》 骇人的新闻

200X年9月24日 上午9:00

早上醒来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昨天晚上的恐怖阴影还没能从众人的心中散去,所有的人脸上都还挂着惊悸和后怕的表情,而且大家都还像惊弓之鸟一样,时不时地专注于门口,神经质地判断着外面是不是又传出了什么声音。只是大家都没有再提起昨天的事,大概是没人愿意再去重温一次那可怕的回忆。

我像其他人一样,在超市的货架上寻找着能充当早餐的东西。这时,身后传来的稀里哗啦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大家回过头去,看见络腮胡大汉从卫生间旁边的储物室中翻出来电钻、铁锤、铆钉和钢锯这样一些东西,他双手拿着这一大把工具,径直朝铁卷帘门走去。他将电钻的插头插入门口的一个线槽中,打开开关,嗡嗡地试着电钻。

胖女人走上前去问道:“喂,你要干什么?”

络腮胡大汉鼓着眼睛说:“干什么?这不是明摆着吗,我要打开这扇该死的门,然后出去!”

女店员跑过来说道:“这些东西……是我们老板用来修理货架和货柜的,你在哪里……”

没等她说完,络腮胡大汉恶狠狠地指着她道:“小妮子!你早就该告诉我店里还有这些工具。我要是提前发现,早就弄烂这扇铁门出去了!”“你不能这么做!”胖女人紧张地说,“你忘了昨天晚上听到的怪叫声了吗?现在外面肯定十分危险,贸然出去会送命的!”“她说得对,外面可能有十分可怕的怪物!”小白脸男生也走过来。

络腮胡大汉哼了一声,轻蔑地说:“那你们就留在这里吧,我可不想跟你们这些胆小鬼、孬种待在一起。我受够了,不管外面有什么,我都要出去看看。”“可问题是你把门砸开后,就不是你一个人出去的问题了。我们失去了这扇铁门的保护,那些怪物和病毒也会趁机钻进来。”胖女人神情严肃地说,“这不是只关系到你一个人的事,你不能这么自私,因为自己的冲动而害了我们所有的人!”

络腮胡大汉吼道:“那你说怎么办?在这里住一辈子?这个超市里的水和食物迟早是会吃完的,到时候我们还不是死路一条!还不如趁现在出去死个明白!”“我们再守在这里等等,说不定会有人发现我们的……”“发现个屁!都两天多了,要是有人路过这里早就该发现我们了!”“别吵了!”就在他们争执不休的时候,蹲在墙边的中年大叔突然大吼一声,他手里握着那部MP3,神色严峻地说道,“我听到电台里的新闻报道了!”

所有的人都一愣,然后赶紧围拢过来。单身母亲几乎第一个扑到了中年大叔的面前,急促地问道:“新闻报道说什么?”

大叔眉头紧蹙,迅速地比出一个手势,示意大家别忙说话。他沉声道:“信号很不好,我只能断断续续地听到一些内容。”“那你听到一句什么,就马上把这一句说出来!”单身母亲焦急地说。

中年大叔点了下头,照她说的那样做:“……现已查明,我国东部地区M市确实爆发了一种相当罕见和特殊的病毒,这种病毒的产生源和传染途径尚不明确……从目前患者的情况来看,此种病毒所引起的症状十分可怕……该地区绝大多数人已被病毒感染……为了控制疫情,卫生部做出决定,将该地区所有幸存人员全部转移并送往全国各大医院隔离治疗。而遭病毒感染最严重的M市也于昨天被彻底封锁和隔离……目前所有人员已基本撤离完毕……在病毒被医疗单位研究出预防和治疗的措施之前,M市将不允许任何人前行和进入……有关专家称,疫区的病毒存在变异和恶化的可能,而疫情最严重的M市在未来几日会发展变化成何种情况,目前尚不能确定。专家表示,如果M市的状况一旦出现不可控趋势,将不得不采取某些特殊措施对该地区进行……”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中年大叔偏偏在这个时候停下来不说了。单身母亲急迫地问道:“然后呢?后面又说什么?”

中年大叔神色凝重地又听了好几分钟,最后沮丧地取下耳塞,对众人说道:“信号完全中断了,后面是一片噪音,什么也听不清。”“妈的!到最关键的地方就没有了!”络腮胡大汉怒吼道。“M市!不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城市吗?”时尚女孩尖声道,“这个地方的人果然都被病毒感染了!而且这些人昨天就被转移到别处去了?那外面现在岂不是一座空城?”

胖女人面色惨白地说:“天哪,太可怕了,新闻里说现在我们市的所有人员都已经撤离完毕——这么说,我们这些人是被遗忘在这间郊区的小超市里了!”

小白脸男生呆若木鸡地说:“我们真的被遗忘在这里了……我猜,政府肯定在之前派人到这一片来看过的,只是那时我们大概没有敲门求救,门又关着……所以他们以为这里面没有人,就离开了……”“你的意思是,我们这些人可能是这座城市里仅存的没有被病毒感染的人。只是因为一些阴差阳错的原因,我们便被滞留在这座已被病毒侵蚀的空城里了?”胖女人惊骇得面无人色。“我看与其说是空城,倒不如说是座‘死城’贴切些。”一个冷冷的声音。是那个红头发小混混。

女店员已经被吓得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了:“那现在外面还剩下什么?该不会活着的人都撤走了,只留下因病毒感染而死的……死尸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昨天晚上听到的怪叫声是什么东西发出的?”时尚女孩颤抖着说,“为什么新闻里完全没提到这个?而且,那新闻里说的病毒存在变异和恶化的可能,又是指什么?”

红头发小混混一脸厌恶和不屑的表情:“你对这些所谓的‘新闻’还没看透吗?对于这类重要事件从来都是模棱两可、隐瞒事实、避重就轻的。刚才听了半天,连这种病毒到底有何表现也没说明白。哼,别说我们本来就因为信号不好而没听完全,就算是全部听完了,也未必就能弄清楚外面的真实情况。”“可是,那新闻里最后说的那个意思,你们听出什么来了吗?”胖女人胆战心惊地说,“那里面说我们市目前的状况一旦出现不可控的趋势,就会对这里采取某些特殊措施……”“你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时尚女孩问。“我以前看过一部美国电影。”胖女人打着冷噤,“那里面讲有一座城市遭遇到类似我们现在遇到的这种可怕病毒的侵袭,最后,为了防止病毒向全国甚至全世界蔓延,政府不得不选择将该地区全部炸毁……”

听到这话,女店员吓得脸都扭曲变形了。时尚女孩难以置信地说:“炸……炸毁?这也太夸张了吧,我们现在又不是在拍灾难片!”

我就这样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测、议论着,只感到头脑里一团乱麻,嗡嗡作响。我觉得越听他们这样谈论下去,我们所处的境况就显得越糟糕。我的心一层一层地往下沉,甚至感到万念俱灰、走投无路。就在这时,络腮胡大汉一声猛吼:“既然如此,那你们还犹豫什么?我们既然被不明不白地遗留在了这里,现在当然就应该将门砸烂,离开这里呀!”

中年大叔从地上站起来望着他说:“你还没弄明白状况吗?外面现在已是病毒蔓延、危险重重。我们这个时候出去,无异于自寻死路。”“那依你说该怎么办?”络腮胡大汉厉声责问道,“我们已经被遗留在这里,没人管了!难不成真要守在这里等死?”他指着胖女人,“而且她刚才不是也说了,如果我们这个地区的情况再继续恶化下去,政府就有可能将我们这里全部炸毁!你想等到那一天吗?啊!”“我想那只是最极端的猜想而已。况且这位女士也说了,她的猜测只是来源于一部电影,那里面的剧情是虚构的。在现实生活中,政府怎么可能轻易地将某座城市炸毁?所以我们用不着这么担心。”中年大叔冷静地分析道,“另外,我不认为我们真的被丢在这里没人管了。新闻里说了的,现在只是因为医疗机构还没能研究出预防和治疗病毒的措施,所以才不允许任何人进入我们市。这意味着一旦这个问题解决了,就立刻会有医疗队伍或别的什么组织重返此地,我相信到时候我们就会获得救援!”“可是,谁知道他们要研究多久?”时尚女孩担忧地说,“要是一年半载都没能研究出来呢?或者是,在他们研究出来之前,我们这里的情况就已经发展到不可收拾的程度,谁知道那时他们会做出什么决定来?”“那我们也只能耐心等待、相机行事。”中年大叔举起手中的MP3,“我们不是还有这个么?可以通过它了解每天事态的变化,再灵活地做出决定。”他回头环视了整个超市一圈,对众人说,“起码我们现在要意识到,有一点我们是幸运的——我们并不是被锁在一个车库或者是体育馆这样的地方,而是一家超市。我刚才估算了一下,如果我们省着吃这里面的食物的话,要撑个一年半载也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络腮胡大汉倒吸一口凉气,瞪大眼睛吼道:“你还真打算在这里面长住啊!我跟你讲,我们要真在这里待上一年半载的话,就算不闷死也会被逼疯的!”“我只是说这里的食物够我们撑一年半载,并没有说真的要在这里待这么久。也许幸运的话,我们再在这里待上一两个星期就能获救了!”“啊——”胖女人忽然浑身一阵抽搐,脸色煞白地猛烈摇着头道,“不,不行……”

众人都诧异地望向她,时尚女孩问道:“你怎么了?”

胖女人哆嗦着指向卫生间的方向:“你们是不是忘了……那间储物室里还 有具尸体?时间长了之后,它会腐烂、发臭的,到时候……”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脸庞同时笼罩上一片阴影。

《7》 表决

200X年9月24日 上午9:35

我想,对于胖女人说的这句话反应最大的就是我了。因为我早上到卫生间洗脸的时候,确实已经闻到旁边的储物室发出阵阵腐臭。现在想起来,这种味道似乎就在我身边萦绕。想到这里,我胃里的一些东西在瞬间涌进喉咙。我用手捂住嘴,拼命克制自己不立刻呕吐出来,然后别无选择地朝卫生间冲去。

我在水槽边一阵狂呕,吐得脸青面黑,之后猛灌了几口凉水漱口,匆匆地离开卫生间,不想再记起或闻到那股味道。

走出来之后,我听到络腮胡大汉还在和一些人争吵是否应该砸门出去的问题。他们愈演愈烈,争得面红耳赤。这时中年大叔举起双手挥舞着,提高音量喊道:“大家别吵了,不管什么问题我们都可以好好商量——轻率和急躁只会对我们不利。我想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我们十个人必须团结一致……”

十个人?可是超市中现在不是有十一个人吗?我愣了一下,心想在我去吐的时候他肯定把我给算漏了,于是一边走过去一边扬起手说道:“嘿,还有我呢。”大叔望向我,朝我点了下头,继续说道:“我们都冷静下来仔细地分析和商量一下,看看现在到底怎样做才最好。”

络腮胡大汉瞪着他,像积蓄已久似的指着中年大叔喝道:“喂!你凭什么老是摆出一副领导者的姿态,要我们都按你说的那样去做?你算老几?”

大叔道:“我没有要求大家都听我的。我只是建议大家冷静下来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接下来怎么办?我说了——砸开门,出去!就这么办!没什么好商量的!”

大叔直视着他说:“你不能因为你的一意孤行而让我们大家都陷入危险。”

络腮胡大汉迎着他的目光说道:“那你能肯定,照你说的那样留在这里,就不是让大家陷入危险吗?”

大叔和他对视了好一阵,最后垂下目光,叹息道:“要不这样吧,我们民主一点,大家举手表决,看到底是留在这里还是砸开门出去,行吗?”

络腮胡大汉顿了几秒,瓮声瓮气说:“好吧,就这么办!”

中年大叔扫视了一遍现在集中在一起的人,问道:“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赞成出去的,请举一下手吧。”

我本来以为没有人会和那粗人志同道合,没想到,那位单身母亲却举起了手,她说道:“我要出去,我受不了了,我必须出去找我的儿子。”“也许你儿子现在很安全,已经被送去外地接受治疗了……”胖女人说道。但中年大叔冲她摆了下手,示意她别忙说话,然后对单身母亲点头道,“是的,我能理解。那么——”他望向其他人,“还有谁愿意出去?”

又过了好几秒,时尚女孩缓缓地举起了手。她的男朋友惊讶地喊道:“喂,嘉!你在想些什么?你确定吗?”

时尚女孩望着男友,但她的话却像是在对所有人说:“听着,我是这样想的。我们也许该试着出去,但是却不是冒冒失失的,而是在谨慎、有准备的情况下出去。比如说,我们可以在出去之前用超市里的纱布来做一些简单的口罩,还可以准备好一些武器用来防身——你别忘了,收银台的抽屉里还有一把手枪,我们出去的时候可以把它带上。”“你知道外面的病毒有多厉害吗?我们自制的简陋口罩怎么可能有用?况且新闻里也说了,现在专家都还没查明这种病毒的传播途径是什么呢,你光挡一下口鼻又有什么用?这可不是普通的流感病毒!”小白脸男生满脸忧虑地分析道,“再说了,嘉,你昨天晚上可是听到了那恐怖的叫声的。我敢说发出这声音的怪物就算没一只恐龙那么大,也绝不会比一只大象小——你那把小小的手枪能派上什么用场?”“但我们到今天这么久了也没再听到那种叫声,这说明那怪物可能已经走远了。”时尚女孩有些厌烦地望着自己的男友,“好了,我现在不想和你争这些。总之,我觉得我如果再在这里待下去的话,不闷死也会疯掉,与其这样,还不如出去碰碰运气——而你,不一定非得和我选择一样。你可以留在这里等待救援,我不会怪你的。”

小白脸男生愣了几秒,随即像受到什么侮辱似的涨红脸嚷道:“你在说什么,嘉!我是不会让你一个人去冒险的,我说过会守在你身边保护你——好吧,既然你打算出去,那我就陪你一起出去!”

他的话音刚落,络腮胡大汉便鼓掌道:“很好,有种!我欣赏你们!那么现在,算上我在内,有四个人同意出去了。”“是的。”中年大叔道,又问其他人,“还有谁赞成出去吗?”

我紧张得心怦怦直跳,手心不停地冒汗。我想要是再有一两个人举手赞同的话,恐怕络腮胡大汉那边就要胜出了,这显然不是我所希望出现的局面。我惴惴不安地偷瞄各个人脸上的表情,同时注意到,那个红头发小混混远远地站在一边,漫不经心地嚼着口香糖,好像在看一场什么好戏似的,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而那个阴沉沉的小男孩离得更远,完全没有要参与进来发表自己意见的意思,那种漠不关心的态度显得我们这些大人好像是在上演一出闹剧,我真不知道现在十多岁的小孩怎么会酷成这副样子。

还好,这一次过了好久,没有人再举手了。中年大叔问道:“没有人赞成出去了吗?那好,现在,请赞成留在超市里等待救援的人举一下手。”

我、中年大叔、女店员和胖女人都举起了手。这时我们尴尬地发现,赞成留下的人居然和赞成出去的人数刚好一样,都是四个人。络腮胡大汉不知出于什么居心地哈哈大笑道:“平手!举手表决个鸟!现在又怎么办呢?”

胖女人有些不甘心地望向红发小混混:“喂,年轻人,你不发表点意见吗?你还这么年轻,长得也挺帅气的,应该不会急着想出去送死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络腮胡大汉凶巴巴地瞪着胖女人,“哪些是不该死的?哪些又是该去死的?”“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们别争了。”红发小混混打断他们的对话。他双手抱在胸前,挑起一边眉毛,“我是不会发表什么意见的。你们出去也好,留下也罢,我都无所谓。”他漠然处之地摊了下手,“反正我怎么都行,你们就当我保持中立吧。”

胖女人望向前方,嘴唇翕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大概是觉得那个小男孩显得更加冷漠、完全无法沟通,只能无奈地摆了摆手,叹息一声。

络腮胡大汉斜睨着中年大叔说:“眼镜,你说要民主,我就陪你民主了一把,但现在表决的结果是两边的人数对等,你说又该怎么办?”

女店员指着角落的那个老妇人说:“那边不是还有个老太太吗,她一直没过来,但我们也该问问她的意见吧?”

络腮胡大汉哼了一声:“我看她从第一天晚上起就被吓得神志不清了,你去问她也是白问。”

中年大叔对女店员说:“你说得对,我们确实该问问她的意见。”他头朝那边扬了一下,“你过去问问她吧。”

女店员朝角落那个老妇人走过去。我观察到那老妇人仍是一副紧张、戒备的样子,警觉地盯着向她靠近的人。女店员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在距她还有一两米的地方便停了下来,俯下身问道:“老太太,我们刚才说的那些话您应该也听到了吧,那么——您赞成砸开门出去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老妇人身上,只见她紧抱着身体哆嗦了两下,然后使劲晃了晃脑袋。

女店员转过头来说:“看来这个老太太是不赞成出去的。”

络腮胡大汉突然暴跳如雷地吼道:“他妈的,这算怎么回事!她本来没发表意见的,你们偏偏要去问她——她当然不会愿意出去了,你们看看她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根本就是打算窝在那里等死的!你们问她的意见有个屁用!”“喂,你说得太过分了。”中年大叔道,“不管怎样,她也是我们当中的一员,怎么就没有发表自己意见的权利?”“够了!我不想再跟你争这些鸟问题!”大汉青筋暴露地咆哮道,“老子玩够了,反正我要把门砸烂出去,管你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超市里忽然传出噼啪两声,接着天花板上方的白炽灯闪了两下,一齐熄了。我们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像被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罩在了中间。

过了好几秒,我才意识到——停电了。

《8》 断电

200X年9月24日 上午10:05

突然陷入到黑暗之中,所有的人都在瞬间变得惶恐起来,暂时忘记了刚才的争执。我现在看不见任何人的脸,只感觉黑暗中有些身影在晃动。我听到胖女人惊恐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停电了吗?怎么会这样?”“大家别慌,也别忙乱动。谁有打火机?”中年大叔的声音。“我这儿有。”随着说话的声音,啪的一声,黑暗中燃起一丝火光,我看到红发小子那张昏黄的脸。他点着打火机走到我们这边来,火光跳跃着,每个人脸上都变换着明暗不同的色调,使这些面孔在此刻看起来显得阴森可怖、诡异莫名。

中年大叔问女店员:“你们这超市里面有什么停电的应急措施吗?”“没有,我们这里只是家小超市,不可能自备发电机的。而且……以前也没停过电。”“那现在有什么可以照明的东西,比如说手电筒、蜡烛之类的。”“超市有手电筒卖。”女店员指着一边的货架说,“好像就在那边最上面的一层。”

大叔对红发小混混说:“走,我们过去拿。”他们举着打火机朝那一排货架走去。而我们这边,时尚女孩掏出手机,按亮背光,勉强带来一点光。

不一会儿,大叔和红发小混混各拿着一个手电筒返回来了,他们将手电筒对着上方打开开关,两束光线照射出来,就像是黑暗中的两座灯塔将我们的周围照亮。

时尚女孩问大叔:“你们怎么不多拿几只手电筒过来?起码一个人要有一只吧。”“手电筒倒是有这么多只,但超市里的电池是有限的,如果我们不节约使用,以后可能就完全没有亮光了。”

时尚女孩嘟囔道:“反正我也不打算再在这里待下去……”

这时络腮胡大汉不由分说地从红发小混混手中抢过手电筒,径直朝门口走去,他将灯光照向墙上的电闸,看了一阵后,骂道:“妈的,没有跳闸,真的是停电了。”

小白脸男生望向中年大叔:“听你的意思,这电是不会再来了?”“你现在还在问这么幼稚的问题?”他的女友惊讶地说,“你觉得这个时候突然停电是种巧合吗?你该不会还天真地认为这是暂时性的停电吧?”

胖女人神情阴郁地提醒道:“新闻里说我们这个地区的人都撤离完了。发电厂当然也……停止工作了。”

小白脸男生呆呆地张着嘴巴,他的声音好像离他而去了。“该死!”门边的络腮胡大汉又一声怒吼,“电钻没法用了!”他顿了片刻,愤愤然地道,“不过没关系,我就凭这把铁锤和钢锯也能把门弄开!”

中年大叔走过去,对他说道:“我知道这时候再劝你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但是,在你把门弄开之前,我想跟你提最后一个要求——相信我,这对你也是有好处的。”络腮胡大汉迟疑地盯着他:“什么要求?”

“再等十几个小时。也就是说,等到明天早上,你再把门砸开。”

大汉眯起眼睛问道:“这是啥意思?既然要砸开门,今天和明天又有什么区别?难不成多在这里面待一天,你都要舒服些?”

中年大叔从衣服口袋里掏出MP3,捏在手中:“起码,我们再通过它来多了解一天情况。如果到了明天早上,事态都没有任何的变化,或者说状况更糟了,到时候我都会帮你把门砸开出去。”

络腮胡大汉盯着他的眼睛说:“我提醒你一件事,现在断电了,这个MP3已经不能再充电。你用它来收听电台新闻,最多也就只能坚持一两天而已。”“我知道,所以我才说,再多等一天的时间。”

他们俩对视了好一阵,络腮胡大汉微微点着头道:“那好吧,我就再听你一次,等到明天。不过我告诉你,明天早上九点钟,不管怎么样,我都肯定会动手砸门。”

他从地上捡起那把钢锯,在空中挥舞了两下,转过头恶狠狠地望着众人说:“到时候要是谁再来阻止我,可别怪我不客气。”

《9》 第一个死者

200X年9月25日 凌晨1:14

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白天和夜晚已经没有区别了,反正这个幽闭空间里的任何时刻都是漆黑一片。我们只有通过墙上时钟的荧光指针来判断现在是该吃饭还是睡觉。老实讲,如果我现在说待在这黑暗的环境中感到压抑和郁闷,未免自己都觉得矫情。经过一天的时间,我已经有些适应这种犹如夜行动物般的生活了。我现在几乎不用借助那手电筒微弱的光线都能看清别人的脸。整个一下午,我都坐在墙边思索我的适应能力何时变得如此之强,但当我看到超市里的其他人也和我差不多时,我有些明白了——人处在逆境中的时候,总会激发出一些潜能吧。

由于现在是睡觉的时候,只有一只手电筒直立在超市正中间的地板上,它投射在天花板上的那团小小的、橘黄色的光成为我们和地底昆虫唯一的区别。我现在正盯着那团橙色的光发呆,脑子里产生出许多与这团光晕相关的无聊幻想——我确实太无聊了,没任何事可做。从晚上九点就靠在墙边打盹儿,结果睡到现在醒了,又开始失眠。不过这种本末倒置的生活已经成为家常便饭。

就在我把那团圆圆的橘色光圈幻想成一个金黄月饼的时候,我突然看到前方的两排货架之间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我定睛一看,是那个十四五岁的小男孩,他脚步缓慢地从两排货架间经过。我心中十分诧异,没想到这超市里除了我之外还有人没睡,当然更不明白的就是这男孩半夜三更的为何还在超市里徘徊穿行。就在这时,他突然扭过脸来盯视着我。我心中一惊——不可能。我离他有好一段距离,而且我又没动,只是看着他而已。在这种极度昏暗的光线下,我不相信他看得清我是睁开眼还是闭着眼。在我疑惑之时,那小男孩的脸又转了过去,身影消失在一排货架之后。我松了口气,心想他大概只是起来上个厕所,无意间朝这边望了一眼而已。

一切又复归于静止、毫无变化的状态。我盯着手电筒的光圈看久了,渐渐地又有了些睡意。饱受失眠折磨的我不敢怠慢,立刻顺势躺了下去,许久之后终于沉沉地睡去。

对于我来说,好像刚睡着就被那刺耳的尖叫声惊醒了。当然后来我知道,事实上我听到那声尖叫的时间是凌晨三点半左右。

那是一声撕心裂肺、令人胆战心惊的女人尖叫。我在熟睡中被惊醒,连打了几个激灵之后,惊恐地从地上坐了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这时超市里其他的人也都跟我一样被惊醒了,大家都睁着一双惊惧的眼睛,莫名其妙地左顾右盼。直到第二声尖叫告诉我们出事的方向,大家才一拥而起,朝最靠近门的那一排货架跑去。

冲在最前面的是中年大叔,他手里拿着另一只打开的手电筒。他跑到最右边的那排货架和墙壁之间时,猛地刹住脚步,震惊得目瞪口呆。借着他手里射出的电筒光线,我们看到了眼前骇人的一幕:络腮胡大汉以一种扭曲的姿态倒在血泊之中,一把水果刀的整个刀刃部分全都深深地插入到他的脖子中。毫无疑问,他之前一定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就毙命了。最恐怖的是,他虽然看上去已死去多时,但那双铜铃般的眼睛却依然圆睁着,直勾勾地望向前方,嘴也张开着,像是在死前曾努力试图喊出什么来。他怪异的死相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他在被杀的时候看到了什么恐怖而惊人的东西,以至于死后面部仍然保持着这种狰狞的表情。

我相信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跟我一样,倒抽了几口凉气,被这番景象吓得呆若木鸡、不寒而栗,就更别说那个最先发现尸体的女店员了。她此刻蜷缩在墙边,双手紧紧地抓在嘴前,浑身猛抖着。刚才的两声尖叫之后,她似乎连再次尖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整个人简直被吓得一塌糊涂。单身母亲捡起地上的一块桌布,走上前去裹住颤抖不已的女店员,并将她紧紧抱住扶了过来,安慰她道:“好了,好了,没事了。”

时尚女孩从旁边的货架上拿来一瓶矿泉水,将瓶盖拧开,递给女店员:“喝点儿吧,会好些的。”

女店员颤抖着接过水,喝了几口,脸色仍然苍白得像张白纸。单身母亲不停地轻抚着她的背。好几分钟后,她看上去似乎稍微好了点儿。大叔试探着问道:“你是……怎么发现他的?”

女店员咽了口唾沫,像是要努力把恐惧吞咽下去,但是却仍然打着冷噤:“我起来上厕所,路过这边……被他的腿……绊倒了,我朝他望过去,就看到他……被杀死了。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大家对视一眼。胖女人神情骇然地喃喃道:“他是被杀死的……是被谋杀的,这么说……”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凶手就在我们中间——这是毫无疑问的事实。虽然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将这句话说出来,但我知道所有人此刻都在这么想,因为这句话分明就写在我们每个人的脸上。“看来,今天晚上我们都得提防着点儿了。”红头发小混混冷冷笑道,“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我对他说的这句话和这种态度十分反感。虽然,我之前也看不惯那个满嘴脏话、蛮横无礼的络腮胡大汉,但毕竟他也是一条生命,况且现在他都被如此残忍地杀死了,我们嘴上还不能积点儿德吗?我厌恶地瞄着那个冷漠的红发小混混——你觉得有人被杀那是件有趣的事吗?要是那把水果刀这会儿插在你的脖子上,那就更有趣了。

突然,我心中一惊,脑子里像划过一道闪电,呼吸在瞬间暂停了。

水果刀?

你需要这个——我想起来了,那个小男孩对我说这句话时,递到我手里的那把水果刀,就跟插在络腮胡大汉脖子里的那把水果刀一模一样!

天哪。我后背惊起一身冷汗,随即缓缓地转动脑袋向后望去,看到那个小男孩正在远处的黑暗中默默地注视着我们。隔的太远,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我却能猜到——因为那副阴冷的、始终如一的表情我已经看过很多次了。

是巧合吗?还是……我脑子里一团乱麻,将脸迅速地转回来,不敢再望他那个方向。我现在只感觉像是坠入了一个冰窖,全身发冷。

《10》 猜疑

200X年9月25日 凌晨5:17“喂、喂,大姐,醒醒。”

轻微的呼唤声中,单身母亲睁开惺忪的眼睛,借着昏暗的光线看见了面前的两个年轻人。她问道:“怎么了,你们?”“有人被杀死了,你还能睡得着吗?”时尚女孩问。

单身母亲苦笑一下:“发生了这种事情,我又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就一直不睡了吧。”

小白脸男生眨着眼睛说:“你好像没意识到,凶手就是我们这些人当中的一个,我们还处在危险之中。”“我当然意识到了。可我们本来就处在危险之中。又何必惧怕多出一个杀人凶手呢?”单身母亲身心俱疲地说,“况且我又不知道他是谁,也无从提防啊。”“我们确实一直处在危险之中,可以前的威胁都是来自外面的,而且并没有确切地伤害到我们。但这次不同,危险产生于我们内部,并且时时威胁到我们的性命,我们就不能再坐视不理了。”

单身母亲盯着时尚女孩:“那你想怎么做?”“你记得那个被杀的络腮胡子昨天晚上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时尚女孩问。

单身母亲想了想:“他好像是说,今天早上九点钟,不管怎么样,他都肯定会动手砸门,而且威胁我们谁都别阻止他。”“对。”时尚女孩压低声音说,“想想看,他撂下这些话之后,就在几个小时之内被人悄悄地杀死了,这意味着什么?”

单身母亲直起身子,似乎有些明白了:“你是说……”“当然是这样。那大汉毫无疑问是被不赞成砸门出去的那些人中的一个杀死的,否则的话,我想不出别的任何动机。”时尚女孩神色肃然。“想一下吧,今天早上九点不会再有人提议去砸那道门了——当然前提是我们三个人都不再坚持要出去。”小白脸男生补充道。

单身母亲此时已经完全明白他们两人来找自己的用意了,她说道:“我懂了,除去那大汉之外,还赞成要出去的就只有我们三个人。如果我们早上还坚持要砸门出去的话,那下一个受害者就有可能是我们当中的某一个。”“谢天谢地,你终于弄懂我们的意思了。”小白脸男生吐出一口气。

单身母亲说:“那你们来找我商谈,就是想让我早上别再提起要出去的事?”“不仅是你,我们也需要。”时尚女孩说,“我看我们得赶在凶手想对我们下手之前主动表明态度,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已经放弃要出去这个念头了。”

单身母亲皱着眉说:“我想还不至于这么可怕吧。毕竟,那大汉对他们来说才是最主要的威胁,我们都只是附和他而已。现在那大汉已经死了,还有必要把我们三个也赶尽杀绝吗?”“谁知道呢?反正那凶手已经开杀戒了,对他来说杀一个和杀几个还不是一样。”小白脸男生担忧地说,“我就怕他一不做二不休。”

单身母亲悲哀地叹了一口气:“其实,我倒不怕他来杀我什么的。反正我也有些万念俱灰了,他要真把我杀了,倒是把我给解脱了。”

小白脸男生担心地望着她:“你这么说的意思……该不会早上你还要坚持出去吧?”

单身母亲心灰意冷地摇着头说:“我一个人坚持有什么意思?我就是有心也无力啊。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是肯定不可能砸得开那扇门的。事到如今,就听天由命吧。”

时尚女孩看着她沮丧的模样,安慰道:“你也别这么泄气,说不定我们运气好,再耐心等个几天,救援的人就来了。”

单身母亲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接着,时尚女孩和小白脸男生又互相说着些鼓励、安慰的话。我没有心思再听下去了。

现在才凌晨六点刚过,我猜他们肯定以为他们那轻声细语的对话没有被任何熟睡的人听见。但他们不知道,和他们只相隔两个货架的我从杀人事件之后就根本没睡着过,他们刚才的对话全都被我收入耳中了。

我认为时尚女孩分析得很有道理。确实,具有杀人动机的显然是反对出去的这些人之一。我猜她和她的男朋友此刻又躲到另一个更隐秘的角落去,进一步分析道:中年大叔、胖女人、女店员,当然还有我——这些人谁更可能是杀人凶手呢?

我在心中悲哀地叹了口气——她的分析固然有道理,但是却有严重的疏漏——那些没发表意见的人,不见得他们的内心就真的没有想法。事实上,这种默不作声、隐藏自己真实想法的人,有时才是最可怕的。可问题是,他们没有一丝一毫想到,凶手可能会是那个十多岁的小男孩,这真是让我失望透顶。

我忽然意识到,我有可能是这些人当中唯一一个真正猜到了凶手身份的人。可是我该怎么办呢?如果我去告诉别人,我仅仅因为在之前看到那男孩半夜在超市中走动就怀疑他是凶手,那未免太没说服力了。别人只会认为他是起来上个厕所而已,而我也确实没有真凭实据能证明是他杀了人。至于他在几天前暗示性地递了一把水果刀给我这件事,连我自己都觉得诡异某名、匪夷所思。所以还是别讲给他人听了吧。

可我又想到,如果我不采取什么措施的话,那男孩会不会继续杀人呢?或者是,他会不会对我下手?想到这里,我感到惶恐不安,却又无计可施。

我一直苦苦思索着,陷入到深深的迷惘和困窘之中。

《11》 老妇人的秘密

200X年9月25日 早上9:05

这实在是件讽刺的事情,昨天那络腮胡大汉说要在第二天九点钟把门砸开这话时,肯定想不到九点钟的时候他是以死尸的身份进入另一扇门——那间储物室的小门。大汉比较重,这次是中年大叔再加上红头发小混混、小白脸男生,三个人一起才把他丢进去的。

我们其他人在一旁目睹着他们三个人在昏暗的光线中搬动尸体、处理血迹,心中一阵阵发瘆。待他们处理完毕之后,时尚女孩便迫不及待、欲盖弥彰地表白道:“我想,我们还是待在这里面等待救援吧。也许……外面的情况真的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危险。”

别的人都没什么反应,我自然更明白她的用意。只有那个红头发小混混点着一支烟,在一旁干笑道:“呵呵,好,正确的选择。这下你就不用担心那些‘保守派’的人会杀掉你了。”

这句话语出惊人,仿佛是之前那层纸糊的窗户被捅破了,所有的人的面色都变得惊愕而紧张起来。我一思量,自己也是被划分为“保守派”的,那赞成出去的人又算什么?“激进派”?太好了,真是只要有人在的地方就必然会有帮派斗争存在,哪怕是再少的人——这正是人类几千年来争斗不息的可悲根源吧。

被红头发小混混一语道破真实想法的时尚女孩此刻尴尬不已,脸扭到一旁不吭声。倒是胖女人愤愤然地冲红头发小混混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说我们几个杀了那大汉?”

红头发小混混歪着嘴哼了一声:“我又没说是你,你紧张什么?你不觉得这样有点不打自招吗?”“不打自招?”胖女人倒吸一口气,尖声叫道,“你……你在说什么!你居然怀疑是我?天哪,我怎么可能做那种可怕的事!”“这可说不准。”红头发小混混冷冷地说,“谁脸上都没刻着‘凶手’两个字,要单看外表的话,谁都不像凶手。可问题是偏偏就有人被杀死了,总不会是那大汉自己拿水果刀往脖子上插着玩儿吧?”“好吧,既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那我也就把心里想的说出来。”胖女人气呼呼的,“但我先说清楚,我可不是因为你刚说了我,我才反过来攻击你的,我不玩那种小孩子的把戏。实际上,我看我们这些人里面可能会做出杀人这种事的,也就只有——你!”

红头发小混混将半截烟头猛地往地上一掷,恶狠狠地喝道:“你说什么!你他妈凭什么就觉得我像杀人凶手?”“就凭你这副坏人的嘴脸!”胖女人毫不示弱地说道,“我看其他人都是正正经经的,只有你一副混混样。再说了,最开始那个男的不就是被你打死的吗?你那一下子可是心狠手辣、毫不留情,一击就把那个人打死了!后来知道是错杀了他,你也没有丝毫的内疚和……”“住口,肥婆!”红头发小混混已经怒不可遏了,他两步跨过来,指着胖女人的鼻子骂道,“老子一副混混样,你就像好人?你别忘了,昨天那大汉说要出去的时候,你可是反对得最厉害的!我昨天就说了,我保持中立,出去或者留下都无所谓,我干吗要杀了他?哼,我看就是你这种装得像个好人的人,才最有可能是凶手!搞不好你现在当着众人的面说怀疑是我,就是想转移大家对你的注意力!”

胖女人气得大口喘着粗气,像是快要爆炸了,她浑身颤抖着说,“对,你是说保持中立,可鬼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没准儿你就是心里盘算着想把他杀死,才在表面上说什么中立的话。老实告诉你,昨天我看到那大汉被杀死的那一刻,就猜到会是你了!因为这种事不像是女人干的,而那个温文儒雅的大叔和十多岁的小男孩也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不是你干的还会是谁?”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话你可是说错了。别的小男孩我相信肯定是做不出来这种事的,但超市中这个行为诡异、举止反常的小男孩,恰好有可能是我们当中最危险的人。

这会儿那个小混混像是不愿再发怒吼叫了,他又恢复成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斜眉吊眼地拖长声音说道:“你说得对,我也觉得这种事情不像是那种柔弱纤细的女人做得出来的,但像你这样膀大腰圆、孔武有力的胖女人,可就不一定了。”

我相信胖女人已经被这句有意羞辱自己的话气得七窍生烟了,她的脸因愤怒而扭曲变形。她身体痉挛着说道:“好吧,我也不再说什么了。但我相信,不管什么事情总会留下些痕迹的。我就不信有人在这间封闭的超市里杀了人,会一点儿蛛丝马迹都不留。我要把这件事情查清楚,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凶手!”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那红头发小混混,看得出来她完全是针对他的,只是一心想要找出他的罪证而已。这未免让我有些失望,因为我怀疑的人并不是红头发小混混。

这时,身旁突然有人抽搐了一下,是那个昨晚被惊吓过度的女店员,此刻她像是听到胖女人的话之后想起了什么,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说道:“对了,我想……也许有人知道那大汉是被谁杀死的。”

所有的人一怔,全都望向她。中年大叔问道:“你说什么?”

女店员颤巍巍地用手指着最右边那排货架说:“你们不觉得,那个一直待在角落里的老妇人,刚好能看见大汉被杀的那块地方吗?”

大家的眼光刷地一下齐聚过去。胖女人说:“对啊,从她待的那个角度,正好能看见案发现场,也许她目睹了是谁行的凶!”“可是谁知道那大汉被杀的时候她是不是刚好醒着?”小白脸男生说,“她那时完全可能睡着了,就没有目睹到凶案。”

胖女人摇着头说:“一般老年人的睡眠都不会太好,会很容易被惊醒的。我想凶手在杀人的时候,总不可能完全无声无息吧。只要有一点响动,在黑暗角落里的老太太就可能睁开眼睛,看到凶杀情景!”

时尚女孩说:“可我觉得这个老太太一直缩在那个角落里,每天痴痴呆呆的,像是已经被吓得有些神志不清了。再加上她可能老眼昏花,就算看到也未必看得清楚——想要从她那里问出什么来,可能性不大。”“总之,我们问问看就知道了。”胖女人将脸转向红头发小混混,挑衅地问道,“怎么样,你敢让我去问问她吗?”“请便。”红头发小混混满不在乎地耸了下肩膀,“不过,不能你去问,得换个人去问。”

我明白他的意思,如果让胖女人去问的话,她可能会有意问出些带暗示性的、对红发小混混不利的问题来。于是,我举了下手说:“要不……我去问吧。”

大家好像都没什么意见。我正要过去,中年大叔走过来和我一起,他说:“我们两个人去问吧。”我冲他点了点头。

其他的人都在后面跟着,我和中年大叔朝角落里的老妇人走过去。根据以往的经验,我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我没想到这次我们靠近到离她只有几步的距离,老妇人也没有做出什么反应。我心生疑窦,蹲下来凝视着她,这时,我才借助着昏黄的手电筒光线看到,老妇人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中年大叔也跟着蹲了下来,他轻声喊道:“老太太,老太太。”

没有反应。

我提高音量喊道:“老太太,您醒醒啊。”她还是一动不动。

我和大叔愣了几秒,突然,我们俩像是同时想到了什么,几乎一起打了个激灵,然后惊恐地对视一眼。

难道,这老太太已经……

我略一迟疑,将右手食指轻轻伸到老妇人的鼻子前,试探她的鼻息。由于光线太暗,我判断不清距离,手指竟碰到了她的嘴唇。突然,老妇人的眼睛一下睁开,吓得我浑身一抖,措手不及。而老妇人显然被吓得更厉害,她喉咙里发出浑浊的叫声,那双不怎么大的眼睛几乎要瞪裂了,她惊恐万状地拼命摇着头,身体往已经无法再退缩的墙角里使劲挤压着,像是要钻到墙缝里去一样。所有的人都惊呆了,不知道她的反应为何如此剧烈。

我在心里估量着,她这回呈现出来的惊骇反应,是上一次的好几倍都不止。我想她大概是突然醒来,看到面前围聚着这么多人,所以吓得更厉害。我设法稳住她的情绪,轻言细语地对她说:“老太太,您别怕,我们只是来问您点儿事情的。”

没有用。她还是不断地颤抖、抗拒着。中年大叔也用尽可能和蔼的口气对她说:“老太太,你不用怕,我们都没有恶意的,你先冷静下来好吗?”但老妇人根本不听他说话,惊惶的神情比先前更甚了。

中年大叔叹了口气,转过身无奈地望着后面的人。时尚女孩说:“我就说没用吧,她的神志真的已经不清楚了。”

女店员有些于心不忍地说:“我们还是别围着她了,好像我们在她面前,她才吓得这么厉害。”

我和大叔站起来,和大家一起离开了老妇人的身边。我回过头去望了她一眼,她仍然警觉地盯着我们浑身发抖。

大家回到起先站的地方,大概是因为什么都没问出来而感到失落,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一个人说话。

沉默的空气持续了好几分钟后,那个很久没开过腔的单身母亲突然说道:

“我觉得……那个老妇人,好像有点不大对劲……”

时尚女孩叹息着说:“是有点不对劲吗?我看是很不对劲吧。她的精神好像都不怎么正常了。”“可问题就在这里。”单身母亲说,“她为什么会精神不正常?或者说,她怎么会被吓成这副模样?”“也许她精神本来就有点儿问题。”小白脸男生说。“不,不会。”单身母亲摇头道,“在事情发生之前,我看到她在货架边选着食物和生活用品,神态和举止都十分正常,自从门关上之后,她就变得古怪异常了。”“后来发生了这么多可怕的事,她被那些怪事吓傻了吧。”时尚女孩说。

单身母亲皱着眉说:“是吗……可是仔细想想,到目前为止,我们也并没有亲眼看到什么怪物之类的东西。而外面纵然爆发了可怕的瘟疫,我们在这里面暂时还是安全的。当然我们每个人在发生这种事之后都会感到惶恐、害怕,却没有一个人怕成她那样。她恐惧的程度完全是我们的几十倍!我不明白,她到底在害怕什么呢?”“你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呢?”红头发小混混问。

单身母亲犹豫了片刻,说:“我猜,她会不会知道些什么我们不清楚的事情?也许……她知道外面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听了她的话,大家面面相觑,脸上浮现出各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小白脸男生怀疑地说:“这怎么可能?她不是和我们一起遇到这起事件的吗?怎么会知道我们不知道的事?”“我只是……猜测,不一定对。”单身母亲说,“但我的直觉却告诉我就是这样。”“这么说来,确实……”时尚女孩回忆道,“这么久了,她从来没跟我们说过话,也不问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一直躲在角落里,一副恐惧到极点的模样,就像知道外面出现了什么状况似的——真的很可疑。”“这个老太太……到底是什么人?”女店员愕然地问道。“看来,她真的有可能是知道什么的。”胖女人喃喃自语道,“我还得接近她,问出点儿什么来。”

《12》 怪物袭击

200X年9月25日 晚上10:22

整个一天,我就像是一个暗夜中的窥视者,一直密切注视着那个小男孩的行踪举止,虽然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人怀疑他是凶手,但我相信自己的直觉和判断。遗憾的是,我密切关注了一天,却并没发现他有什么异常举动。

他很狡猾。有时,我甚至怀疑他知道我在悄悄地看着他。他从不在我的视线范围内停留太久,身影总是闪现几秒就一晃而过。下午的时候,我有将近三个小时没看到他的人影,便起身在各个货架间寻找他,同时假装在选吃的。我自以为做得很自然,但没想到的是,当我转到一排货架前时,骇然发现那男孩正等在那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我,就像知道我是为找他而来。我当时心中猛地一颤,惊诧不已,表面上却要装得平淡无奇。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在那排货架上胡乱拿了包什么零食,就匆匆地从他身边走过了。

我在想,他不会是知道我在怀疑他吧?这样的话,我可就危险了。想到这里,我后背泛起一阵凉意。我不敢再一个人待着了,我搜索超市里的人,发现此时最值得我信赖和依靠的也就是那个中年大叔了。我朝他走过去。

我走到他身边的时候,看到中年大叔刚好把MP3的耳塞从耳朵里取出来,然后低沉地叹了口气,神情恍惚,我坐下来,问道:“你怎么了?”

大叔望了我一眼,阴郁地说:“这个MP3,终于没电了。”

我的心也往下一沉。本来,我们都还指望着靠这个MP3来了解外面的一些动向,但随着它的电量耗尽,能指引我们的最后一盏明灯也就熄灭了。从今往后,我们将何去何从只能是一片迷茫。我尽量控制住自己悲哀绝望的情绪,点燃最后一丝希望问道:“那你今天……听到什么新的新闻报道了吗?”

中年大叔神思惘然地摇头说:“没有,今天的新闻里完全没提到这件事。”

我诧异地问:“这怎么可能?这么大的事情,新闻里怎么可能完全不报道?”

坐在附近的单身母亲听到了我们的对话,歪过头来说:“新闻里没报道,说明这件事情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得多。”

我愕然地望着她:“为什么?”“如果这件事情还在政府的控制之中,那就不怕让大家知道。依我看,正是因为事态已经十分严重了,到了无法控制和遏制的地步,所以政府才只能选择避开不谈,怕公众知道后引起大范围的恐慌。”

听了她的分析,我浑身都发冷了:“你的意思是,我们这里已经无药可救了,而且政府打算掩盖事实真相?”

单身母亲神情木然地耸了下肩膀,表示无可奉告。

我望向中年大叔,以往在这种时候,他都会说出一些安慰或鼓励的话,叫大家不要灰心丧气、自怜自哀。但这一次,他只是低垂着头,一言不发。我不敢相信,连他的心都死了。

就在我快被绝望吞噬的时候,胖女人从一侧走过来,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那老妇人真的是被吓傻了,我看她现在已经话都不会说了!”

我几乎都忘了她说过要调查杀人凶手的事,现在看起来她还真不是随便说说的。也许是为了转换一下心情,我站起来问道:“怎么样,你调查出什么来了吗?”

胖女人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暂时还没能找到确切的证据,不过我不会放弃的,我还会继续查下去。”

我心想她不知道是仍对红头发小混混怀恨在心,还是实在太无聊了,竟然玩起侦探游戏来,不过我对她不抱什么希望,因为我觉得她的怀疑和调查目标首先就是错的。

胖女人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她靠近我,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说道:“虽然我还没能完全确定凶手,但我的调查也不是一点儿收获都没有。告诉你吧,我已经有些眉目了,只要顺着这个线索查下去,一定会弄清楚凶手的真面目!”

我有些惊讶,好奇心也随之被点燃了,正打算问个究竟,单身母亲忽然站起来冲我们嘘了一声,紧张地说:“你们听——外面。”

我和胖女人也立刻警觉起来,仔细倾听,却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响声。过了半晌,我疑惑地问道:“怎么了,外面又有什么声音吗?”

单身母亲神情骇然,全身战栗:“我又听到……那种怪物的叫声了!”

我心中一惊,其他的人也都听到她说的话了,纷纷聚集过来。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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