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世儿童文学名家典藏书系——古代英雄的石像(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6-01 23:0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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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严文井

出版社:天地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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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世儿童文学名家典藏书系——古代英雄的石像

传世儿童文学名家典藏书系——古代英雄的石像试读:

前言

少年儿童是每个家庭的希望,也是中华民族的未来,他们的心智成长至关重要。

怎样才能启迪孩子的心智,让他们健康地成长呢?苏联著名教育家苏霍姆林斯基曾说:“孩子的阅读开始越早,阅读时思维过程越复杂,阅读对智力发展就越有益。”可见,对于审美观、道德观、人生观都正处在形成时期的孩子来说,阅读的价值无与伦比。所以说,少年儿童不仅要爱读书,还要多读书、读好书。因此,为孩子选择最适合的读物是每个家长必须面对的一件事情。

有鉴于此,我们一直秉承青少年“阅读·成长”的理念,始终不遗余力地开发高品质的少儿读物。在这套“传世儿童文学名家典藏书系”中,我们精选了冰心、叶圣陶、孙幼军、葛翠琳、张天翼、严文井、金近、叶君健等一大批中国现当代儿童文学界泰斗级作家的作品,并对这些儿童文学大家的作品进行深度挖掘,以每位作者一套四本的形式出版,涵盖了每位作家各个时期的名篇佳作,囊括了童话、寓言、小说、散文、诗歌等丰富的文学样式。这些作品行文生动优美,充满奇妙的想象,字里行间跳动着灵气,代表了我国现当代儿童文学创作的最高水平,不仅值得阅读,更值得永久收藏。

我们由衷地希望,高品质的阅读在带给孩子们欢乐的同时,也给予他们心灵的滋养,并成为他们成长中的巨大精神财富。编者2015年9月

插图

古代英雄的石像聪明的野牛大家都有事要做牵牛花看太阳两叠画片菊花开了小鸟回家燕子飞

经典童话

为了纪念一位古代的英雄,大家请雕刻家给这位英雄雕一个石像。

古代英雄的石像

为了纪念一位古代的英雄,大家请雕刻家给这位英雄雕一个石像。

雕刻家答应下来,先去翻看有关这位英雄的历史,想象他的容貌,想象他的性情和气概。雕刻家的意思,随随便便雕一个石像不如不雕,要雕就得把这位英雄活活地雕出来,让看见石像的人认识这位英雄,明白这位英雄,因而崇拜这位英雄。

功到自然成。雕刻家一边研究,一边想象,石像的模型在他心里渐渐完成了。石像的整个姿态应该怎样,面目应该怎样,小到一个手指头应该怎样,细到一根头发应该怎样,他都想好了。他的意思,只有依照他想好的样子雕出来,才是这位英雄的活生生的本身,不是死的石像。

雕刻家到山里采了一块大石头,就动手工作。他心里有现成的模型,雕起来就有数,看着那块大石头,什么地方应该留,什么地方应该去,都清楚明白。钢凿一下一下地凿,刀子一下一下地刻,大小石块随着纷纷往地上掉。像黄昏时星星的显现一样,起初模糊,后来明晰,这位英雄的像终于站在雕刻家面前了。真是一丝也不多,一毫也不少,正同雕刻家心里想的一模一样。

这石像抬着头,眼睛直盯着远方,表示他的志向远大无边。嘴张着,好像在那里喊“啊!”左胳膊圈向里,坚强有力,仿佛拢着他下面的千百万群众。右手握着拳,向前方伸着,筋骨突出像老树干,意思是谁敢侵犯他一丝一毫,他就不客气给他一下子。

市中心有一片广场,大家就把这新雕成的石像立在广场的中心。立石像的台子是用石块砌成的,这些石块就是雕刻家雕像的时候凿下来的。这是一种新的美术建筑法,雕刻家说比用整块的方石垫在底下好得多。台子非常高,人到市里来,第一眼望见的就是这石像,就像到巴黎去第一眼望见的是那铁塔一个样。

雕刻家从此成了名,因为他能够给古代英雄雕一个石像,使大家都满意。

为了石像成功曾经开一个盛大的纪念会。市民都聚集到市中心的广场,在石像下行礼,欢呼,唱歌,跳舞;还喝干了几千坛酒,挤破了几百身衣裳,摔伤了很多人的膝盖。从这一天起,大家心里有这位英雄,眼里有这位英雄,做什么事情都像比以前特别有力气,特别有意思。无论谁从石像下经过,都要站住,恭恭敬敬地鞠个躬,然后再走过去。

骄傲的毛病谁都容易犯,除非圣人或傻子。那块被雕成英雄像的石头既不是圣人,又不是傻子,只是一块石头,看见人们这样尊敬他,当然就禁不住要骄傲了。“看我多荣耀!我有特殊的地位,站得比一切都高。所有的市民都在下面给我鞠躬行礼。我知道他们都是诚心诚意的。这种荣耀最难得,没有一个神圣仙佛能够比得上!”

他这话不是向浮游的白云说,白云无精打采的,没有心思听他的话;也不是向摇摆的树林说,树林忙忙碌碌的,没有工夫听他的话。他这话是向垫在他下面的伙伴——大大小小的石块说的。骄傲的架子要在伙伴面前摆,也是世间的老规矩。但是他仍然抬着头,眼睛直盯着远方,对自己的伙伴连一眼也不瞟,这就见得他的骄傲是太过了分。他看不起自己的伙伴,不屑于靠近他们,甚至还有溜到嘴边又咽回去的一句话:“你们,垫在我下面的,算得了什么呢!”“喂,在上面的朋友,你让什么东西给迷住心了?你忘了从前!”台子角上的一块小石头慢吞吞地说,像是想叫醒喝醉的人,个个字都说得清楚,着实。“从前怎么样?”上面那石头觉得出乎意料,但是不肯放弃傲慢的气派。“从前你不是跟我们混在一起吗?也没有你,也没有我们,咱们是一整块。”“不错,从前咱们是一整块。但是,经过雕刻家的手,咱们分开了。钢凿一下一下地凿,刀子一下一下地刻,你们都掉下去了。独有我,成了光荣尊贵的、受全体市民崇拜的雕像。我高高在上是应当的。难道你们想跟我平等吗?如果你们想跟我平等,就先得叫地跟天平等!”“嘻!”另一块小石头忍不住,出声笑了。“笑什么!没有礼貌的东西!”“你不但忘了从前,也忘了现在!”“现在又怎么样?”“现在你其实也并没跟我们分开。咱们还是一整块,不过改了个样式。你看,从你的头顶到我们最下层,不是粘在一起吗?并且,正因为改成现在的样式,你的地位倒不安稳了。你在我们身上站着,只要我们一摇动,你就不能高高地……”“除了你们,世间就没有石块了吗?”“用不着费心再找别的石块了!那时候就没有你了,一跤摔下去,碎成千块万块,跟我们毫无分别。”“没有礼貌的东西!胡说!敢吓唬我?”上面那石头生气了,又怕失去了自己的尊严,所以大声吆喝,像对囚犯或奴隶一样。“他不信,”砌成台子的全体石块一齐说,“马上给他看看,把他扔下去!”

上面那石头吓了一跳,顾不得生气了,也暂时忘了自己的尊严,就用哀求的口气说:“别这样!彼此是朋友,连在一起粘在一起的朋友,何必故意为难呢!你们说的一点儿也不错,我相信,千万不要把我扔下去!”“哈!哈!你相信了?”“相信了,完全相信。”

危险算是过去了。骄傲像隔年的草根,冬天刚过去,就钻出一丝丝的嫩芽。上面那石头故意让语声柔和一些,用商量的口气说:“我想,我总比你们高贵一些吧,因为我代表一位英雄,这位英雄在历史上是很有名的。”

一块小石头带着讥笑的口气说:“历史全靠得住吗?几千年前的人自个儿想的事情,写历史的人都会知道,都会写下来。你说历史能不能全信?”

另一块石头接着说:“尤其是英雄,也许是个很平常的人,甚至是个坏蛋,让写历史的人那么一吹嘘,就变成英雄了;反正谁也不能倒过年代来对证。还有更荒唐的,本来没有这个人,明明是空的,经人一写,也就成了英雄了。哪吒,孙行者,不都是英雄吗?这些虽说是小说里的人物,可是也在人的心里扎了根,这种小说跟历史也差不了多少。”“我代表的那位英雄总不会是空虚的,”上面那石头有点儿不高兴,竭力想说服底下的那些石头,“看市民这样纪念他,崇拜他,一定是历史上的实实在在的英雄。”“也未必!”六七块石头同时接着说。

一块伶俐的小石头又加上一句:“市民最大的本领就是纪念空虚,崇拜空虚。”

上面那石头更加不高兴了,自言自语地说:“空虚?我以为受人崇拜总是光荣的,难道我上了当……”

一块小石头也自言自语地说:“我们岂但上了当,简直受了罪——一辈子垫在空虚的底下……”

大家不再说话了,都在想事情。

半夜里,石像忽然倒下来,像游泳的人由高处跳到水里。离地高,摔得重,碎成千块万块。石像,连下面的台子,一点儿原来的样子也没有了,变成大大小小的石块,堆在地上。

第二天早晨,市民从石像前边过,预备恭恭敬敬地鞠躬,可是广场中心只有乱石块,石像不知哪里去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说不出一句话,无精打采地走散了。

雕刻家在乱石块旁边大哭了一场,哀悼他生平最伟大的杰作。他宣告说,他从此不会雕刻了。果然,以后他连一件小东西也没雕过。

乱石块堆在广场的中心很讨厌,有人提议用它筑市外往北去的马路,大家都赞成。新路筑成以后,市民从那里走,都觉得很方便,又开了一个庆祝的盛会。

晴和的阳光照在新路上,块块石头都露出笑脸。他们都赞美自己说:“咱们真平等!”“咱们一点儿也不空虚!”“咱们集合在一块儿,铺成真实的路,让人们在上面高高兴兴地走!”(1929年9月5日写毕)

牧羊儿

草场的一角有一座小屋子,住着一个孩子和三十多只羊。孩子和羊彼此非常要好,比兄弟姊妹还要亲热。屋子里铺着厚厚的稻草。他们躺在草上,你枕着我的腿,我贴着他的胸,挨挨挤挤的,一同度过又黑又长的夜。

夜虽然又黑又长,他们却觉得很暖和,很有滋味。他们常常做梦,梦见许多可喜的事儿。

一只羊把脑袋一偏,它的角正好抵在孩子的嘴唇边,孩子就做起梦来了。他梦见正当炎热的夏天,自己坐在雪白的帐篷底下,捧着一大碗冰淇淋,吃得正高兴。冰淇淋真凉,从嘴唇直凉到心里,爽快极了。忽然又梦见草场上到处长满了碧绿的大西瓜,成了一大片瓜田。他捧起一个西瓜,用手一拍就成了两半,麦黄色的瓜瓤儿闪闪发亮。他张口大嚼,又甜又凉爽,好像夏天已经过去了。

跟他睡在一起的羊也做梦。有一只羊把它的脑袋靠在另一只羊的胸口上,鼻子和嘴唇蹭着柔软的毛,它就做起梦来。它梦见草场上的草长得又肥又嫩,看着都心爱。它呼唤同伴们,叫大家一同来吃;那种又甜又鲜的味道,大家从来没尝到过。

有一只羊把翘起的腿搁在另一只羊的脖子上,它也做起梦来。它梦见自己在草场上跳跃,越跳越高,仙人掌那么矮,算不了一回事儿,土墙那么低,也算不了一回事儿,连那么高的榕树,它都跳过去了,跟跳过一丛小草似的。它越跳越高,多么快活呀,它能腾空飞行了,像一只雪白的鸽子,可是它不用翅膀,只要划动它的四条腿就成了。低头向下看,同伴们都在草场上望着它呢。再一看,却是许多雪白的鹅。它使劲喊起来:“你们飞吧,你们快飞吧!”

孩子和羊在夜里做的梦,大多是这样的。

等到天一亮,孩子和羊一同起身,来到草场上。他们开始吃东西,羊吃草,孩子吃他带来的饭。吃饱了,大家一同唱歌玩儿,孩子唱《孟姜女》《一朵茉莉花》,羊唱它们的《咩咩曲》。

他们常常面颊蹭面颊,耳朵蹭耳朵,大家感到又软又痒,非常舒服。有时候两只羊面对面站了起来,彼此前腿扶着前腿,跳起舞来。有时候孩子跟羊赛跑,从草场的这一头跑到那一头。有时候孩子抱着羊躺在草地上,仰面看飘着白云的天空。天空像没有波浪的大海,海中有白石头堆成的小岛,还有张起白帆的小船。

草场东边有几棵老榕树,脖子里挂下很长的胡须,随风飘拂。孩子和羊最喜欢这几位老公公,常常到它们跟前去玩儿。孩子和羊玩得高兴,都笑起来;老榕树掀着长胡须,也笑起来。站在一旁的仙人掌伸出了碧绿的胳膊,想跟他们一起玩儿,可是脚埋在土里,一步也动不了。孩子和羊懂得仙人掌的意思,到它们跟前去跟它们玩儿。

大家都很快乐,小孩很快乐,羊很快乐,老榕树和仙人掌也很快乐。

有一天,一位老婆子突然跑到草场上来对孩子说:“你的母亲死了,快跟我回去!”

孩子听了,心里像塞进了一件什么东西,眼泪立刻涌出来了,放声大哭起来。他伸出了两只手,好像要抓住什么似的,急急忙忙跟着老婆子走了。“他走了。”一只雪白的羊说,声音很凄凉。“我们少了一个同伴了,”一只双角弯弯的羊说,“他从来没离开过我们。我们没有了他,好像一切都变了样,干什么都没有兴趣了。”“你们没听见吗,他的母亲死了。”一只长胡须老羊叹息说,它的眼角上闪着泪花。

一只小白羊忍不住哭起来,它呜咽着说:“他从此没有母亲了。他再叫母亲也没有人应了,还从此没有奶吃了。这样的痛苦,教他怎么受得了呢?”

小白羊一哭,引得大家都流起眼泪来。所有的小羊都贴紧自己的母亲,觉得自己有母亲可叫,有奶可吃,是天底下最大的幸福。

双角弯弯的羊抹着眼泪说:“他碰上这样伤心的事儿,我们在这里代他流眼泪,对他没有一点儿用处。我们应当推选几个代表去安慰安慰他,顺便请他早点儿回到我们这儿来。”“这个主意好。”大家忍着眼泪说,“你就是一个代表。”

大家一共选出了三个代表,双角弯弯的羊是一个,还有两个是卷毛的白羊和长角的灰羊,请它们代表大家去慰问孩子。

三只羊离开了草场,顺着大路向前走。走到三岔路口,它们不知道该走哪一条路,只好站住了。

恰好背后来了个人,笑嘻嘻地问它们:“你们不认识路吗?”

卷毛白羊点点头说:“是的。同我们在一起的孩子,他的母亲死了。您知道去他家里应当走哪一条路?”

那个人随便用手一指,笑着说:“走左边这条路。正好我也要到那里去,你们就跟我走吧。前边还有岔路,跟着我走没有错。”

三只羊谢了又谢,就跟着那个人走。前边果真有许多岔路,跟着他走一点儿用不着迟疑。走到一座又矮又小的房子前,那个人推开板门,对它们说:“孩子就在这里,你们进去吧。”

三只羊急忙奔进去,只想早点儿安慰失去了母亲的孩子,没想到身后的板门突然关上了。它们受骗了,被那个人关进了羊圈。第二天,那个人把三只羊宰了,卖了许多钱,自己还饱吃了一顿羊肉。

那天傍晚,羊的主人站在大门口,望见草场上的羊还没有回去,急急忙忙赶来了。他找不着孩子,就发起火来:“这个孩子太顽皮,跑到哪儿去了?这时候还不让羊回去。”

主人把羊赶回屋子里,数了数,少了三只。他的火发得更大了,拿起竹竿在羊的身上乱抽。那天夜里躺在床上,他又气又恼,简直没合上眼。直到窗子上有点儿亮光了,他才打定主意。

那天夜里,所有的羊都做了可怕的梦。小羊梦见母亲死了,衔着母亲的冰冷的乳头,一个劲儿号哭。大羊梦见主人手里的竹竿忽然变成了雪亮的刀,自己的脑袋被砍掉了,脖子痛得没法忍受。母羊梦见自己的孩子被魔鬼捉去了,撒开四条腿赶紧追,怎么也追不上,最后一跤摔醒了。

第二天早上,羊的主人唤了一个人来,对他说:“喂羊又麻烦又吃亏,只有傻子才干这种事儿。我把羊全卖给你,你牵回去宰了好卖。”

那个人付了钱,拿长长的绳子把羊拴成几串,牵着走了。

就在羊做可怕的梦的时候,孩子的母亲被放进了棺材。这口棺材是孩子走遍了东村西村,磕了数不清的头,凑了钱买来的。孩子贴着棺材睡着了,好像贴在母亲的胸前。不一会儿他就醒了,看看天色已亮,不知道羊怎样了,急忙向草场跑去。

孩子跑到草场上,一只羊也不见;跑进屋里,也不见羊的踪影。他急了,连忙去见主人。

主人板起脸对他说:“你可好,到这时候才回来。我已经把羊卖掉了。我不再喂羊了,这里用不着你了。”

孩子一听这话,觉得好像摔了一跤,不是摔在地上,而是摔在半空中,四处没有倚傍。他自己也不知怎么走出了主人家的大门。

草场上从此没有羊也没有孩子了。只有仙人掌一声不响地站在那里,老榕树掀着长胡须在默默地叹息。(1924年1月10日发表)

聪明的野牛

在很远很远的树林子里,住着一群野牛。他们随意吃草,随意玩儿,来来往往总是成群结队的,非常快乐。

一天,他们正在树林里的草地上散步,忽然一个穿绿衣裳的邮差来了,给他们送来一封信。接信的那头牛看了看信封,高兴地喊:“咱们住在城市里的同族给咱们寄信来了!”

旁的牛听见了,立刻凑过来,都很高兴地喊:“快拆开来看!”

接信的那头牛把信拆了,用粗大的声音念起来:

咱们虽然没见过面,可是从祖先传下来,知道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住着我们的同族,就是你们。我们常常想念你们,常常希望有一天彼此聚在一块儿。你们想,长胡子的羊,大肚子的猪,并不是我们的同族,我们还挺愿意跟他们一块儿游逛,一块儿出来进去,何况你们是我们的同族呢。

我们这里挺好。住得舒服,是瓦盖的房子。吃得也好,是鲜嫩的青草。我们希望你们到这里来,咱们共同享受这些东西。你们住在树林子里,碰到下雨就糟了。你们那里恐怕只有些细小的茅草,这怎么吃得饱呢!来吧,来跟我们共同享受这些好东西吧。

现在什么事情都方便了,你们千万别嫌远,坐火车来,只要三天工夫就到了。你们没坐过火车吧?挺舒服的,车厢有木板围着,两块木板中间有一道缝,又透气,又可以看看外边的景致。你们应当见识见识。一准儿坐火车来吧。

我们在这里预备欢迎你们。

住在城市里的你们的同族。

野牛们听了信里的话,都觉得很快活,没想到那么远的同族,居然在远远的地方欢迎他们去共同享受好东西。可是问题来了;马上全体同去呢,还是不马上去,过几天再说?

一头野牛说:“去去也可以。不过咱们没坐过火车,不知道那玩意儿容易坐不容易坐。你们没听信上说吗?虽说很方便,也差不多要三天工夫呢。”

又一头野牛说:“他们说什么瓦盖的房子,不知道咱们住得惯住不惯。照我想,盖得看不见天,看不见四周围,住在里边总该有点儿气闷。”

第三头野牛说:“他们说吃的是鲜嫩的青草,我怕吃不饱。咱们得吃又老又结实的草,这才有嚼头。”他说完,低头咬了一口草,很有味地嚼着。

第四头野牛说:“总不该辜负他们的好意,咱们得想个妥善的办法。”

一头聪明的野牛仰起头,摇摇尾巴说:“他们欢迎咱们去,咱们也愿意去。咱们怕的,只在去的时候不方便,到了那边住不惯。据我的意见,咱们不妨推举一位先去看看情形,顺便谢谢他们的好意。要是那边确是好,然后全体去。”“这意思很好!”全体野牛一齐喊,同时都摇摇尾巴,表示赞成。

一头野牛说:“我们就推举你去,你最聪明。”“赞成!赞成!”大家又都摇摇尾巴。

那聪明的野牛立刻动身,代表全体野牛,到城市里去看望同族,参观他们的生活情形。

聪明的野牛到了城市,就从火车上下来。他觉得坐火车倒也有趣,树木都往后边跑,平地老是在那里旋转,这过去都没见过。只是那车厢太拘束了,这边也是乘客,那边也是乘客,身子连动都不能动。要是住在城市里常常要坐这个东西,就太不舒服了。

他想着,一面往四外张望。那边一大群牛瞧见他了,立刻都跑过来喊:“欢迎!欢迎!”接着,都围住他,跟他摩脸为礼,然后拥着他回到他们的家。

到家以后,他们领着他看房子,请他吃槽里的草。并且说,这些全是人给预备的,不用他们自己费心。要是不高兴出去,成年住在这里也没什么忧愁。

野牛觉得不明白,他就问:“人为什么要给你们预备房子和草呢?”“那没有别的,他们跟我们有交情,所以给我们预备这些东西。”“事情没这么简单吧?我要仔细看看,才会明白。”“你看吧,”城市里的牛一齐笑起来,“你在这里住几天,就知道我们的生活多舒服,人待我们多好了。”

野牛住了几天,觉得这屋子很憋气,完全没有树林里的那种清风。草虽然是嫩的,可是不像野地的草那么有嚼头,有味道。这些都不关紧要,他想弄明白的是人跟他们的交情到底怎么样。

他跟着他们出去玩一会儿,这就让他看出来了。回到家里,他亲切地劝告他们说:“你们弄错了,我看人跟你们并没什么交情。不然,为什么要拿鞭子打你们呢?”“这有道理。因为我们走错了路,不朝这里走,他一时招呼不过来,所以用鞭子指点我们。这不能算用鞭子打。”

野牛提醒他们说:“你们真是让什么给弄迷糊了,还有可怕的事情等着你们呢。这个人实在是个屠夫!我刚才靠近他,闻到他满身的血腥气,正是咱们同族的血腥气。他为什么要盖房子给你们住,预备草料给你们吃,你们还想不明白吗?”

城市里的牛有点儿怕起来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信半疑地说:“不见得吧?”

野牛说:“不见得?还说不见得!等他把你们捆起来,拿出刀来的时候,你们后悔就来不及了。”“那怎么办呢?”有几头牛垂头丧气地说。

野牛说:“你们听我的话,大家离开这里就是了。”“离开这里?哪里去住,哪里去吃呢?”

野牛说:“世界上地方多得很。你们只要拔起腿来跑,什么地方不能去!你们一定要住房子吗?树林里的生活才痛快呢。你们一定要吃槽里的草吗?到处跑,到处吃地上的草,味道比这好得多。你们不要以为只有在这里才能生活,世界上都是咱们生活的地方。我们野牛就因为明白了这一层,所以从来没遇见什么危险。你们是永远住在危险里头,赶快看清楚一点儿吧!”

一头母牛说:“你叫我们离开这里,这怎么成呢?我们跑,人就要追。我们不回来,他手里有鞭子。”

野牛笑了,说:“你们没试过,怎么知道不成呢?你们往四面跑,他去追哪一个好?等他不追了,你们还是可以聚集在一块儿。”“我们为了自己的生命,只好试一下了。但是,离开这里去过流浪生活,不知道到底怎么样,想想也有点儿害怕。”

第二天,城市里的牛在一个空场上散步,野牛也在里头。

人的屋子里有清脆的磨刀声音。

野牛警告他们说:“听见了吗?时候到了,不能再等了!”

城市里的牛都禁不住打哆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说不出话来。

野牛英勇地喊:“要生活的,就该拿出勇气来!你们忘了吗?拔起腿来跑!往四面跑!”

他这声音好像给大家灌注了一股勇气,大家立刻胆壮了,拔起腿来就往四面跑。他们跑了一会儿,久住的房子和常到的空场都撇在后头了。

看牛的人想不到有这么一回事,马上放下手里的刀,跑出来追。但是追哪一头好呢?他正在发愣,场里空了,一头牛也没有了。

许多牛从好几条路聚集在一块儿,大家说:“离开老地方,原来也没什么困难。”

野牛说:“跟我回去,尝尝我们野地生活的味道吧。”

他们就到野牛的树林子里,安适地活下去。(1924年5月17日发表)

月姑娘的亲事

据说,曾经有过这样的事儿:

月姑娘要挑选一个最有用的丈夫。人家猜想,她会选中太阳吧?可是她嫌太阳太懦弱无用了,每天呆呆地站在天空中,什么事儿也不干。她不愿意有那样的丈夫。

月姑娘听说世界上最有用的是电。他能够变成光,像太阳一样照耀;他能够变成热,像木柴煤炭一样煮东西;他能够变成力量,像牛和马一样拉车,像人一样做工;电才是她所想望的丈夫。她请专替人做媒的月下老人到电那里去,问电要不要娶她做妻子。

月下老人非常高兴地跑去,他以为月姑娘那样漂亮,她的婚事一定一说就成功。他找到了电,眯着老花眼说:“恭喜你,你的运气来了!那位月姑娘——世界上最美丽的一位——爱上你了!她叫我来替她做媒,可不是你的运气来了?”

电觉得很奇怪,他问:“你可知道她为什么爱上了我?”

月下老人说:“她说你是世界上最有用的一个,能够做一切伟大的工作。她说只有你才配做她的丈夫。”

电摇头说:“她要嫁给世界上最有用的一个,我就不配做她的丈夫了。她说我有用,那没有错;可是我还得靠着煤。我的老家是发电机,一定要等燃烧着的煤给了我力量,我才能够跑出来做各种各样的工作。这样看来,煤比我更有用,请月姑娘嫁给煤吧。如果嫁了我,她将来会失望的。我怕她将来失望,只好辜负她的好意了。”

月下老人觉得电的话很有道理,就去回复月姑娘,说这桩亲事没说成。月姑娘听说煤比电更有用,就请月下老人到煤那儿去,替她说亲。

月下老人找到了煤,又眯着老花眼说:“煤先生,月姑娘听说你是世界上最有用的一个,能够把力量给电先生,使他做一切伟大的工作。因此她爱上了你,特地叫我来替她做媒。”

煤没料到会有这样的事儿,很惭愧地说:“月姑娘的好意,我十分感激。只是我年纪老了,加上隐居在地底下几千万年,弄得浑身黢黑,万万配不上那样漂亮的月姑娘。请您老先生替我婉言谢绝了吧。您老先生果真要替月姑娘做媒,我看还是把植物先生介绍给她吧。植物先生是我的本家,年纪可比我轻多了。”

月姑娘又请月下老人去找植物。植物听月下老人说明了来意,也不敢答应。他埋怨说:“煤把我介绍给月姑娘,真是老糊涂了。月姑娘要挑选的是世界上最有用的一个,我虽然有用,哪儿说得上最有用呢?世界上最有用的是太阳先生。就说我吧,我所有的力量都是他给的;要是没有他,我就不能摄取泥土里和空气中的养料,做成我的血和肉。请您老先生告诉月姑娘吧;太阳是世界上一切力量的泉源,是世界上最有用的一个。要是没有太阳,也就不会有植物,不会有煤,不会有电了。”

月姑娘听了月下老人的回复,很是发愁。

月下老人安慰她说:“好姑娘,不用烦恼。太阳既然是世界上最有用的一个,你就嫁给他吧。看他呆呆地站在天空中,好像什么事儿也不干,实际上他做的却比谁都多呢。你还犹豫什么呢?我到太阳那儿去了,这一回保你一说就成功。”

月姑娘望着月下老人渐渐远去的背影,一声不响,她默默地同意了月下老人的建议。(1934年5月发表)

最有意义的生活

一块小青石和一块小黑石被山水冲到滩上,停留在许多石块中间,已经一年光景了。它们身旁长着青青的草,开着可爱的小花,常常有蝴蝶和蚱蜢飞来。它们的生活平静极了,安适极了。

一天,小青石对小黑石说:“太安静了,有点儿不习惯!”

小黑石回答说:“是的,真个太安静了。回想被山水冲下来的时候,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将要怎么样了,那情形真跟梦里一般。”

小青石说:“这样安静的日子,我过厌了。一年到头待在这儿,太乏味了。要是我能够跟蝴蝶和蚱蜢一个样,想去哪儿就去哪儿,那该多好呀!”

小黑石想了一会儿才说:“别胡说了,咱们石头天性就是老待着不动的。”“虽说是天性,老待着不动有什么出息呢?”小青石说,“在山上咱们的老家里不是有许多水晶和玛瑙吗?它们都到都市里去了,有的成了姑娘的发簪,有的成了哥儿的纽扣。它们到处都去,长了不少见识,过着有趣的生活。我身上也有好看的光彩,到了都市里,说不定也会成为姑娘的发簪,成为哥儿的纽扣。”“你的话也许没错。”小黑石说,“可是你怎么去呢?”

小青石说:“我希望有谁把我拣去,带到都市里,老待在这里真把我闷死了。再说,要是山上发大水,把咱们一直冲进了大海,那就完了。咱们沉入海底,永远没有出头的日子了。”

小黑石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非常舒服,它只觉得小青石的话越来越模糊,一会儿就睡着了。

过了几天,石滩上来了一群工人。他们用铁铲铲起石块,投进小车;又把小车推上岸,把小石头装上火车,运进都市去。

小青石得意地想:“我就要到都市里去了!说不定会跟水晶和玛瑙碰头吧!我将会成为发簪还是成为纽扣呢?不管成为什么都一样,总之是姑娘和哥儿的朋友了。喂,快把我也铲起来吧!”

果然,小青石和小黑石跟别的小石头一起,被铁铲铲起来了。在投进小车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小黑石掉了下来,滚进了草丛里。

小青石大声喊:“怎么啦,我的朋友?你怎么不一同去呀?”

可是一点儿回音也没有。小青石非常可怜小黑石,大家都要到城市里去了,只有它一个仍旧留在这里。

一会儿,小车动起来了。小青石满心欢喜,小车很颠簸,它却觉得异样的舒服。

第三天早上,小青石和许多同伴被卸在一条宽阔的道路边上。一把大铁铲把它们铲起来,跟沙和水泥混在一起,加上水,翻来覆去地搅拌。

小青石浑身沾着湿漉漉的水泥,被搅得头都晕了。它不免生气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样蛮不讲理的,把我们翻来覆去搅拌。为什么不把我们送到珠宝铺子里去呢?”

大铁铲更加使劲地搅拌。小青石浑身涂满了沙和水泥,连气都透不过来了。最后,它跟沙和水泥在一起,被铺在道路上,压得平平的,盖上了一张草席。

小青石累极了,它一声不响,忽然觉得它跟周围一同变硬了。它原先是坚硬的石块,这时候好像比先前硬了许多倍,跟先前大不相同了。过了些时候,草席被揭掉了,一只草鞋正好踏在小青石上。“奇怪,我变成什么东西了?”小青石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它已经成为水门汀的一小部分了。

从此以后,每天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的脚在小青石上踩过:小朋友的穿着布鞋的脚,小贩的穿着草鞋的脚,年轻的女人穿着缎鞋的脚,乞丐赤着的脚。小青石看着许许多多人的脚,心里非常快乐。

自己成了让所有的人走的路,真是再快乐没有了。小青石不属于姓张的,也不属于姓李的;它不是谁私有的东西,而是为大众服务的一个。它支持着大众的脚,它不再羡慕水晶和玛瑙了。它想:“我过的是最有意义的生活。”“小黑石说得很对,咱们石头的天性就是老待着不动的。不过,要像我现在这样老待着不动才有意义呢!”小青石这样想着,看着在它身上踩过的脚。(1934年5月发表)

鸟言兽语

一只麻雀和一只松鼠在一棵柏树上遇见了。

松鼠说:“麻雀哥,有什么新闻吗?”

麻雀点点头说:“有,有,有。新近听说,人类瞧不起咱们,说咱们不配像他们一样张嘴说话,发表意见。”“这怎么说的?”松鼠把眼睛眯得挺小,显然正在仔细想,“咱们明明能够张嘴说话,发表意见,怎么说咱们不配?”

麻雀说:“我说得太简单了。人类的意思是他们的说话高贵,咱们的说话下贱,差得太远,不能相比。他们的说话值得写在书上,刻在碑上,或者用播音机播送出去。咱们的说话可不配。”“你这新闻从哪儿来的?”“从一个教育家那里。昨天我飞出去玩,飞到那个教育家屋檐前,看见他正在低头写文章。看他的题目,中间有‘鸟言兽语’几个字,我就注意了。他怎么说起咱们的事情来了呢?不由得看下去,原来他在议论人类的小学教科书。他说,一般小学教科书往往记载着‘鸟言兽语’,让小学生跟鸟兽做伴,这怎么行!他又说,许多教育家都认为这是人类的堕落,小学生尽念‘鸟言兽语’,一定弄得思想不清楚,行为不正当,跟鸟兽没有分别。最后他说,小学教科书一定要完全排斥‘鸟言兽语’,人类的教育才有转向光明的希望。”

松鼠举起右前腿搔搔下巴,说:“咱们说咱们的话,并不打算请人类写到小学教科书里去。既然写进去了,却又说咱们的说话没有这个资格!要是一般小学生将来真就思想不清楚,行为不正当,还要把责任记在咱们的账上呢。人类真是又糊涂又骄傲的东西!”“我最生气的是那个教育家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什么叫‘让小学生跟鸟兽做伴,这怎么行’!什么叫‘一定弄得思想不清楚,行为不正当,跟鸟兽没有分别’!人类跟咱们做伴,就羞辱了他们吗?咱们的思想就特别不清楚,行为就特别不正当吗?他们的思想就样样清楚,行为就件件正当吗?”麻雀说到这里,胸脯挺得高高的,像下雪的时候对着雪花生气那个样儿。

松鼠天生是聪明的,它带着笑容安慰麻雀说:“你何必生气?他们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咱们可以还敬他们,也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什么事儿都得切实考察,才能够长进知识,增多经验。我现在想要考察的是人类的说话是不是像他们想的那么高贵,究竟跟咱们的‘鸟言兽语,有怎样的差别。”“只怕比咱们的‘鸟言兽语’还要下贱,还要没有价值呢!”麻雀还是那么气愤愤的。“麻雀哥,你这个话未免武断了。评论一件事儿,没找到凭据就下判断叫做武断。武断是不妥当的,我希望你不要这样。咱们要找凭据,最好是到人类住的地方去考察一番。”“去,去,去,”麻雀拍拍翅膀,准备起程,“我希望此去找到许多凭据,根据这些凭据,咱们在咱们的小学教科书里写,世间最下贱最没价值的是‘人言人语’,咱们鸟兽说话万不可像人类那样!”“你的气还是消不了吗?好,咱们起程吧。你在空中飞,我在树上地下连跑带跳,咱们的快慢可以差不多。”

麻雀和松鼠立刻起程,经过密密簇簇的森林,经过黄黄绿绿的郊野,到了人类聚集的都市,停在一座三层楼的屋檐上。

都市的街道上挤着大群的人,只看见头发蓬松的脑袋汇合成一片慢慢前进的波浪,也数不清人数有多少。走几步,这些人就举起空空的两只手,大声喊:“我们有手,我们要工作!”一会儿又拍着瘪瘪的肚皮,大声喊:“我们有肚子,我们要吃饭!”全体的喊声融合成一个声音,非常响亮。

听了一会儿,松鼠回头跟麻雀说:“这两句‘人言人语’并不错呀。有手就得工作,有肚子就得吃饭,这不是顶简单顶明白的道理吗?”

麻雀点点头,正要说话,忽然看见下边街道上起了骚动。几十个穿一样衣服的人从前边跑来,手里拿着白色短木棍,腰里别着黑亮的枪,到大群人的跟前就散开,举起短木棍乱摇乱打,想把大群人赶散。可是那大群人并没散开,反倒挤得更紧了,脑袋汇合成的波浪晃荡了几下,照样慢慢地前进。“我们有手,我们要工作!”“我们有肚子,我们要吃饭!”

手拿短木棍的人们生气了,大声叫:“不许喊!你们是什么东西,敢乱喊!再像狗一样乱汪汪,乌鸦一样乱聒噪,我们就不客气了!”

麻雀用翅膀推松鼠一下,说:“你听,你刚才认为并不错的两句‘人言人语’,那些拿短木棍的人却认为‘鸟言兽语’,不准他们说。我想这未必单由于糊涂和骄傲,大概还有别的道理。”

松鼠连声说:“一定还有别的道理,一定还有别的道理,只是咱们一时还闹不清楚。不过有一桩,我已经明白了:人类把自己不爱听的话都认为‘鸟言兽语’,狗汪汪啦,乌鸦聒噪啦,此外大概还有种种的说法。”

麻雀说:“他们的小学教科书排斥‘鸟言兽语’,想来就为的这一点。”

松鼠和麻雀谈谈说说,下边街道上的大群人渐渐走远了。远远地看着,短木棍还是迎着他们的面乱摇乱打,可是他们照样挤在一块儿,连续不断地发出喊声。又过了一会儿,他们拐到左边街上去,人看不见了,喊声也不像刚才那么震耳了。松鼠拍拍麻雀的后背,说:“咱们换个地方看看吧。”“好!”麻雀不等松鼠说完,张开翅膀就飞。松鼠紧紧跟着麻雀的后影,在接接连连的屋顶上跑,也很方便。

大约赶了半天路程,它们到了个地方。一个大广场上排着无数军队,有步队,有马队,有炮队,有飞机,有坦克,队伍整齐得很,由远处看,像是很多大方块儿,刚用一把大刀切过似的。这些队伍都面对着一座铜像。那铜像铸的是一个骑马的人,头戴军盔,两撇胡子往上撅着,真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气概。

麻雀说:“这里是什么玩意儿?咱们看看吧。”它说着,就落在那铜像的军盔上。松鼠一纵,也跳上去,藏在右边那撇胡子上,它还顺着胡子的方向把尾巴撅起来。这么一来,从下边往上看,就只觉那铜像在刮胡子的时候少刮了一刀。

忽然军鼓打起来了,军号吹起来了,所有的军士都举手行礼。一个人走上铜像下边的台阶,高高的颧骨,犀牛嘴,两颗突出的圆滚滚的眼珠。他走到铜像跟前站住,转过来,脸对着所有的军士,就开始演说。个个声音都像从肚肠里迸出来的,消散在空中,像一个个炸开的爆竹。“咱们的敌人是世界上最野蛮的民族,咱们要用咱们的文明去制伏他们!用咱们的快枪,用咱们的重炮,用咱们的飞机,用咱们的坦克,叫他们服服帖帖地跪在咱们脚底下!

他们也敢说什么抵抗,说什么保护自己的国土,真是猪的乱哼哼,鸭子的乱叫唤!今天你们出发,要拿出你们文明人的力量来,教那批野蛮人再也不敢乱哼哼,再也不敢乱叫唤!”“又是把自己不爱听的话认为‘鸟言兽语’了。”松鼠抬起头小声说。

麻雀说:“用快枪重炮这些东西,自然是去杀人毁东西,怎么倒说是文明人呢?”“大约在这位演说家的‘人言人语’里头,‘文明’‘野蛮’这些字眼儿的意思跟咱们了解的不一样。”“照他的意思说,凶狠的狮子和蛮横的鹰要算是最文明的了。可是咱们公认狮子和鹰是最野蛮的东西,因为它们太狠了,把咱们一口就吞下去。”

松鼠冷笑一声说:“我如果是人类,一定要说这位演说家说的是‘鸟言兽语’了。”“你看!”麻雀叫松鼠注意,“他们出发了。咱们跟着他们去吧,看他们怎么对付他们说的那些‘野蛮人’。”

松鼠吱溜一下子从铜像上爬下来,赶紧跟着军队往前走。后来军队上了渡海的船,松鼠就躲在他们的辎重车里。麻雀呢,有时落在船桅上,有时飞到辎重车旁边吃点儿东西,跟松鼠谈谈,一同欣赏海天的景色,彼此都不寂寞。

几天以后,军队上了岸,那就是“野蛮人”的地方了。麻雀和松鼠到四外看看,同样的山野,同样的城市,同样的人民,看不出野蛮在哪里。它们就离开军队,往前行进,不久就到了一个大广场。场上也排着军队。看军士手里,有的拿着一枝长矛,有的抱着一杆破后膛枪,大炮一尊也没有,飞机坦克更不用说了。“麻雀哥,我明白了。”“你明白什么了?”

松鼠用它的尖嘴指着那些军队说:“像这批人没有快枪、大炮、飞机、坦克等等东西,就叫‘野蛮’。有这些东西的,像带咱们来的那批人,就叫‘文明’。”

麻雀正想说什么,看见一个人走到军队前边来,黑黑的络腮胡子,高高的个子,两只眼睛射出愤怒的光。他提高嗓子,对军队作下面的演说:“现在敌人的军队到咱们的土地上来了!他们要杀咱们,抢咱们,简直比强盗还不如!咱们只有一条路,就是给他们一个强烈的抵抗!”“给他们一个强烈的抵抗!”军士齐声呼喊,手里的长矛和破后膛枪都举起来,在空中摆动。“哪怕只剩最后一滴血,咱们还是要抵抗,不抵抗就得等着死!”

麻雀听了很感动,眼睛里泪汪汪的。它说:“我如果是人类,凭良心说,这里的人说的才是‘人言人语’呢。”

但是松鼠又冷笑了。“你不记得前回那位演说家的话吗?照他说,这里的人说的全是猪的乱哼哼,鸭子的乱叫唤呢。”

麻雀沉思了一会儿,说:“我现在才相信‘人言人语’并不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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