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索亚历险记(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6-04 05:26:41

点击下载

作者:马克·吐温著,严维明译

出版社:湖南文艺出版社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汤姆·索亚历险记

汤姆·索亚历险记试读:

译者的话

本书讲的是一个美国孩子的故事。然而,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几乎每个人都可以从汤姆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无论是孩子还是大人,无论是美国人还是非美国人,包括我们中国人。这也正是《汤姆·索亚历险记》的魅力所在。所以自1876年该书出版以来,它就成了世界各国孩子和大人的亲密朋友。

它当然也是我的好朋友,几十年来叫我爱不释手,因为我童年时代的不少故事在这本小说里都有反映,仿佛作者马克·吐温到过我的故乡,目睹我的成长!扮演大侠?扮过!我小时候最爱看的小说就是《水浒传》,能将一百零八将的名字按“交椅”的顺序倒背如流,连诨号也不漏过。我身边有的是宝剑之类的武器,爱学浪子燕青,要为天下的弱者打抱不平。山洞探险?探过!太湖之滨的东洞庭山是我成长的摇篮,那里有许多供我出没其中的山洞。七八岁的时候,我曾带领一群孩子钻进一个几十米深的神秘洞穴,后来发现那不过是一条地下山溪。忙于“战争”?忙过!掘地寻宝?掘过!……

读完这本书,你也不妨将自己的童年与汤姆的童年比较一下,看看有什么相似之处。同时,透过汤姆淘气的表象,见到他的真实品格。

汤姆是个爱憎分明、有正义感的孩子。在穆夫·波特遭人陷害,被当做杀人犯关押期间,汤姆经常给予关心和同情。他去监狱探望波特,送去小礼物。为此,波特深情地说:“如今老穆夫落难了,他们都把他忘了。可是汤姆没有忘……”最后还是汤姆挺身而出,道出事实真相,救了波特的性命。

汤姆对旧事物富有叛逆精神。表面看来,汤姆似乎不爱学习。他背不出《圣经》,上课老思想不集中,甚至经常逃学,爱跟老师捣蛋。其实这怪不得汤姆。这本小说反映的年代,正是美国经历重大变革的年代,尤其是当时旧的教育制度已经成为令人厌恶的东西。“大考”的一章写得十分动人,但令我们感到可笑的并不是学生作弄老师,而是那种脱离实际的教学内容和教学方法。汤姆的“拙劣”表现不正好反衬了它的失败吗?

汤姆是个勇敢、聪明的孩子。这一特点在洞中迷路的过程中表现得淋漓尽致。汤姆和贝基不小心误入完全陌生的洞区,在纵横交错的溶洞里迷了路。但是,小小年纪的汤姆没有惊慌失措。他表现得沉着镇静,千方百计地鼓励贝基坚持下去。他还知道如何节省蜡烛,懂得水的重要性。最后,他巧妙地利用风筝线找到洞口,回到了亲人的身边。

汤姆对姨妈怀有很深的感情。没错儿,汤姆经常惹姨妈生气。孩子总是会惹大人生气的。但是,他爱姨妈,那种爱是很真挚的。他离家去当“海盗”以后,心里最挂念的就是姨妈,担心姨妈因找不着他而焦急万分。于是,他趁着黑夜,偷偷回到家里,想给姨妈留个字条。他还给了她一个真挚的吻。所以最后连伤透心的波莉姨妈也深情地说:“现在我原谅这孩子了,哪怕他犯了一百万条罪孽!”这种亲情多么感人啊。

美国著名作家马克·吐温(1835-1910),原名萨缪尔·兰亨·克莱门斯。他十二岁丧父,不得不辍学谋生,先后当过排字工人、密西西比河上的舵手、金矿工人、记者等。坎坷的经历使他目睹了当时美国社会各种各样的弊病,接触到形形色色的人物,这为他的创作提供了丰富的素材。他是个批判现实主义作家,一生创作了许多成功的作品,《汤姆·索亚历险记》就是其中之一。从本书可以看出,他的作品情节生动,风趣幽默,笔调轻松辛辣,对美国社会的虚伪和庸俗做了无情的揭露和抨击。

当然,汤姆·索亚的故事并不是无懈可击的,比如最后找到金币的结局就很落俗套。另外,我们也无须学习或模仿汤姆的行为举止,因为社会在发展,历史在前进,今天的时代和社会环境与一百多年前已经大不相同。我们不必像汤姆当年那样逃学、作弄老师,也不必像汤姆那样去掘宝、当“海盗”。但汤姆身上的那种正义感、对旧事物的叛逆精神、临危不惧的胆量、对家人的挚爱等,却是我们今天阅读这部经典作品所应汲取的精神营养。严维明2001年4月于上海莘城序

本书记载的冒险故事中大部分都确有其事,其中有一两件是我的亲身经历,其余的则是我小学同学在少年时代经历过的事。哈克·费恩取材于现实生活,汤姆·索亚也是,但不是取材于某一个人——他们综合了我所认识的三个男孩子的特点,因此是经过艺术加工、集各种特点于一身的人物。

本书涉及到的那些荒诞不经的迷信,在本故事发生的那个年代——也就是说三四十年以前,在西部的孩子和奴隶当中是很盛行的。

本书主要供男女孩子们消遣,但是我希望,成年男女不会因此不屑一顾,因为成年人读后可以愉快地回忆起自己当年的生活,回忆起自己有过什么样的感情、什么样的思想、什么样的谈吐,有时干出过一些什么样的稀奇古怪的事情,这也是我的部分意图。作者1876年于哈特福德第一章调皮贪玩的汤姆“汤姆!”

没有应声儿。“汤姆!”

没有应声儿。“不知道这孩子上哪儿去了。汤姆,你这讨债鬼!”

没有应声儿。

老太太把眼镜拉到眼睛下面,从眼镜上方朝屋里扫视一遍;她又把眼镜推到眼睛上面,从眼镜底下往外张望。像孩子那么个小东西,她是很少或者从不透过镜片来寻找的。那副眼镜是她的正式装备,也是她的得意之物,戴着不是为了派用场,而是因为有“风度”——即便戴两个火炉盖,她也同样看得清。一时之间,她有点儿不知所措。接着,她用不大凶狠的而又响得连桌椅板凳也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好吧,我敢打赌,你要是被我抓住,我就要……”

她没有把话说完,因为她此刻正弯下身去,拿着扫帚在床底下乱捅,捅一下,就得喘一口气。但她只是赶出来一只猫。“我从没有见过这么淘气的孩子!”

她朝开着的门走过去,站在门口望着菜园子,目光在番茄藤和“陀罗曼”草里搜寻。汤姆不在那里。于是,她仰起头来,朝着远处大声喊道:“汤姆,你这讨——债——鬼呀!”

背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声。她回过身去,正好抓住一个小男孩的衣角,叫他逃脱不了。“这下看你往哪儿跑!我怎么没有想到那个碗橱呢?你在那儿干什么来着?”“没干什么。”“没干什么?!瞧瞧你的手上,还有你的嘴巴上,那是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姨妈。”“哼,我可是知道。是果酱——那是错不了的。我已经跟你说过几十遍,你要是再动那个果酱,我就剥你的皮。把棍子拿过来给我。”

棍子在空中晃动——情况十二万分危急——“哎呀!瞧,你背后是什么,姨妈!”

老太太真以为有什么危险,连忙撩起裙子,转过身去。那个孩子拔腿就跑,爬上高高的木板围墙,一翻身就不见了。

波莉姨妈站在那里,愣了片刻,然后发出一阵轻柔的笑声。“这该死的孩子,我怎么一点儿也没有长进呢?他已经跟我耍过好几回花招,我现在不该提防着点儿他吗?可是,老傻瓜真是最大的傻瓜啊。俗话说得好,老家伙学不会新名堂。可是,哎呀,他一天换一个花样,你怎么猜得着他要耍什么花招呢?他好像知道,我要恼透了才会发脾气。他也知道,他只要把我哄过去,惹我笑一阵,就什么事也没了,我舍不得打他。我对这个孩子没有尽到责任,这是大实话,上帝知道。《圣经》上说,孩子不打不成器。我明知道我是在加重我们俩的罪孽和痛苦。他被魔鬼迷了心窍啊,可是……哎呀!他是我那死去的亲妹妹的孩子,可怜的小家伙,不知怎么回事,我就是下不了手揍他。每次饶了他,我就觉得良心上过不去;每次揍了他,我这老太婆的心都快要碎了。算了,算了,就像《圣经》上说的,‘人为妇人所生,日子短少,多有患难’。我觉得也很在理。今天下午他说不定又要逃学,明天我非罚他不可,让他干点活儿。星期六叫他去干活是太狠心了点儿,人家的孩子都放假了啊,而且他最讨厌干活,可我不得不对他尽点责任,要不然会毁了这孩子。”

汤姆果然没有去上学,他玩得很开心。他晚饭前回到家里,刚好还有时间帮黑人孩子吉姆锯第二天烧的木柴,劈引火柴——起码还有时间给他讲讲自己的冒险事儿,而吉姆在这期间干了四分之三的活儿。汤姆的弟弟(或者说得更确切一点儿,他的同父异母弟弟)锡德干完了他的那一份(捡劈好的木柴片)。锡德是个文静的孩子,既不淘气,也不会捣蛋。

吃晚饭的时候,汤姆一有机会就偷糖吃。在这时,波莉姨妈问了他许多问题,话里布满陷阱,还很深奥——她想从汤姆嘴里套出不利于他的实话来。像许多心地单纯的人那样,她总是沾沾自喜,以为自己有一种天生的本事,善于耍弄阴险而又诡秘的手腕。她喜欢把那种旁人一眼就识得破的手法看做足智多谋的妙计。她说:“汤姆,今天上学可是很热呀,对吗?”“对呀,姨妈。”“热得很厉害,对吗?”“对呀,姨妈。”“难道你没有想去游个泳,汤姆?”

汤姆心里感到一阵惊慌,顿生疑窦,有点儿不安起来。他察看一下波莉姨妈的脸色,但是从她脸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表情。于是,他说:“没有呀,姨妈——唉,不大想去。”

老太太伸过手去,摸了摸汤姆身上的衬衣,说:“你身上可是不大热呀。”她喜滋滋地想。她其实早已发现他的衬衣是干的,而别人还没有看出她的真正意图呢。可是,汤姆却早已看清风向。所以,他就先下手为强,要挫败他姨妈接下来可能采取的行动。“有些同学用水泵把水喷在我们头上——我的头发还是湿的哩。你瞧见了吗?”

波莉姨妈发现自己竟然忽略了那个间接证据,失去一个大好机会,心里有点儿不大高兴。忽然,她灵机一动,又想出一个招数。“汤姆,往你头上喷水的时候,你没有必要拆掉我缝在你衬衣领子上的线,对吗?解开你的上衣扣子!”

汤姆脸上的不安神色立即消失了。他解开上衣。他的衬衣领子还是缝得严严实实的。“真讨厌!算了,滚吧。我真还以为你逃学去游泳了呢。不过,我原谅你,汤姆。我看,你倒有点儿像俗话里说的烧焦了毛的猫——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糟糕。可是你也就这一回啊。”

她又是惋惜,又是高兴。惋惜的是她的妙计受挫了;高兴的是汤姆终于听了一回话。

但是,锡德尼说:“哼,我记得你是用白线缝他的领子的,现在可是变成了黑的呀。”“哎呀,我确实是用白线缝的!汤姆!”

但是,汤姆没有等着下文。他一边往外朝门口走去,一边说:“锡迪,你干的好事,我非揍你不可!”

到了一个安全地方,汤姆察看了插在上衣翻领上的两根大针,上面缠着线——一根针上穿着白线,另一根针上穿着黑线。他说:“要不是锡德多嘴,她本来是发现不了的。真讨厌!她有时拿白线缝,有时拿黑线缝,她要是老拿这种线或者那种线缝,那该多好啊——变来变去我可搞不清。不过,我敢打赌,我要给锡德一点儿颜色瞧瞧,叫他知道我的厉害!”

汤姆不是村里的模范儿童。然而,他对那个模范儿童的底细却了如指掌,而且很讨厌他。

过了两分钟,或者还不到两分钟,他已经把一切烦恼抛到九霄云外。倒不是因为他的烦恼要比大人的平淡一点儿,容易忍受一点儿,而是因为一种新的兴趣占了上风,暂时把烦恼逐出了他的脑海——就像大人一样,每当从事一项新的事业的时候,就会兴奋不已,忘了自己的不幸。这新的兴趣是一种宝贵而又新奇的口哨吹法,他刚从一个黑人那里学来,在没有人干扰的情况下就刻苦练习。这是一种与众不同的、鸟叫般的啭鸣,一种旋律优美的、流水般的颤音,是在吹的过程中把舌头频频顶住嘴巴的上颚发出来的——读者只要当过孩子,都可能记得这种吹法。汤姆勤奋地练着,用心地练着,很快就掌握了窍门。他顺着街大摇大摆地走着,嘴里不停地发出那种和谐悦耳的声音,心里说不出的高兴。他此刻的心情跟一位发现新星的天文学家没有两样——毫无疑问,就快乐的强度、深度,以及纯度而言,优势不在天文学家一边,而在这个孩子一边。

夏日的下午是漫长的。天还没有黑。不一会儿,汤姆突然不吹口哨了。一个陌生的孩子出现在他的面前——一个比他稍大一点儿的男孩子。在那个贫穷破落的小村子圣彼得堡,一个新来乍到的人,无论什么年纪、什么性别,都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让人感到好奇。更何况,这个男孩子的衣着还很考究——在非休息的日子里衣着考究,简直令人吃惊。他戴一顶漂亮的帽子,穿一件簇新而又干净的蓝布上衣,而且还扣得很紧,他的裤子也一点儿不差。他穿着鞋子——而今天才星期五。他居然还扎着一根领带,还是一根色彩鲜艳的缎子领带。他摆出一副城里人的架势,这使汤姆打心眼里感到很不是滋味。汤姆越看那个光彩夺目的陌生孩子,越对他的华丽衣服看不顺眼,越觉得自己的衣服好像变得更寒酸。两个孩子都没有说话。这个移动一步,那个也跟着移动一步——但都是侧着身子移动,转着圈子。他们始终面对着面,眼对着眼。最后,汤姆开了口:“我可以揍你一顿!”“我倒想瞧瞧你怎么个揍法。”“哼,我还敢动手。”“谅你也不敢动手。”“我敢。”“你不敢。”“我就敢。”“你就不敢。”“就敢!”“就不敢!”

出现了令人不安的短暂沉默。然后,汤姆说:“你叫什么名字?”“也许这不关你的事。”“哼,我看,我偏要管这个事。”“哟,你怎么不管呀?”“你要是再啰唆,我就管。”“就啰唆——就啰唆——就啰唆,好了,你拿我怎么样?”“哦,你觉得神气得不得了,对吗?我一只手绑在背后就可以揍你一顿,要是我愿意的话。”“哟,你干吗不动手呀?你不是说你敢动手的吗?”“哼,当然敢啰,你要是再取笑我,我就动手。”“哦,是呀——你这种人我见多了,都是这么下不了台的。”“神气鬼!你自以为很了不起,对吗?哦,这是顶什么臭帽子呀!”“你讨厌这顶帽子,你也只好忍着。你敢不敢把它敲下来——谁敢上来谁倒霉。”“你是个吹牛大王。”“你也是。”“你是个好斗的吹牛大王,就是不敢上来。”“呀——你滚蛋吧。”“哎呀——你要是再跟我顶嘴,我就拿石头砸烂你的狗脑袋。”“哼,你当然敢的。”“哼,我就敢。”“那你干吗不动手呀?你干吗老说敢的敢的呀?你干吗不动手呀?那是因为你怕了。”“我才不怕呢。”“你怕。”“就不怕!”“你就怕。”

又沉默了片刻。两个人又瞪了一会儿眼睛,侧着身子绕对方走一阵子。不一会儿,他们已经肩膀挨着肩膀。汤姆说:“你滚开。”“你自个儿滚开!”“我不滚。”“我也不滚。”

他们就这样站着,各人都撑开一只脚,摆出了架势,两个人使劲推呀,搡呀,并用仇视的目光盯着对方。可是,两个人都占不着便宜。他们斗了半天,直斗得浑身发热,满脸通红。接着他俩便一面提防着对方,一面松下劲儿来。汤姆说:“你是胆小鬼,是小狗。我到我哥哥那儿告你去。他用一个小指头就可以把你打得落花流水。我叫他揍你一顿。”“谁在乎你那哥哥呀?我也有哥哥,比你的哥哥还要大哩——这还不算数,他可以把你的哥哥一下子扔到围墙那边去。”(两个人的哥哥都是瞎编的。)“你在骗人。”“你说我骗人我就骗人了?”

汤姆用大脚趾在土里画了一条线,说:“你敢跨过这条线,我就揍得你爬不起来。谁敢过来谁就要挨揍。”

那个新来的孩子马上跨了过去,说:“怎么样,你说过要揍得我爬不起来,那么你就动手吧。”“你别这样逼我,你还是小心点。”“呀,你说过你敢动手,你干吗不动手呀?”“老天在上!你给我两分钱,我就动手。”

那个新来的孩子当即从口袋里掏出两个铜板,带着讥讽的神色递过去。汤姆啪地一下把铜板打在地上。刹那间,两个孩子已经在土里翻来滚去,像两只猫那样扭做一团。有一分钟光景,两个人互相揪头发,扯衣服,乱打乱抓对方的鼻子,直打得浑身是土,浑身是荣耀。不一会儿,这场混战已见分晓。在战斗的硝烟之中,汤姆出现了,他骑在那个新来的男孩子身上,两个拳头一股脑儿地往他身上打。“快叫饶命!”他说。

那个孩子只顾挣扎脱身。他在哭——主要是因为气不过。“快叫饶命!”——汤姆还在打个不停。

最后,那个陌生的孩子气咻咻地说了声:“饶命!”

汤姆放他起来,说:“现在你总该知道我的厉害了吧。下回当心点儿,开玩笑可别找错人呀。”

那个新来的孩子拍掉身上的尘土,抽抽噎噎地走了。他偶尔回过身来,晃晃脑袋,威胁“要是下次撞见你”,就要把汤姆如此这般。对此,汤姆只是嘲笑他,然后趾高气扬地离去。他刚转过身,那个新来的孩子抓起一块石头扔过来,正好打在他的两个肩膀之间。然后,他转身像一头羚羊那样飞快地逃跑了。汤姆朝那个不讲道义的家伙追过去,一直追到他的家门口,于是知道他住在哪里了。然后,他在门口摆了一阵子架势,激那个敌人出来决一雌雄,但那个敌人只是在窗口朝他扮鬼脸,不敢出来。最后,那个敌人的妈妈走出门来,骂汤姆是个恶毒下流的坏孩子,还命令他滚开。于是他就走开了,但他扬言要在路边“等着”那个孩子。

那天晚上,他很晚才回到家里。当他小心翼翼地从窗户爬进屋的时候,正好中了他姨妈的埋伏。她见到他的衣服弄成这副模样,更是铁了心,星期六假日要把他关在家里干苦活儿。第二章光荣的粉刷匠

星期六早晨来到了。夏日的世界到处阳光灿烂,空气清新,生机盎然。每个人心里都有一首歌,如果是年轻人,那首歌就从嘴里唱出来了。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每个人走路都是跳跳蹦蹦的。槐树上花儿怒放,空气里弥漫着阵阵花香。加的夫山耸立在村子外边,村里人抬头就看得见山。山上草木茂盛,郁郁葱葱。那座山离得不近也不远,看上去像是梦中仙境,那么宁静,那么迷人。

汤姆出现在人行道上,他一手提着一桶石灰水,一手拿着一把长柄刷子。他打量一下那道围墙,刚才的高兴劲儿已经一扫而光,无限的愁闷压在他的心头。那木板围墙有三十码之长、九英尺之高啊。他觉得,生活是无聊的,活着只是一种累赘。他叹了口气,把刷子蘸上石灰水,刷过顶端的那块木板,然后重复这一过程,一次接着一次。他把已经刷过的小片地方跟没有刷过的辽阔区域作了比较,一屁股坐到木箱上,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吉姆提着铅桶,一跳一蹦地从大门里走出来,嘴里唱着“布法罗的姑娘们”。到村里的水站去提水,过去在汤姆的眼里一直是一件苦差事,可现在他不那么看了。他想起水站那里有许多伙伴,男孩们,女孩们,有白种的、混血的、黑种的,总在那里等着轮到自己提水,大伙儿歇息呀,交换玩具呀,吵架呀,打架呀,嬉闹呀。他还想起,水站虽然只有一百五十码远,吉姆去提一桶水从来不少于一个钟头——即使那样,通常还得有人去催他。汤姆说:“喂,吉姆,我去提水,你来刷一会儿吧。”

吉姆摇了摇头,说道:“不行,汤姆少爷。老太太她交代过,这水我得自个儿去提,她还不准我停下来跟人闲混。她说,她猜到汤姆少爷会叫我刷墙,所以交代我只管办自个儿的事——她说,她还要来监督刷墙的活儿呢。”“哦,千万别理她那一套,吉姆。她说起话来老是那个样子。快把桶给我吧——我要不了一会儿工夫。她才不会知道呢。”“哦,我可不敢,汤姆少爷。老太太会把我的脑袋拧掉的。她真会的。”“她呀!她可是从来不揍人的——还不就拿针箍敲几下脑袋——谁在乎那个呀,我倒想知道。她说起话来是怪凶的,可是说能说得痛吗?——反正只要她不哭,就没有事儿。吉姆,我给你一样好玩的东西,还是白色的大弹子哩!”

吉姆开始动摇了。“白色的大弹子,吉姆!这可是最棒的弹子啊。”“哎呀!这是最漂亮、最好玩的东西了,我告诉你吧!可是,汤姆少爷,我怕老太太,怕得要命——”“还有呢,只要你肯答应,我就让你瞧瞧我那根发肿的脚指头。”

吉姆毕竟不是神仙——他经不起这般引诱。他放下水桶,接过弹子。汤姆解开缠在脚指头上的纱布。吉姆俯下身去,全神贯注地看着,看得津津有味。不一会儿,只见吉姆提着水桶飞也似的顺街跑去,觉得屁股上火辣辣的;汤姆则在使劲刷着围墙。波莉姨妈手里拿着一只拖鞋,像打了胜仗那样在往回走,眼睛里露出扬扬得意的神色。

然而,汤姆的劲头儿并不持久。他想到这一天本来是打算玩个痛快的,越想心里越难过。再过一会儿,那些逍遥自在的男孩子就要迈着轻捷的步子陆续走过来,去干各种有趣的事情。他们要是见他还得干活儿,准会取笑他一番——想到这里,汤姆心里火烧火燎般难受。他把自己的全部家当搬出来,仔细看了一阵——几件小玩意儿,几粒弹子,还有一些破烂。这些东西或许足以用来跟人换个活儿干,但还远不足以买到半小时的彻底自由。因此,他把这点菲薄的财产放回衣袋里,打消了收买那些男孩子的念头。就在这天昏地暗的绝望时刻,他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好办法!这实在是个了不起的好办法。

于是,他拿起刷子,心平气和地继续干活。不一会儿,他看见本·罗杰斯一蹦一跳地从远处走过来——那么多的男孩子,偏偏是他来了,汤姆最怕他的讥笑。本走起路来像三级跳远似的——表明他心情愉快,兴致很高。他在吃苹果,还不时发出长而悦耳的喊声,接着便是一阵深沉的“叮——当——当,叮——当——当”的声音,他在扮一艘轮船呢。他驶得越来越近,放慢速度,进入街心,向右舷急剧倾侧,装模作样地,缓缓地,掉过头来顶风行驶——他在扮“大密苏里”号,想象自己是一艘吃水九英尺的大轮船。他既是轮船,又是船长,又是车钟,三位一体,故而既得想象自己站在顶层甲板上发布命令,又得自己来执行这些命令:“停船,伙计!丁——零——零!”轮船差不多已经停止前进,他慢慢朝人行道靠拢过来。“掉转船头!丁——零——零!”他伸直两条胳膊,笔直放到两侧。“右舷向后!丁——零——零!嚓呜!嚓——嚓呜——呜!嚓呜!”与此同时,他神气活现地用右手打着圈子——代表一个直径四十英尺的明轮。“左舷向后!丁——零——零!嚓呜——嚓——嚓呜——嚓呜!”他开始用左手打圈子。“右舷停!丁——零——零!左舷停!右舷向前!停!由外向里慢慢转动!丁——零——零!嚓——呜——呜!抛前缆!快点!快——抛斜缆——你在干什么来着!往那个墩上绕一个圈,打上结子!就这样,别动——松手!停机,伙计!丁——零——零!丝特!丝特!丝特!”(他在模仿阀门放气的声音。)

汤姆不停地刷着围墙——毫不理会那艘轮船。本目不转睛地看了片刻,然后说道:“喂——喂!你挨罚了,对吗?”

没有应声儿。汤姆用艺术家的目光审视着刚刚刷上墙的石灰水,然后用刷子轻轻地添上一刷,又像刚才那样审视一下效果。本慢慢地走到他的身边。汤姆很想吃那个苹果,馋得直流口水,但他仍然坚持干活儿。“喂,老伙计,你还得干活儿,喂?”

汤姆突然转过身来,说道:“哎呀,原来是你呀,本!我刚才没有看见。”“喂——我去游泳,不骗你。你难道不想去吗?不过,当然啰,你宁可干活儿——是吗?当然是的!”

汤姆打量一下那个男孩子,然后说:“你说,什么叫做干活儿呀?”“哎呀,那不就是干活儿吗?”

汤姆又刷起来,漫不经心地答道:“哦,也许是的,也许不是。就我所知,这很合汤姆·索亚的胃口。”“哦,算了吧,你是说,你喜欢干这个活儿?”

刷子仍在不停地移动。“喜欢?哼,我干吗不该喜欢,我可不明白。哪个孩子天天有机会刷围墙呀?”

这话倒把事情置于了一个新的角度。本不啃苹果了。汤姆潇洒地来回挥舞着刷子——后退一步看看效果——在这儿添上一刷,那儿补上一刷——再用挑剔的目光看着效果——本望着每一个动作,觉得越来越有意思,越来越感兴趣。不一会儿,他说:“喂,汤姆,让我来刷一会儿吧。”

汤姆想了想,快要答应下来,却又改变了主意:“不行,不行,我觉得不大行,本。你要知道,波莉姨妈对这围墙很讲究——就挨着大街,你是知道的——要是后面的围墙,我倒不在乎,她也不会在乎。是呀,她对这道围墙特别讲究,非要刷得仔细才行。而我觉得一千个孩子当中,说不定两千个孩子当中,才有一个能按要求把它刷好的。”“不至于吧,真是那样的吗?哎呀,快一点儿,让我来试一试吧。就刷一会儿——要是我的话,我会让你刷的,汤姆。”“本,我倒很愿意,说真的,可是波莉姨妈——唉,吉姆想要来刷,她不让他刷;锡德想要来刷,她也不让锡德刷。我真的不好办呀,你现在该明白了吧?要是让你来刷这围墙,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哦,别胡说,我会跟你一样很仔细的。好了,让我来试试吧。喂——我把苹果核给你。”“唉,这个——不行啊,本,别这样。我就怕——”“我把苹果全给你!”

汤姆脸上显得不大愿意,心里却已经迫不及待了,他把刷子交给了本。在前“大密苏里”号轮船在太阳里挥汗干活的时候,那位退休的艺术家坐在附近树荫底下的一个圆桶上,悬着两条腿,津津有味地啃着苹果,盘算着用什么办法来宰割更多的傻孩子。他们来得还真不少,每隔一会儿,就有几个男孩子从这里经过。他们来的时候都嘲笑汤姆,结果都留下来刷墙了。当本干得筋疲力尽的时候,汤姆已经以一个打补丁的风筝为代价,把下个机会卖给了比利·费希尔。而当他累得要命的时候,约翰尼·米勒又以一只死老鼠和一根用来甩着它玩的绳子的代价,把机会买到了手——就这样,一个孩子接着一个孩子,过了一小时又一小时。汤姆在上午还是个一贫如洗的穷孩子,但是到了下午三四点钟光景,他简直成了个大财主。除了上述物品以外,他还进账十二粒弹子,一个破口琴,一块透明的蓝色玻璃,一根线轴,一把开不了任何锁的钥匙,一个粉笔头,一个玻璃酒瓶盖子,一个锡制玩具兵,几条蝌蚪,六个鞭炮,一只独眼小猫,一个门上的铜拉手,一个拴狗的项圈——但是没有狗,一个刀柄,四块橘子皮,还有一个破旧的窗框。

在此期间,他一直闲着无事,玩得非常痛快——还有许多伙伴——而那道围墙已经刷上三层石灰水了!要不是他的石灰水已经用完,他准会让全村的孩子倾家荡产的。

汤姆心里转念,这个世界原来并不那么无聊。他不知不觉地发现了人类行为的一大规律,那就是,为了使大人或者小孩很想得到某样东西,你只要把那样东西弄得难以到手就行了。假如他是个伟大聪明的哲学家,就像本书的作者那样,那么他现在就会懂得:凡是一个人非做不可的事,都叫做“工作”;凡不是一个人非做不可的事,都叫做“娱乐”。这一道理就能帮他搞明白,为什么做假花或者蹬踏车都是工作,而玩十柱戏或者爬勃朗峰都只是娱乐。到了夏天,英国有些阔佬要驾着四匹马拉的客运马车,沿着班车的路线行驶二三十英里,为了这种特别的享受,他们要花相当多的钱。但是,假如发给他们工资,让他们去从事这项服务,那么娱乐也就变成了工作。在那种情况下,他们就甩手不干了。

汤姆对发生在自己小天地里的重大变化思索片刻。然后,他到司令部汇报工作去了。第三章忙于战争和恋爱

汤姆站到波莉姨妈面前。她此刻坐在后屋一扇开着的窗子边。这间舒适的屋子兼做卧室、早餐室、餐厅和书房。那柔和的夏日微风,那悄然无声的宁静,那花儿的阵阵清香,那蜜蜂催人欲睡的嗡嗡声,这一切都产生了作用。她一边织着毛线,一边不停地打盹——除了猫以外,她没有别的伴儿,可连那只猫也在她的怀里睡着了。她的眼镜架在灰白的头上,免得被敲破。她想当然地以为,汤姆早已溜之大吉,故而见到汤姆如此大胆,居然把自己置于她的威力范围之内,她觉得好生奇怪。他说:“我现在可以玩去了吗,姨妈?”“什么,已经想玩去了?你刷多少了?”“全刷完了,姨妈。”“汤姆,你别跟我撒谎,我可受不了。”“我没有撒谎,姨妈,真的全刷完了。”

波莉姨妈很难相信这种证词。她走出门去,非得亲自过目一下。只要发现汤姆的话有百分之二十是真的,她也就心满意足了。当她看到整个围墙已经粉刷一新,不仅刷了,而且还认真地刷了一层又一层,连墙脚边上都加刷了一道,她吃惊得简直无法形容。她说道:“哎呀,我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事!真想不到,你只要做事用点心,还是挺能干的哩,汤姆。”接着,她觉得夸奖过了头,就补充说,“不过,你是很少用心的,我不得不说。好了,玩去吧。不过,记住,哪怕玩上一个星期,也还有回家的时候,要不我就揍你一顿。”

她深为他的光辉成就所倾倒,特意把他带到碗橱跟前,挑了一个最好的苹果给他。同时她还教训他说,通过诚实劳动换来的款待,才是受之无愧的,才更有意义,更有味道。就在她用《圣经》般的漂亮语言结束讲话的时候,他顺手“牵”走了一块多福饼。

他一蹦一跳地出了门,恰好看到锡德顺着外边通往二楼后房的楼梯往上走。泥块是随手可得的,瞬息之间,泥块已经满天飞了,就像一阵冰雹那样噼里啪啦地在锡德身边飞舞。波莉姨妈大吃一惊。她惊魂未定,还没有来得及赶来相救,六七个泥块已经打中锡德,而汤姆翻身过墙,早已不见踪影。大门倒是有一扇,但汤姆总是忙得不可开交,没有时间加以利用。锡德提醒老太太注意他衬衣上缝的是黑线,弄得他很狼狈,如今这笔旧账已经算清,他心里舒坦多了。

汤姆绕过那排房子,迂道来到他姨妈家牛栏后面的一条土巷里。不一会儿,他已经摆脱被抓受罚的危险,急速朝村里的广场走过去。根据事先约定,两支由男孩子组成的“军队”就要在这里决一雌雄。汤姆是其中一支军队的将军,另一支军队的将军是他的密友乔·哈珀。两位大司令官都不屑于亲自出马——打仗是小喽啰们的事儿——他们只是一起坐在高处,通过副官传递命令来指挥战斗。经过长时间的恶战,汤姆的军队打了一个大胜仗。接着,双方清点阵亡人数,交换战俘,并就下一次交战的条件达成了协议,为那非打不可的一仗确定了日期。之后,两支人马排列成行,迈着整齐的步伐开走了。汤姆独自踏上了回家的路。

他路过杰夫·撒切尔家的时候,看到花园里有个新来的女孩子——一个可爱的小美人儿,她长着一双蓝蓝的眼睛,金黄色的头发扎成两根长辫子,穿着白色的夏服和绣花裤。这位刚刚打了胜仗的英雄不发一弹就投降了。一个名叫埃米·劳伦斯的女孩霎时间从他的心中消失,没有留下丝毫值得汤姆怀念的地方。他满以为自己爱她爱得快要发疯,曾把自己的恋情看成是爱慕,可是,瞧,那原来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时偏爱罢了。他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才赢得她的心,从她说出心里话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星期,他当上世界上最幸福、最自豪的男孩子还不过短短的几天工夫,而刹那之间她就这样从他的心中消失了,就像一个已经结束访问的不速之客那样。

他偷偷地望着,对这位新来的天使十分仰慕。后来他看出她已经发现了他,他便装做不知道她在那里,开始以男孩子的种种可笑方式来“亮一手”,希望博得她的欢心。他就这样滑稽可笑地表演了一阵子。过了片刻,他一边做一些惊险的体操动作,一边斜睨一眼,只见那个小女孩在朝屋里走去。汤姆走到围墙跟前,倚在墙上,心如刀割,希望她多留一会儿。她在台阶上立停片刻,然后朝门走过去。在她把脚跨上门槛的时候,汤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但是,他的脸上马上又露出喜色,因为她在进门前的瞬息之间朝围墙这边抛过来一朵三色紫罗兰。

汤姆连忙跑过去,停在离花一两英尺的地方,然后用手遮住眼睛望着大街,好像发现那里在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儿。不一会儿,他拾起一根麦秆,拼命仰着头要把麦秆顶在鼻子上。他一面顶着麦秆来回移动,一面逐渐靠近那朵紫罗兰。最后,他的光脚落到花上,灵活的脚指头一下把它牢牢夹住。他一只脚夹着那个宝贝,另一只脚蹦蹦地跳着,一拐弯就不见了。不过,也就一会儿时间——他只是为了把花别在上衣里面,别在贴近心的地方——也可能是别在贴近肚皮的地方——因为他对解剖学不大在行,好在他也不是那么吹毛求疵的。

他回来了,还像刚才那样“亮一手”,在围墙跟前晃来晃去,直到天黑时分,但是那个女孩再也没有露面。汤姆用这样的希望来安慰自己:在此期间,她一直在那扇窗子附近,知道他在向她献殷勤。最后,他不大情愿地回到家里,可怜的脑瓜里充满了各种幻想。

吃晚饭的时候,他的情绪始终十分高涨,姨妈搞不清“他心里装着什么开心事”。为朝锡德扔泥块一事,他挨了一顿臭骂,但他好像根本不在乎。他甚至想在他姨妈的眼皮底下偷糖吃,结果指关节上挨了一下。他说:“姨妈,锡德偷糖吃,你怎么不揍他呀?”“哼,锡德不像你这么讨厌。我不看着你点,你就没完没了地偷糖吃。”

不一会儿,她去了厨房。锡德有了偷糖不受罚的特权,心里很得意,就伸过手去拿糖罐——有点儿故意要气汤姆一下,这几乎是难以忍受的。但是,锡德手指一滑,糖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汤姆高兴坏了,他高兴得甚至闭嘴不做声。他心里在想,即使姨妈进来以后,他也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地坐着,等着她问起是谁闯的祸。到了那个时候,他才开口说出来,然后看着那个模范宠儿“挨罚”,那可是天底下最称心的事儿。老太太回到屋里,望着那个碎罐,眼镜上方投射出闪电似的愤怒目光,汤姆兴奋得简直难以控制自己。他心里转念:“好戏快要开场了!”可刹那间,他已经趴在地上了!那只有力的巴掌高高举起,又要朝他打下来。就在这时,汤姆大声喊道:“别打我呀,你干吗要打我呢?——糖罐是锡德打破的!”

波莉姨妈刹住手,茫然不知所措。汤姆指望听到一句安慰话。可是,她再开口的时候,只是说了声:“哼!我看,打你一记也不算冤枉。我走开的时候,你说不定胆子很大,闯了别的祸呢。”

接着,她觉得良心上过不去,很想说一句和气的话、爱抚的话,但是她估计,这样做的话,汤姆会认为她承认自己错了,那可是规矩所不容的。所以她默不做声,去忙自己的事,但是心里很不平静。汤姆缩在一个角落里生闷气,越想心里越难受。他知道,姨妈内心在苦苦地哀求原谅她,因此他脸上虽然愁眉锁眼,心里却很满足。他不想发出和解的信号,也不想理睬别人。他知道,有一双泪汪汪的眼睛不时在用同情的神色望着他,但他装做没有看见。他想象自己身卧病床,已经奄奄一息,姨妈伏在他的身上,恳求他说一句原谅的话,但是他转过脸去对着墙,没有说那句话就死了。啊,那时她会是什么感觉呢?他又想象自己淹死了,被人从河边抬回家里来,头发湿淋淋的,那颗伤透了的心已经停止跳动。她多么伤心啊!她扑倒在他的尸体上,泪水像下雨那样哗哗流,嘴里祈求上帝把她的孩子还给她,她永远永远不会再虐待他!但是,他就躺在那里,冰凉冰凉的,脸色苍白,没有任何表示——苦命的孩子啊,你终算苦到头了。他就这样用那种梦幻般的痛苦来激发自己的情感,他非得不断地把眼泪吞进肚里去,否则说不定会呛死的。眼泪已经蒙住他的眼睛,一眨眼睛就往外溢,流下来,顺着鼻尖往下滴。在他看来,这么玩弄自己的悲伤感情是一种极大的享受,无论是世俗的欢笑还是讨厌的乐事,任何干扰都是无法容忍的。它是圣洁的,不容受到玷污的。所以,过不了多久,当他的表姐玛丽蹦蹦跳跳地走进门的时候,他就干脆避而不见。她在乡下做客,住了一个星期,长得仿佛过了几百年,如今回到家里心情特别愉快。当她一路歌声、一路阳光,从一扇门里走进来时,汤姆站起身,顶着一片愁云、一片黑暗,从另一扇门里溜出去了。

他走得很远,走到男孩子们不常去的地方,寻找适合他此刻心境的偏僻场所。河里有一条木筏吸引着他,他在木筏的外缘坐下来,一面凝视着那凄凉苍茫的河水,一面心里在想,要是自己一下子不知不觉地淹死,又不经过大自然安排的那个难受的过程,那该多好啊!这时候,他想起那朵花。他拿出来,它已经干瘪了,凋谢了。这朵花极大地增加了他那灰色的幸福情调。他心里在想,她要是知道的话,会不会同情他呢?她会不会哭,会不会希望有权用胳膊搂住他的脖子安慰他呢?或者,她会不会像这个无聊的世界那样冷淡他,不管他呢?这种想象带来一阵痛苦,他觉得是那么有趣,就在脑子里反复体会着,把它置于各种新的角度,直到觉得已经索然无味方才罢休。最后,他叹了一口气,立起身来,在黑暗中离开了。

约莫九点半或者十点钟光景,他沿着行人稀少的大街来到那个“不知名的心上人”的住处。他站立片刻,侧耳听着,但是没有听到任何响声。二楼一扇拉着窗帘的窗户里亮着昏暗的烛光。那位圣洁的人儿在里面吗?他翻过围墙,悄然穿过花木,停在那扇窗子底下。他抬头望了很长时间,心里充满激情。然后,他仰面躺在窗子底下的地上,两手合在胸口,捧着那朵可怜的已经枯萎的花儿。他情愿就这样死去——孤零零地在这无情的世界上,在那个万分痛苦的时刻快要到来之际,上无片瓦给这个无家可归的孩子遮头,下无朋友给他擦去额头上的虚汗,也无亲人俯下身来对他表示惋惜。待到阳光明媚的早晨,她朝窗外看的时候,肯定会发现他的。啊,她会不会朝他可怜的遗体洒一滴泪呢?她会不会因他惨遭摧残、英年早逝而叹一口气呢?

窗户开了。一个女仆的刺耳声玷污了这份神圣的宁静,一盆污水哗地浇在那横在地上的殉情者的遗体上!

那个被浇得透不过气来的英雄一跃而起,喷了喷鼻子。空中响起飞弹般的嘘声,夹杂着一声轻轻的咒骂,接着好像是一阵打碎玻璃的声音。一个小小的黑影翻过围墙,箭一般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不久,汤姆脱光衣服上床睡了,他借着烛光察看了一下自己湿漉漉的衣裳。锡德醒过来了,但是,即使他隐约想到要“指桑骂槐”地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