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吾卫套装系列(全三册)(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6-06 07:16: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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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柳三笑

出版社:现代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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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吾卫套装系列(全三册)

金吾卫套装系列(全三册)试读:

总目录

CONTENTS

封面

版权信息

金吾卫之风起金陵

金吾卫之六脉奇局

金吾卫之大明国师

目录

CONTENTS

第一章 惊天秘术

第二章 饕虫

第三章 幻象师

第四章 第一考

第五章 观水秘术

第六章 偷梁换柱

第七章 惊艳登场

第八章 烛龙戒

第九章 獬豸藏锋

第十章 六合魇术

第十一章 初入金吾

第十二章 螭龙水炮

第十三章 阴兵借道

第十四章 再遇荆一飞

第十五章 天降雷火

第十六章 救人

第十七章 痴情女

第十八章 拨草寻痕

第十九章 六相司

第二十章 暗风水

第二十一章 蜀西剑客

第二十二章 风物榜

第二十三章 金雀堂纸

第二十四章 神乐观

第二十五章 七煞

第二十六章 看戏解戏

第二十七章 神仙索

第二十八章 破解机密

第二十九章 大闹辟火司

第三十章 金吾令

第三十一章 湖中奇阵

第三十二章 七神杀

第三十三章 驱鱼术

第三十四章 设法脱困

第三十五章 七名杀手

第三十六章 新的麻烦

第三十七章 演武大会

第三十八章 生死相搏

第三十九章 是胜是败

第四十章 再遇十剑生

第四十一章 观测天象

第四十二章 往事历历

第四十三章 皇上驾到

第四十四章 晴空霹雳

第四十五章 诡异冥蛾

第四十六章 雷火的秘密

第四十七章 鱼跃花涧

第四十八章 局势扭转

第四十九章 大剑师

第五十章 两卫合查

第五十一章 好圣孙

第五十二章 六脉的秘密

返回总目录第一章惊天秘术

建文四年,六月。

暮色渐渐笼罩四野,残血一般的夕阳即将坠落在南京城的尽头,落日的余晖将原本青褐色的城墙染成一片赤红。

燕王朱棣的大军横渡长江,一路直逼南京城下。金川、神策、定淮等城门外早已齐齐列阵了十几万身披铁甲的将士,这是靖难之役的最后一战,朱棣和朱允炆二人的恩怨将在此彻底画上一个句号。

眼下,朱允炆闭门不出,犹如困兽无处可逃。

但朱棣很清楚,此番想要破城容易,杀人逼宫就难了。众目睽睽之下,若他亲自下令攻城诛杀朱允炆,难免要背上弑君杀亲的罪名,这不是他想要的;若是不杀,朱允炆不肯让位,他的拥趸众多,这场面自己也很难处理。

朱棣面色严峻,问一旁的道衍:“军师,此番该如何处置?”

道衍俯首道:“燕王莫急,属下自有安排,一个时辰后,请燕王看城内火光行事。”

皇城内,七名黑衣人趁着夜色行动如风,一路疾行直奔奉天大殿而去,皇宫内数千名禁军侍卫竟然不能觉察分毫。

而奉天殿内,朱允炆早已焦头烂额。是退是进?是拼死抵抗,或是甘心禅让,还是逃之夭夭?他一向优柔寡断,到了此刻更是难以决断。朱允炆的身边还剩下二十余人,皆是他亲信,这其中又有六名是最特别的,分别是教授杨应能,监察御使叶希贤、金吾卫指挥使岳松、驸马都尉梅殷、翰林院编修程济,以及少监王钺。

这六个人虽然年龄职务各有高低,但在危难关头,却只有一个共同的称谓,那就是建文帝最后的死侍——天章六侍。

天章六侍是一个极为秘密的组织,一生隐藏死侍的身份只为了暗中保护好朱允炆。这六侍各有所长,杨应能主计谋设局,叶希贤善易容伪装,岳松武艺高强,梅殷懂机甲之术,程济观星占卜,王钺则擅长秘术,六人都是不世出的偏门奇才。然而偏门之才不可治世,只能乱世之中取巧保命,所以不到关键时刻绝不轻易显露。

此刻,六人集结,显然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了。

是杀出一条血路,还是百丈之外取下朱棣的首级,皆由朱允炆一句话来定夺,奈何朱允炆始终念及叔侄情分,下不了狠心。还是一直跟随朱允炆的杨应能最了解他,此时就算杀了朱棣又有何用,朱棣的三个儿子朱高炽、朱高煦、朱高燧皆不是善辈,今时今日这一仗已是输得彻彻底底了。

他低声劝道:“皇上,大势已去,不如早点离去吧。”

叶希贤也道:“皇上,千金散尽还复来,只要留得性命,日后必可卷土重来!”

其他人也跪地高喝:“我等誓死追随皇上,宁死不降!”

在众人声声劝阻下,朱允炆终于下定决心离开这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皇宫,就在这时大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冷笑:“皇上做事如此优柔寡断,自己性命尚且不能决断,又如何能决断天下人的性命?不如趁早让位的好!”

七个黑色身影显露在大殿门口,他们的身后是一条尸骨铺就的血路,数百名禁军早已丧生在他们的刀剑下。七个人,居中的人戴着高高的帽子,两侧六人分别持刀、剑、斧、矛、短刃和长弓。“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戴高帽的黑衣人凌空踏步而入,好似地狱中走来的黑无常,高声道:“我等自然是来送皇上最后一程!”

各侍卫眯眼细看才发现,这黑衣人的脚下有一条极细的黑色丝线,丝线在外面绵连不绝,似乎已将整个奉天殿都紧紧包裹起来。若是在半空中俯瞰,会发现这丝线已经围着大殿结成了一个阴阳法阵,很显然这些人是有备而来,要让大殿里的人全都葬身于此!

朱棣顾及声誉不敢明着杀朱允炆,但暗中刺杀却是最好。两军对垒,朱允炆慌乱之中丧身皇宫,这是意外,更是天意,可就怪不得他朱棣了。

七名黑衣人都是道衍遴选出的一等一高手,日后他们在朝廷之内皆是身居各处要职,只是此刻都是不知姓名的杀手!杀人不眨眼的超一流杀手!

朱允炆的六侍里也有岳松、梅殷这样的高手,只可惜梅殷早已受伤,唯有岳松一人奋力抗击。岳松师出名门,练的是分金掌,双掌锐利如刀,可分金断玉,几乎任何兵器与之相碰都会折断在他双掌之下。

杀手围将过来,岳松拨动双掌,一步一杀,所及之处不论是长刀短刃均被其一一击断。持弓的杀手突然引弓,一支凤羽箭带着刺耳的清啸声如流星般飞来,岳松正想要劈断这利箭,却不想利箭当空炸裂,直接化作了九支分箭从不同的角度飞梭而来,这一招正是这人的绝技,凤动九霄!

这一变招又快又疾,九支箭的方向、速度、威力都不一样,就算是超一流的高手都难免要被乱箭穿心,但不想这岳松当真了得,他飞舞双掌,整个人突然如陀螺般高速旋转起来,九支凤羽箭的箭头不偏不倚均被一一斩落。

梅殷正要赞叹岳松神技无双,另一名黑衣剑客就飞身而出,这人用的是七把又长又软的细剑,名曰“七决剑”!七柄细剑首尾经过雷火淬炼,互有吸引力,一剑挥出,长剑首尾相连,如长鞭蜿蜒,又像流星飞梭,所到之处,皆是血肉飞舞,无往不利!

岳松一见此剑,不禁神色大变,因为他的分金掌是以刚克刚之力,而这七决剑软韧如鞭,正是他的克星,分金掌频频使出,数次点住长剑却始终劈不断,反而是软剑借力打力,刺得岳松浑身伤痕累累。他深知自己不能退敌,唯有大叫道:“快掩护皇上离开!”

其他人带着朱允炆正欲逃走,突然为首的尖帽黑衣人像巨鹰一样掠来,阴沉沉道:“皇上想往何处去?”

众人惊恐道:“大胆逆贼!想做什么?!”

尖帽黑衣人道:“自然是请皇上长眠于此!”他袖子一扬,突然一阵黑色的粉末从袖口中狂喷而出,这粉末如烟似雾,金灿灿的雕龙楠柱触之即暗,显然粉末具有极强的腐蚀性。他再一伸手,黑粉如同黑龙一样冲破大殿狂卷而起,所有人都吓得往后躲避三尺,黑衣人大喝了一声:“燃!”

星星点点的火光从黑烟之中冒了出来,而后整个烟柱迅速转为火柱,大殿轰隆一声燃烧起来,火焰像火龙一样直奔天际!壮观又恐怖!

黑衣人哈哈笑道:“皇上见自己大势已去,选择自焚而亡,这便是我替皇上安排的历史结局,不知诸位觉得意下如何?”

这黑衣人不但要杀朱允炆,还要篡改历史,杀人诛心,胆大如斯!他原以为朱允炆一众会恼羞成怒,但不想一旁的谋师杨应能冷笑道:“我等早已料到燕王会下此狠手,火攻确实是最好最歹毒的办法,不过皇上乃是真龙岂会惧火,你这大火可是助了我等一臂之力。”

黑衣人眉峰微微一抖,已觉察出些许不安的气息。

果然,前方的程济突然双袖一舞,只见双掌之间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八卦,八卦旋转,四处隐隐有砖石机括转动的声音,而后只见所有的砖石、楠柱、铜灯、案桌开始扭曲变形。

黑衣人大惊,正欲带领杀手上前擒人,突然少监王钺猛地喝了一声:“护好皇上!”

这人连连纳气,浑身迅速鼓胀,宽大的衣襟都尽数撕碎,肚皮更是胀得透如薄纸,微微发亮。

这是王钺修行的秘法,引气术。

引气入体,注入每一寸血管和肌肉缝隙,让自己的身子膨胀到极致,原本这一秘术可让自己的肌体变得坚硬而毫无痛觉,只是这样催化之下,显然是要自戕卫道了。“小心,快后退!”

嘭!

一声巨响震彻奉天殿,这威力化作一道强烈的波震,直接将七名黑衣人逼退了两丈有余。

而后程济借着这道波震一转长袖,朱允炆、杨应能、叶希贤、岳松等二十余人全都消失不见了!整个奉天大殿连带火焰仿佛迅速被他收入袖子之中,四周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了!

就像一幅画被他轻轻地卷走了。

程济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静坐在废墟之上,低眉垂目,面如死灰。

……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朱允炆等人消失不见!原本光彩华丽的大殿只剩下夜幕下空荡荡的广场。难不成,这眼前不起眼的小小编修真的有什么惊天异能,竟可以混天移地?!那朱允炆等人是逃遁到哪里去了?

尖帽的黑衣人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世间会有这样通天的本领,他自己本就精通阴阳秘术,自问不论是相术、谶术、咒术、蛊术、符术、遁术、魇术、炼丹术、堪舆术、万毕术、鲁班术他都略知一二,这样逆天的术法确实超乎了他的想象。杨应能的诡计、叶希贤的伪装、梅殷的机甲术、程济的道术以及王钺的故意自戕,这一切都训练有素,着实太可疑了,但黑衣人一时间也看不出破绽在哪里,唯有一把揪住程济冷喝道:“他们去哪里了?!”

程济望了一眼黑衣人,嘿嘿笑道:“程济早已随皇上而去,我虽是我,但早已非我,但我知道你是谁,就算你蒙面裹衣,刻意隐藏,我也认得出你的双眼。饿虎之眼,唯独庵老鬼莫属,你不是自诩佛道皆通、万法皆会吗,那不如你来揭开我这个迷局吧!”

说罢,他双目紧闭,一言不发,好似活死人一样。

在余下的时光里,程济被人传言当道士去了,其实他被秘密囚禁了起来,无论遭受什么样惨无人道的刑罚,他始终一言不发。而他的对手道衍,不论怎么穷尽精力,也没有解开这个旷古烁今的迷局。建文帝如何逃遁,去了哪里,也成了永远解不开的历史谜团。

尖帽黑衣人脱下了布罩,露出了一双令人胆寒的饿虎之眼,正是朱棣的军师道衍。他自诩修行百家秘术,设局破局的能力可与刘伯温相提并论,如今这小小的程济死到临头了还向他发出挑战,岂不是螳臂当车?道衍愤意难平,还欲在广场附近看个究竟,但此时火焰越烧越旺,整个皇城都被熊熊烈焰所包围,常人如何还能长待下去。仓促查看无果,无奈只好下令出城。

大火烧了一天一夜方熄灭,朱棣急忙带着道衍进宫搜寻,尤其是朱允炆凭空消失的奉天殿附近,更是仔仔细细地看了个究竟,可这一带除了残留的地基外,什么都没有。朱棣不信邪,叫人掘地三尺,也始终不见任何密道。朱允炆就活生生地在所有高手面前隐遁得无影无踪。

朱棣一时没了主意,他问道衍:“这该如何处理?”

道衍面色阴沉,这个迷局确实令人费解,不过随后他突然笑了起来,他并未正面回答朱棣的问题,而是捻了捻地下的尘土,画了一个简易的五行图,而后徐徐道:“燕王可曾发现,从太祖驾崩至今,天地失常无度,阴阳五行混淆,灾祸也变得无穷无尽。我记得便有,洪武三十二年春,京师地震,江北蝗灾,死伤逾千,损失惨重;洪武三十三年四月,朱允炆赐李景隆玺书及斧钺,渡江时遇水蛟作乱,舟破尽沉诸江;六月,水淹金华城市,死者又千余人;入秋,承天门无故起火,焚为灰烬。去年以来,常州、溧阳、京师已发生数次地震,锦衣卫、武库接连起火,更有虫灾、水患、狐狼、龙蛇之变接连不断,到了今日,便是连皇城都付之一炬,皇太孙也殒命于大火之中……此不正是五行灾祸横生所致吗?”

朱棣道:“军师的意思是?”

道衍道:“不若顺水推舟!自古凡师出必有名,清君侧、靖国难乃是平乱之举,如今皇太孙毙命,岂不要再立名目,以昭告天下?”他望着眼前化为灰烬的皇宫道:“太祖驾崩以来,皇位接连数年未定,天下五行自然难定,灾祸连连就不足为奇。我观《汉书》中有五行成灾一说,明史自然也该有,现如今这天下大势已定,不如择日昭告天下,皇孙朱允炆遭受五行灾祸,自焚于皇宫中,而国不可一日无君,燕王英武盖世,众望所归,登基之后理应心怀天下,安抚五行之灾!此社稷之福也!”

朱棣恍然大悟,道衍的意思是让他不承认朱允炆的皇帝身份,而后将他的死因归结于治国无能,天下五行灾祸丛生,最终导致自己命丧火海。而他朱棣心忧天下,乃是无奈之下上台主政,并专心治理这天下的五行灾祸,还天下一片清朗。

朱棣听取了道衍的建议,做了两个重要的决定,一方面暗中派人搜寻朱允炆的下落,大肆缉拿建文余党,同时安排记史官员删除建文年间的相关记录,不承认朱允炆的帝位;另一方面,扩编原本只是负责城门巡逻、火灾扑救的金吾卫,重新打造一支能够对抗五行天灾的特殊军队,抵御连绵不断的五行灾祸,真正担起保卫南京城的重责。

攘内安外之法是道衍给朱棣的开国之策,不过对道衍而言,权力从来不是他追求的目标所在,如何解开建文帝凭空逃遁这个谜团似乎才是心病所在,他需要在有生之年,尽快找到能破解谜底的人!第二章饕虫

眼下已是永乐六年的夏至,南京城善和坊,韦宅。

夜色暗沉,厅堂之上挂着一幅发白的观音画像,案桌上一对白烛摇动,照着四处浑噩难辨。

一乡绅模样的中年男子以怪异的姿势被捆绑在长凳上,似是十分痛苦。

一名青衣道士围着长凳来回走动,口中念念有词。

这道士名叫秦明,生得浓眉大眼,须髯浓密,细看之下又有几分说不出的怪异。

他看了一眼板凳上的人,一脸正色道:“韦施主,你这情况有多久了?”

韦二爷道:“有半年了,你看我浑身皆瘦,只有肚子越来越大,尤其是刚才,突然又鼓大了许多。我是不是被饿鬼附身了?”

那人的肚子确实大得像一颗皮球,硬邦邦的有些怪异。

秦明摇摇头道:“施主,你这体内可不是什么饿死鬼,而是生了一种虫!”“虫子?”“不错!”秦明解释道,“这是一种很罕见的寄生虫,不知道施主见过蟹奴没有?”“蟹奴?这又是何物?”“唐代的《北户录》有记:蟹奴如榆荚,生在蟹腹中,生死不相离。说的是,这蟹奴寄居在螃蟹的腹部,看起来就像螃蟹暴露在外的蟹黄,但其实里面会像霉斑一样生出无数蜿蜒缠绕的根须,触须蔓延到螃蟹的爪子内脏,甚至大脑,不断地吸取精血,让螃蟹渐渐干枯成一具僵尸,直到死了都会在一起。你体内的东西跟蟹奴有几分相似,不过它叫饕虫!”

韦二爷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惊惧道:“真人莫要吓唬我!”

秦明正色道:“嘿嘿,我可不是在吓你,这饕虫形如蚂蟥,色泽紫红,浑身都是嘴巴和触手,最喜欢寄生在富贵人家的肚子里。传说饕餮之所以能只入不出,就是因为体内生了大量的饕虫,凡是犯贪吃一罪的人便会寄生饕虫,终身遭受饕餮之苦。恕我直言,韦施主平日里估计有些贪杯吧?”

韦二爷默不作声,富贵人家哪有不锦衣玉食的道理,自己赚了钱不吃不喝又有什么乐趣呢,只是这道士的饕虫一说着实有些匪夷所思,叫他半信半疑。

秦明道:“这样,我用一秘术让你亲自看看这饕虫在你体内的情况,你便清楚了。”

说着,他用手指蘸了下白酒,轻轻地划过韦二爷的肚皮、胳膊、下腿,低声念道:“饕虫饕虫,遇酒显形!出!”果然,一道道猩红色的印子在皮下显了出来,这些印记犹如蔓长的树根一样密密麻麻扩散开来,看上去就像所有的经络血脉都浮现在了表皮上,就像丝瓜络一样,恐怖得令人头皮发麻!

韦二爷“啊”了一声惊叫了出来,他只觉得浑身都开始奇痒无比,这瘙痒遍布全身每一个角落,甚至是自己的指尖和头皮,好像有成千上万的虫子触须在自己的皮下扭动,不停地吸取着他的血肉和真气,直到他最终枯死成一截“木头”。这种感觉真是生不如死!“啊……”“现在信了吗?”

韦二爷的头点得跟捣蒜一样,事实就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秦明道:“既然信了,那我就再给你讲讲,这饕虫如果只是吸取人的精血倒也罢了,最可怕的是这虫子会控制你的六识,它会用触须钻进你的大脑,让你像个傀儡一样替它行动、觅食、产卵,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你还记得前年青州爆发的僵尸案吗?那就是人感染了饕虫,最后只剩下一副皮囊被这些寄生虫所控制,四处游荡觅食,浑浑噩噩不可终日。僵尸失了人性是要害人的,朝廷无奈之下派出金吾卫以火攻之术,将九个村子感染虫毒的村民不分老幼全部焚烧,最后连骨灰都找不到了。韦施主,你恐怕不想步这些人的后尘吧?”

韦二爷已是面无血色,口鼻里更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他生怕自己多吸一口气,就能让这饕虫多长一分。良久,他终于迸出了一串字:“真人,你一定有取虫的妙法对不对?”

秦明笑了一声,开始不急不慢起来:“贫道自幼修行六壬之术,这取虫倒也有几分把握,不过干我们这行也委实不易,窥破天机,替人消灾,都是要折阳寿的,施主你看这银两……”

韦二爷直截了当道:“三两纹银,一分钱都不会少你!”

秦明翻了翻眼珠子,坐在板凳上:“韦施主,我这可是救你一命,只值三两吗……”

韦二爷只觉得身上的红色脉络又在蔓延,这触须都快生到脖子上了,再上去那就是脑子了,饕虫一进脑子可就无药可救了。他已是急得火烧屁股:“五两!五两还不够吗?!哎哟,救命啊真人!我保证从今往后,诚心礼佛,不是,诚心入道,只吃素,再也不贪口腹之欲了!”

秦明暗暗发笑,但他依旧掐了掐手指,自言自语道:“唔,还有半炷香,这虫子就要正式进入你大脑了,到那时你便是一具害人的僵尸了,唉,到那时贫道唯有替天行道施法收了你。你说,我是用火符烧了你好呢,还是用镇尸符电住你好呢?”说着,他转了转手掌,竟有一团明亮的火焰闪了出来。“十两!十两!”韦二爷完全是扯破了喉咙叫喊道,“真人,快给我取虫啊!再不取虫真!要!来!不!及!了!我死了你就一分钱也拿不到了!”

秦明站了起来,拍了下手道:“成交!施主,那钱呢?”“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钱!”韦二爷嘴皮子都在发抖,他朝门外大喊道,“老王,快从我左床脚靠左的墙缝里的红箱子中的绿匣子里,拿十两银子过来,快!”

躲在门口的一名仆人应了一声,赶紧狂奔出去,过了一阵子又折返回来,将一袋银子当地甩在桌子上,而后人影都没看清,就迅速躲回门口,仿佛多待一会,就要被感染饕虫一样。

秦明见了钱,终于端出一个盖着盖子的铜盆出来了。“这是五味引,可是贫道用五种珍贵的食材熬制出来的,足足熬了三天三夜呢,贵得叫人心疼!这饕虫最爱吃腥味之物,它一闻这味,就会自己爬出来,这过程可有些不舒服,毕竟是要抽丝断根的,韦施主一会儿要忍着点。”说着,他把铜盆放在韦二爷面前,说道,“施主,深深地吸一口气,感受这来自天地的精华吧。”

揭开盖子,一股恶臭扑鼻而入!

韦二爷只吸了一口,就觉得整个人好像被闷在了夜香桶里,简直是熏得头昏眼花,身体颤抖得像一只疯狂的筛子。他紧闭双目,面容扭曲道:“唔,怎么这么臭,比茅坑还臭!不行了,这虫子在抽筋了!我感觉要吐出来了!”

秦明道:“要吐出来就对了,来,使劲吸,让虫子闻到这个味道!”他猛地一拍韦二爷的后背,念道:“无垢无污,妙见圆澄!出来吧!”

这人终于抵受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铜盆里污秽之状更甚,只是这呕吐物中,果真有一物在蠕动!色泽暗红,状如肥硕的蚂蟥,浑身都是嘴巴,更有无数令人恶心的红色丝线蔓延缠绕,极其不堪。

果然是传说中的饕虫!韦二爷见了饕虫,浑身都开始发麻、颤抖、冰凉、眩晕,这真是太震撼了!他怕自己体内还残有虫卵,干脆挣脱了麻绳,用手指拼命抠嗓子眼,直吐得黄胆水一地,双眼冒金星,还不肯停歇,口中还叫嚷着:“可恼可恼!可恶可恶!”而后又趴在墙角一阵抠,一顿吐,最后竟然咣当一声,直接吐晕在地上。

屋内臭气熏天,场面更是不忍直视。秦明哑然失笑道:“韦施主这般猛吐,好比女子临盆产子,身子是清净了,但也吐虚了,该多多休息,银两我收了,顺便帮你把这污秽倒了,省得祸害人!”

韦二爷早已昏厥,自然是一句话也答不出。只有门口的女眷、家丁一个个捂着口鼻大叫道:“真人快去倒了!莫要留着祸害人!可倒远点!最好倒到李富贵家门口去!”

秦明应了一声,便端着铜盆大摇大摆地出了寝房,两侧人皆是退避三舍,无人敢来相送。

门外晚风轻拂修竹,飒飒声应和着溪水潺潺,与屋内污秽相比,当真是天壤之别。

秦明顺手将这铜盆甩进井里,而后撕了假眉毛胡子,露出一张年轻英武的面孔,原来这人年纪不过十六七岁,方才不过是用了一些粗浅的易容术罢了。他浑身神清气爽,喜滋滋地掂了掂钱袋子,笑道:“嘿嘿!一群蠢驴,小爷我略施小计,就稳赚十两,这次又可赌两把了!我这叫劫富济贫,功德无量!”

他正得意着,全然不顾四周情况,突然不远处有人轻轻地咳了一声。“兄台,还请留步!”“谁?!”

墙角竹丛里,走出一白衣书生,他的衣服洁净得像是新纺出来的白棉,面皮也是如衣着一般白净,眉清目秀,斯斯文文,人还未靠近,就有一缕桂子的香气先飘了过来。显然这人衣着虽简单却很讲究,一身衣服都是用干桂花熏过的。

秦明急忙收了银两,眯着眼谨慎道:“小秀才,你刚才叫我?”

那书生不慌不忙,上前作了个揖,恭敬道:“在下东山邹县白齐,还未参加乡试,只能算是个童生,方才我见兄台用妙法救人,心中着实有些好奇。”

秦明不耐烦道:“有什么好奇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秀才你快点让开,不要挡道!”

这名叫白齐的书生并没有让步,相反摇了摇头,笑道:“非也!非也!七级浮屠乃是佛教之语,妙见圆澄亦是《楞严经》中关于天趣的描述,十方世界,妙见圆澄,更无尘象一切沉垢,如是一类名善见天。你,佛道不分,恐怕……不是真道士吧。”

秦明冷笑道:“所以说你们是书呆子,这天下有规定道士就不能看佛经吗?三清老道坐莲花,观音不也一样坐莲吗,读书人不要这么古板!走开,走开,不要挡了我的道!”

说着,他便要推开书生离去。

不想,白齐却高声道:“在下以为,你刚才丢的铜盆里根本没有饕虫,对不对?”

秦明脸色一变,陡然提高声音道:“这位爱读书的朋友,屁可以乱放,话可不要乱讲,你哪只眼睛看到没有饕虫了?”

白齐笑道:“你陡然提高音调显然是心虚,这也进一步印证了我的猜测,你最开始让他吃了一些面饼,说先安抚住肚里的饕虫,其实你是在这面饼里加了酒曲,面饼酒曲一到胃里就开始发酵,而后产生酒劲和气体,让他出现肚胀的症状,他便以为自己肚子里真的出现了异物。”“而后,你的右手食指上抹了刺蛾幼虫的毒粉,再沾了酒化成了毒液,这毒液会通过酒气进入他的皮下,让他浑身冒出红疹,看起来就像蔓延出的红色经络一样,又痒又麻,而且这毒液还能进一步引发肚皮痉挛,让他觉得体内瞬间有无数活物动弹。当然,这最后一步才是最关键,你在铜盆里藏好了事先准备好的道具,一只藏在病变猪肝中的木偶,你故意用臭粪掩盖,就是要让对方尽快呕吐,同时不忍直视盆中的情况,而后你只要等那人一呕吐,再轻轻一踢盆子,把这猪肝木偶弹射出来,这一切就大功告成了,整个过程是不是这样的?”

白齐眨着眼珠子,精光熠熠,似是等待秦明的肯定。

秦明的脸色已是十分难看,冷言道:“臭书生,眼神倒不错,看来你是解衣?”

古来有以营造虚假之象为生的戏法师、幻象师、幻术师,亦有喜欢拆人戏法的拆解人,这些人自有一套门派,专门以拆人戏法幻象,解密种种机密为生,他们会像剥解衣服一样,将幻象师复杂的戏法一层一层剥开,重新呈现在众人眼前,所以被称为解衣。

解衣一行有大有小,大者解局救世,小者市井娱乐。很多人以为解衣远比设局容易多了,其实也不尽然。比如当年建文帝朱允炆在他的天章六侍的帮助下,上演了惊天动地的大逃杀,直到如今都无人破解,就连高深如姚广孝冥思苦想多年也未有线索,可见高明的秘法是十分难以攻破的。

白齐偷偷观察了秦明一晚上,拆穿其中的作案手法,显然是另有所图。秦明心想若是这名弱不禁风的书生真是解衣,自己必然要给他一顿痛揍,绝不客气!

出乎意料,白齐竟然没有否认,而是点了点头道:“其实不论戏法、傀儡抑或是幻术皆源于道术,都是扭转五行之法,让阴不阴,阳不阳,火不似火,水不像水,超脱你对现实的认知,而解衣之术正是顺应五行,让阴阳虚实归入其位,一切回归有序,二者本是同宗同源之法。只是世间对解衣一法总有偏见,总觉得是拆人台,颇不道德,但却不知解衣亦有门派规矩,若不是对方用于伤天害理之事,我等绝不会随意拆人戏法。”

他的说辞倒是堂堂正正,而且他也没有在韦二爷面前公开破解秦明的戏法,这让秦明的怒火稍稍消除了些。

白齐见此,微微一笑,而后伸手取出了一个蓝色钱袋,颇为客气道:“实不相瞒,其实今日在下前来是有事相求。”“求什么?”“与君合谋!”“合谋?”秦明越发地诧异,又问道,“难不成你想学我设戏法?”

白齐否认道:“非也!我专攻破局却无心设局,眼下要你帮我做一件事,不知有没有兴趣?”“哦,什么事?”“一同参加金吾卫的选拔,只要你我合力通过三考,这银子便是你的,如何?”“参选金吾卫?!”秦明心想这大明禁军历来都是世袭,书生与自己都是庶民,无身份无背景,如何入选?当真是异想天开。

白齐早已猜透秦明的心思,笑道:“这你就有所不知,明朝十二禁军皆是世袭,唯有金吾卫皇上开了金口,不看出身,只看能力择优录取,这是前无古人之事,自是机不可失。”“当下五行之灾横行,朝廷正需要你我来大展宏图,秦兄,此一朝晋爵世代受益之美事,难道你真不想试试吗?”

秦明终于知道这人是有备而来,他开始重新打量眼前这名瘦弱的书生,只觉得此人样貌清秀外,气质也颇为出尘,尤其是一对眼眸莹莹生光极有灵气。只是这书生的身体真的太孱弱了,金吾卫的考核必然对身体素质要求很高,恐怕……

白齐显然看出秦明的顾虑所在:“这也是我找你的原因,强弱互补,才能百战不殆。”

近有白花花的银两,远有金吾卫的官爵,秦明已经逐渐开始有兴趣了,他反问道:“好,那你告诉我,为什么选我?”

白齐心知这人已经答应了,遂笑道:“看来你还算谨慎,你知道任何戏法想要看不出破绽,都要提早很久布局设线,同样,我能找你也是观察了一段时间,这理由还需要再说吗?”

白齐很清楚,他要去金吾卫,光靠自己是肯定不行的,他还需要一个可靠的帮手,这个人可不只是帮他渡过体试关,还可以是日后最信任的人。所以,与其说他在找秦明帮他,还不如说是他来帮秦明。

他会破局,所以他需要一个会设局的人!

秦明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我要怎么帮你,听说三考异常苛刻,常人很难通过的。”

他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白齐的身体素质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三考皆有难点,尤其是第一轮的体考除了负重长途跋涉外,还会在沿途设下五行迷阵关卡,是每年淘汰人数最多的一轮。

前年,金吾卫在沿途设置一民宅,在众人路过时点燃民宅,看有无人前去救火,许多人背负重物,苦不堪言,为了赶时间根本无暇前去救火,结果都遭到了淘汰,此谓之考察生员有无救民济世之心,若无舍己为人之情,当不入金吾卫。

去年,在西山岭上,他们又设了一个烟云洞,洞内穴穴相连,犹如迷宫,加之金吾卫以草木熏烟入内,更加不易辨别方位,入内的选手竟有超过九成被困在洞穴中不得外出,脱水昏迷的不下数百人,此谓之考察困境冷静分辨之能。金吾卫时常要面临水火异灾,若是没有“险情在前,我自岿然不动声色”的冷静,如何能救人救己?所以,这些测试项目花样百出,分门别类测试不同的能力和品性,不到临场根本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难题,若只靠自己一人,是绝难成事。

白齐手腕一抖,像变戏法一样从袖中拿出一张纸:“你先把这个填了,我一会再与你详细说说这考试的情况。”第三章幻象师

皇城,夜。

虽是子时将近,但文华殿外却是禁军林立,剑拔弩张。

羽林卫、金吾卫、锦衣卫、旗手卫等近千人围着文华殿里三层外三层地守护着,每一名禁军手里都握着明晃晃的火把,腰间还悬着绣春刀、青锋剑、长戟等各式兵器,这如临大敌的场景可着实不多见。

兵变?

演武?

护驾?

皆不是!

文华殿前,有一高大的道人矗立在广场上,他一头雪白银发,脸色红润饱满,身着橙红色金边道袍,皎白的月光照在他华丽的法衣上,显得颇为仙气缥缈。

这道人正是当今大名鼎鼎的正一派天师张宇初的弟弟——张宇清。

也是正一派未来的掌门人,将来的第四十四代天师。

此人道法极为高深,在当今道教之中可排第四,仅次于正一派掌门张宇初、长春派掌门刘渊然和青城派掌门的蒋道如。明代道教势力虽不及唐宋两朝兴盛,但由于朱元璋、朱棣的扶持,在明初时正一教等门派已显露出复苏的倾向,这些门派各修秘法、各有所长,张宇初擅长五行之术,刘渊然擅长炼丹,蒋道如精于御剑,而张宇清却最擅长符箓阵法。传闻他最厉害的一招法术叫玄铁令,以朱砂混合精血书写“镇邪辟祟”四字于玄铁符令之上,丢掷出去,便能镇住妖精邪魅,叫它们不能动弹任他宰割。据传,有人曾亲眼见过张宇清将铁符丢入汹涌的钱塘江潮中,大潮瞬间平落,不能再滚,甚是神奇。

此刻,他双目微闭,精气内敛,唇齿间只吐出了几个字:“九天玄火阵布置好了吗?”

两名青衣道童立即上前俯首道:“禀师父,一切已安排就绪。”

九口巨大的龙虎黑鼎按着九宫之位整齐摆放,鼎上贴满了黄符,鼎下还用黑红色的粉末画出一面巨大的符咒,形如火轮法阵。

张宇清微微睁开了眼,似是检查着门人布置得如何,又似在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夜幕沉沉,空中唯有明月高悬,月光映照着整个皇城,银刹刹、亮堂堂的好似月中的寒宫。

此月高无风夜,正是邪祟最猖獗之时。

张宇清双指夹起一张微微发黄的纸张,冷笑一声:“西山幻象师柳常玉?真是好狂妄的妖人,胆敢公然挑衅我正道之威!”

这手中的黄纸是一张取物明示。

上书:西山幻象师柳常玉,见宫中有一九龙翡翠如意,色正质润,珍贵难寻,心生喜爱之意,今夜子时,本仙特乘纸鹤来取,望皇上不吝相赠!

这九龙翡翠乃是名匠用缅甸进贡的美玉精雕细琢而成,玉色之正,雕工之精美,就连见惯了宝物的朱棣都爱不释手,日日摆在书房案头,把玩摩挲,瞧看不够,而这一小小的幻象师竟然公然向皇帝讨要心头至宝,这可真是太大胆了!

然而最可恨的是,这并非第一次,而是这个月的第三起了!

要说这柳常玉也真有本事,前两次皇城之内也是禁军四伏,可是一样被这人得了手,他想取什么便取什么,在戒备森严的皇城里竟然如入无人之境,予以欲求。甚至听闻,他会将所要的宝物变成小小的纸物,由纸鹤衔着带走,这样离奇大胆的怪事如何不让朱棣颜面无光,倍感震怒!

事不过三,今夜必须将此人擒住!重刑处罚,以儆效尤!

黄昏刚至,朱棣就下令禁军八卫分把八个城门入口,另调四卫入皇城守卫文华殿。他还不放心,特地请来了正一派的高人相助,原本朱棣请的是张宇初,只可惜张宇初说自己年事已高,多年未设阵作法,恐力有不逮,便特派遣其弟张宇清前来助阵。

千军齐齐,九鼎列阵,只待柳常玉前来一战!

入夜,四处万籁无声。

众人皆屏息不动,突然端门之上传来呼啦啦的声音。

众人抬头一看,却见一群麻雀般大小的怪鸟从门外飞了进来,怪鸟振翅,声音越发地聒噪。

张宇清双眼猛地一睁,冷喝道:“妖人来矣!”

有眼尖的人见这鸟不对劲,大叫道:“这不是麻雀,是叠的纸鹤!”“果然是柳常玉这妖道!”

只见漫天雪白的纸鹤如雪花飞舞,每一只纸鹤上都坐着一个小小的纸道人,哗啦啦的声音中竟然还有哈哈哈的笑声夹杂,场面诡异又奇特。

众禁军正欲上前擒拿。

张宇清挥了下手道:“小小妖术,何须尔等!待贫道将他立即拿下!”

张宇清为人正直刚烈,但也颇有些虚荣心,他眼见朱棣在后面看着,自己如何不好好表现一番。于是手中指诀快速变化,大喝一声道:“三千荧惑,八万火殃,借我神火,力焚八方!急急如律令!”

他内力一震,原本布置在九个方位的九口乌黑色铜鼎立即快速震动,发出刺耳的嗡鸣之声,而后铜鼎之内的黄色怪异油脂开始翻滚沸腾,不断溢出油烟通天。

朱棣大喜道:“天师好道行!”

皇帝金口一开,张宇清越加振奋,他猛地抖动自己的道袍,劲风鼓荡,一身法衣如彩凤亮翅般飞舞了起来。“破法!”

张宇清大喝一声,九道火星飞入油烟之中,突然轰隆一声,这漫天的火焰迅速蔓延起来,原本是烟柱通天,这回已是神火焚天。整个广场上空烈焰熊熊,火光爆裂升腾,所有的纸鹤纸人瞬间都湮灭在火海之中。

现场一片欢呼!

这玄火如此了得,妖人焉能有活路?必是要烧死在这火海中了!

张宇清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这九天玄火阵可是他最得意的道术之一,为了一招破敌,这法阵自己当真是准备了许久了,只是为了数年后顺利接任正一派掌门,甚至与他哥哥张宇初一样统领天下道教,这一战自然是在所难免,丝毫不能保留的。

玄火阵初露神威,张宇清暗自得意,心想此事稳矣!

朱棣龙颜大悦,正欲夸赞,突然听得背后的大门咯吱一声,无风无人,竟然自己打开了!

所有人都惊得回头一望,却见一只小小的纸鹤傻愣愣地扑棱着翅膀,悬在大殿门口,这纸鹤背上还骑着那柳常玉模样的纸人,纸鹤口中还衔着一枚碧绿色的纸如意。

众人皆惊愕,只是下一瞬间,纸鹤就已经快速地逃离了现场……“遭了!是调虎离山!”有人大叫道。“原来这妖人故意用漫天纸鹤勾引众人的注意力,而后再偷偷潜入宫殿内,盗走了九龙玉如意!”

有太监急忙入殿内一瞧,这原本摆在案桌上的玉如意果真不见了!显然是被纸鹤叼走了!

纸鹤快速地朝午门飞去,鹤上的纸人依旧笑呵呵的,仿佛在嘲笑这皇宫的人真是蠢笨如猪!其实,事前就有人劝朱棣可以先把玉如意藏起来,来个守株待兔。朱棣还斥责对方,说是小小戏法师,何惧之有,如何能这般抬举,他偏要把玉如意端端正正地摆在案桌上,看这贼人如何一个人穿过千军万马来取它!

结果,真的被偷走了!“快追!”朱棣大怒道。

他一马当先,自己朝午门追了过去,而后所有的禁军都冲了上去,护驾的护驾,追击的追击,人流涌动,火光已汇成一条火焰的河流,浩浩荡荡奔向午门处。

张宇清更是恼羞成怒,自己费了好大的阵仗,这九天玄火阵烧了半天竟然烧了一堆没用的废纸,一群人被这一个小小的幻象师骗得团团转,这可不是奇耻大辱?不行,今夜无论如何不能放走这妖人,必要与他决一死战,以护我道门尊严!

他心里虽怒,但思路倒也冷静,毕竟这玄门的法术原理都差不多,不可能超脱现实的规则。张宇清心想这纸鹤必然是有人在暗中控制,它既然从端门而来,就说明有人守在端门附近,如今纸鹤朝午门飞去,可不是想再次调虎离山吗,这次如何能骗得过我!张宇清大喝一声,提了口宝剑,翻出玄铁令,也不管自己年事已高,几步当先,就越过围墙,一个人抄近道朝端门追去!

皇城之内,乱成一团。

千名禁军,数百名宦官、宫女都追了出去,午门内外,人群攒动,围得水泄不通,皆是踊跃吆喝想要立功之人。

但,唯独有一个人默立不动!

一名身着金吾卫朱雀服的女子,面色冷冷地站在文华殿外,这女子不施粉黛,一对长眉飞扬入鬓,双眼更是如电似炬,配上一身鲜艳红衣,说不出的英气、冷艳和高傲!

她叫荆一飞,人如其名,性情也似男儿一般刚烈,虽然还只是金吾卫兵马司一名小小的总旗,但论到身手,在金吾卫中却是能排前三。

所有人都跟着朱棣去追纸鹤了,唯独她不动,因为她除了功夫了得外,还有一个远超他人的本事,那就是眼力绝佳!荆一飞的双眼就像鹰隼之目,能看到许多常人察觉不到的细节。

今夜虽有明月高悬,但夜里毕竟光线昏暗,情景又慌乱失常,张宇清的九天玄火、漫天的纸鹤,都太震撼太诡奇了。所有人都只关注这事态的变化,却没有人在这繁杂如花的现场中,去甄别抓住其中的细节,只有这个女子与人不同,她天生就是冷冰冰的,哪怕眼前情景再乱,她也是极度冷静的,也只有冷静,她才能抓住对方的破绽。

方才,她就抓住了一个最关键的细节!

纸鹤!

柳常玉的戏法成也纸鹤,败也纸鹤!

荆一飞发现那张玉如意纸原本就藏在了纸鹤的口中,只是有人故意设下机关傀儡,在最恰当的时候让这玉如意纸被纸鹤吐了出来,让所有人都以为纸鹤真的能够把宝物变成纸张叼走!

其实就是个花哨的障眼法罢了。

不过,既然有人在纸鹤上精心设下机关,那就说明这是个骗人的圈套,他想要用足噱头调虎离山,把所有人都引开这里。柳常玉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人相信他是有本事能够调遣纸鹤衔走如意的,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很显然,是为了引开所有人!

所以,幕后的人和九龙玉如意一定都还在这文华殿内!

他很可能一直都在这大殿之内,甚至很可能在他给朱棣发出这张取物明示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文华殿内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句老话可真没错,没有人会怀疑一个小小的幻象师有这么大胆,竟敢一直藏身在皇帝的书房里。

那他会躲在大殿内的何处呢?

文华殿作为朱棣的书房,可是每日都有人进出的,躲了这么一个大活人,不可能看不见,这人必然有什么奇异的法门。

荆一飞静静地隐藏在文华殿外,如今她在暗处,敌人在明处,一切自然是守株待兔就好。果然过了片刻,殿堂之上的藻井揭开了一个角,一个人影从屋顶上探出了头,这人竟然在折纸上描绘出了跟屋顶藻井一模一样的花纹,这纸张只有三尺大小,他将自己完全隐藏在藻井内,想必已经躲了好几天了。

传闻幻象师中有人会叠纸之术,高明的技巧可以叠出无数惟妙惟肖的人、物、建筑,令人难辨真假。尤其是藻井重彩描绘、华丽斑斓,更容易迷惑人的眼睛,因为太花哨了,注意力根本难以集中,尤其是这人若是从下往上看,花花绿绿的根本看不出区别。

最关键的是,森严如朱棣的书房,谁敢大肆地四处瞧来看去?

这幻象师见所有人都被自己的纸鹤吸引走了,就利用丝线缓缓落地,揭开案桌上几张障眼纸罩,这玉如意居然还端端正正地摆在书桌上,只不过被他使了个障眼法藏了起来而已,这个障眼法很简单,只是利用了视觉差的原理罢了。当时情况混乱,众人只是匆匆一瞥,见桌上空空如也,就断定玉如意被偷了,却未承想,柳常玉和玉如意一直都在文华殿之内,根本没有离去。

设局的妙不在于技巧有多复杂,而在于出其不意。

柳常玉的调虎离山并不复杂,只是虚实结合,早已混淆了众人的注意力和判断力,目的是让禁军们前去追他,引开所有人。

所谓的幻象师,只是最高明的骗术师罢了,柳常玉用足了声势让所有人都相信自己的纸鹤能够把玉如意化作纸张叼走,能够明目张胆地消失在千军万马之下,却不想还是没有骗过一个人。

当荆一飞面无表情地出现在大殿门口时,柳常玉正喜滋滋地捧着玉如意,他望了一眼荆一飞,有些惊讶道:“你,居然能识破了我的法门?”

荆一飞冷冷道:“神鬼奇术不过是你们这些幻象师的幌子罢了!如何能骗得过我?”

柳常玉呵呵笑道:“算你有眼力,不过……”

他突然飞出手中的如意,自己朝着和如意相反的方向飞奔而去,人和如意快速地拉开距离。

荆一飞面对两难选择却是毫不犹豫,她右手一扬,手中一条青色锁链就飞了出去,锁链一缠一带,如意就飞了回来。这柳常玉见状,早已飞奔至大门口,眼看就要追不上,荆一飞冷笑一声,突然单手往腰间一抓一掷!

一道青光如盘飞舞而至,光芒带出一阵疾烈的杀招,噗地直接劈在了柳常玉的大腿上,血花飞溅,正是一柄翠绿色的斧头。

玉斧小巧,大小不过一尺,由横山翡翠之心打磨而成,比精铁还要坚硬,正是荆一飞的独门武器——七漩斧!

斧有漩涡纹,硬如玉,冷似冰,犹如其人。

柳常玉大腿重伤,心知无法逃脱,唯有大笑认命道:“好个女中豪杰,却不知你姓甚名谁,我柳常玉今日就算败了,死也要死个明白!”

荆一飞目光冷冷,道:“你只须记得,金陵荆一飞便是!”第四章第一考

皇城之内,风云瞬息万变,一波三折的擒贼大戏,终于以荆一飞识破了障眼法而告一段落,而一墙之隔的皇城外,一切似乎都在照旧。

三日后,皇城西景门外,晴。

数百名参考人员聚集一处,正在听金吾卫经历李东海讲解考试规则。今年金吾卫的选拔考试共有三轮:第一轮曰体试,在城外考核,五行秘术暂无定数,考验生员耐久之力,速度快者胜。第二轮曰笔试,在阳明院考试,天文地理亦是未可知,考验众人智谋之策,得分高者胜。第三轮曰武试,地址在洪武广场,三教九派皆不限定,自然是考核格斗擒拿之术,武功高者胜。

三考皆有所指,能全过者才可入金吾卫。

人群之中,秦明兴奋道:“八百多人才选二十人,这是考状元啊!嘿嘿,那我秦明一定要拿下这第一!”

白齐倒是一如既往地冷静:“我等不求第一,但求过关即可。”

秦明哼了一声道:“没出息!有我在还怕过不了关?”

白齐依旧不动声色道:“我劝你现在稍稍冷静下,一会便知道这第一轮的难处了!”

众人领了号牌按顺序站在城门内,秦明排在第九号,白齐排在第十号,二人紧挨一块。只是在一群粗犷的大汉里,突然挤着白齐这么一个面皮白净的瘦弱书生,颇为扎眼。

所有人都忍不住看着白齐,而后露出一抹嘲笑的神色。

这文弱书生还要当金吾卫,只怕第一轮都过不去,就算当上了,以后哪里还有力气在水与火的残酷世界里生存?救火连水也提不动,下江河连波浪都躲不过,救人不成反伤了自己性命,岂不是太可笑了!

白齐的表情有几分尴尬,他欲言又止,突然背后被人粗鲁地推了下,一串声音如响雷般在脑后炸起:“穷书生,滚到后面去排队,不要挡了我们的道。”

白齐踉跄了几步,直接跌倒在地。

眼前站定了五个人,虽然年纪不过二十左右,但个个生得面相老成,虎背熊腰,胳膊上的肌肉更是黝黑发亮、青筋鼓胀,显然平日里就训练有素。

白齐被推得有些狼狈,脸上虽然愤怒,还是一再克制自己。但秦明却是藏不住火的性子,立即呵斥道:“你们干什么!为何不排队?”“排队?哈哈哈!我们需要排队吗?”

那几个人伸出手来就想推秦明,不想秦明反应甚快,啪地一掌就将这人的手拍开,口中嫌恶道:“想动手吗?”“小子,有胆色啊!”这几个人勃然大怒,正要上前,不想为首的一名男子伸出手阻止了下,这人生得满脸横肉,身着合身的青丝绸劲装,头上还扎着一个翠玉头箍,看模样应是来自有钱人家。他极为不屑道:“算了,两个寒酸的乡野小子罢了,理他们做什么,走路遇到野狗乱吠,你还要跟他吵架吗?不怕失了身份!”“大哥说得极是!”

五个人哈哈大笑,无视其他人直接挡在最面前,嚣张至极。

秦明正欲上前,有人拉了他一把,好心告诫他此人乃是辟火司薛仁德薛千户的侄子,名叫薛晋,平日里就是一个小霸王,今日也来参选金吾卫,摆明只是走个过场,这等人还是少惹为妙。

众人劝阻,但秦明脾气也倔,他心想不过是区区千户的侄子,算得了什么?他还气不过,几度要上前动手,却被白齐拦了下来,一再劝慰,这才就此作罢。

不远处,李东海开始宣读第一轮的比试规则。

第一轮,比的是耐力,要求每个人背一桶水,从西景门出城,以最快的方式到达二十里外的明觉寺,优先到达的前一百名即可获得第二轮阳明院笔试的资格。

背着四十斤的水跑上二十里地确实是个艰苦卓绝的测试,尤其对于白齐这样文弱的书生来说简直难于登天,只不过负重只是基础,更难的还在后面。

李东海道:“这里还有三点必须说清楚:第一,必须护好桶中的水,到达目的地后不能少于三分之二;第二,沿途不可更换桶里的水,若是倾倒了,便以弃权处置;第三,不可搭乘马车等工具,沿途都有金吾卫暗中监测,一旦有人不遵守规矩,一经发现直接淘汰!”“出发!”

所有的人都呼啦啦地冲了上前,一个个抢着背上就近的水桶四处散去。二人分工合作,秦明背着满桶水,而白齐则只背一半,也跟着人流冲出西景门。

此时正值盛夏,城外杨柳葱葱,野草郁郁,一条显眼的黄土道蜿蜒而出,像条黄龙般隐没在远处的绿浪之中。

二人并肩上路,起初土道平坦,走起来也不觉得劳累,但渐渐地这路上时有险坡断崖,时有齐腰深的溪流拦道,时有坑坑洼洼的泥地,二人还要背着笨重的水桶,越发觉得力不从心。

沿途有越来越多的人停了下来,有不少人偷偷倒掉了桶里的水,空桶轻装前行;有的人有朋友相助,接力运水,还有的人故意阻拦闹事,打翻他人水桶,叫人前功尽弃。尤其是薛晋五人一组,拦在最前面,凡是有超过他们的人一律拳打脚踢,叫人敢怒不敢言。

秦明提议也空桶前行,这样速度要快上许多。

白齐立即否决道:“不妥!不知你发现没有,这路上是不是一个金吾卫都未看到?”

秦明这才注意到,这沿途除了背桶的选手外,确实一个金吾卫都没有看到,按理说这一路上为了防止选手作弊,道路上理应每隔数里就设上几名金吾卫随时随地监察才是,却不想走了这么远的路途,一个人都没有,难道这些金吾卫就这么相信选手的品性吗?

秦明又看了看,只觉得附近的选手都在互相观察,一个个形迹都十分可疑,忍不住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他们乔装打扮成选手了!”

白齐又一次摇头否定道:“大可不必,我听闻金吾卫中个个有奇能,其中一群人有一种很特殊的能力,可以在几十里外明察这些选手有没有做过手脚。”

金吾卫下设五司七十二巡铺,这五司暗合五行之属,皆有所长。其中监兵司以金挂印,善侦查破案、武力格斗,主要负责擒拿奸恶盗贼;机甲司以木挂印,善机关傀儡、器械制造;幽潜司以水挂印,善水下作业、暗处侦察,主要负责水域、地下搜救;辟火司以火挂印,善运用火术、掌控火焰,主要负责火灾防控和扑救;而六相司则是以土挂印,主要负责风水、天象、唤犬等杂类旁通,这五司内能人甚多,不可以常理揣测。

白齐显然了解得很清楚,他道:“秦明,我们还是不要去赌这些歪门邪道,一切稳妥为妙。”“只是这样我们怕是要追不上别人了!”“不怕,有志者事竟成,我信邪不能胜正!”白齐鼓劲儿道。“好吧,一切听你的!”秦明调了调背带,回味这白齐的话语,突然问道:“你说金吾卫里的人莫非是有千里眼不成,能观察到这二十里内的每一处细节?”

白齐笑道:“千里眼倒不至于,但明察秋毫倒也不为过,总之你见识到了就明白了。”

二人又走了一阵,终于到了山脚下。此时二十里路程已走完了一大半,还剩下七八里山路就能到山巅的明觉寺,只是山路曲折,这最后的几里路可比先前的还要难上数倍,此时白齐显然已经体力透支,双腿都微微有些颤抖。

秦明替白齐取了背上的水桶道:“就剩最后几里地了,这山路难行,不如我帮你背吧,我们必须得加快速度,不然就追不上了。”

白齐有些担忧地看了看秦明,道:“你不累吗?这前后两个桶加起来足有七八十斤呢……”

秦明笑道:“你太小看我了!七八十斤算什么,我奶奶腿脚不好,我十岁以后就帮我奶奶上山砍柴,一次背个百来斤走十里路都不成问题!”

白齐问道:“那你父母呢?”“父母……”秦明的眼神突然变得暗淡下来。

八年前,他的父母匆匆离他而去,从此再也没有回来了,他对父亲也只剩下一团模模糊糊的印象,只记得他很高很伟岸,每次回来都很神秘,走得也神不知鬼不觉,似乎是在做什么不为人知的事,至于其他的,早已忘记个精光了。他其实很想认真记住自己父母的样子,期望有朝一日可以遇到他们,可是自己日思夜想,如今反而忘得差不多了。“他们……很早就离开我了,我爹临走前交给了我一件信物,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我以前还经常问我奶奶,她都不肯多说,后来我索性也就不问了,估计是不想要我了吧。”秦明的语气很失落,像一个失宠的小孩。

白齐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他自己对于父母的印象,对于天伦之乐,何尝不是这样的一团空白,他只有一个养大他的师父而已。

秦明自己笑了起来,似乎觉得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强颜欢笑道:“没什么!我奶奶对我很好,你看我现在过得也挺好啊!我爹不要我,那可是他的损失!不说这些了,我们赶快上山吧,我可不想第一轮就被刷下来,我还要当这金吾卫呢。”“嗯。”

二人加快脚步,只是爬了一阵,前面突然传来一阵惊呼,更有鸟雀振翅惊飞,却见一股汹涌的洪流从山顶降落,澎湃倾泻而来,山林、巨石都瞬间淹没在水浪之中。这青天白日的,山上又没有大川大河,怎么会有如此澎湃的山洪?!

二人惊愕之余,再定眼一看,却见这奔腾的根本不是什么水流,而是滚滚的白雾,雾色如水,还夹杂着轰隆隆之声,乍一看就像山洪滚落下来。“糟了!这么大的烟雾,估计是前面起山火了!”秦明叫道。

白齐却镇定道:“这不是山火,是有人点燃了雾草。”

明觉山之上盛产一种奇异的植物叫雾草,《本草经》中有记,雾草生于山高云深处,叶片细长,青翠如玉,内有白心,焚烧之后白烟如浓雾般经久不散,雾中还有轰隆之声,如同海潮,术士可用之化迷阵,常令人受困其中不得外出。金吾卫常常拿这雾草模拟浓烟幻境,训练新丁适应火场浓烟的情况。

烟雾袭来,声势湍急。

二人急忙扯了布条沾了沾水,蒙在口鼻上,只是这烟雾越来越重,四周很快就迷蒙一片,到最后竟是什么也看不清了。

二人目不能视远,也不敢走远,只好前后拉着衣袂,沿着台阶一步一步往上探去。这茂密的山林中似乎只剩下他二人,四处一片白蒙,其他东西再也看不到了。二人就这样走了许久,也不知道走到哪里了,仿佛进入了一个巨大的白雾迷宫,一直绕来绕去,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二人都觉察出了异样,这明觉山并不算高,不可能走这么久还没走出来,一定是有人设下了迷魂阵。

秦明眼尖,突然叫道:“前头好像有人!”

果然,前方浓雾中有一排排密密麻麻的人影,看数量至少有上百人,却不知集结于此做什么。

秦明道:“一定是金吾卫在这装神弄鬼!”

白齐谨慎道:“不对,这些人好像……一动不动,不太像活人!”

秦明道:“管他是人是鬼,且先过去瞧瞧,要是有人在这唬人,看我不揍他!”

二人拨开迷雾,摸索着走上前,却见前方山腰上立着的确实不是活人,而是高高低低的石像,足有近千个,这些石像有的是慈眉善目的高僧,有的是凶神恶煞一般的神兵神将,有的是兽头人形的守林山神,还有更多的是尚未雕刻完全的半成品,远远看去就像一群群人兽被囚禁在石头中,即将挣扎破壁而出。

秦明有些好奇,这山上怎么有这么多石像?

殊不知,这正是明觉山上的千佛崖,千尊石像不论神态衣着,都雕刻得极为传神,按理这样宏伟的场景,应当是明觉山的一大观光景点,只可惜千佛崖藏身雾海之中,外人很难发现,再加上此时光线晦暗不明,更是生出了几分阴森。

浓雾遮眼,仿佛迷障千万重。但白齐看了一阵,却渐渐有所明了,凝眉道:“看来是有人利用这山势、树林、迷雾和石像,设下了奇门遁甲阵,所以我们才一直被围困在山头打转。”“奇门遁甲术……”秦明心想,这石像所列的就是大名鼎鼎的奇门遁甲?

奇门遁甲源自天篆文册龙甲神章,后经过风后、姜子牙、黄石老人、张良等人代代改良精简,终成现在的阴阳十八局,只是现今世人对奇门遁甲多有一些误会,总以为简单地摆一些木头石块,这阵法就会发挥出无穷威力。其实哪有这么简单的事,要知道任何奇门遁甲术想要发挥出应有的威力,都要与厉害的机关或者庞大的迷宫结合起来才有用,这里的迷阵就是利用迷雾设下障眼阵法,让参考人员以为沿着台阶走就可以上山,结果一路走上去只会被这些曲曲折折的台阶误导,陷入无限循环的死局。

白齐开始沿着石像缓缓步行,似是在丈量又似在算术,最终沉吟道:“我明白了,这是奇门八门中的杜门藏山局,杜门主隐藏,加上阴雾遮盖,就成藏山之局,这山上的台阶、树木、怪石、石像合成六丙、六丁、六乙、六庚共二十四象,二十四象又可分出一百四十四条路,道路虽多,但其中真正的出路只有一条。卦象有云:六乙到震,日出扶桑;六丁到震,是为最明。日出自然是最明,所以这条路就在六乙和六丁两个卦象交汇之处,只是这其中亦有三条道路……”

这三条路,却不知哪条才是最终正途。

白齐犹豫不决,秦明居然直接丢出了一枚骰子,道:“再算下去,只怕天都要黑了,不如让老天来决定吧!”骰子落地,滴溜溜地转了两圈,正对着居中的一条路。秦明大笑道:“左亏右损,中间大发!我看就这条路最合适!”

白齐有些惊愕道:“你怎么随身还带着骰子?”

秦明随手掏出一把骰子,道:“天算不如人算,人算不如丢骰子!我身上还多着呢!”

他拉着白齐踏道进入,这一路绕着山崖而上,山路狭窄,两侧皆是高耸的佛像、金刚、神兽,走近了看,才发现这石像之中还夹杂了许多废弃的皮人偶,一个个垂头注目,脸色晦暗,双眼却是炯炯有神,好似活生生的人一般,细看起来尤为森然可怖。

再走了片刻,前方蛛网缠绕,如纱如帐。

秦明拂网前行,突然白齐警觉地喝止了他:“小心!”“怎么了?”“这蛛网好像有些古怪!”“为什么?”“这么多的蛛网,却这么干净,一只被捕获的虫子都没有!可不是古怪?”“你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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