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索亚历险记(经典世界名著)(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6-07 16:0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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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美)马克·吐温

出版社:大众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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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姆·索亚历险记(经典世界名著)

汤姆·索亚历险记(经典世界名著)试读:

前言

故事发生在19世纪上半叶密西西比河畔的一个普通小镇上。汤姆·索亚是一个调皮的孩子,他和同父异母的弟弟希德一起接受姨妈波莉的监护。他总是能想出各种各样的恶作剧,让波莉姨妈无可奈何,而他也总能想尽办法来躲避惩罚。一天,汤姆见到了可爱的姑娘贝琪·撒切尔,她是撒切尔法官的女儿。汤姆一见到她就对她展开了攻势。而他的爱似乎也得到了回应。镇上有一个孩子叫哈克贝利·费恩。他的父亲总是酗酒,父母一直打架,因此他跑出来自己生活。他看起来和文明社会格格不入,大人们都不喜欢他,可汤姆和他却是好朋友,故事是由此展开情节的。

全书充满着童真,童趣,可能与作者的经历有关,作者从小缺少父母的关爱,正因为这样才会把小时候的所见所闻写得如此淋漓尽致。马克·吐温以一个孩子的经历,细致地描写,处处透着童趣,成年人看着,也能重新体验一下童年的生活。

汤姆·索亚历险记

第一章

“汤姆!”

没有回应。“汤姆!”

没有回应。“这孩子到底到哪儿去啦?真奇怪。嗨,汤姆!”

依然没有回应。

只见老太太把眼镜稍微往下拉拉,从镜架上面四周来回打量房间;然后又把眼镜往上一推,再从镜架下面往外看;她难得或从来不从眼镜正中往外看一个像男孩子这么小的东西。她所戴的这副眼镜是她身份的象征,内心的骄傲与自豪,她戴眼镜纯粹是为了“派头”,而并不是实用——就算是戴着一副火炉盖,她也照样能看清任何东西。她一时有点感到困惑,随后说——声音并不算特别严厉,但是相当响,甚至连家具都可以听见:“哼,我发誓要是找到你我就——”

她没能把话说完,因为此时她正弯着腰,用扫把往床底下捅,边捅还边喘气。她费了这么大的劲儿什么也没捅到,只捅到一只猫。“从没见过这样的孩子!”

她边说边走到敞开的房门前,站在那里,朝园子里的西红柿藤和曼陀罗丛里来回张望。仍不见汤姆。于是她便把声音抬高到在老远都能听到的程度,叫道:“汤姆哎——哎——哎!”

在她身后响起轻微的声音,于是她转过身去,正好抓住一个小男孩的紧身短上衣的下摆,便把正要想逃走的孩子给逮住了。“嗨!我早应该想到那个壁橱的。你在那里面干什么?”“没干什么。”“没干什么?瞧瞧你的手,再仔细瞧瞧你的嘴巴。那上面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姨妈。”“哼,你不知道,但我可知道。是果酱——就是果酱。我跟你究竟说过多少次了,你要是再动那果酱,我就剥了你的皮。快把鞭子给我。”

只见那鞭子悬在半空中——一顿暴抽即将上演,看来没有任何可能再逃过了——“哎呀!看你身后,姨妈!”

老太太抽转身,一把抓住衣服的下摆以避开危险。孩子当即撒腿就跑,翻过高高的木板栅栏,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的波莉姨妈瞠目结舌地站在那里,过了一会儿才突然轻轻地笑了起来。“这个该死的孩子,我怎么还犯同样的错误呢?他给我玩了多少回这样的花招,我怎么竟然没有一点儿防备呢?老傻瓜总是最大的傻瓜,俗话所说,老狗学不了新把戏。可是天哪,他从来不重复玩同样的把戏,两天翻一个花样,谁知道接下来又会是什么呢?他似乎知道把我捉弄多久,我才会发火,他甚至也知道怎样让我可以暂时熄火,或逗我发笑,所有的一切就都过去了,我连一个指头也不会动他。上帝知道,我对那孩子没有尽到我所应尽到的责任,这是完全属实的。《圣经》上说,孩子不打不成器。我明白,我有管教不严,所以导致我们两个都遭罪。他可以说是个十足的小坏蛋,可是老天在上,他是我死去亲姐姐的儿子,可怜的东西,无论如何,我怎么也不忍心打他。然而每次我放过他,我的良心又都会不安,而每次打他,我这颗衰老的心几乎就会完全破碎。算了,算了,还是如《圣经》上所说,女人生的男人命不长,麻烦却不少,我估摸着差不离儿。如果今天下午他要逃学,明天我就只好让他干活,算是对他做错事的惩罚。他恨干活简直胜过恨其他一切,礼拜六别的孩子都休息,要想让他干活那相当难了。但是对于我,我非得对他尽一点我的责任,如果再这样下去我就会成为那孩子的祸根。”

汤姆果真逃学了,而且玩得特别快活。他回家时正巧赶上帮着黑孩子吉姆在晚饭前锯好第二天要用的柴禾,劈好引火柴——至少他及时赶回家,把自己目前的险遇告诉了吉姆,而吉姆则边听边已经干了四分之三的活儿。汤姆的弟弟(或者不如说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希德已干完了他分内的活儿(收拾柴禾碎片),因为他是个特别乖巧的孩子,做不出什么有危险、惹麻烦的事儿。

当汤姆在吃晚饭,稍微逮住一点点机会就偷吃一点糖的时候,波莉姨妈就开始盘问他,她的话里布满陷阱让汤姆往进跳,而且很深——因为她要让他自己把所做的坏事给说出来。如许多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一样,她有一种特别的虚荣心,充分相信自己有一种耍弄神秘莫测手段的天赋,本来是一眼就能看穿的小把戏,她总要自以为很了不起,好像根本没人能解得其中奥秘似的。只听她说:“汤姆,学校里蛮热的吧,是吗?”“嗯,是的。”“非常热吧,是吗?”“嗯,是的。”“难道你没想过要去游泳吗,汤姆?”

汤姆的脸上掠过一丝惧色——一丝不安的怀疑神色。他仔细认真地端详着波莉姨妈的脸,但是任何表情都没有看出来。于是他说:“嗯,没有——哦,不太想。”

老太太于是伸出手去,摸摸汤姆的衬衫,说:“可你现在不太热嘛。”想到自己已发现他的衬衫现在是干的,而并没人知道这正是她心所想,她显得很得意。但是汤姆已知道她的用意,于是便先发制人:“有几个家伙用水泵浇我的头——我的头发到现在还湿着呢。看见没?”

没想到自己竟然忽略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证据,从而使自己的把戏落空,这让波莉姨妈感到很恼火。但她随即又灵机一动:“汤姆,当你在浇头时,竟然没有把我给你缝上去的衬衫领子解下来吧,是吗?把外衣解开!”

汤姆脸上的焦虑马上便消失了。他速度非常快的解开外衣。他的衬衫领子依然完整无缺地缝在上面。“去你的吧!算了。我认定你肯定是逃学去游泳了。但是我原谅你,汤姆。我相信,你是俗话所说那种外糙里不糙——就是心里比外表老实的人。至少这回是。”

她一方面为自己所拥有的聪明没有收到任何效果而略感遗憾,另一方面又为汤姆至少这次表现得还蛮老实听话而暗自沾沾自喜。但是希德尼说话了:“哦,嗨,在我的印象当中你给他缝领子用的是白线,可现在那上面却是黑线。”“是啊,我确实是用白线缝的!汤姆!”

但是汤姆聪明着呢,可没傻傻地等着挨骂。他边朝门外跑去边说:“希德,等着我回来揍你。”

跑到一个自认为相当安全的地方,汤姆便检查起插在他外衣翻领上的两根大针,在针上绕着线——一根上面是白线,而另一根上面是黑线。他说:“倘若要不是希德说出来,她是绝对不会有所觉察的。该死的!有时她用白线缝,有时候用黑线缝。我真希望她能每次固定用一种线——这样换来换去,使我真跟不上趟。但是我发誓,我一定会为这件事而揍希德一顿。我要狠狠地教训教训他!”

他并不是村子里的模范孩子。但是他跟那个模范孩子相当熟,并且使我非常厌恶他。

还不到两分钟,甚至更短,他就早已经忘记所有的烦恼。倒并不是说他的烦恼相对他来说,不像大人们的烦恼对大人们显得那么沉重、痛苦,而是因为一个新的强烈的兴趣把烦恼给压下去,把它们的影子暂时从他的心里赶出去——就如同大人们面临新的风险计划的紧张时刻也会忘掉原先的不幸一样。而这个新的兴趣就是一种特别新奇的吹口哨方式,这可是他刚刚从一个黑人那里学来的,现在正愁无法不受任何干扰进行练习呢。这种吹法可以吹出一种特殊的鸟鸣,像是行云流水似的啭鸣,在吹的时候尽量要用舌头去触动嘴巴的上颚,频率很快,并且很有节奏地一触一放——凡是从男孩子过来的读者或许都记得是怎么吹。他练得相当用功,很专心,所以便很快就掌握了要领,随后他便大步在街上来回溜达,那嘴里流出一串串优美动听的旋律,心里甚是充满感激之情。他现在的感觉就像一个天文学家发现一颗新的星球似的——无可争辩,这个孩子比天文学家所要感受到的欢乐更由衷、纯真。

夏日的傍晚很长,天到这时竟还没黑。不一会儿工夫汤姆的口哨声就停止了,在他的面前出现一个陌生人——一个身影看上去比他大的男孩子。在圣彼得堡这个寒碜、可怜的小村子里,任何一个新来的人,不论年纪的大与小,是男是女,都会引起人们强烈的好奇心。这个男孩子穿着很好的衣服——在一个平常普通的日子里他的这身衣服真是相当好的。这简直可以说是让人惊讶。只见他戴着一顶特别精致的帽子,穿一件扣子扣得严严实实的蓝布紧身短上衣,又新又漂亮,裤子也是这样。他还穿着鞋子——而这天才礼拜五。他甚至还打着一个鲜亮的丝绸领结。他全身上下都透着城里人的气派,这最让汤姆忍受不了。他越看眼前所站的这个光彩夺目的人,就越把那鼻子翘得老高,对他的这身华丽打扮表示出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情,同时似乎觉得自己的衣着显得越来越寒碜。两个孩子谁也没有说话。如果是一个人稍微挪动一下,另一个就跟着挪动一下——但都只是朝旁边挪,兜着圈子;他们始终保持着脸对着脸,眼睛对着眼睛的姿势。最后汤姆先开口说话了:“我要揍你!”“那我倒要看看,你试试。”“哼,我真的敢。”“不,你不敢。”“我敢。”“你不敢。”“我敢。”“你不敢。”“敢!”“不敢!”

片刻令人无比难受的停顿。然后汤姆又说:“你叫什么名字?”“我想这并不关你的事。”“哼,我发誓我要让它变成我的事。”“那你又为什么不做呢?”“假使你再多话,我就做。”“就多话——就多话——就多话。来吧。”“哼,你以为你很聪明,是吗?倘若我要是愿意的话,把我的一只手绑在后面轻而易举、随随便便就能揍倒你。”“那你为什么不揍呢?你不是说你敢的嘛。”“如果你耍我,我可真的要揍你啦。”“哦,真的——像你这种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的人我见得多了。”“自以为是!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对不?哦,你看你戴了一顶多难看的帽子啊!”“难看你也得看。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把它打掉——谁要是敢如此做,我就叫谁见鬼去。”“你吹牛!”“你也是。”“你吹嘘自己敢打架,可是又不敢动手。”“喔——滚开!”“仔细给我听着,要是你再跟我说这种粗话,我就要拿石头砸你的脑袋啦。”“哦,你当然会砸的啦。”“对,我会的。”“那你为什么又不砸呢?你总是这样说,怎么不付诸于行动呢?因为你害怕。”“我才不怕呢。”“你就是害怕。”“我不怕。”“你就是怕。”

又是片刻停顿,俩人彼此间相互对视并且还兜着圈子。不一会儿工夫两人就已经肩对着肩了。汤姆说:“滚开!”“你自己滚开!”“我不。”“那我也不。”

他们俩就这样站着,每人都把自己的一只脚稍微叉开一点,看上去像个支架似的撑在地上,然后用力来回推搡并怒视对方。但是谁也无法占上风。直到两人都汗流浃背,憋得满脸通红,这才彼此之间松了劲,但仍然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对方,这时汤姆说:“你根本就是个胆小鬼,自以为是的傻小子。我会向我的大哥说起你,他只用小指就能把你撂倒,而且我也会让他这么做的。”“笑话,难道我会怕你的大哥?说出来吓死你。我有个哥哥比他还要大——而且,他能把你大哥狠狠地甩过那个栅栏。”[两个大哥都是凭空想象出来的。]“你吹牛。”“你说的可不算数。”

汤姆于是用大脚趾在泥地上划了一条线,说:“你现在要是胆敢跨过这条线,我就立马揍得你站不起来。看谁敢来试试。”

只见那新来的孩子立刻跨过去,并说:“你说你会揍我,现在我倒要看看你揍我。”“你不要逼我。你最好当心点。”“哼,你不是说你要揍我的——可你为什么又不动手呀?”“老天作证!只要给我两分钱,我就立刻动手。”

那新来的孩子于是便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大铜子儿,甚至是带着一种嘲笑的神情把铜子儿递过去。汤姆一巴掌就把它们打到地上。说时迟,那时快,两个孩子就像两只猫似的扭在一起,在那尘土里翻滚起来。在一分钟的时间里,他们之间相互撕扯着彼此的头发和衣服,用力地猛击猛抓彼此的鼻子,弄得浑身全是泥土,却还沾沾自喜。不一会儿战局就变明朗了,只见汤姆从战雾当中钻出来,腰杆笔直地坐在新来的孩子身上,用拳头使劲地揍他。“求饶吧!”他说。

那孩子只是拼命地挣扎着要脱身。他在哭——主要是气的。“求饶吧!”——拳头继续往他身上落。

直到最后那孩子才憋着气说了一声,“饶了我吧!”于是汤姆便让他站起来,说:“这下你接受教训了吧。下次可最好清楚了,你耍的究竟是谁。”

那新来的孩子边走边还掸着衣服上的尘土,哭泣,不停地抽鼻子,还时不时地回头看看,摇头,并威胁汤姆说,下次再撞见他,会如何收拾他。而汤姆却报之以一阵嘲笑,随后便得意洋洋潇潇洒洒地走开去。他刚一转身,只见那个孩子就顺势抓起一块石头,向他扔去,正好砸在他的双肩中间,然后他飞快地转身,像只羚羊似的,撒腿就跑掉了。汤姆奋力追赶这个不讲信用的孩子,一直追到他的家,这样就知道了他住在哪里。他在门口守了一会儿,想把仇敌激出来,但那仇敌只是隔着窗子朝他做各种各样的鬼脸,就是不出来。最后那仇敌的妈妈出现了,她破口大骂汤姆是个邪恶、粗鲁的坏孩子,并责令他赶快离开。于是他就离开了,但他说他会“躲”起来“伏击”那个孩子。

那天他很晚才回家,当他小心谨慎地从窗子爬进家里时,才发现他中了姨妈的埋伏。当她看见他所穿衣服的样子,就更加坚定不移了要在本来应该休息的礼拜六,派他去干重活。

第二章

礼拜六早晨来临了,整个夏日世界一片清新明媚,生气勃勃。每一颗心里都装有一支悠美的歌,倘若这颗心很年轻,那美妙的歌声就荡漾在嘴唇上。每一张脸上都充满喜气洋洋的表情,每一个脚步都迈得轻盈敏捷。刺槐树开着花,清新的空气中飘溢着花的芬芳与芳香。村子远处高高耸立着的加迪夫山上草木葱茏,远远望去,它就如一个世外桃源,朦胧,静谧,令人神往。

汤姆这时便出现在小路上,在他的手里拎着一个石灰桶和一把长柄刷子。他上下左右不停地打量着栅栏,所有的那种高兴劲儿兴奋劲儿都离他远去,心里只留下空落落的深深的悲伤。眼前这道木板栅栏长三十码,高九英尺。美好的生活对他来说好像特别乏闷,生存只是一种肩上背的沉重的负担。他叹了口气,用刷子蘸了石灰水,在最高的一块栅栏板上刷起来。重复了一遍这个动作,又重新来了一遍,看看眼前这不值一提的一小块白石灰的刷痕,又看看还有那么一大片还未刷的地方,不由自主得觉得心灰意懒,于是便坐在了护树箱上。这时吉姆正好拎着一只铁皮桶蹦蹦跳跳地从大门出来,嘴里还哼唱着《布法罗姑娘》。以前,在汤姆的眼里,认为到镇上泵站去拎水是件非常讨厌的活儿,但是此刻他不再觉得这么难以忍受了。他还想起在泵站那里有伴儿。白人孩子,混血儿孩子,黑人孩子,男孩女孩都有,他们边排队等候,边就趁机休息,彼此交换玩具,互相吵嘴,打架,嬉闹。在他的记忆当中尽管泵站就在一百五十码开外,吉姆每次肯定都不会在一小时以内拎着一桶水回家——即便已经过了一小时,总还得有人去叫他。汤姆则说:“嗨,吉姆,如果要是你来替我刷一会儿栅栏,那我就替你拎水。”

吉姆使劲儿摇摇头说:“绝对不行,汤姆少爷。老太太要我拎了水就赶快回家,路上不能耽搁下来跟任何人玩。她说,她早已料到汤姆少爷会要找我刷栅栏,所以她要我只管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她说刷栅栏的活儿她会管的。”“哦,你千万别听她的,吉姆。她总是这样说话。快把水桶给我——我保证要不了一分钟肯定回来。她不会知道的。”“哦,我不,汤姆少爷。如果那样,老太太会把我的脑袋揪下来的。她会这么做的。”“她!她从来不打人——她也就是用顶针在人的头上装模做样做做样子,我倒想知道,这有谁害怕呀!她虽然说话很凶,但说话凶又伤不了人——反正怎么说呢,只要她不哭就没事儿。吉姆,如果你肯帮我,我会给你一个你大吃一惊的东西。我会给你一个白弹子!”吉姆开始显得有些动摇了。“白弹子,吉姆!那可是个弹子大王啊。”“天哪,这对我来说可是件天大的好事,我跟你说。但是汤姆少爷,我还是特别害怕老太太——”“还有,要是你愿意,我还可以给你看看我发炎的脚趾。”

吉姆只是个平凡普通的人——这个诱惑对他来说是显得那么强烈。他放下水桶,拿过白弹子,聚精会神地俯视着汤姆的脚趾,看着汤姆把脚趾上的绷带慢慢地解开。只过了一会儿,他就拎着水桶飞快的顺着马路跑去,屁股上此时是火辣辣地疼,而汤姆也使劲地粉刷起栅栏,波莉姨妈手里却拿着一只拖鞋,眼睛里流露出非常得意的神色,成功圆满地退下战场。但是汤姆的这种劲头并没有持续多久。他开始想起他今天本来已计划好有趣的事情,这一来他变得更伤心痛苦了。要不了多久,那些自由自在的孩子就会全部跑出来,玩各种各样有趣刺激的探险游戏,他们肯定会因为他不得不干活而在一旁狠狠地取笑他——只要一想到这个,他的全身就像让火烧着了似的。他甚至是掏出他所有的家当,检查了一下全身所有的几件小玩意儿,几颗弹子,还有一些破烂。用这些东西足以收买别人来替他干活,但如果要换得半个小时真正属于自己的自由则还差一多半。于是他又把这些微不足道的东西全部都放回口袋,也立刻打消了收买那些男孩子的所有念头。就在他感到郁闷甚至无望时,一个念头在脑子中油然而生!真是个了不起、不同寻常的念头,甚至连自己都非常佩服自己。

他于是拿起刷子,不动声色地干起活来。没过多久,本·罗杰斯过来了——在那么多男孩子中,汤姆就怕被他嘲笑。你看他走路时的样子特像三级跳——足以说明他此刻心情轻松,对这个礼拜六的所有期望都很高。他在吃着苹果,还不时地吹出悠长、动听的口哨,接着是传来低沉的“叮咚咚,叮咚咚”,原来他是在模仿一艘汽船。驶近后,他放慢了行船的速度,占着路中央,向右侧稍稍地倾斜,缓慢地转弯,弯子绕得很大,看上去一副十分费力吃劲儿的样子——因为他在模仿“大密苏里号”,并当做自己是在吃水九英尺深的情况下行驶前进。他不仅扮船,又扮船长,而且还扮汽笛,所以他必须想象自己现在是站在上层轻甲板上,发号施令并执行这些命令:“停船,先生!‘丁—零—零!’”行驶中的船基本上是停了下来,他缓慢地向人行道靠去。“掉转船头!丁—零—零!”他的双臂笔直僵硬地垂在腰旁。“右舷轮倒车!丁—零—零!呜!呜—哇!呜!”同时他的右手在全神贯注地划着圆圈——因为它被当作是一个四十英尺的舵轮。“左舷轮开始倒车!丁—零—零!呜……!”左手便开始划起圆圈。“右舷轮停!丁—零—零!左舷轮停!右舷轮向前!停下!外舷轮慢慢转过来!丁—零零!呜—呜—呜!抛前缆绳!快点!喂——抛后缆绳——你待在那里干什么呀!快把缆绳在船桩上绕一圈!好,就这样!熄火,先生!丁—零—零!”“唏!唏!唏!”(这是在测试水位旋塞。)

汤姆仍继续刷着栅栏——看都不看那艘汽船。定格似的看了一会儿,然后说:“喂!遇到麻烦了吧,是吗!”

无人回答。汤姆看上去像个画家似的仔细地打量了他的最后一刷,然后又用刷子轻轻一抹,接着又像刚才一样打量一下效果。本在他旁边来回踱步的走来走去。那只苹果让汤姆的口水都流了出来,但是他依然坚持埋头干活。本说:“喂,老兄,你是被强迫干活的吧,嗨?”

汤姆突然转过身来,说:“哦,是你啊,本!我没留意。”“我说——我要去游泳,这就去。你想去吗?可你现在当然要干活——对不?这是当然的!”

汤姆用双眼打量了一下他,然后说:“那我问你,你说什么叫干活?”“怎么,你现在做的事情那还不叫干活吗?”

汤姆边继续刷着栅栏,边漫不经心地答道:“嗯,也许这叫干活,也许这不叫干活。但我只知道,这最适合汤姆·索亚。”“哦,得了,得了,你总不是说你特喜欢干这活吧?”

那刷子继续在移动。“喜欢?嗯,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不应该喜欢。你说说看,有哪个男孩每天能有机会粉刷栅栏呢?”

如此一来,事情便出现了转机。本已不再啃苹果。汤姆细致仔细地来回刷着栅栏——退后一步看看自己所刷的效果——或者是在这里那里地添上一刷——再自己品评一番效果——本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越看越觉得感兴趣了,越来越专注。不一会儿他说:“嗨,汤姆,让我来刷一会儿。”

汤姆深思熟虑地考虑着,本来打算同意,但又临时改变了主意:“不——不——这恐怕不行,本。你看,我的波莉姨妈对这个栅栏尤其挑剔——你也知道,这毕竟是临近街的么——假如是屋后的栅栏的话,我就会显得不那么细致了,她也不会在意。对,她对这个栅栏相当地挑剔,所以这活儿一定要干得非常小心。依我看一千个孩子里面,或许是两千个里面,也并不会有一个干得了的。”“不会吧——事实真是这样吗?哦,得了,得了——那让我试试嘛。就试一小会儿——假如是我的话,我就会让你试试的,汤姆。”“本,说心里话,我是想让你试试的,但是波莉姨妈——嗯,吉姆他也想干,但是她不让;就连希德也想干,她也不让。这下你应该知道我被选中有多不容易了吧?即使是你来刷这栅栏,万一出了点岔子——”“哦,快得了吧,我肯定会像你一样那么当心的。让我来试试吧。要不——我把苹果核给你。”“嗯,好吧——不,本,现在不行,我怕——”“我把苹果全都给你!”

汤姆虽然表面上带着勉强的神态把刷子递给他,但是此刻心里别提有多美啦。当原先的密苏里大汽轮在炙热的太阳底下挥汗苦干时,这位退休的艺术家则坐在附近阴凉处的一个桶上,翘着腿晃着脚,美滋滋地啃着苹果,心里却盘算着“宰”更多的冤大头。这样的对象比比皆是。每隔一会儿就有一些男孩子过来,他们首先总是嘲笑一番,最后却全部都拿起了刷子。当本累得已干不动后,汤姆便把机会让给了比利·费舍尔,从而换了一个保护得很好的风筝;那费舍尔退出后,约翰尼·米勒用一只死耗子和拴耗子的绳子顺利地买下这个机会——如此这般,一小时又一小时就这样飞快地过去了。到了午后时分,汤姆现在已从早晨一个非常可怜的穷小子变成一个地地道道的大户。除了上面所提到的那些东西外,他现在身上还拥有十二颗弹子,一个破单簧口琴,一块蓝色、透明的瓶子玻璃,一个空心轴,一把打不开任何东西的钥匙,一小截粉笔,一个玻璃的瓶塞子,一个铁皮士兵,一对蝌蚪,六只爆竹,一个独眼小猫,一个铜门球,一个狗项圈——但是没有狗——一个刀柄,四块橘子皮,一个破破烂烂的旧窗框。

这段时间他是相当地舒服啦,悠哉游哉——而且还有好多人陪着他——那栅栏被刷了整整三遍!倘若要不是石灰水没有了,他肯定会让村子里所有的男孩都破产的。

汤姆于是便对自己说,这个世界其实并不是非常无聊。他发现了人类行为的一个非常伟大法则但是他并不知道——也就是说,如果要想让一个大人或一个孩子垂涎一样东西,一定要想方设法让这样东西不容易被得到。要是他就像本书作者一样,是个伟大而又聪明的哲学家,现在他就该认识到,工作是任何一个孩子所不得不干的,而玩耍却是一个孩子可以不干的。这样就可以帮助他解释,为什么制作假花和表演蹬踏车是工作,而滚保龄球或攀登勃朗峰只是一种生活的娱乐。在英国,一些有钱的先生在夏天每天会驾着四马载客马车赶上二三十英里,因为为了这份特权要他们必须付出很多钱。假使他们为此而领薪水的话,那就变成了工作,我想他们就肯定会退避三舍了。

于是汤姆便对发生在自己世俗境地中的实质性变化琢磨了相当久,随后便回总部汇报工作去了。

第三章

汤姆来到波莉姨妈面前,姨妈则坐在宽大而舒适的后房间一扇开着窗子的旁边,那房间既是卧室,又并且兼作早餐室、餐厅和书房。夏天十分宜人的气息,让人觉得舒心的静谧,花儿的芳香,蜜蜂那懒洋洋的嗡嗡低鸣,这所有的一切都产生了效力,从而使得正在编结的姨妈不由自主地打起了盹——因为在她的身边除了一只猫以外没有其他的伴儿,而那猫儿此刻也在她的膝头美美地睡着了。为了保险,她则把眼镜架在已灰白的头发上。她理所当然认为汤姆早就扔下活儿开溜了,却出乎她的意料他居然会如此理直气壮地重新站在她面前。只听他慢慢地说道,“我现在可以出去玩吗,姨妈?”“什么,难道你已经干完了?你才刷了多少呀?”“都刷好了,姨妈。”“别骗我了,汤姆——我受不了。”“我没有骗你,姨妈。是都刷好了。”

这种完全没凭没据的事情搁在波莉姨妈眼里是根本不会相信的。她决定出去亲眼看看。假如汤姆的话有百分之二十是真的,她就非常心满意足了。当她亲眼目睹所有的栅栏已被粉刷过,不仅粉刷过,而且还被精心地刷了好几遍,地上甚至还有一条石灰痕,她的惊讶以及当时脸上所有的表情几乎难以形容。她说:“哦,真是出乎我的意料!说真的,你要是有心干活的话,还是挺能干的,汤姆。”然后她又加上几句,把她的赞扬之意稍稍地冲淡了一点,“但是我还不得不说,你有心干活的次数实在太少了。好了,你先出去玩吧。但你千万得记住,一个礼拜里必须要有回家的时候,否则我可要拿鞭子抽你了。”

她被他“辉煌”的成绩有所打动了,就把他带到储藏室里,挑了一个又红又大的苹果递给他,同时也利用这次机会好好地给他上了一课,例如只有通过真心实意地努力,问心无愧地获得款待,这才更有价值,有滋有味。当她用《圣经》中一句恰如其分的话结束训话时,他“捞”了一个炸面包圈儿。

然后他欢蹦乱跳地出了门,看到希德正巧在往外面通往二楼后房间的楼梯上爬。泥块儿就在手边,刹那间漫天都是泥块,像冰雹似的朝希德砸去。等波莉姨妈从惊讶中缓过来,赶去解救时,已有六七个泥块砸中了目标,汤姆也已翻过栅栏,溜了。栅栏上有扇门,在一般情况下他是根本没时间从大门进出的。都怪希德提醒他姨妈他用的是黑线,害得他遇到这么多麻烦,现在仇也报了,心里窃喜,觉得平衡、舒服多了。

汤姆绕过街区,拐进一条满是泥泞的小巷,他姨妈牛栏的后门就在这条小巷里。他此刻总算逃出被俘获和惩罚的危险,于是急匆匆地赶往村里的广场,那儿由两支男孩子们所组成的“部队”按照事先的约定,正准备开战呢。汤姆是其中一支部队的统帅。乔·哈伯(他的一个铁哥们)是另一队的统帅。这两位相当了不起的指挥官无需身先士卒亲自参战——那些更小的孩子才比较适合——而是肩并肩坐在一个小山丘上,通过“副官”发号施令,指挥战斗。经过一场长时间艰苦的战斗,最终汤姆的部队大获全胜。接下来的工作是清点阵亡人数,相互之间交换俘虏,对下次作战中比较有争议的条款大家达成一致,并定下必不可少的战斗日期。随后两支部队排好队伍,齐步撤离,而汤姆则独自转身回家。

经过杰夫·撒切尔家时,他瞧见花园里有一个从未见过陌生的姑娘——一个蓝眼睛可爱的小姑娘,一头黄发而编成两根长辫子,穿一件白色的夏日长外衣,绣花宽松长裤。这个最新加冕的英雄没放一枪一弹就自然而然地倒下了。某个阿米·劳伦斯一瞬间便从他的心里消失,任何记忆都没留下。在这之前,他曾以为他爱她爱得如此发疯,他曾把自己所表现的这种激情看成是一种爱慕,哪知这只是一种转瞬即逝、根本不值一提的偏见。他甚至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去追求她,而她却在一个星期前才向他表露自己的心迹,他只做了仅仅七天全世界最幸福最骄傲的男孩。而现在,就在这一瞬间,她就完全从他的心里消失,就像一个结束来访的不速之客一样。

眼前这个新的天使不由自主地令他肃然起敬,他偷偷地打量着她,直到她发现了他;然后他装出不知道眼前有这么个人似的,便开始用五花八门、各种各样荒唐男孩子的方式“秀”起来,目的是意在赢得她的青睐。他这种怪诞愚蠢持续了一段时间;当他开始准备玩一些危险的技巧表演时,看见那个小姑娘正往屋子那里走去。汤姆快步地走到栅栏跟前,伤心地倚靠在那上面,多么希望她再待一会儿。她只是在台阶上停了一下,然后朝门口走去。当她的脚踩在门槛上时,汤姆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但是他随即就脸色一亮,因为那姑娘在进门前的一刹那把一朵圆三色堇花扔过了栅栏。

汤姆转身就跑,跑到离那朵花儿一英尺,或者是两英尺远时驻足了脚步,然后用手在眼睛前搭了个遮阳篷,开始朝街的那头看去,仿佛发现那里有特别好玩的事情似的。不一会儿他就拾起身旁一根麦秆,脑袋用尽全身力气拼命往后仰,把那麦秆立在鼻子上,让它保持平衡,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地朝两边来回移动,越来越靠近那朵花儿;最后先是他的光脚丫子踩在花儿上面,他用他那非常灵活的脚趾夹着这个心爱的宝贝,单腿蹦跳着,在拐角那儿消失了。但只消失了仅仅一分钟的时间——刚好利用这短短的时间把花儿藏到夹克衫里面,紧挨着自己心的地方——或者也可能说是贴着他的肚子,因为他对解剖学一无所知,也不是个穷讲究的人。

没过一会儿,他回来了,在栅栏边徘徊、来回踱步到夜色降临,像先前一样“做秀”;但是那位美丽的姑娘再也没有露面,尽管汤姆用这样一个奢望让自己得到一点点安慰。她则一直在某扇窗子旁边,并意识到他的专注。最终他可怜的脑袋里装满全部美好的幻想,垂头丧气地回家去了。

整个晚饭期间,他始终处于兴致勃勃的状态之中,弄得姨妈直感到纳闷,“这孩子中哪门子邪啦?”因为用泥块砸希德,他挨了一顿痛骂,但他似乎一点都不在乎。他曾经试图在姨妈的眼皮底下偷糖吃,为此被姨妈敲了指节。他说:“姨妈,希德偷吃时你可没打他。”“是啊,但是希德才不像你这样折磨一个人。倘若要不是我注意仔细地看着你,你肯定掉进糖碗里了。”

不一会儿她进了厨房,得到豁免权的希德手舞足蹈地伸手去拿糖碗——那个得意洋洋劲儿汤姆可无法忍受。但是希德的手指一打滑,糖碗掉到地上,摔碎了。而此时汤姆显得欣喜若狂。然而,在这样的狂喜中,他竟然紧紧地控制住了自己的舌头,一声也不吭。他心里对自己说,决不说一句话,就算他姨妈进来也不说,而是蚊丝不动地坐在那里,直到她问这祸是谁闯的;然后他就会明白,清楚地告诉她,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再比看着那个宠儿“受罚”更让他感觉高兴的了。老太太很快回来了,面对着眼前这摊碎碗片,眼镜上方噌地就蹿出了慢慢燃烧着的火苗。这会儿,汤姆却兴奋得差点儿就控制不住自己了。他对自己轻轻地说,“终于等到这个美好的时候了!”紧接着他就趴在地板上!而那只特别有力的巴掌却高举着,正要打下来,这时汤姆叫了起来:“住手,你凭什么打我?——糖碗是希德打碎的!”

波莉姨妈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充满了一脸的困惑,汤姆以为她会来安慰自己。但是等她回过神来时,她只是淡淡地说:“哼!好吧,我承认,这个小事儿不是你犯的。当我不在时,你准是闯下了别的大祸。”随后,她的良心立刻谴责了她,她想用一些比较和气、爱怜的话来安抚同情他;但是反过来她又觉得,这么一来,就充分说明她犯了错误,这可是她的家规所不被允许的。于是她仍然保持着该有的沉默,显得闷闷不乐地样子地忙她的家务去了。汤姆则缩在角落里生闷气,这反而更增加了自己的苦恼。他知道,姨妈其实在心里已向他认输,所以在他的郁闷中增添了一丝小小的满足。他不会妥协,他也不会去理会别人的妥协。他知道有一个怜悯的眼神透过模糊的双眼在不时地注视着他,但他就是坚持不理它。他在脑海中想象自己病得要死,躺在那里,他的姨妈弯腰看着他,来恳求他说一句原谅她的话,但是他会转身去面对墙壁,到死也不肯说出那句话。哦,那时她会是怎样的感觉呢?他想象自己的尸体被从河里捞起带回家,鬈发完全被湿透,那颗酸痛的心停止了跳动。她将会如何扑到他身上,眼泪就如雨水似的唰唰地往下流,她向上帝祷告,把她的孩子快还给她,她绝对,绝对再也不骂他!但是他躺在那里,全身冰凉,脸色苍白,毫无声息——一个可怜的受害者,他的悲伤也从此到了头。他此刻所有的感情完全沉浸在这些伤心的梦魇中,害得他嗓子不停地咽着口水,随时可能都会透不过气来;他那眼眶里饱含着泪水,只要眼睛稍稍一眨就会溢出来,顺着鼻尖上往下掉。他的悲伤会得到这样的爱抚,对他来说简直是一种享受和高级的待遇,他无法容忍任何世俗的欢乐和令人不爽的快乐侵入;它是那么的神圣,根本容不得这样的接触;不一会儿,他的表妹玛丽蹦蹦跳跳地从外面进来,因为到乡下去了一个礼拜,就如同去了一辈子似的,现在又看见了自己的家,所以高兴得浑身都充满活力,带着欢快的歌声和阳光从一扇门里进来,而汤姆则赶快站起来,带着满脸的阴霾和郁闷从另一扇门出去。

他在远离男孩子们常去的地方瞎乱闲逛,寻找与他此刻的心情相配孤寂的地方。河里的一个木筏很快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坐在它的外沿上,打量着广阔而看上去可怕的河流,同时巴不得希望自己很快地被淹死,一下子就死过去,而不要经历那个由大自然所设计的令人无比难受的过程。这时他想到了他的花儿。他把自己心爱的花拿出来,花儿已被压皱,枯萎,看到这种情景更大大地增加了他那种阴暗的幸福感。他想,如果她知道了他的事,会不会可怜他呢?她又会不会哭,希望她有权利用胳膊轻轻地搂住他的脖子来安慰他?或者,她是不是也像这个虚伪世界上所有的人一样,冷若冰霜地掉头就走?这幅画面又让他产生了好大一会儿惬意的痛苦,他在心里脑海里一次又一次地构思着这幅画面,来回变换着新的不同角度,直到再也无法换出新的花样。最后他深深地叹着气儿站起来,在黑暗中离开了那里。

大概在九点半或十点钟左右,他不由自主地来到那个不知名但又令他崇敬的人所居住的街道。他稍稍逗留了一会儿,他竖起的两只耳朵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一支蜡烛昏暗的烛光映衬在二楼一扇窗子的窗帘上。他心里崇敬的那个人儿此刻在不在那里呢?他快速地翻过栅栏,偷偷摸摸地穿过那些植物,站在那扇窗子底下;他心里抬头动情地看着眼前这扇窗子,看了很久;然后他躺在窗子底下,四仰八叉,双手搭在胸前,手中紧紧地握着他那可怜枯萎的花儿。他甚至愿意就这样死去——在这个相当寒冷的露天世界里,当这个极度的悲痛来临时,他那无家可归的脑袋上没有一丁点儿遮盖物,没有友善慈祥的手抹去他额上死人的湿气,没有爱怜的脸充满同情地俯在他身上。当她在明媚灿烂的早晨朝外看时,就会看见他那副样子,到那时,哦!她可能会掉一滴小小的眼泪到他那可怜、没有生气的躯体上,看见眼前这一个鲜活的年轻生命受到如此粗鲁的摧毁,就这样早早地被扼杀,她又会不会轻轻地叹一口气呢?

窗子被拉上去了,一个女用人并不和谐的声音亵渎了眼前此刻这神圣的宁静,一大盆水倾盆而下,打湿了平卧在地上烈士的遗体!

这个透不过气来的英雄就在这时轻松地哼了一声,一跃而起。空中便响起嘶……的声音,仿佛有石块飞过,还夹杂着喃喃的诅咒声,接着如同是玻璃破碎的声音,一个迷迷糊糊的小身影在黑暗中快速地翻过了栅栏,飞跑而去。不一会儿之后,当脱光衣服准备上床睡觉的汤姆就着烛光仔细打量他被打湿的衣服时,希德醒了;即使说他隐约想到要对汤姆进行“旁敲侧击”的话,那么在他深思熟虑后,最终决定保持沉默,不说为妙,因为汤姆此刻的眼睛里流露出极凶的光。

汤姆没有平添烦恼地做祷告,很快就上床睡觉了,而希德默默地记下了他的懈怠。

第四章

太阳再次升起在安宁的地球上,阳光像赐福似的普照着静谧的村子。吃过早饭,波莉姨妈则带着全家一起作祷告:开头是一篇祷文,这篇祷文就如同一栋建筑,建于按照固定的次序从《圣经》中抽取一些引文的基础之上,而她的一些原创则像薄薄的灰浆把那些引文黏合在一起;在这栋建筑的顶上,就仿佛在西奈山的山顶上,随后她又念了《摩西律法》中令人恐怖的一章。

然后,汤姆便开始准备行动,也就是说,准备去“背熟他的《圣经》引文”。希德在几天前就早已背了出来。汤姆使出浑身解数去记熟五段引文,他所选的是山上宝训中的片段,因为他实在找不出比这更短的了。半小时后,汤姆对自己的功课有了一个大概模棱两可的总体印象,但仅此而已,因为他此刻的心思正在穿越人类思想广袤的田野,他的双手也正忙着使他分心的消遣。玛丽拿着他的书,来听他背诵,他吃力地在迷雾中寻找方向:“贫穷的人有——有——”“有福了——”“对——有福了;贫穷的——”“人——”“人;贫穷的人有福了,因为天国是他们——”“他们的——”“他们的。贫穷的人有福了,因为天国是他们的。哀哭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他们——”

“sh”“因为他们——嗯——”

“S,H,A——”“因为他们S,H——哦,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字!”“Shall!(将要)”“哦,将要!——因为他们将要——嗯——嗯——将要哀哭——嗯——嗯,那些将要——他们——嗯——他们将要哀哭,因为他们将要——嗯——将要怎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玛丽?——你为什么这么坏?”“哦,汤姆,你这个可怜的笨蛋,我可没逗你。我也不会那样做。你必须再学一学。你千万别泄气,汤姆,你肯定能行的——如果你成功了,我会给你一样出乎你意料之外的好东西。来吧,这才是好孩子。”“那好吧!是什么东西,玛丽,快告诉我是什么东西。”“这你别担心,汤姆。你知道,既然我已说了是好东西,那肯定就是好东西。”“你说话可一定要算数,玛丽。好吧,我再试试。”

他确实“再试试”了——在好奇心与预期中的奖品双重压力之下,他这次真是全副身心地投入,终于取得了无比辉煌的成功。玛丽则给了他一把价值十二点五美分崭新的“巴洛刀”。这份意外的欣喜让他兴奋得浑身都发抖,站都站不稳了。不错,这把小刀确实切不了任何东西,但它却是一把“货真价实”的巴洛刀,只要拥有它,就已经拥有了一种无可言状的气派——不过,西部的男孩子们不知从哪里得到这样的概念,认为就连这样的武器居然也有可能被仿冒,从而使它的高度赞扬的声誉受到玷污,这是一个不同凡响的秘密,也许一辈子永远都是秘密。汤姆先拿碗柜试了试刀,接着本想打算在衣柜上动刀时,却被叫去穿衣服,上主日学校去了。

玛丽给了他一个装满水的铁皮脸盆和一块肥皂,他走到门外,先把脸盆放在一条小的长凳上;然后他把肥皂在水里浸泡一下,就把它放下;接着他又卷起衣袖,轻轻地把水倒在地上,走进厨房,抓起门后的毛巾使劲擦脸。但是玛丽却夺走了毛巾,说:“你害不害臊啊,汤姆。你不能这么坏嘛,水又伤不了你。”

汤姆显得也有点儿难堪。随后,他在脸盆里又重新倒进水,这回他则在脸盆前站了好一会儿,积攒起全部的勇气;然后深深吸了口气,洗了起来。不一会儿他又走进了厨房,两只眼睛全都闭着,双手凭感觉去摸索着毛巾,肥皂水和清水就如同是值得信赖的证据从他脸颊上不停地滴下来。但是当他的脸从毛巾里露出来时,却并没有让人满意,因为脸上干净的地方到下巴和上下颌那儿就全部戛然而止了,看上去像个面罩似的;从下巴往下一直到脖子四周,是一大片没有被灌溉过的黑压压的土地。玛丽抓狠狠地手抓住他,替他拾掇完后,他看上去成了一个大人,一个兄长,脸上再没有一丁点儿污垢,浸湿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短短的鬈发看上去显得是那么匀称,一丝不苟。(他曾在私底下费了好大的劲把鬈发撸直,甚至是抹上发油,让头发紧贴着头皮;他素来认为鬈发女里女气的,他自己的鬈发就使他的生活充满痛苦。)然后玛丽拿出一套他的衣服,这两年来,他只有在上主日学校时才穿这套衣服——它被称为他的“别的衣服”——这样我们就可以猜到他的衣柜究竟有多大了。等他穿好衣服后,姑娘则在一旁“帮他纠正”;她把他干净的紧身短袖衫纽扣一直扣到下巴那里,把他宽大的衬衫领子翻到肩膀上,用手麻利地掸干净他有斑点的草帽并给他戴上。现在他有了非常大的改进,但是显得浑身很不舒服。他完全像他看上去那样不舒服,因为全身的衣服都绷得那么紧,那种干净甚至都磨得他很疼。他突然很希望玛丽会忘记他要穿的鞋子,但是这个希望却完全落空了;她按照习俗,给鞋子彻底全身打上了蜡,然后递给了他。他便不由自主地发起脾气,说他总是被强迫做一些他本来不喜欢做的事情。但是玛丽劝他说:“行了,汤姆——这才是好孩子嘛。”

于是他边吼叫着边穿上了鞋子。玛丽便很快做好了所有的准备,三个孩子动身上主日学校——那是一个令汤姆深恶痛绝的地方,但是希德和玛丽却很喜欢那里。

主日学校的上课时间是九点到十点半,接下去是做礼拜的时间。在三个孩子当中有两个总是自愿留下来,另外一个也留下来——理由更充足。教堂里没有垫子的高背长椅上可以容纳三百来人,教堂只是一座简单普通的小建筑,有一个松木板的护树箱当作尖顶。在门口,汤姆故意落后了一步,走近一个穿着礼拜日服装的同伴:“嗨,比利,带着黄票子吗?”“带着。”“拿什么可以跟你换?”“你有什么呢?”“一根甘草和一个鱼钩。”“让我看看。”

汤姆把所说的东西亮出来。比利觉得相当满意,由此交换成功。然后汤姆用两颗白色的大弹子换了三张红票子,其他一些小玩意儿换了两张蓝票子。他在门口拦截了其他进来的男孩子,换了各种各样颜色的票子。十五分钟后,他跟随着一大群都穿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闹闹嚷嚷的男孩女孩一同走进教堂,并且走向自己的位子,跟第一个走到他身边的男孩子吵起来。一个面色严肃,上了年纪的教师出来进行干涉;然后把背转过去一会儿,汤姆趁机拉了旁边长椅上一个男孩的头发,等那男孩以最快的速度转过身来时,只见汤姆正一本正经地看着书呢;不一会儿,他又用大头针戳另一个男孩,就是为了听到他喊一声“啊哟!”结果又同样是受到老师严厉的呵斥。汤姆全班的人都是一个类型——不安生,能吵闹,爱惹麻烦。轮到背课文时,竟然没一个能背全,而是需要在旁边不断地提醒。然而,他们总能全部都应付过去,得到各自的奖品——一些小小的蓝票子,在每张上面都写着一段圣经;只要背出两段课文就可以换一张蓝票子。十张蓝票子等于一张红票子,可以相互交换;十张红票子等于一张黄票子;十张黄票子就可以从校长那里换取一本装订得很普通的《圣经》(在那年头价值四十美分)。就算是为了一本多雷的插图本《圣经》,我的读者当中又有多少人会那么不仅费心而且还费力地去记住两千句课文呢?但是玛丽就是用这种方法获得了两本《圣经》——这可是通过两年的坚韧努力才换来的——一个德国人家的孩子获得了四五本。有一次他一口气竟然背出了三千句,但是他的神经官能太紧张了,从那以后起他只比一个傻瓜好一点儿——学校里的一个倒霉蛋,每逢重大场合,在客人面前,校长(照汤姆的说法)总要让这个孩子出来给大家“展示”一番。只有年龄较大的学生才想方设法保存他们的票子并且一再坚持这种单调而又乏味的努力,直到获得一本《圣经》,所以向学生们颁发这些奖品就成了一种难得一见的盛大状况;获得成功的学生在那天自然显得无比的风光,很令人瞩目,彼时彼刻在每一个学子的心里都同样燃烧着一种新的雄心壮志,而这种雄心壮志通常只保持一两个星期而已。汤姆的精神之胃也许并不真正渴望获得这样一个奖品,但是就他整个人而言,毫无疑问,他一直渴望这样的荣耀以及伴随这种荣耀而带来的无限风光。

规定的时候一到,校长就站在讲坛前,手里拿着一本合着的赞美诗,食指很自然地插在书页之间,招呼大家集中全部的精力。当一个主日学校的校长按惯例作做简短讲话时,手里肯定要拿一本赞美诗,就如同在音乐会上歌手上台独唱时手里要拿乐谱一样——至于是什么原因,这是一个秘密:因为无论是校长还是歌手都从来不看赞美诗和乐谱。校长是个三十五岁的细长个子,留着沙色山羊胡子和沙色的短发的男人;他身上穿着一件僵硬的立领衫,上沿基本上要碰到他的耳朵,而领尖却成曲线向前,简直就要逼他的嘴角——从而形成一个围栏,从这个围栏里只能看到正前方的东西,如果要想往旁边看,就得转动整个身子;他的下巴则搁在一个宽领带上,那领结又宽又长,仿佛像一张钞票,两端饰有流苏,他的靴子尖翘得相当高,就像雪橇的滑板似的,这可是当时比较流行的式样,小伙子们要坐着、把大脚拇趾用力地顶着墙,耐心地、费劲地顶上几个小时,才会达到这样的效果。沃尔特斯先生是个态度非常端正、认真的人,心地善良真挚诚实;对于圣物圣地他都相当崇敬,把它们与俗物俗地区分划得一清二楚,以至于在主日学校时他在讲话的语音语调都显得尤其地特别,与平时大相径庭,而他自己并没意识到。他是这样开始的:“听着,孩子们,我要你们尽可能坐得端正,姿势显得优美,把你们全部的精力都集中一两分钟。对,就是这样。这才是好男孩和好女孩本来该有的样子。我刚才看见一个小女孩正在朝窗外看——或许她以为我是在那里的什么地方——也许是在一棵树上在给小鸟们讲话。[全场此刻此起彼伏地响起赞许的窃笑声。]我要再次告诉你们,看见这么多明亮、干净的小脸聚集在这样的地方,来学习正确地做事,学做怎样当一个好人,我的感觉特别地好。”如此这般。根本没有必要把演讲的其余部分都一一记下来。其实这个演讲并没有什么新的花样,我们都很熟悉。

演讲的后三分之一受到某些坏孩子重新开始的吵架和别的其它娱乐活动的干扰,也同样受到了越来越多的坐立不安私下和窃窃私语的干扰,这些坐立不安和窃窃私语甚至波及了希德、玛丽这些孤立的、不受任何腐蚀的岩石的基础。但是,随着沃尔特斯声音的减弱,此刻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大家以一种突然的沉默,对沃尔特斯终于结束演讲表示最衷心的感谢。

大部分的窃窃私语是由一件多少看起来比较罕见的事情而引起——有些客人走进了教堂:撒切尔律师,由一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老人陪同;一个人高马大、铁灰色头发的中年绅士;还有一位高贵典雅的女士,毫无疑问肯定是那位绅士的夫人。女士旁边领着一个孩子。汤姆一直坐立不安,接连不断地讲废话,没有理由地发牢骚;同时又感到心虚——他根本不敢接触阿米·劳伦斯的目光,他无法接受她爱怜的注视。但是当他看见新进来的小孩时,一时间显得欣喜若狂、欢呼雀跃。紧接着他使全浑身解数“秀”起来——拍打男孩子,拉头发,不停地做各种各样的鬼脸——一句话,用尽一切似乎可以吸引一个姑娘的注意,让她叫好的手段。只有一件事给他的人来疯泼了凉水——就是当他在这个天使般的花园里遭到的难以忍受的羞辱——但是关于这件事所有的记忆就如同沙中的记录,早已被眼前这股幸福的浪潮全部冲刷掉了。

客人们被请到作为贵宾席的最高位子上,沃尔特斯一结束演讲,就把他们介绍给给全校同学。那个中年人原来是个声名显赫的大人物——决不低于县法官——总之是这些孩子们所见到过最令人敬畏的人——他们特别想知道他究竟是由什么材料而做成的人——他们甚至有点想听他怒吼,但又有点怕他怒吼。他来自十二英里外的君士坦丁堡——所以说他游历过世界,也见过世面——他的那双眼睛不停地打量过县法院——据说县法院的屋顶是由铁皮做的。这些想法令这些孩子们马上对他肃然起敬,全场鸦雀无声和一排排快要发直的眼睛足以充分证实这一点。他是大法官撒切尔,他们自己律师的哥哥。杰夫·撒切尔立即走上前去,跟那个大人物相互之间寒暄,令全校师生都羡慕不已,甚至激动兴奋起来。要是他听见大家的窃窃私语,准会像听到音乐一样:“瞧他,吉姆!他上去了。嘿——瞧哎!他要跟他握手了——他跟他握手了!说心里话,难道你不希望你是杰夫吗?”

沃尔特斯先生便开始“作秀”,忙忙碌碌不停地办理各种公务,这里或者是那里,只要稍稍逮到一个目标赶快就发号施令,评头论足,指手画脚一番。就连图书管理员也在“作秀”——怀里揣着书,来回东走西走,语无伦次地嘀咕着一些只有昆虫学家才感兴趣的话。那些年轻的女教师们也在“作秀”——态度亲切地俯身向刚刚被扇过耳光的学生们,朝着坏小孩竖起漂亮的手指表示警告,用爱怜般地眼神和动作拍拍好孩子。年轻的男教师们也在“作秀”:用轻微的斥责和其他一些显示可以师道尊严的小手段,甚至对会场纪律的密切关注——大多数教师,无论男女,都在图书馆里,或是讲坛旁边,找到了活儿干。这是一件通常需要干两到三次的活儿(好像特别苦恼的样子)。小姑娘们用各种各样的方式“作秀”,小男孩们的“作秀”显得是勤勤勉勉,纸团在空中就像是飞机飞来飞去,脚步拖地的轻微声不绝于耳。而在这一切之上,端坐着的那位大人物,面对一屋子人,流露出威严的法官的笑容,完全沐浴在他自己那显赫地位的温暖阳光里——因为他自己也在“作秀”。

此刻,只缺一件事就能让沃尔特斯先生的狂喜变得更加完美无缺,就是颁发一本作为奖品的《圣经》并推出一个神童。好几个学生都有几张黄票子,但是并没一个能达到换《圣经》的数量——他曾还询问过那几个明星学生。现在,倘若要是能让那个德国孩子神智立马恢复正常,他愿意把一切都给他。

而就在此时此刻,当连一丁点儿的希望落空时候,汤姆·索亚手里拿着九张黄票子、九张红票子和十张蓝票子走上前来,要求领一本《圣经》。这对大家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沃尔特斯再过十年也不曾会想到有这么一个人上前来要求获得一本《圣经》。但是毫无办法——他手里有货真价实的票子,颜色也没错。于是汤姆便被请到台上与法官和其他贵宾坐在一起,大本营里突然传出了这个爆炸性的大新闻。这是近十年来可以说是最令人震惊的新闻,这个新闻是那么地轰动,它把这个新的英雄抬高到可以跟法官平起平坐的地步,甚至是全校师生在同一地方要敬仰两个神奇的人物。那些男孩子们全都嫉妒得要死——但是最伤心痛苦的还要数那些曾为他的这番令人憎恶的风光作出过贡献的人,就是他们用自己的票子交换汤姆出卖粉刷栅栏特权而获得的那些小玩意儿,但是此刻认识到这一点已为时过晚。他们甚至看不起自己,觉得自己就如同是被一个狡诈的骗子、草地里一条狡猾的蛇欺骗的人一样。

校长在向汤姆颁奖时,使出了在当时的状况所能迸发出所有的热情;但是之中缺乏某种真诚,因为这个可怜的家伙本能告诉他,这里也许存在一种不太能见光的秘密;这个孩子肚子里居然能有两千句圣经,这显然是违背常理的——其实他撑死了也就知道十来句。

阿米·劳伦斯又骄傲又高兴,她努力地试图让汤姆从她的脸上可以看出来——但是他根本就没看。她觉得非常纳闷,然后她稍稍有一点儿困惑;接着,她便产生了一丝隐约的怀疑,但随即又很快打消了——又来了;她注视着,一个偷偷摸摸的目光告诉了她许多——然后她的心彻底碎了,她又嫉妒又生气,眼泪竟然流了出来,她恨所有的人。最恨的是汤姆(她想)。

汤姆被介绍给法官时,他的舌头却打了结,就连他的呼吸也很不通畅,他的心在不停地颤抖——一方面是因为法官在他眼里实在是高不可攀的人物,但主要因为他是她的父亲。假如是在暗地里,他宁愿朝他跪拜。法官把手轻轻地搁在汤姆的头上,称他是个好样的小大人,问他叫什么名字。那孩子显得结结巴巴吞吞吐吐,吭哧吭哧,终于说了出来:“汤姆。”“哦,不,不是汤姆——是——”“托马斯。”“啊,对了,我想也许还不止这个。你的名字很棒,但我觉得你应该还有另外一个名字,你能告诉我吗?”“告诉这位先生你的另外一个名字,托马斯,”沃尔特斯说,“要叫先生。你可不能忘了规矩。”“托马斯·索亚——先生。”“这就对了!真是个好孩子。好样的孩子,好样的,大人似的小家伙。两千句课文对于倾斜角们来说确实是个很大的数字——非常,非常大。我敢相信你在背这些课文时,肯定遇到各种各样的麻烦,但你绝对不会后悔的;因为在这世界上最有价值的东西那就是知识;只有知识才能造就伟人和好人,有朝一日,你也会成为一个伟人和好人,托马斯,到那时,你就会回想起今天所有的一切并说,这些我所取得的成就完全归功于我童年时代的主日学校给我宝贵恩惠——这完全归功于教我学习我亲爱的老师——这完全归功于我那位好心的校长,是他在一旁鼓励我,监督我,给了我一本如此漂亮的《圣经》——一本精美而典雅的《圣经》——让我一辈子都拥有它——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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