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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09 06:47: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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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墨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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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缘错之芙蓉军师

良缘错之芙蓉军师试读:

引 子

距离980,风向东北,风力3级,建议纠偏0.3度。

管彤在心中换算着,随之调整狙击步枪的瞄准镜。她已经在这里潜伏了三个小时,云南边境雨林的热带雨林气候,闷热且潮湿,像一团凝结了的水块包裹着她的身体,她记不清身上的迷彩服有没有干过,也无暇顾及身下有多少爬虫蠕动着,对于狙击手而言,枯燥无味的蹲守只是家常便饭,任何情况下,她都必须保持注意力高度集中以及绝对的隐蔽。

为了避免被敌方可能携带的嗅觉灵敏的犬类发现,她身上甚至连驱虫药都不能喷。

内置耳机里传来小五有节奏的叩击声。这意味着组员已各就各位,目标出现。

这是他们组无数次任务中的一次,任务代号“848”,没有名字,没有任何的感情色彩。简报上说,当地武装分子劫持了一对公务出境的年轻夫妻,其身份敏感,是某军事研究所成员,携带有机密材料。他们的任务就是将其解救出来,同时带回材料。

细碎的脚步声,以及划开阔叶植物的窸窣声传来,一队当地打扮的武装分子依照预计,渐渐进入视线中。他们的袖口都扎得很紧,显然熟悉雨林,走得也很警惕,队伍将人质夹在中间,并不时地观察着四周,聆听动静,看上去并不像是普通的武装贩毒分子。

进入射程范围,周围的景物似乎都凝固了。

突然,一只马蜂飞到管彤耳旁,管彤不为所动,精神仍旧集中在瞄准镜中。

三秒后,砰!

血雾从目标的头顶迸开,子弹继续前进,钻进目标2的胸口。

惨叫与哀号中,武装分子立即反应,随着枪声四散开,寻找掩护。

砰!砰!砰!

连续的枪声再次响起,瞄准镜上的目标依次倒地,血腥味四处弥漫,寂静的雨林突然之间变成了杀戮的海洋。

管彤的手却仍旧很稳,甚至连表情也没有什么改变。她作为全组唯一、也是整个部队极少数的女性狙击手,毫不犹豫、呈绝对性地从高空压制着敌人,配合着队员的每一步行动。

武装分子反应迅速,在突袭打响之后,立即依靠着掩体,开始进行猛烈地反击。管彤从瞄准镜中看到,在第一时间内,需要被解救的女人质已经被拉到后方。她并不是首要目标,男人质却被武装分子头目挟持,充当活体掩护。

武装分子头目十分狡猾,熟悉己方作战风格,身体几乎全缩在男性人质身后,令管彤无法保证能一枪击毙对方,此时战斗进入胶着状态。突然,男人质被流弹击中腿部,女人质顿时像疯了般想往前冲,小五险些没抓住她。“打晕她。”管彤沉声下令。

小五听令,反手击中她颈侧,然后将人扛到后方。

从十字线的世界中,管彤的枪口一直追着武装分子头目,却没有十足把握。“小六?”管彤询问副射,小六在耳机中回答道,“我的方位找不到狙击点,人质将敌首全掩住了。”

管彤紧盯着对方,枪声与当地土话的喊声交杂在一起,仿佛隔着玻璃一般,男人质的鲜血已经浸湿了裤子,如果再拖下去,后果可以预见。

简报上最后还有一段话:“因其身份与携带材料的特殊性,紧急关头可酌情处理。”为了避免机密材料泄露,“酌情处理”——管彤知道这四个字的分量。眼看着武装分子头目小心翼翼拖着他,开始往后撤退时,管彤瞄准了他的眉间,但是虎口又松了松。武装分子头目与人质,在瞄准镜里互相交替着出现。

这道选择题要如何做?

一只银胸丝冠鸟被枪声惊吓,骤然飞了出来,武装分子头目受到惊吓,举手便是一枪。就趁这片刻暴露之际,管彤当机立断,子弹穿过武装分子头目的眉心。“住手!我们投降,投降!”

余下的武装分子用中文、英文分别喊着。失去了首领的战斗结束得很快,队员们迅速打扫战场、关押俘虏、为那对饱受惊吓的夫妻做紧急处理,管彤仍旧保持着警惕,直至队员仔细打扫完战场,示意行动成功为止。

整个行动干净利落,全程不到二十五分钟。

管彤这才同队员汇合,队里性子最活泼的小五已经溜过来,朝她嘻嘻哈哈道:“队长,刚刚确定把材料拿回来了,这次任务圆满完成!”余下的工作会有其他的人来接手,包括对于伤员的进一步治疗与接送。

管彤点点头,她刚一转身,眼角骤然扫到一道亮光,出于职业的警惕性,管彤确定没有危险后,才小心翼翼地将那东西拎出来。“这是什么?”小五也奇怪,这打哪儿蹦出来的,“是那伙武装分子的?”“他们看起来有那么富裕吗?”管彤不置可否地哼了声,将东西拿在手里仔细看起来。

这是一枚同战场完全不搭的纹章,通体呈金黄色,仿佛是纯金的,背面刻了个古篆书,看不明白是什么字,正面是一朵绽开的金色莲花,雕琢得精细异常,甚至连每丝花瓣的脉络都清晰可见。

这批歹徒无恶不作,兴许是在哪儿盗了墓,或者是黑吃黑了。但这同此次任务无关,管彤正准备把纹章丢给小五收好,突然间,纹章上每一瓣含苞待放的莲花,骤然盛开,金色的光芒如丝般飞速滑开,交织飞舞,整个林子都像被这层金光笼住。“咦?”管彤禁不住吃了一惊,定定神再看,纹章仍旧静静地躺在手中,周围一切都没有丝毫变化。

小五不解道:“队长,怎么了?”“……没什么。”管彤摇摇头。她确定她刚刚没有做梦,作为时刻需要保持冷静的狙击手,她相信自己的判断能力。可若说不是幻觉,刚刚所看到的也太令人匪夷所思了。管彤微微皱眉,转念将纹章放进胸口的口袋中,先回营地再说。“撤!”管彤指示道。

小五还像个孩子,得了令,立即咧开嘴笑眯眯地应了声。就在这时,一种潜在的,对于危险的直觉扑面而来,管彤下意识扑住小五。

子弹划破空气的声音,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

管彤只感到胸口一阵剧痛,她眼睁睁地看到,无数次从瞄准镜中看到的情景在她胸口前出现,血雾从胸口迸开。

7.62毫米的弹头。

清理完的路线中,竟然有敌方狙击手潜伏?

这条狙击路线,还有谁会知道?

耳旁,队友呼喊靠近的声音似乎十分近,又十分遥远。管彤重重地摔倒在地,鲜血从胸口喷涌而出。

这帮傻瓜,她已经没救了,情况突变时,他们首先要做的就是护住任务目标撤退,还跑来救她做什么!平时还没有训练到位,回营再罚跑五十公里……她很想笑,没想到在最后的关头,她竟然还在想着这些,看来她是一名军人,永远,直至死亡也仍旧是……

管彤没有看到,当她闭上双眼的一瞬间,鲜血像疯了一样被极速吸入到纹章中,随着莲花的刻痕而流动,当血色纹路布满那枚纹章时,光芒再一次从纹章中迸出,比之前更加猛烈,更加炫目,如同世间最绚烂圣洁的莲花……

第一章 魂移异世初遇险

天还没亮,叶芙蓉便早早起了。她先简单地梳洗了一番,寻了件葱绿的褂子套上,重新戴好脖子上的玉佩,再对着满头乌发发呆,这一头长及脚踝的黑丝,滑似锦缎,怎么绾都不得劲。叶芙蓉想着,以她现在的手艺,环髻是甭想了,索性编个麻花辫了事。就这样简单的发式,梳来梳去,还歪歪扭扭不齐整。

正在她和头发较着劲时,老太太房里面的沉犀进来了,顺手接过她手里的梳子,边叹气,边给她理好头发,“身子可好些了?头还晕着吗?”

叶芙蓉笑笑,“早好了,就是有时候还迷糊,不大认得人。”

沉犀的手一顿,她素来与叶芙蓉交好,瞄着她笑眯眯的模样,只当她是在强颜欢笑,“那,那就好……”那神色,眼看着她反倒要哭了。

叶芙蓉见状,赶忙岔开话题,“沉犀,是老太太叫你来找我的吧?”

不说还好,一说,沉犀愈发抽泣,泪眼蒙眬地望过来,劝她道:“可不是老太太要我来的吗。芙蓉,听姐姐劝你一句,你知道老太太的性子……你,你这又是何苦……”她掏出帕子按了按眼角,“我们做丫头,天生就是这个命,纵是再争,能争得过去吗……”

叶芙蓉背上的汗毛都炸开了,她上半辈子对付的全都是糙老爷们,怎么摔打都无所谓,久而久之,害她都被小五他们同化,直来直往大大咧咧惯了,现在看到水样的妹子掉金豆豆,那比自己哭还觉得膈应。“沉犀,我们还是先走吧,免得老太太等久了,到时候又要找你麻烦。”叶芙蓉赶紧地提醒沉犀,抓她一块儿出门。

出了门,瞄着叶家这雕梁画栋的屋子,重重叠叠的亭台楼阁,叶芙蓉心里暗暗叹道,这都是些什么麻烦事呢。她想老天爷应该是很厚待她的,一枪穿心也没让她死成,反倒是又重新活了一次。可是,要是真厚待她,怎么会让她穿到这个连听都没听说过的元狩朝,成了当朝四品大员叶氏家族的小侍女——叶芙蓉呢。

这丫头到底有没有满十五岁啊?!才160公分的身高,伸出来的小细腿还没她原来胳膊粗,连腰都不足盈握,她这辈子还能再一拳头砸碎三合板吗?更悲剧的是,这一张白里透红,拥有堪称无毛孔肌肤的瓜子脸,嵌着的眼睛那叫个大啊,黑啊!浓丽的睫毛轻轻一颤,便像把小刷子一样,柔柔地在人心中蹭了那么一下,眸色流光潋滟,仿佛看谁都含情脉脉、欲语还羞的模样。

这样的长相,如果是在现代,那些个时尚小嫩模啥的统统得靠边站,可在这里,这长相就是惹祸的根源了。要不是生就了这副好相貌,叶芙蓉就不会被好色的二老爷看中,妄图生米做成熟饭。

正主叶芙蓉应该是在惊吓之中撞到了头,等醒过来的时候,叶芙蓉就成了管彤。幸亏叶芙蓉只是个小姑娘,没啥劲,若是以管彤本来的脚力,那一腿能叫叶家二老爷抱憾终生。但是,也没差太远,管彤生平最恨强奸犯,只一腿绝对不够教训这种人渣,特种兵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叶家二老爷其余的两条腿也全折了。

可是,这下子却闯了大祸。

等叶芙蓉搞明白她是莫名其妙地穿越了,才意识到,在这个女人没人权的时代,大户人家逼奸一两个买来的小侍女,不是什么事儿,可小侍女伤了老爷的身子,那就是以下犯上的大罪。二太太慌慌张张赶来,一通大哭,上下吵吵,差点把事情捅到府外。

这才惊动了叶老太太。叶家在元狩朝也是官宦人家,这种事情传出去,颜面何存?她忙一面令人将叶芙蓉给关在屋里,一面请大夫来看二老爷,忙活到今天,才有时间来料理清楚叶芙蓉的事。

叶芙蓉默默叹气,虽然叶芙蓉的卖身契在叶府,虽然这里出远门需要路引,但若不是她想从叶府找到回去的办法,叶府真的关不住她。

管彤这人,看起来上无老下无小又没有什么牵挂,但对于她来说,她有一起受训,一起接任务,一起出生入死、相互扶持的队友!而且她遇伏击这件事情,肯定有蹊跷,她不放心那帮混小子们!

曾经是唯物主义者的她,在经历过转生这种事情后,开始相信这世上,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既然她在这里转生,必定是有什么缘由的。她必须要回去!

叶芙蓉打定主意,随着沉犀进了老太太屋里。

叶老太太手挽着串佛珠,坐在正中,右手旁坐着二太太,正拿着手帕按着眼角,一看到叶芙蓉过来,立即恨恨地开口道:“好个没规矩的丫头,见着老太太还不跪下!”

沉犀吓了一跳,忙去拉叶芙蓉,却被她反手推开,沉犀惶惶地看着叶芙蓉,只见她淡淡一笑,气定神闲道:“请二太太原谅芙蓉,芙蓉这连惊带吓,生了场大病,什么都记不清楚了,这儿,应该是老太太屋里吧。”

这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完全不像平日里小兔子似的叶芙蓉啊!二太太迟疑了一下,立即扭头朝叶老太太哭诉:“老太太,您看,好个牙尖嘴利的狐魅子,不但敢勾引二爷,还敢出手伤人,现如今二爷躺在床上,大夫说这要不小心,得落下隐疾,呜呜,老太太,您要给我做主,杖毙了这小贱货!”

叶芙蓉面色一凝,她生在新时代,长在红旗下,接受的是男女平等的教育,这二太太不甩那强奸犯一巴掌,还用这么神奇的思维颠倒黑白,指鹿为马!杖毙?叶家不过是司政四品,就能这样随意草菅人命了?!

叶老太太此时慢悠悠地说了句:“月桂,够了。”

二太太没想到被老太太截住,脸色都变了,不知所措地望着叶老太。

叶老太太看起来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妇人,说话也和声细语的,转头问叶芙蓉:“芙蓉,身子怎么样了?头可还疼着?”

叶芙蓉挑挑眉,简单答道:“谢老太太关心,芙蓉好多了。”“那就好。”

叶老太眼皮一掀,慢条斯理地说道:“芙蓉啊,自从你一年前卖进叶家门,老身见着你就觉得欢喜,从没苛待过你,吃穿用度,哪一样叶家给的不比外面好上百倍?老身看得出来,你有这等容貌身段,心大本不为过,可做下来的事情怎么就那么糊涂?想要进门,同我说一声便是,何至于你做起勾引二老爷这样糊涂的事情来。”

她一面理着佛珠,一面为着叶芙蓉忧心的模样,“你那些心思我也能明白,女人这一辈子,可不就是要寻个好人家吗?二爷喜欢你,是你的福分,想必也不会计较你一时错手,这样,老身就遂你这个愿,等二爷身子好些了,你就抬进门添作七房吧。”

叶芙蓉当真是气笑了,叶家是一窝豺狼虎豹,叶老太更是一只老狐狸。比起杖毙这样兴师动众的法子,抬进门的第七房妾氏,还没有叶老太身旁的大丫头来得体面,可不任由着二太太捏圆拍扁吗?这世上,叫人活得生不如死的法子多了去了。

叶老太面上不动,接过婆子的茶漱了漱口,不屑地瞥了眼二太太。这老二家的,果然是个没脑子的货,要不是最近是风口浪尖的时候,她又何必这般委曲求全,否则凭叶芙蓉一介孤苦无依的小奴才,怎么可能赏下这天大的恩惠。

可没想到,叶老太茶杯还未放下,叶芙蓉已是斩钉截铁地回绝道:“老夫人,芙蓉年纪虽小,可也知道何为廉耻。”只听她不卑不亢,掷地有声道:“老夫人当初收容芙蓉,对芙蓉有恩,芙蓉从不敢忘,若叶家有事,芙蓉可为叶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是芙蓉也知,宁为穷人妻不做富人妾,更何况是对着做下那等禽兽事的二爷,老夫人刚刚所言,恕芙蓉不能从命。”

叶老太立即变了脸色,她本以为凭着叶芙蓉平素懦弱的性子,这原是十拿九稳的事,却没想到被叶芙蓉当众顶了回来。叶老太多少年都没被忤逆过,当即“叭”的一声,将茶盅摔下,屋里的丫环婆子顿时慌张跪下,叶芙蓉却半丝没有动容。

她看起来,仍旧是那副乖巧柔弱的模样,眼睛却如一汪古潭,沉静如水,隐隐透着犀利异常的光芒。被这样的双眸一盯,连叶老太都觉心里头一颤,但又想,不过是个丫头,竟敢这般硬气,便沉下脸道:“你可是想好了?”“芙蓉心意已决。”“好,好!本来老身念着情分,不但既往不咎,还给你这天大的好机会,却未曾想你如此不知好歹!身为贱婢却敢勾引二爷,败坏家风,老身若再不严惩,叶家家规何在!”叶老太对着沉犀道,“取家法来!”

家法是一条二指宽三尺长的浸油藤条,编得极紧,换个手劲大的家丁来,她如今的小身板可挨不了几下。若是叶老太不管不顾,真要用家法杖毙她,再栽她个偷盗家财的污名,可真是死无对证了。

沉犀已经吓软了身子,迭声哀求着“老太太,老太太……”,叶芙蓉却是不慌不忙道:“老太太,那天的衣服我可已妥帖收藏,还有二老爷落下的随身玉佩也一并收好了,只要我一出事,自然是有人拿着这些去衙门里面告发!”

叶老太没想到她还留了这手,也端不了泰然自若的架子了,手指着叶芙蓉“你,你……”了半天。眼见着家法要端上来时,忽然听到前院闹哄哄的,大丫环袭香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打着哆嗦对老太太道:“老,老太太,不,不好了……”

老太太正在气头上,叱责道:“这么没规矩!怎么说话的!”

袭香披头散发地哭啼道:“家,家里来了一队禁军,将宅子团团围住,大爷、二爷已经被扣到前厅,其余人现在正往里面进来呢。”

叶老太一听这话,叫了声,“什么?”而后强撑着问袭香道:“可是说了是何缘由没?来的是刑部的人还是大理寺的人?”“听说是白王亲自过来了。”

叶老太一听“白王”那两个字,眼睛一直,身子就软了下去。二太太是个家里狠的角色,看着老太太一倒,没了主心骨,除了哭竟是什么也不会做,丫头婆子乱成一堆,扶老太太的,劝二太太的,顿时整个屋里乱成一团,哪里还顾得上叶芙蓉。

叶芙蓉已经躲到一旁,只听门外传来齐整的脚步声,进来无数铁甲禁军,逐门把守,叶宅上下人等,一步也不能乱走。其中一名身着银色甲胄的青年将军,吩咐道:“叶氏阖府上下俱至前厅接旨!”

叶家大爷叶荣已在庭中跪下,连不能动弹的二爷也一并拖了出来,余下的太太、妾室、丫头婆子都被禁卫赶至前厅跪下,守在当堂的皆是沙场兵士,凶神恶煞,满脸戾气,胆子小的丫头早就眼中含泪,却也不敢哭出声来。

叶芙蓉自然也被一并押了出来,沉犀拉着她哭哭啼啼,“芙蓉,这,这可怎么办才好……”

安慰地拍了拍沉犀,叶芙蓉道:“别慌,我们并非是家生子,纵是叶家再如何,也罪不及我们,你先稳下心来。”她话虽这么说,但心知白王必定是个狠角色,竟将叶老太吓成这副模样。虽不知道叶家到底犯了什么事,以叶家这样的大户,到用禁军抄家的地步,事情必不能善了。“何人胆敢喧哗!”旁边有兵喝止住她们。

叶芙蓉忙将沉犀护住,这时,只听有人唱道:“白王爷到——”禁卫纷纷让开路,一名身形魁梧的男子缓缓踱来。他目不斜视,径直走到堂前,叶芙蓉小心打量他,乍一见,一派端方君子,温润如玉的模样,星眸剑眉,眸正而神清,一袭洁白狐裘,过腰黑发不过用玉簪简单盘起,看起来极朴素,却仿佛令天地之间颜色尽失,只剩下如他双眸般的黑白二色。

但叶芙蓉却能感觉到,这白王,远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温文,他身上有历经沙场的戾气与身为武将的飒爽。

叶府诸人连忙叩首,口呼千岁。

白王缓声口授道:“奉旨意,叶荣交通外官、贪赃妄法、私相授受、依势凌弱,着革去官职,杖责五十,念其先祖功勋,免其死罪,携其家眷贬做官奴,发配允州,钦此。”

叶家大爷已是面如死灰,战战地道:“谢主隆恩!”

白王脸色淡然,嘴角甚至还带着抹淡淡的笑,这人长得明明色如春晓之花,却又那般孤傲,仿佛这世间一切,皆不入他眼。他对身旁的青年将军吩咐道:“谢羽,你协同刑部大人,着本家宅人带路,分头按房抄查登账,家眷奴仆,俱带往刑部大牢,等候发落。”

厅内已是哭声一片,二太太更是栽在地上,禁卫军听令,欲扣压人往刑部,前厅闹成一团。沉犀惊恐异常,紧紧拉着叶芙蓉。叶芙蓉虽然没经历过古代的抄家,但也看得出来,守卫严密,凭她现在基本没有可能跑掉。

既然如此,还不如随遇而安,谋定而后动。叶芙蓉扶着沉犀,慢慢随着队伍往外离开。

白王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只觉得这小丫头面容沉静,倒有胆色,但他事务繁多,并没有将其放在心上,只是吩咐道:“谢羽,余下事情皆交予你。”

青年将军领命,白王便旋身离开。他的马车已经备在门口,那马车看似平常,叶芙蓉经过时却是一惊,马车上挂的一面小旗,上面所绣的纹章,不就是同那黄金纹章一模一样吗!叶芙蓉不敢相信双眼,仔细盯着一看,果然没有看错。她其实早就怀疑,她能神奇地穿越时空,必定同那黄金纹章有关!那这纹章,又同白王有什么关系?!也许她留在叶家,正是因为会遇上白王?如果能找出两者关联,是不是就能找到那枚黄金纹章,能让她有机会回去?!“快走,不要磨蹭!”押解她们的士兵厉声催促。

眼见着白王要离开,他身份尊贵,日后再见几无可能,叶芙蓉顾不上许多,扭身大喊道:“白王爷请留步!”

旁边的士兵见状,唯恐她对白王不利,立即出手擒住叶芙蓉,但还没有擒牢,只觉得眼前一花,也不知道这小姑娘如何做到,竟从他手里挣扎了出去。

白王的动作一顿,没想到这小姑娘竟会功夫,动作并不精巧花哨,十足实用,可惜就是力气不足,空有招式,若是换他手下将士来做,刚刚的士兵手腕已然脱臼。

只是他带兵十余年,见多识广,这样的招数并不入眼,白王只留下一瞥,便继续登上马车。

叶芙蓉这边已是被团团围住,眼见着白王已上马车,她也顾不得许多,沉身使了个巧劲撞开兵卒,回身之时夺过其腰间短刃,朝白王掷去。她之前虽是特种兵,现如今身体优势荡然无存,冷兵器也并非十分拿手,索性置之死地而后生!

狙击是她最擅长的,瞄准已成为她精神、身体的本能,匕首脱身而去,擦着白王脸庞钉进车沿!白王微微皱眉,没想到这小姑娘竟有如此能力。他猛地回望,一群惊惶的士兵已经一拥而上,牢牢压制住叶芙蓉。“抓住刺客!抓住她!”士兵唯恐她再搞点什么幺蛾子出来,下手极重。叶芙蓉本就没刻意抵抗,只觉得手臂快要断了,脸几乎被埋进土中,可她仍旧努力抬头,望向白王,晶莹的双眸竟如一把咄咄逼人的小刀,直插人心。挣扎之中,挂在她颈间的玉佩滑了出来,掉在地上。

白王抬手,便有侍卫将地上那枚玉佩拾起,用手帕托好,放在他手中。白王略一审视,神色未动,“带上她,我们走。”

叶芙蓉这才松了口气,但不到片刻,心又悬起来。不知道这古代,行刺贵胄会是什么程度的罪责,为什么白王看到玉佩后会改变主意?叶芙蓉不得其解,但至少这一险招暂时有用,被带在白王身旁,总会有机会查到关于黄金纹章的秘密。

不管用什么办法,她一定要回去!

叶芙蓉本以为以刺杀大罪,白王会尽快审问她,却没料到,一路上却是风平浪静,眼看着已经出京许久了,一路走走停停,竟是半点迹象都没有。叶芙蓉还被安排同两名粗使丫头绣月、明莺坐在一辆马车上。除了马车外多了几名守卫,一切倒是如常。

放下车帘,叶芙蓉心中虽是着急,面上却是不显。她本就不是多话的人,再加上上辈子的磨砺,更让她寡言少语,倒是两个丫头到底年纪小,叽叽喳喳地,叶芙蓉也大概拼凑出个原因背景。

原来白王姓花名擎苍,是老先帝爷的三子,现封在允州为王,镇守南疆,同镇守北漠的将军百里为当朝双璧。先皇早崩,当今皇上年幼之时,他便以皇叔的身份奉遗诏同丞相临朝摄政,等到两年前皇上亲政,白王便自请回到封地,为国守疆。而那黄金纹章的花纹,便是白王的家徽。

白王身份尊贵又手握重兵,不可不谓是权倾朝野,也就是说,是个不折不扣的权臣啊。叶芙蓉虽说不至于厌恶权臣,但是好感也谈不上。“嘶……”叶芙蓉甩甩手,挽好结,剪了线后将绷子取下。古时行程艰苦又无趣,她又不习惯只吃不做事,索性学着做女红打发时间。

绣月拿过她绣的手帕,抿嘴一笑,亏得她耐性好,一遍遍拆一遍遍绣的,“管针线的婆子倒是好说话,但是你若是想进内院,怕是有些难了。”

叶芙蓉笑笑,“我就是想图个差事罢了。”现在,她已经能将这些侍女的言谈举止学好七八分了。“王爷对下人向来优容,现如今王爷身边没有旁人,府里的事情都是管家管着,他为人公道,只要安心做事,王府最是安稳了。”绣月笑道。

明莺年纪更小些,也不过才十二三岁的模样,进王府不过月余,奇怪地问道:“绣月姐姐,咱们王爷一表人才,为何现在还未娶亲?”

绣月戳了她额头一把,“小丫头,这是你该问的吗。”

明莺吐吐舌头,装作害怕的模样,绣月扑哧一下笑出来,道:“据说是之前孝仁皇后给王爷赐过婚,可惜那家姑娘福分太浅,全家出门踏青,遇上了崖崩……现在王爷又驻守边疆,所以才耽误了。咦?芙蓉,你在做什么?”“没什么,坐了一天车了,身子都僵了,我动一下。”叶芙蓉此时已是躺在马车上,双手抱头,做着仰卧起坐。她小心地调整着呼吸,尽量用腹部力气将身体引起。

虽然这身子柔韧度不错,但力度与耐力实在太差了,她必须尽快、尽可能地将这身体锻炼好。像在叶府门前,被人压制得半点还手能力也没有的事情,她再也不想发生。

绣月与明莺同她相处已久,已经习惯了她三五不时的奇异之举,倒也没有太过惊讶,仍旧自顾自地做事去了。“你是说,她一直在做奇怪的举动?”

听完侍卫所报,白王看着手里叶芙蓉绣好的帕子,半晌没有作声。真是叹为观止啊!从来没有看到过手工如此之差的帕子。

一旁的周沐霖已是自己动手,取了薄胎瓷的茶具,过了头道水,才倒于自己同花擎苍各自一杯。周沐霖好茶,手上功夫也十分地道,这茶泡出来茶色明亮,蜜黄如琥珀,入口酣厚柔润,香气直入肺腑。

白王不由赞道:“好茶。”“得瑟你自己这儿有好货了不是。”周沐霖同他师出同门,彼此十分投机亲厚,说话也不拘紧。趁着他回南疆的路上,过来小聚几日。

此时时日已晚,离南疆也不过半个月路程,倒不急着再赶路,便住在当地官员安排的宿处。白王一笑,“这是今年新供的金骏眉,我本想说,你若是喜欢便取去二两,但是一想,如此一来,怕是半年也见不着你人了。”“那倒不会,二两哪够半年之需。”

周沐霖摇头晃脑地笑着,看白王亲自沏过一水,道:“那叶家人据说也好穷享受,你可留着心,有好茶替我攒着。”

这小师弟寄情于山水,胸中虽有沟壑,却无入仕之心,时出惊人之言。

白王对他宽容,由得周沐霖随性说话,只是笑笑。

周沐霖反问道:“否则你这回京一趟做什么?半点好处没捞着,倒是逼得朝里朝外有些个人,提起你就恨不得咬你一口肉去。”“我又没躲起来,这么多年,受的伤哪一处是咬出来的?”

白王饮干杯中的茶,“大氏一直对我朝虎视眈眈,那帮子人不想着解决外忧,反倒喜欢寻我的不痛快,若是我倒了,难不成还把百里调过来守南疆不成?”

周沐霖听罢哈哈大笑,“百里比你聪明,能不回京便不回京,也不会回了京还揽上些烂摊子。你可知道叶家一倒,王柱维那几个翰林走得极近了。”“我这一堆子事还烦恼从何处下手呢,管他们几个酸书生喝酒做甚。”

白王一哂,“再说了,有何用,杯水车薪。”

周沐霖知道他心里对于清田一事仍旧记挂,只是这事情牵扯过大,现在皇上又已亲政,愈发是掣肘颇多,便劝解道:“我知道你一直想着如何充备军力,能一举打到大氏称臣,保南疆安全,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大氏之强悍且先不谈,你要从太后皇上手里刮钱,又要自那些人身上割肉,这些事情都非易事,需要好好谋划才是。”“谋划?准备个三五十年图谋清楚?南疆的子民难道要不停重复四年前的月城悲剧吗?”白王将茶杯往桌上一顿。

大氏国每年都会对南疆进行小规模杀掠抢夺,而四年前,趁着南疆老元帅病故,新帅不熟当地情形之际,大氏国倾巢出动,长驱直入,若不是白王带病亲率大军出迎,斩大氏国领军元帅于泗水,局面将不可控制,可是他到底是迟了一步,大氏沿途杀戮抢夺,其中以月城最为悲惨,一城人几乎被屠戮殆尽,焚城之火烧了三天三夜。

此事无疑是元狩朝的奇耻大辱。

周沐霖又岂会不知,“现在谢羽加紧训练着随影军,这支精锐之师是你的心血,我相信只要随影军能够成熟,我们就有歼灭大氏的力量。对于这一点,我相信皇太后和皇上心里自然是透亮的。”

白王沉默了一会儿,有些话纵然是周沐霖,他也不便再多提,便摆摆手,不提罢了。过了一会儿,他似是想到些什么,又展了展眉,岔开话题,“老师呢?”“精神挺好,骂起人来中气十足,寻常人哪敢过去找不痛快。”

周沐霖仿佛知他心中所想,“你知道老师的性子,是非最是分明,纵是他对你行事并非处处赞成,但有老师在朝,你很多事情可无后顾之忧。不过你现在要考虑的倒不是这个,最近师娘常常念你,为你操心更多呢。”周沐霖笑得很是狡黠。

白王无奈地瞄了他一眼,重将茶斟满,端着茶杯并不作声,周沐霖哪管这些,反倒凑得更近,“现在找着的那位,可真的是叶家小姐吗?当初的事儿就出得蹊跷,那山崖土质并不稀松,树林丰茂,又无降水,怎么就突然崖崩了,一家人连尸身都没找着。现如今,你抄趟叶府,竟然把叶家小姐抄出来了,事情是否有些太过凑巧。”“我已经派人去查了。”

白王手里攥着那枚玉佩,这玉佩本是孝仁皇后的随身之物,当初她亲手将其送给叶夫人作聘礼。这玉佩不过寸余,雕工却是一等一的精巧,背后的花纹更是天然生成了一个花字,是以他第一眼便看出来真伪。

可若说那叶芙蓉就是本尊,整件事又疑点重重。且不说叶芙蓉怎么死里逃生,去了叶家,据闻叶芙蓉本人不仅花容月貌,琴棋书画女红更是无一不通,现在的叶芙蓉看起来可不大像啊……“先带着吧,若是不管,有人想趁机节外生枝更是麻烦,我这当头还要忙着其他的事情,顾不上那些,还是稳妥些好。”白王沉吟片刻,终是下了定论。

此时夜色极晚,周沐霖正准备告辞,只听到外面忽然喧哗起来,谢羽叩了两下门之后径直进来,“王爷、周公子,有刺客妄图袭击,现在属下正派人追捕。”

白王面色淡然,这种事情每年都要来个几起,他也不以为意,起身掸掸衣服,朝外走去,“有几人?”“现在一共见着五人,属下擒住了三人,剩下两人见逃出无望,便慌不择路地逃进了西院。”

白王微一皱眉,那地方是粗使杂役所住的地方,可现在,也是叶芙蓉所住的地方。她虽然身上诸多疑点,但若其真是“叶芙蓉”,那也就是他未过门的妻子,未来的白王妃了。“过去看看。”白王转身朝西院过去。

西院此时已被白王亲卫重重围住,但院门紧锁,看不到里面情形,亲卫也不敢轻举妄动,以他们征战沙场之能力,冲进去倒是容易,可万一要是里面的凶徒破罐子破摔,下手杀了里面的人质怎么办?里面有三名人质,其中一个,正好就是叶芙蓉。“王爷,现在叶姑娘在里面,我们投鼠忌器,如今只得静观其变,才好做下一步打算。”

谢羽对白王禀奏道:“其中一名凶徒已被属下所伤,以伤势看来,必定撑不了多长时间。”

谢羽自幼便随侍白王,既是属下又是朋友,自然也是在场为数不多,知道叶芙蓉尴尬身份的人。

白王并不言语,朝里面又看了两眼,才淡淡地说道:“问他们要什么。”他的意思自然是拖延时间,谢羽见白王转身离开,忙吩咐副将主持大局,他自己带上几人跟在白王身后,岂料白王身形一转,竟是走入了仆役所走的通道之中。

但凡大户人家,每间屋子都有仆役所走的通道,以便同主人隔开,这屋子也不例外,虽然通道没办法直接进入到屋子内,却可以隔着一道有菱花窗的墙看到屋内情形。这里谢羽自然也知道,只是这墙为石砌,而且高达数丈,反而不如前门好突破。

屋内有一抹如豆油光,两名身着黑衣的男子,一人站在门前,神情紧张地透过门缝往外张望,另一人则是手捂腹部,脸色痛苦,坐在桌前,皆是射箭的死角,而靠近墙角,则是此次被俘的三个小丫环,其中一人好似手臂被凶徒砍伤,与另一名嘤嘤哭着的小姑娘依偎在一起,剩下的那一个,则是紧紧按在被砍伤的丫环身上,只见她身形娇弱,小巧细致的脸孔,在灯光之下映出颊旁一抹血色,可却丝毫不见慌张,有条不紊地替那受伤的丫环包扎好胳膊。“王爷?还是将弓箭手调来吧。”谢羽见状,提议道。

白王却是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只听叶芙蓉缓缓开口,“我叫叶芙蓉,这是我的朋友绣月和明莺。”“闭嘴!老子才不关心你们叫什么!”站在门口的黑衣人戾声吼道,他手中拿着的刀刃上还有血痕,似乎下一秒就会砍到叶芙蓉身上。“这屋子里面有水,需要我给你们倒一杯吗?你的朋友流了很多血。”叶芙蓉却仍旧保持着镇静,缓慢的语调带着安抚的意味。

持刀的黑衣人回头怒视叶芙蓉,可他也在犹豫,比起绣月在胳膊上的伤口,另一个黑衣人明显是伤到了要害,他虽然坐在那里,可是血已经浸透黑衣,在身下滴成了一个小血洼,拿刀的黑衣人见状,咬牙点头,“你,去看看他!”

叶芙蓉乖乖地准备站起来,绣月怕极了,忙拉了她一把,叶芙蓉回了她一个微笑,然后慢慢走向受伤的刺客,丝毫没有刺激到一直瞪着她、血红着双眼的黑衣人。

谢羽看着叶芙蓉倒好水,递给黑衣人,不禁皱眉道:“这丫头到底是哪边的,现在竟然去帮他们?还告诉他们她的名字?”

岂料白王却是嘴角微弯,露出一丝笑来,这叶芙蓉倒是比他想的有趣多了,适才那绣月怕就是反抗了黑衣人,才会被砍伤手臂,叶芙蓉却是明白,她一介女流,又带了两个拖油瓶,硬碰硬是肯定不行的,所以才选择与之周旋,而告之名字,正是取得信任与交流的第一步。

此时,谢羽去调的弓箭手已经过来了,只是这个地方十分狭小,弓箭手难以施展,就算是黑衣人在不停走动,也只有五成把握射中其中一人,谢羽正准备下令强攻之时,白王却道:“再等等。”

屋内,叶芙蓉哪知道窗外还有看客,她倒好水之后便退到一旁,看着拿刀的黑衣人犹如困兽,在屋内徘徊不停,过了一会儿又道:“你的朋友还在流血,再这么下去,他会死的。”“闭嘴!我们干这个行当的,脑袋别在裤腰上,咱们兄弟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了!”黑衣人又喝止她道。“我没事……”受伤的黑衣人也喘息道,可是明显看得出来,他的脸色苍白。

不用看,这位已经失血过多了,用不了几分钟,他一定会陷入晕迷,到时候,她的机会就来了。叶芙蓉没有再说话,她刚刚已经刺激了黑衣人,既然是兄弟,又岂有眼睁睁看亲人死去的道理,果然,那边咬牙切齿道:“你去给他包扎一下!”“他需要的是大夫和药。”叶芙蓉道。“我要你去你就去!”黑衣人骤然大怒,猛地走了几步,将叶芙蓉狠狠一推。

叶芙蓉应声倒地,头擦到桌角上,鲜血瞬间沿着额头流了下来,明莺、绣月吓得大哭起来,黑衣人吼道:“你们再敢哭,我杀了你们!”

情势十分危急,谢羽也顾不上许多,正准备越墙而入时,却是被白王按住,只听他沉声道:“别急,你现在进去也于事无补,在你破窗之际,该杀的早就杀了。”他有一种感觉,现在屋内的每一步都在叶芙蓉的掌握之中,他倒想看看,这小丫头能做到哪一步了。“可是王爷……”谢羽急道,再等下去,等到那人杀了那三个小丫头的时候吗?那就晚了!

白王手劲未松,只是淡淡地瞥了谢羽,眼中闪过警告,谢羽不敢忤逆,只得按捺下来。不过这片刻的工夫,屋内的情势又发生了变化,只见叶芙蓉捂住额角,却仍旧劝道:“你的兄弟伤势太严重了,他需要金创药!”

这话并不是危言耸听,受伤的黑衣人已是在晕迷的边缘,持刀的黑衣人见状,说不急是假的,他不时地看着自家兄弟,又急得团团打转,额头冒了一头冷汗,叶芙蓉见状,缓缓开口,“不如这样,你将我的两个朋友放出去交换金创药如何?她们一个已经受了伤,一个才十二岁,还只是孩子,我留下来给你们做人质。”“你以为我是傻子吗!放人?”“可是她们对你没有太大意义,用她们换回你兄弟一条命,这样难道不好吗?”

叶芙蓉看到黑衣人神色已经改变了,又道:“我这是在帮你……”

黑衣人又犹豫了一会儿,终于点头,朝外面喊了要求。副官见状,也点头同意,派人将金创药取来放在门口。此时,黑衣人从窗内看清情况,这才用刀比着绣月推到门口,小心翼翼地将金创药收好后,瞬间将两个小丫头推出门外,重新落闩。

另一侧,白王与谢羽互视一眼,没想到这小丫头竟然真能说动刺客,放了另外两个人,但是如此一来,她的处境就更危险了。

更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在外面的副官见已经出来两个人,以为是刺客害怕了,开口喊道:“里面的人听着,你们现在已经被包围了!聪明的现在就缴械投降,本官可从轻发落!”

这话说得义正词严,但是叶芙蓉闻言,差点没背过气去,她在这边拼命想稳住这两个家伙,外面的还在添乱。果然,黑衣人大怒,一把将她揪了过去,将刀横在她颈间骂道:“你这个贱女人,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欺骗老子!老子一定要杀了你!”“他们是在吓你!只要我在里面,他们绝对不敢轻举妄动!”叶芙蓉咬牙道。她现在真是憋了一肚子血没地儿吐,要是换成她原来的身份,没了拖油瓶,不到三分钟就能摆平这两个!但是现在,却被这手无缚鸡之力的身子拖累!

怎么这年头当个婢女也属于高危行业啊!叶芙蓉在心里发誓,只要能平安,她一定要“奋发努力”!

黑衣人呲道:“你不过是一介小婢女罢了,难不成那王爷还会为你放了我们不成?”他素来听闻白王最是严明,下手狠戾,他知道他们若是真落在白王手中,必定落不到好。

叶芙蓉眼睛一转,当即道:“婢女倒是不假,可我要是王爷的枕边人呢?”

一句话不仅黑衣人愣了,连谢羽也愣了,他木木地转过头来看向白王,这才几天?王爷速度很快啊……纵是白王,听到叶芙蓉这么说,也不禁挑挑眉,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个“枕边人”?“素来没有听说过……”“王爷有婚约在身,自然不能做出未娶妻先纳妾此等有亏德行之事,所以一直未曾公开,但是你也应当知道,这一路上单是护卫我的就有好几个,这岂是一般婢女的待遇?”

黑衣人哪知道那“护卫”实际是“看守”,倒是真被叶芙蓉唬住了。黑衣人又细细打量着叶芙蓉,虽然不是倾国倾城的艳丽,但是清丽可人,仿佛一枝空谷幽兰,自有凛然气度,俨然是大家气派。“阁下觉得,这样的身份,可够吗?”叶芙蓉不急不徐道。

黑衣人这才算是完全信服,将刀自她脖子上放下来,反正她一介女流,谅她也不敢打其他的心思。但叶芙蓉就是等着这一刻,她适才虽然被擒,但是一直注意着另一名黑衣人的行动,那人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无抵抗之力,她当机立断,肘击黑衣人腋下,那里是人体的要害所在。黑衣人猝不及防,顿时疼得身子弓起,叶芙蓉顺势擒住黑衣人手腕,脚踩方位,就势将黑衣人手腕拎至后背,而后劈手砍向他的颈侧,只听哗啷啷一声,利刃落地,黑衣人当即晕死过去。

而另一人见状,虽然想起身抵抗,但刚站起身,便被叶芙蓉横扫一腿,晕倒在地。叶芙蓉不急不徐地将两人捆了起来,这才将门打开,放了亲卫入门。

副官见门一开,竟然是她好端端地出来,不由大吃一惊,而白王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更是嘴角挑起一抹笑意,这叶芙蓉倒真有两把刷子。“谢羽,你觉得她的身手能够为随影军所用吗?”白王施施然道。

谢羽一惊,不假思索反驳道:“王爷,她这般行事,三分身手,七分运气,又皆是投机取巧趁人不备,怎么能登大雅之堂?”

白王却是一笑,“有何不可,谢羽,你有时候就是太过耿直,你要记住,兵不厌诈。”

谢羽有些愤然,战场之上向来是真刀真枪见真章,他的确是看不起叶芙蓉,而且另有原因,“可是她身为女子,届时若是在男人堆里打滚,于名节有损,而且……”他顿了顿,还是将疑问说出,“叶姑娘身世成谜啊……”

叶家世代官宦人家,人人都知道叶家独女叶芙蓉自小更是娇生惯养,像水做成的一般,可这个“叶芙蓉”又怎么会功夫?她在逆境之中扭转局势的能力,绝非养在深闺的大小姐所能比,难道叶家并非像他想的那般简单?

望着被绣月与明莺围住,反倒还笑眯眯地安慰旁人的叶芙蓉,白王若有所思。

一路上,叶芙蓉仍旧是和绣月、明莺坐在同一辆马车之上,但是这次,两个小丫头对她的态度就截然不同了,明莺不用说,对她崇拜得要命,而绣月更是感激叶芙蓉的救命之恩,恨不得连喝水都给叶芙蓉端到手里,把叶芙蓉郁闷的,她只是额头受了伤,又不是手残了。

就连守在她马车旁的亲卫,态度也开始改变,多了几分好奇、探究,毕竟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在与两名凶徒的对峙之中,不但能救出同伴,还能全身而退,这可是让他们既疑惑,又有些佩服。

而且,更重要的是,她是白王爷身旁的人!这个叶芙蓉的权衡之计,被真真假假传得漫天飞舞,平添几丝暧昧。

叶芙蓉懒得解释,这种事情只会越描越黑,而且她现在是“囚犯”,连抗议的权利也没有,自然更不可能躲起来偷个清静。“你看起来似乎并不喜欢他们注意你。”身后响起一道温文低沉的嗓音,叶芙蓉一回身,看到白王就站在她身后,一袭月白长衫,用银丝绣着繁复的花纹,腰间缀着枚油绿的玉佩,愈发衬得白王贵气十足。

白王一行在历经此次风波后,终于回到了南疆的白王府。

一路上,她已经尽量培养体力,每天晚上都抓紧一切时间做完俯卧撑、仰卧起坐、引体向上、杠端曲臂伸这些训练,但比起原来,仍旧是不够。这身子仍旧身娇肉软,她还需要更加努力地锻炼。

对上白王颇为玩味的笑意,叶芙蓉抹了一把下颌的汗,目光沉静地看了他一眼。

按理来说,这等仆役所住的地方,白王是不会进来的。对于天家而言,就如庖厨一样,这些都是不体面的地方。

果然,白王的随侍陈如意一脸扭曲,想劝又不敢劝地立在门口。

倒是白王犹有兴趣地望着叶芙蓉制作的沙包、吊环,又不动声色地瞥过她用布带绑起的双手。她不好好穿着女装,套着身小厮衣裳,一头及踝长发已经只剩到肩下,被布条随手束在脑后,上衣几乎被汗水湿透,贴在身上,倒是衬得身材玲珑、曲线优美。

叶芙蓉笑笑,“的确。”“为什么?”“那些只是我应该做的。”

叶芙蓉扶好因为重击,仍旧在摆动的沙包,而后停下来,重新用布条绑好头发。这年代烦死了,不能剪短发,连皮筋也没有,虽然她已经尽量将头发削短,但布带仍旧不适合,练一会儿就得重新整理。

白王摇摇头,“那些不是普通女子应该做的。”

叶芙蓉看了他一眼,又笑笑,“没错,像我这样,针线女红差至如此地步的也很少见。”“如果有个位置,需要针线女红不好的人呢。”白王忽然道。

叶芙蓉只装不明白,“若是缺个粗使丫头,却劳烦王爷亲自出面,这未免太小题大做了。”“不是每个人都值得我这么小题大做。”

白王面容淡然,看不出来喜怒,只是缓缓将折扇一折一折收回,握在手中,“从明天开始,你就到我身边来吧。”

叶芙蓉怔住,只听白王悠悠道,“其他倒不用担心,幸好我的衣物向来有尚衣处。”

这是意味着她高升了?成了白王的贴身婢女?可从今往后,她就必须朝夕对着这只狐狸?叶芙蓉定定地望向白王,白王的眸色很黑,却犀利异常,笔直地攥住她,仿佛已经知道她身上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他身上那股碧云龙脑香清冷淡雅,那种特殊的、独属于白王的熏香,幽幽地萦绕着周身,仿佛将周边所有一切隔开,只余她承受着对方那强势的压力。

面对着白王的眼神,她总有一种无处遁形的错觉,她真的十分厌恶这种被其他人掌控的感觉。“如果我说我没有兴趣呢?”叶芙蓉直接拒绝道。

白王并不言语,看了她一会,却是骤然一笑,“我看你已是伤了,不如就在小屋里好好休养一阵子如何?缺了什么,只管找陈如意要便是了。”这话说得极轻,他还带着笑,“若是嫌一个人寂寞了,倒是可以让绣月、明莺来陪你。”

叶芙蓉脸色一变,她又怎么会不知道,白王这是怀疑上她了,索性便将她放在身旁看着,若是她不答应,他显然不介意关她一辈子。在叶家的经历已经告诉她了,这件事情真的有可能发生。

叶芙蓉深吸口气,垂首道:“芙蓉受了血光之灾,怕冲撞了王爷,若是王爷不嫌弃,明日芙蓉便过去。”

白王笑意不减,“这样才对,免得有人说我刻薄了‘枕边人’。”说罢,便翩然离开。

叶芙蓉在心里朝天翻了个大白眼。

第二章 镜湖扬箭展雏羽

白王府效率的确是颇高,当天,叶芙蓉便被婆子收拾好东西,搬到白王的听雨轩去了。纵然是婆子对她态度千好万好,叶芙蓉也觉得气堵,有了陈如意那张嘴,白王“亲口承认”的“枕边人”,这名义她是逃不掉了。

白王身旁还有一个大丫环——奉香,生得极白,远远望去像白玉一般,她素来少言语,对叶芙蓉也不甚亲热,安排妥当后就自行离去,叶芙蓉便也乐得清静。

天气也越来越湿闷,显见着南疆的雨季也要来了。南疆似乎只有两个季节,一个是风季,一个是雨季,若是雨季来了,纵是神仙也难行,大氏也显然是想趁着这段时间多加劫掠,是以边境又多了许多纷扰,白王这段时日显然也因为这件事情,心情十分不好,整个听雨轩里面,人人都小心翼翼。

倒是园中的白牡丹兀自地开透了,繁花盛景,一园子仿佛像雪团搁碧玉,清艳端秀。奉香让叶芙蓉去剪两支放在白王书房,顺便将熏香置好,叶芙蓉却没想到,白王好似已经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望着一院白牡丹出神。

他手指轻轻拈着花瓣,浓长的睫毛落着暗影,似乎有什么在那团暗影中酝酿,几欲振翅飞出一般。

叶芙蓉避不过,轻轻喊了一声,“王爷。”

白王骤然望向她,眼神仿佛像一把刀直直戳过来,片刻之后,才微敛了神色,但仍旧出着神,他好似只那么看着,却又像透过她,看到更远的一些什么。

那一年也大概是这个时节,他甫从南疆回京。

其实,他原本是死了心,准备真在南疆待一辈子的,可是却又在四年之后,重新踏上那块土地。彼时,先帝已经病体怏怏,瘦削得连指节都突兀起,几乎不成人形。曾经英挺潇洒的帝王,却是连醒的时间也不多。

可当他跪在地上时,如同心有灵犀般,睁开了眼看着他。

深潭般的眼睛,映着烛光,仿佛是将太多的言语都燃在这一眼里,但就只那么一眼,便又阖上,好似最后终是安了心一般。遗诏上令他同丞相临朝摄政,辅佐七岁的太子登基,位极人臣。

他总是不禁想,这难道是对他的补偿吗……

至于叶家这门亲事……他天生贵胄,明皇嫡子,叶家不过是工部侍郎,正四品下,女儿入了宫,就算是天大的恩宠,至多封到嫔级,却被下聘为他的正妃……过往的那些事情,那些念头,无从求证,也无人可说,却像一根刺深深地、牢牢地扎在他心里。

对面的女子就那么静静地站在他面前,嘴角扬着一抹沉静的笑意,她本就相貌过人,笑起来,双眸弯如弦月,露出一侧酒涡,仿佛是春日里甫开的凤凰花,说不出来的明艳动人。

白王闭闭眼睛,“你随我进来。”

叶芙蓉垂首应了,跟着白王一同进了书房。

原来是周沐霖与谢羽都来了,周沐霖向来闲散,自顾自地打着棋谱,还逗弄陈如意,“小陈,你那手泡茶的功夫快赶上你们王爷了。”

陈如意哪敢惹这位爷,忙道:“周爷,你真是折煞奴才了。”“爷这是看得起你,不如以后到爷的身旁来好了。”周沐霖捉黠心起,还不肯放过陈如意。

白王听了这话,便笑了笑,挥手让陈如意下去了,“这里哪有他说话的份。”

周沐霖笑着丢了枚棋子,“你倒是护短。”说罢,又瞄了眼正在给书房置香片的叶芙蓉,好笑道:“碧云龙脑香,每次取三钱薄片,不可有分毫差错,多则香气过浓,少则香散味淡,放入香炉之前所铺香灰应均匀、疏松,入炭时,香灰表面需微露一孔,才可令得香气充分燃烧。你那放香的手势便不对,可见落了下乘。”

尔后,周沐霖又一皱眉,“不对,这并非是碧云龙脑香。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随意换香,那下次,是不是就敢随意加些什么了?”

这帽子扣得极大,香片位置是奉香告诉她的,叶芙蓉她并不知情,但这种事情,就算是对质,奉香也能十分容易就推脱干净。这事情端看位上人如何处理,叶芙蓉心知这次是大意了,但仍旧镇静地将香笼合好,翩然转身道:“敢问王爷,这香除了当今圣上,可是只有王爷可用?”“是。”

叶芙蓉立即道:“这就对了,芙蓉是为了王爷好。”

周沐霖好笑道:“这倒是有趣了。”

白王靠坐一旁,手里把玩着一枚玉挂件,面上仍旧淡淡的,并没有说话。

叶芙蓉继续道:“王爷从不掩饰独喜碧云龙脑香,但如此特殊的东西,十分容易被追踪,若是训练有素的警犬,距离不远,不消片刻就能找到。”“警犬?”

周沐霖有些奇怪,“可是指狗?寻常不过用作警示罢了,又如何能如此精准。”

叶芙蓉倒是没想到,这个时代还没有真正的“警犬”。纪录上中国是个养狗历史十分悠久的国家,但是古时的狗大多用来看家护院,狩猎放牧,真正用于侦察搜捕已是近代的事情,没有系统培训过的犬类,自然无法同现代的警犬相比。看来在现今的元狩朝,犬的使用还很有限。

白王十分敏锐,“你的意思是,有犬可以做到你所说的那一点?”

周沐霖却不信,“我游历四方,倒是看到过猎人驱使猎犬,好狗确是通人性,但对付野兽又岂能同对敌相比。”

叶芙蓉道:“依周公子所言是不信?”“难道你能调教一只出来给我瞧瞧吗?”周沐霖针锋相对。

叶芙蓉挑起一抹笑意,“犬类嗅觉比起人来灵敏百倍,做到这样并不难,只不过,以阁下行迹如此之明显,何须调教警犬出马?”

周沐霖眯眼,“如何说?”“经过数日奔波,周公子今晨才匆匆抵达南疆,眼见王府将至,时辰又太早不宜打扰,所以周公子决意暂缓行程,喝令你的黑马停下,在街边吃了早点,饵丝放的辣子有些多,所以配了筒子骨汤,上面还有葱花,吃完之后你就直接进了王府,拉着王爷直奔香阁,我看看,大约是需要一味香料以作药引,不知道王府的沉香可符合周公子所需?”叶芙蓉缓缓道来。

周沐霖目瞪口呆,下意识望了一眼白王。她所说的竟是丝毫不差,难道是白王告诉她的?不可能啊,两人亲厚不假,但白王他事务繁多,哪来时间管他早上吃了什么。“你不过是信口胡诌罢了。”周沐霖死都不相信。“周公子心知肚明我是不是胡诌。”叶芙蓉故意气他。

周沐霖道:“若你说不出个一二呢?”“若我能说出来一二呢?”叶芙蓉突然对白王道,“王爷能应允一件事吗?”

白王似笑非笑,眼神在周沐霖与谢羽身上一转,道:“你说吧。”

叶芙蓉见状,不慌不忙道:“还未到南疆之时,便听闻周公子曾前来一聚过,此行离开复返,必定是有要事所求,钱财不为周公子所重,必定是因伤疾,香阁之中入药香料不多,先生手指间隐约可见油脂,应是沉香无疑。手间有红痕,必定策马而来,有马毛沾在下摆之上,所以知道是匹黑马。再观公子嘴角微红,袖口油渍的颜色鲜艳,此辣子调制方法独特,只有王府附近陈老汉所制饵丝才会如此,麻辣鲜香,骨汤香浓,我说错了吗?”

话音一落,周沐霖不由收起戏谑之心,这小姑娘长相虽然柔弱,但半丝没有普通下人的怯懦,声音朗朗,双目炯炯有神,整个人看起来可谓是熠熠生辉,令人挪不开视线。

白王忽地一笑,转头对谢羽道:“觉得如何?”

青年将军一直坐在一旁,并未言语,轻铠之下的虎口连同手腕,被白布缠裹,看起来有些行动不便。谢羽欲言又止,神色十分古怪,好像是带着几分不甘与轻视。

叶芙蓉恍然明白过来,她倒是没有被奉香坑,而是直接被白王算计了!

白王眼底含笑,看着叶芙蓉在爆发边缘,又瞥了眼谢羽,后者显是忍不住了,“王爷,虽然叶姑娘的确心思缜密,但毕竟是一介女流,这实在贻笑大方,女子本分就当是相夫教子,操持家务。”

叶芙蓉眼色一沉,这种将女人视为附属物,觉得女人只在家中有用的大男子主义,可真是让人火大。

白王并未反驳,只是道:“你是说,她没资格带兵吗?”

谢羽点头道:“三从四德自古为圣人言,女人原本身为蒲草,柔弱娇嫩,本就应该依附男子生活,更何况,男女授受不亲,届时叶姑娘名节可就受损了。”

所谓怒极反笑,叶芙蓉嘴角反倒一弯,“依芙蓉看来,将军反倒应该担心一下自己才是。”

谢羽皱眉,他可是为了她好,不由语气加重道:“叶姑娘何出此言?自古女子天生不及男人,战场上两军交战,谁有工夫来保护你?”

叶芙蓉面不改色,“这样吧,我们来场比赛如何?据说谢将军箭技卓越,能百步穿杨,何不在一百丈之外,悬上一枚铜钱,我们各射三箭,三局两胜,谁若能射中铜钱,便为胜。”

谢羽向来自视甚高,“射箭?哼,说出来显得我以强凌弱。”“既然谢将军怕输给我这介小女子,那么也就不用再啰唆了。”

叶芙蓉笑眯眯地,一偏头,“王爷,您说呢?”

谢羽面色一沉,和这小丫头比,传出去实在不好听,显得他同一个丫环斤斤计较,气度太差,再一看白王,却是嘴角含笑,俨然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一想到白王也认为他会输,谢羽心头火起,不再思索,“行,那我们就来赛一场。若是你输了,就老老实实待在王府!”“那如果是将军你输了呢?”“我不可能输。”谢羽斩钉截铁道。“那要是平了呢?”“那也算是你赢!”

叶芙蓉一笑,“既然将军如此自信,那么,请。”

谢羽“哼”了一声,不屑再同叶芙蓉答话,他自觉是被迫接受这种挑战,实在是个侮辱,心气愈发不顺。倒是和白王打了配合的周沐霖拐了他一肘子,这个傻小子,真是见坑就往里跳啊。白王是什么人啊,要是没有十足把握,连口都不会开,现在他是一石二鸟,要试了叶芙蓉,又要顺理成章地让叶芙蓉能为随影军所用,谢羽无话可说,当然是坐在一旁,推波助澜了。

谢羽被顶得一愣,只见白王睨着叶芙蓉一会,突然笑道:“叶芙蓉,你要和谢羽比箭术,哪来的弓?”

叶芙蓉这才怔住,忍不住在心里“靠”了声,是啊,她怎么把这茬给忘记了!“要不我现在出去买一把?”叶芙蓉不好意思地笑笑。

周沐霖看了场好戏,忍不住先笑出来,这丫头到底是精明还是糊涂?真让人搞不清楚啊。

白王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慢慢悠悠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现在已是先失一手。”他此时将陈如意唤进来,“去将弦风取来。”

谢羽与周沐霖一听,顿时面面相觑,这弦风不但是白王自己所用,而且还是老先帝爷所赐之物啊!竟然就这么借给叶芙蓉了?看叶芙蓉一脸坦然的模样,她肯定不知道弦风何等贵重!若是弦风有失,把她卖了也赔不起!

陈如意将弦风取来,此弓通体洁白,弓身前圆后平,纤长优美,霸气内敛,端部用角料镶包,弓身用小篆刻“弦风”二字,竟细细嵌了金丝,蜿蜒成莲花纹章样,却又半点不硌手,叶芙蓉将弦风拿在手中,入手温润,一点陌生的手感也没有,她不由大赞!

没想到,元狩朝已能做出如此好弓!

叶芙蓉下意识敛住呼吸,拉开弓弦,只闻“噌”的一声,弓弦柔韧得宜,果然是不世好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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