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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09 22:4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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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幼谦

出版社:安徽师范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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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头将军吴禄贞

无头将军吴禄贞试读:

前言

辛亥革命,喋血千秋。北吴南蔡,谁与张绍曾争雄?——北方吴禄贞!

他是清朝北洋新军六镇统制,他是义军北伐的燕晋大将军,他是孙中山追认的陆军大将军!

1911年11月7日凌晨,几声枪响,吴禄贞被暗杀在石家庄火车站,31岁的年轻头颅,被叛将割去献给了袁世凯。孙中山为其写下鸿篇悼词:“觥觥吴公,盖世之杰,雄图不展,捐躯殉国……”

  吴禄贞何许人?他1880年出生于湖北云梦,自幼随当私塾先生的父亲学习诗文与西学,心怀大志,性格豪爽,8岁时就写下“一拳打倒亚细亚,两脚踢翻欧罗巴”的对联。

1895年,父亲过世,吴禄贞到湖北织布局当童工。见工头欺负女工打抱不平,加入湖北新军工程营当兵。考湖北武备学堂时,写下《投笔从戎争先赴》的文章,获得张之洞的欣赏,将其文大量油印,在新军军营和武备学堂内散发。

 1898年,他因成绩优异,被张之洞推荐到日本士官学校学习陆军骑兵科深造,成为中国留日的第一期士官生,接受了东洋、西洋的民主思想。见明治维新后的日本在战败中国之后飞速发展,痛恨清朝政治腐败,决心倾覆清室,以革命排满为己任,组织了留日学生的第一个爱国团体“励志会”,在横滨拜访孙中山后又加入兴中会。

1900年,吴禄贞秘密回国参加了大通起义,激战之后惨败,他从战友的尸体堆里逃出去,悄悄重返日本,读书到翌年毕业,回到武昌后即被张之洞扣押。

在审讯时,他义正词严、陈述中国的政治非改革不能前进,说服张之洞释放了他,还担任了武昌学堂教习、会办,利用职务之便从事革命活动,创建了国内第一个秘密组织“花园山聚会”,号召了一批具有新思想的知识分子从军。

1903年,吴禄贞与李书城等人前往长沙与黄兴、宋教仁等在湖南发起组织华兴会。黄兴劝他“投身中央,伺隙而动”。经日本士官学校的好友良弼举荐,吴禄贞1904年5月奉调入京,任练兵处军学司训练科马队监督。

1906年,他与同乡兼好友周维桢赴新疆伊犁考察新军,因向陕甘总督升允鼓吹革命,被撤去监督差使扣留兰州,差点被杀。

此间,日本人制造“间岛事件”,把图们江的一块江中滩扩大到整个延边地区。徐世昌受命任东三省总督,肃亲王推荐吴禄贞随行任军事参议。“筹边之道,贵在知边”,吴禄贞主动请缨,七十多天深入长白山地区调查延吉边务,随后担任了延吉边务帮办。得知日本军人已在间岛附近集结的消息,立即联络地民团首领韩登举,借助绿林好汉的力量,向自己在日本曾经的教官、后来侵入延边的日军头目斋藤季治郎示威,逼退了来犯的侵略军,建起了戍边楼。日方首领哀叹:“中国尚有人在,如吴禄贞者,不可欺也。”

吴禄贞处处与日方针锋相对地进行斗争,日本政府向清廷状告他太强硬;帮办陈昭常说他独断专行;总督徐世昌担心他过于严峻惹出事来……只有将他调离。

他一离开,日本人就在边境不断制造纠纷,局面不可收拾,清廷不得不再度启用吴禄贞,任命他任延吉督办。

当他二度登临戍边楼时,日军已在图们江对岸大量增兵,不断越江骚扰寻事!吴禄贞寸土必争,主持编写了《延吉边务报告书》三册,绘出《延吉边务图》,证明延吉自古为中国领土,并用武力抵抗日本人的入侵,迫使日政府于1909年9月4日与清廷签下了《图们江中韩界务条款》,坚持了中韩以图们江为界河的历史事实,保住了延边地区,他也因此被誉为“间岛英雄”。

史学家称,延边之争,为晚清时期唯一的未以割地赔款告终的对外交涉!捍卫住延边地区的主权,是吴禄贞毕生光辉的一页。

1909年5月,吴禄贞升延吉边务督办并任陆军协都统,在延边办学校、开矿山、掩护了宋教仁、廖仲恺等大批革命党人,正在招兵买马、筹备革命的同时,次年初又被调回北京,授以镶红旗蒙古副都统,派赴德、法两国考察军务后回国。同盟会员提供了巨款活动奕劻成功,吴禄贞获得了陆军第六镇统制的职务。

1911年10月10日,武昌起义爆发,吴禄贞请求随军南下资助革命不成,被派往滦州平息兵谏,他却约张绍曾、蓝天蔚举兵反清。清廷趁机抽调他的兵力去攻打山西革命军,吴禄贞赶到石家庄,截留了北洋军运往湖北的军火,并电奏清廷,要求停止进攻武昌革命军。

清廷已经掌握了他是革命党的证据,但为了拉拢与离间,特授予他署理山西巡抚的职务。吴禄贞不为高官厚禄所动,亲赴清娘子关见山西都督阎锡山,拟定成立燕晋联军,他任都督,打算联合山西义军与张绍曾的部队北上东进,直捣北京。

袁世凯指使其死党周符麟,用两万元收买了吴禄贞的侍卫队长马步周。

1911年11月7日凌晨,就在义军即将出发的前几个小时,马步周领着几个刺客闯进吴禄贞的司令部,枪杀后割去他的首级,同时遇害的还有副官周维桢与参谋张世膺。

为彰显烈士英雄事迹,笔者曾写下了建功延吉的《间岛铁骑》历史小说,2008年已经由安徽人民出版社出版。现在接着撰写他为革命抛头颅的英雄事迹,取名为《无头将军》,从吴禄贞回北京拯救革命义士开始,一直写到他英勇就义……

1.拯救死囚的求助

1910年,初春,北京。

风沙袭人,雾霾漫天,太阳也昏昏暗暗,只有一些朦胧的辉光。

东城一条偏僻的小巷路静人稀,突然冲进一匹高头大马,扬着高昂的头,四蹄翻腾,长鬃飞扬,火一般的皮毛,显得那么鲜艳,如同一大团烈焰,给灰扑扑的小巷深处带来一片亮色。

马上之人面容清癯,剑眉星目,也如骏马一般,带着目空一切的轩昂气宇。他穿着满清高等武官的军服,军帽上隆起一个小丘。进巷子之后,脱下军帽,扣到马脑袋上,拖下一条长辫,绕到自己脖子上。红鬃大马立即刹住脚步,在一栋普通房舍前长嘶一声,大门打开。

军人翻身下马,这正是吴禄贞。他清癯的脸上凝着一层寒霜,心情也如天气一般阴沉。甩了缰绳,“啪啪”两口,吐出带着飞沙的唾沫,用南方口音的官话,低声骂了一句:“妈的,出去睁不开眼,回家闭不上眼,没人呼吸畅快!”

红鬃大马训练有素,乖乖地跟随他进了门,门房还没来得及说话,门洞里闪出两个青年男子,把他拦住了。

一个文弱的男人冲他作揖后,裂了一下嘴:“吴大人——”

仿佛大阴天看见了阳花花,吴禄贞有点意外:“李书城?老弟,你不是在广西办学吗?怎么到北京来了?”(李书城 1882-1965 ,湖北省潜江市袁桥村人。23岁追随孙中山先生参与筹备和组织同盟会。辛亥革命期间,他在武昌与黄兴并肩战斗,后又参加孙中山领导的讨袁、护法等战争。1921年前后,他支持和帮助胞弟李汉俊在上海发起建党,中共"一大"在他家中召开。抗战期间,他积极拥护中国共产党提出的"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政策,利用自己的声望和影响,做了许多上层人士的工作。解放战争时期,他积极投入反蒋斗争,为全国解放奔走呼号,他支持和掩护共产党人进入武汉,恢复和重建中共地下党的组织,开展对敌斗争,称得上是解放武汉的功臣。)“教书匠而已。难为吴大人还记得。”李书城谨小慎微地四周望了望。“没什么大人!日本士官学校前后同学,也有同窗之谊。”吴禄贞听着刺耳,到了北京,方知官小,何况是老同学,“你先生了不起,既是陆军干部学堂教官,也是陆军小学堂监督,特别重视激发学生的革命热情,为我们的事业培养了不少人才啊。”“哪如吴大人——”“叫我绶卿!”

李书城不敢随便喊:“您三到延吉,文韬武略,终于定边,大张我华夏国威,为国为民立下了丰功伟绩,人们都称您为间岛英雄哩。”“拜托拜托,可别给我灌米汤,何时来的?我才下朝,有失远迎啊。”

还是那个脾性,李书城宽慰地笑了:“满城京官,像你这般大员,独自骑马上班的,大约也就你一个。”“肚子饿了。走,出去好好喝一杯。”吴禄贞头一扭,拉着他就走。

李书城依然谨小慎微的样子:“别破费了,在下来,有特等机密大事,在外不便说。”

他带来的另一人个子不高,衣着华丽,面庞柔和,五官明朗,直愣愣地瞪着他们热乎,却一言不发。

李书城不介绍,吴禄贞也不便问,只好带他们进了客厅,让李书城上座,对跟在他们身边进来的小男人不屑一顾。

没想到,那人后来居上,进门抢先在上座落位,占据了首席。

哪有这样不讲理之人?吴禄贞还没发问,坐下之人立即取下帽子,散落一头短发,却是个十分年轻的女子,既没有大家闺秀的仪态万方,也没有小家碧玉的贤淑温顺。“我是陈璧君。”女子大大咧咧地自报家门。(陈璧君 ,字冰如,民国政客,原籍广东省新会。1891年11月5日出生于马来西亚槟榔屿乔治市,为南洋巨富陈耕基之女,汉奸汪精卫之妻。抗战期间,随汪精卫叛国投敌,沦为汉奸。抗战胜利后,被国民政府以汉奸罪逮捕。1959年6月17日,病死于狱中。)

吴禄贞立刻放下脸:“主人还没落座嘞!再说,那不是女人位置。”“吴先生既然是革命党人,都是同志,应该蔑视封建礼法,倡导男女平等才是。”女人冷冷地说出几句带广东口音的官话。“陈小姐是印度尼西亚归侨,对国内礼仪不甚讲究,原谅她则个。”李书城站在一旁,马上解释,“她也是同盟会成员,当年在日本,曾与秋瑾同居一室的。”

吴禄贞想起来了,听说过这个女杰的名字,似乎,与她一起总有另外一个俊杰——那人正在难中。这女子衣食无忧却闹革命,也算难得,也不管另一个客人,坐到另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她:“听说过,你是同盟会最年轻的女会员。秋瑾女侠为革命捐躯,让我们苟活者难堪了……”“所以我们要多做点事。”陈碧君突然拱手一声叫喊,“请吴大人救救兆铭吧。”“你说汪精卫?”吴禄贞一惊,“他可是谋杀摄政王的凶手,欺君尚有杀头罪,何况刺杀的是皇帝他爹,我哪有这样大的本事?如何救一个犯下灭九族罪的人?”

李书城上前一步说:“吴大人,您已被授以镶红旗蒙古副都统衔,武职外官第三阶,相当于旧制总兵,有任统制官的资格了。”“那是一个虚职,毕竟还不是统治官!”吴禄贞不屑地扭头。“如果吴大人能救得我的兆铭,我能助您当统治官。”

好大的口气!当你是谁呀?人不出众貌不惊人的一个小女子,竟然口吐狂言,还说什么“我的兆铭”。男女之事,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呀。吴禄贞捧起桌子上的水烟壶,吸了两口,掸掸烟灰,闭目思索。

烟雾弥漫,陈璧君受到刺激,连声咳嗽,跟着又掏出腋下的手绢捂着嘴喘起来,终于忍不住喊起来:“这里,没人给我端痰盂吗?”

李书城给她使个眼色,这眼色被吴禄贞接住了:“陈小姐自重,我这里没有捧臭脚的,也没有捧痰盂的。自己到后面找厕所,要拉要吐随你便!”

这样的人还是革命者?好刻薄,臭官僚习气重得很,架子大得很,谁知道他是真革命还是假革命?陈璧君半口痰在嘴里,呜呜噜噜不好多说,只有站起来,自己出去找地方吐痰,找厕所方便。

吴禄贞吐出一口烟,让书城坐到刚才那女人坐的位置,问道:“这就是我们的同盟者?汪精卫可是洁身自好的美男子,怎么找了这样的女人?我一直忙于边关之事,正在恼火呢……”

到国外观操回来,他就随肃亲王巡视蒙古去了。那里平均走五十里才能见到一个人,只有无边的衰草、无边的凄凉、无边的荒芜、无边的冷寂。

考察中,白天在马背上摇曳,晚上烤着火,搓着手,写出了《东四盟蒙古纪实》。回京来,又废寝忘食地写出四万余字的《经营蒙古条例》,提出政治改革、兵事必要、移民政策、宗教改革、教育必要、银行计划、铁路计划、工艺振兴、畜牧改良、森林培植、沙陀改良、矿产开采、马贼安置、盐法改良等诸方面治理内蒙古的意见,条条款款都是势在必行的纲要。

可是呈上之后,便无下文。今日问起肃亲王,他说刚看完,找机会才能呈上去。

禄贞急了:“王爷难道不知日本与俄国已经窥欲蒙古多时了吗?三月份即有日本上尉去了,带领五十多人在那里测绘。俄国人也不甘示弱,花费二十万俄币,去贿赂蒙古王的弟弟……卑职提出的‘以振内治而御外侮’的十六项措施,正是治边守国之迫在眉睫的大事呀,怎能束之高阁?”

可是,吴禄贞稍一质问,就被扣上乱用职权、急功近利的帽子。他这才知道,自己的蒙古副都统,只是个弼马温的角色,还不如在延边有职有权,可以行使改革利民的措施。

李书城却告诉他,当务之急还不是蒙古问题,而是拯救革命志士性命的大事,于是讲了此事的前因后果。

2.为爱情革命

在孙中山同盟会组织领导下,反清斗争风起云涌,广州起义、惠州三洲田起义、黄冈起义、七女湖起义、钦州防城起义、广西镇南关起义、广东钦州、廉州起义、云南河口起义……

连续八次失败,海内外民众灰心、怀疑了,满清王朝,树大根深,推得翻吗?在革命连遭重创、士气极为低落之时,维新派又出来冷嘲热讽。连颇具社会威望的梁启超也写文章反对暴力革命,在《新民丛报》上撰文批评革命党领袖们:“徒骗人于死,己则安享高楼华屋,不过‘远距离革命家’而已”。

满国哗然,反革命以此为抨击炮弹:你们这些革命家,以革命大话为幌子去煽动人家送死,自己怎么躲在一边不上战场?

海外华人中,也掀起了批评革命党领袖的风潮,孙中山海外筹款受到挫折,吴禄贞在边陲都听到了风声。

舆论与革命大业不利,领袖们不耿耿于怀。同盟会评议部长汪精卫年轻气盛,首先挂帅,他要亲自出马去刺杀朝廷高官,以证明自己不是贪生怕死之徒,想以此重振旗鼓,激励更多的仁人志士。

同盟会内部意见分歧很大,有赞成的有反对的,偏偏孙中山在海外,汪兆铭的朋友统统坚决反对,最支持他的竟然就是这个陈璧君。

她只是一个富家小姐,不懂文韬武略。父亲陈耕基是马来西亚华侨富商,一贯支持孙中山,家中少不了他们的宣传报纸。陈璧君开始从《民报》中接受了民主思想,也向往革命,尤其倾慕报纸主笔汪精卫。

她的未婚夫是富商之子,厌恶她将革命挂在口头上,经常指责道:“革命是男人搞的事,你一个女人家革命像什么样子?”

一次,在马来西亚槟城见到了大她九岁的汪兆铭,但见到对方英俊坚毅、成熟老练,于是一见倾心,紧紧跟随,发誓非他不嫁。

汪精卫是个 “道学先生”,却宣称“革命不成功不结婚”,对陈小姐抛来的“绣球”熟视无睹,毫无儿女情长。

革命需要经济支持,陈家献出的金钱财物可谓雪里送炭,一来二往,汪兆铭也对陈小姐有了好感。陈璧君决心跟随汪精卫革命,要死要活地退掉了原来的婚事,得到了去日本参加革命活动的允许。

孙中山特批陈璧君加入同盟会,并将她安排在《民报》编辑部工作。

得知汪精卫要到北京行刺,陈小姐勇敢地要与他同进同退。汪精卫不同意,说自己北上,必定有去无回,怎能让一个弱女子同去赴难?有革命的理想与爱情的激励,陈小姐充满了浪漫主义情怀,她表示,也要学习汪精卫那种“精卫填海”的志气,为革命献身在所不惜。

汪精卫一个朋友嗤笑道:“陈小姐,你当然不怕死,你也不会死的。反正有英国护照,被抓了,英国领事馆自然会来救你。”

陈璧君掏出护照来问:“你说这护照能保护我是不是?”没等对方点头,她三把两把将护照扯得粉碎,再将纸屑扔到窗外随风飘去。那人无话可说,讪讪地跑了。

这一表现,激起汪精卫一腔热血,为找到知己大为感动,紧紧握住陈璧君的手:“你真是我的好同志,我们一起去吧!”

陈小姐说:“多找几个人,才有可能获得成功。”

汪精卫在日本留学生中搜索,首先想起四川隆昌人黄复生。那是条好汉,夏天才赴汉口狙击两江总督端方的,虽然没成功,表现出的智勇双全让许多人佩服。

黄复生立即答应:“我和你一起去北京!”

另外,还要找个专门制造炸药的人,黄复生说,与他暗杀端方的喻培伦正是研制火药炸弹的同盟会员。

聚会在一起讨论行刺方案,汪精卫再次强调:这次行动成功与否,绝无生还可能。四个热血儿女一致表示,早将个人生死早置之度外了。

震惊全国的刺杀行动开始筹备了。

1909年10月,汪精卫、黄复生先乘英国船到天津,接站的是同盟会会员郑毓秀,告诉他们,已经接到廖仲恺的信,她的任务就是全力帮助他们进行暗杀活动。但是火车站盘查得很严,男人携带炸弹容易引起怀疑,还是让她想办法把炸弹带到北京吧。

汪精卫有点担心:“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在路上,炸弹一不小心就有可能爆炸的。”

郑毓秀微微一笑:“如果不会爆炸,还叫什么炸弹?这事就交给我吧。”

她是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一个法国外交官正在追求她,知道火车站的军警人员有不检查外国人的惯例,于是把炸弹装进一只华贵的真皮箱子,通知那个法国外交官陪自己去北京。

翌年年2月10日,法国外交官大献殷勤,提着沉重的箱子,让郑毓秀挽着他的胳膊,在天津进站,到北京出站,大摇大摆经过车站检查处,然后把箱子交给随后赶来的喻培伦和陈璧君。

他们在琉璃厂租了一栋房子,挂上了“守真照相馆”的招牌,利用照相馆暗室搞炸弹组装,即使飘出化学药品的味道,别人也以为是冲洗照片的药水味。

本来,他们想刺杀载洵贝子和载涛贝勒的,这两人都是摄政王载沣的弟弟,2月底将要从欧洲访问回京,想等他们走出前门车站时投掷炸弹,陈璧君赶着骡车来接应他们。

那一天到了,汪精卫和黄复生提着装有炸弹的皮箱在车站门口等候,哪里料到,可能吸取了欧洲的文明,清王府也搞廉政运动,载洵和载涛混杂在乘客中走出车站,让他们无法辨认,又怕误炸了无辜乘客,只好把炸弹又拎回来了。

四人商量下一步行动,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决定直接刺杀宣统父亲、清朝摄政王醇亲王载沣。

1910年3月31日深夜,黄复生和喻培伦前往银锭桥下埋炸弹,因为载沣每天进宫上朝都要经过那里。汪精卫坚决要当第二梯队的人,需在第二天黎明前夕藏身于阴沟里,待载沣过桥引爆炸弹,和他同归于尽。

埋炸弹的出发了,据点里只剩下汪精卫与陈璧君两人。照相馆早已关门闭户,墙壁上的挂钟钟摆每摆动一下,离汪精卫死亡的时间就缩短了一秒。时间一点点逝去,两人一步步走近,只等那两人回来,汪精卫就要出发,那时,革命党领袖便要与摄政王玉石俱焚……

陈璧君忍不住了,上前一步,抓住汪精卫胳膊轻声哭泣,见他巍然不动,扑倒在他的怀里越发嚎啕大哭起来。

汪精卫一贯能说会道,此时却找不到任何有力的话语安慰她,只有不停地抚摸她宽厚的脊背。眼看已经后半夜了,陈璧君突然抬起头来,说:“明天你就要当烈士了,我没有别的送你,就陪你睡一夜,送给你我的初夜吧。”

汪精卫早已动情,心想“风萧萧兮易水寒,”自己一去不再还,紧紧地搂住了这个为他抛洒钱财、出生入死的奇女子。可是,当他血脉喷张时,却骤然冷却下来,突然推开她:“你是千金小姐,金玉之躯,人生还长得很,不能为这一夜情坏了你的名节,耽误了你的终生……”

陈璧君立即大叫:“不,我既然跟定你,心早就与你融为一体了,恨不能代替你去死,只是你一心扑在革命上,万一……我对你的一片真心,岂不付之东流?后悔都来不及的。”“啊,不不不,我早就说过,革命家生活无着落,生命无保证,结婚必然陷妻子于不幸之中,让自己所爱之人一生不幸是最大的罪过。明天我就粉身碎骨,连个全尸也不能保,这不是害你吗?”“不害我,而是成全了我,再说,如果能为你留下血脉一线,那也是革命的火种啊……”

汪精卫终于被打动,与她相拥一起。

听到这里,吴禄贞不是伤心难过,反而微笑着摇头:“如果不是你偷听了壁脚,就是你杜撰的了。”“你以为我说谎?”李书城瞪大了小眼睛。“汪精卫何人?一贯自视甚高,私生活非常严谨,自称是‘不爱权,不爱财,不爱女色,一心扑在革命的事业上’的道学先生。听说他还发过誓:‘革命不成功就不结婚。’怎么会……”“怎么不会?”吴禄贞话没有说完,陈璧君已经从后面进大厅了,不带任何表情,坦然说,“李先生说的都是实话,我已是汪精卫的人了。”“你……”一贯善于言辞的吴禄贞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一方面为这女子的大胆惊叹,另方面也因她的率真而感动。“别说我,你又怎么样?”陈璧君直截了当地说,“你不也是革命党,你不也是正人君子?你怎么还恋上一个老旦,并且带到延吉……”

这是一个有功武官、朝廷要员啊,你是来求助他呀,怎么能如此胆大妄为、直言不讳地揭人家隐私呢?李书城急得几乎要跑,却听到吴禄贞哈哈笑起来了。“你说得对,说得好,”尽管吴禄贞因为对方提及余秀心中隐痛,但还是由衷赞叹这个奇女子,“真正的爱情能冲破一切樊笼,我为你们祝福。”“祝福有屁用?他已被判了死刑,你不救他,他小命马上就没了。”陈璧君简直比男儿还悍快粗鲁。

还没人敢这样说自己哩,吴禄贞的不快立即浮上面庞。李书城看见了,使了一个眼色。陈璧君看懂了,当即下跪:“请吴大人援救!”“起来起来,”吴禄贞拉起她,“你知道情况是怎么暴露的吗?”“他们正在埋炸弹的时候,就见桥上来了个人,提着灯笼边走边看,突然发现他们了……”陈小姐茫然地望着眼前的大官人,“难道,你知道那人是谁?是朝廷的密探?”“哼哼,这就叫无巧不成书!”吴禄贞愤愤地坐下,抽起了水烟,“这么大的事情,你们也不事先找我出个主意?事后我才听说,你们运气不好啊!那家伙只是个乌龟——”“不是乌龟是人!你不要开玩笑……”陈璧君毕竟是归国华侨,对中国俗语不太精通。李书城轻轻咳嗽了一声,暗示她要规矩点,她才闭嘴。“啊,那是个车夫,是个失恋的人。老婆跟人跑了,他半夜三更睡不着,到处寻找,看见桥下两个人影起疑,没走近就赶快报警,就这样害了我们的革命大事,可惜呀!”“岂止可惜?是可恶!”陈璧君犟起脖子,高高的衣领支撑起她的大脑袋,如男性一样刚毅。

真有男儿气质!吴禄贞也当她是男同志一样批评了:“你们也是的,一个个那么笨,既然炸弹并没爆炸,报纸也说是朝廷内讧,你们赶快趁机出京啊,汪精卫还等着被人抓,真不想要脑袋了?”

3.革命者被麻痹

陈璧君这才低下头,把当时情况一一说来。

当晚,她与汪精卫在住所生离死别,黄复生和喻培伦刚埋好炸弹,忽然发现有人打灯笼来了,赶紧躲在一边不敢动弹。

那人影一闪就跑了,桥下人立刻知道自己行动暴露了。喻培伦先跑回来,向汪精卫报告情况,黄复生继续在原地观察动静。不久,那个提灯笼的男人就带来了两个巡警,黄复生看到大事不好,也悄悄回到住处。

怎么办?几人大眼瞪小眼。只有汪精卫很快镇定下来,说虽然被发现了,但警察怎么能查出来是他们干的?不用着急,看看风头再说。

第二天一早,悄悄出门一看,市面上平静如初,什么迹象也没有。汪精卫说奇怪,陈璧君说不奇怪,警察一定没发现他们埋藏的炸弹,还可以再利用利用。

于是,喻培伦到街上侦察一番,又到银锭桥去看看,发现桥下埋的炸弹不见了,又慌乱了,是走还是逃?不敢轻举妄动。汪精卫说不要紧,反正没人知道是我们干的,又开始策划下一次行动。

他们在照相馆中左等右等,终于见到刊登着刺杀摄政王的重大新闻,把那个炸弹、那个电线、那两个埋炸弹的人都大肆渲染。各报都分析评论,说这是宫廷内部的争斗,扯到几个亲王身上,是朝廷内部狗咬狗,没有哪一家报纸说此事是革命党干的。最后,居然看到有消息说,官府已查明安置炸药的人,罪犯在卢沟桥捕获,就地正法了……

陈璧君说到这里,吴禄贞摆摆手:“这些我也是听见的,说庆亲王想除掉肃亲王;说日本人插手;美国人主谋;就是没人说是革命党人干的是不是?”

陈璧君点点头:“是。”“是个屁!”吴禄贞忘记眼前人是女子,义愤填膺地说,“那是敌人设置的圈套,明显是诳你们上当的,你们还伸长脖子往圈圈里钻……”

陈璧君难过地低下了头:“就是这些舆论麻痹了我们,以为真的没人发觉,于是重起炉灶。商量了半天,决定我再去筹集一批资金。父亲又一次给了一笔钱。4月4日,我与喻培伦到日本购买炸药和器材,懋辛去上海准备接应下批器材,黎仲实去南洋汇报情况……只有汪精卫与黄复生留北京。”“你们怎么能走脱的,知道吗?”吴禄贞问,见他两人茫然不答,笑道,“都是一群傻瓜放走了你们的!警察找到炸弹,见铁疙瘩这么大一坨,不知什么玩意。又不敢直接送进朝廷,赶紧找来美国使馆的专家。美国人懂啊,好大一颗炸弹,说,如果你们摄政王要经过桥的时候爆炸了,不要说桥上人粉身碎骨,这桥附近两里路之内也是一片焦土。”

他知道这么多,开始却装傻充愣,这个吴禄贞,打的什么主意?

吴禄贞继续说:“警察局的人慌乱了,都问这炸弹怎么来的?美国专家一分析,说这样工艺先进、设计高明、威力强大的炸弹,也不是所有外国人都能造出来的,美国有能力,但做工太粗糙了,绝对不是美国造的。于是,他们又请了日本专家来看。日本人说,这炸弹外壳上明显有车削痕迹,还没抛光,自己国家的军事技艺先进得多,绝对不会如此粗制滥造……”

李书城透了一口气:“陈小姐,万幸啊,如果他们当时发现这是炸弹的话,你也逃不脱了!”

陈璧君后怕地缩了脖子,片刻又挺起腰杆:“我逃脱了有什么用?我们同志不还是被捕了么?我情愿与他们一起坐牢!”

李书城低三下四地说:“吴大人,您情况了解得如此详细,当然也知道他们被捕经过了?”“我说了,叫我吴禄贞!”吴禄贞放下水烟筒,“怎么不知道?朝廷也不都是大笨蛋,有人分析出,京城戒备这么严,笨重的铁家伙不容易混进城,那就在城内组装的。于是对城内的铁匠铺按户密查,查到是骡马市大街鸿太永铁工厂制造了外壳。追问老板,厂主供认出来是为‘守真照相馆’做的。先抓住了正在大街上打探情况的黄复生,然后,通过一个送饭的伙计抓到了他汪精卫。”“你知道得这样详细?”陈璧君惊讶了。

吴禄贞突然将桌子一拍:“别忘记了,我也是朝廷官员——回京后即补授了副都统,诚如你们知道的,这可是三品大员,送上你这自投罗网的钦犯,我红顶花翎上的红顶子将更加鲜艳了。”

陈碧君自小在国外长大,既然敢抛头颅洒热血,跟随汪精卫到京城搞刺杀,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一个三品大员哪在她的眼中?

她脖子一犟,说:“我要怕,就不上你家来了!要杀要砍,随你的便,用我的鲜血染红你的顶子,这是我陈璧君的荣耀。”(就是这个勇敢革命的陈璧君,在抗日战争中却成了民族的叛徒。)

李书城侧头一看,吴禄贞不见气反而哈哈一笑,赶紧站起,拉陈碧君到一边,怪她造次,要她赔礼道歉。

吴禄贞说话了:“你们鬼鬼祟祟说什么?”“你问我说什么?我倒想问问你,吴大人,难道,你,被朝廷收买了吗?你,你辜负孙中山对你的信任了?”陈璧君也突然将桌子一拍,上面的茶碗“啪”地落在地上,摔成两半。

自己是吴禄贞朋友,尚不敢如此放肆,她一个女子,既然来求人的,怎么能咄咄逼人?李书城上前一步,蹲下身子去捡茶碗碎片,却被一只马靴踢开了,“咣当当“一阵响,吴禄贞哈哈的笑声伴着瓷片声响起:“哈哈哈……”

陈碧君依然傲立:“你笑什么?”“我当然要笑啊,凭几个书生意气,拎着一个炸弹,就去对抗一个庞然大物的政权,真是自不量力呀,在这场较量不均势的斗争中,汪精卫的暗杀计划失败是必然的。而今,满清大学士那桐主张要对汪精卫处予凌迟酷刑。”“凌迟?就是一刀刀割死吗?好残酷的刑法啊……”陈碧君花颜失色,哭倒在地,“我的汪郎——怎么办啊……”“怎么办?凉拌不如热拌!我不主张无谓的牺牲,所以不主张别人去死。我倡导生命第一,也不主张拿自己命去换一两个人的性命,历史上的皇帝至今没有死绝,就在于封建社会的制度代代相传。只有如我等掌握了军权,武装起义,推翻清朝政府,才能建立一个崭新的中国!在下是从大通起义的血海中逃出来的,还能当革命的叛徒?只是吸取了教训——不到兵强马壮之时,不能擅自行动!”“那就是说,你现在不出面营救是不是?”

被她逼问,吴禄贞冷冷一笑:“果然是个奇女子,汪精卫以你为荣,同盟会也以你为荣。告诉你吧,孙中山已经捎信给我了,让我想办法营救汪精卫他们。方才是故意吓你们的。”

陈璧君见他一点不像开玩笑,错怪他了,上前拉起扯拉他的衣袖,摇晃着哭泣哀求:“吴大人,小女冒犯了,请原谅啊!”

吴禄贞摆开她,说:"女豪杰别这样!我已探听明白,这次审理汪精卫案件,是由民政尚书肃亲王善耆负责。”

李书城赶紧说:“我早听说了,所以才来找您。你们私交不错,他一贯同情革命,有进步思想……”

吴禄贞将手一挥:“他再进步,也是皇亲国戚,绝不会把自己的江山拱手送给我们。”“吴大人,你怕难是不是?”陈璧君问。“我正在韬光养晦,不要暴露我的身份好不好?”

听他的口气,现在是不想管汪精卫的事了?李书城上前,正要说什么,吴禄贞让他附耳过来,对他说了几句。

李书城这才对她说:“陈小姐,我们回去吧,吴大人答应想办法了。”

听说有希望,女子擦去泪水,恳切地说:“吴大人只要能活动肃亲王,让他暂免兆铭死刑,以后再想别的办法营救也好……”

吴禄贞面色凝重了,“我与肃亲王以前关系不错,但是,处理间岛问题有分歧,从延吉回来后,他对我大不如从前。”“您是抗日英雄,为他们大清保住了龙脉之地,肃清王应该为您庆功才是。”吴禄贞冷笑一声:“嘿嘿,他是亲日派,认为我得罪了日本人,将来后患无穷。今日,又为了内蒙古的改制方案与他吵翻。”“与亲王吵架?你胆子也太大了。”斯文的李书城发愁了。“您都有困难,汪君还有救吗?”陈碧君担忧地锁紧眉头。

4.不速之客

“我去找程家柽试试。”“程家柽是何人?”“他呀,是钻到肃清王身边的定时炸弹。”吴禄贞半真半假地说,“日语好,在北京教书时,为满清大臣当过翻译,还是肃亲王的老师,被称其为学界魁杰哩。他救了湖北的革命者,我也救了他。”

见两人诧异,吴禄贞就把当年的事说了一下。

那是1907年的事了。前湖北省的一个重要革命团体“日知会”由于叛徒告密,领导人刘静庵等被湖广总督张之洞逮捕,即将问斩。

同盟会员到北京找到吴禄贞,吴禄贞又求救于程家柽。两人商量半天,事情紧急,只有来个先斩后奏的办法。程家柽假冒善耆的名义,给张之洞发了一份“令其暂缓行刑”的电报。

善耆知道了勃然大怒,要将程家柽治罪,吴禄贞正要被派往东北镇边,借辞行之际,进了肃亲王府,两人先是承认错误:“假冒王命实在是罪不容诛,不过事关紧急,稍有迟疑,则人头落地,无可挽救。”

接着吴禄贞说,听王爷曾经表示要作革命先驱,哪有革命先驱不营救革命者的?再进一步说革命已是大势所趋,不可逆转,只有具有“远见卓识”之人,才能够走在时代前面。说得善耆目瞪口呆,想要发作,有“辫子”在人手里;不作处理,又不甘心,被吴禄贞要挟,也只好不了了之,竟然同意电告张之洞,把刘静庵等由斩立决改为10年监禁。

被肃亲王放出的程家柽也到了东北,转道日本,去为办《民报》多方奔走了。

李书城不满地说:“吴大人说的,是办报纸的那个家伙啊?他已经变节了?”“哪个说他变节了?”吴禄贞瞟了他一眼。

陈碧君也说:“是的,我听精卫说过,他们曾经打算暗杀四个清廷官员,就是这姓程的把消息透露给满清重臣,得了万元巨金,然后《民报》就把稿件抽取了,他简直就是个叛徒!”“错也,错也!”吴禄贞大呼冤枉,“错怪程家柽了。那是为革命策划的集资方法。你们也愚蠢,要杀什么人,哪有登报广告天下的?他故意放出风声,说《民报》原打算刊登革命者要刺杀铁良等官吏,只要交出纹银万两,报纸就不刊登这消息了。那几人心虚,担心刊登出来树大招风,不敢出门,只好乖乖拿钱出来。程家柽跟着就将这钱交给同盟会总部做活动经费,否则,《民报》哪里能坚持下去?”

听他这么一说,男女两人都不好意思,陈璧君恢复了淑女状态,对吴禄贞弯腰致礼,跟着又直腰抬头正色说:“吴大人,汪精卫的性命就在您的手上了,拜托拜托。”像个男人一般,作揖之后扬长而去。

事不宜迟,当天下午吴禄贞就去找程家柽。(程家柽 1874年—1914年9月23日,是安徽省休宁县人,毕业于日本东京帝国大学,与宋教仁等创办了刊物《二十世纪之支那》,任编辑长;同年参与筹建中国同盟会,被推举为外务科科长,是同盟会章程的起草人之一。后被延聘为京师大学堂农科教授;1909年出任清陆军部陆军中小学教科书编辑;1911年创办《国风日报》;武昌起义后参与攻取北京谋划;1912年1月参与谋炸袁世凯,事败避往南京,后任安徽军政府高等顾问;1913年在北京策动“二次革命”;1914年拟行刺袁世凯,事泄被捕遇难。)

程家柽正在北京办《国风日报》,见到吴禄贞扑上去就一个熊抱:“正要找你呢,快把你定边延吉、赶走日本侵略者的丰功伟绩如实招来。”

吴禄贞推开他:“怎么?要罗列罪状、上报朝廷给我治罪吗?”“哪里哪里,我要用我的报纸宣传民族英雄,为你邀功请赏。”

吴禄贞拉他到一边:“别那么多废话,赶快营救汪精卫才是大事!”“哪里用得着找我?你现在是三品大员,直接找肃亲王得了。”程家柽是搞新闻的,什么不知道?

吴禄贞二话不说,拉着他就走:“这等大事,多个朋友多张嘴,开路开路的干活。”

程家柽经常被肃亲王叫去当翻译,妻子也给亲王府几个格格当老师,听说要救革命同志,义不容辞。

两人到了亲王府,门房就来阻拦,说肃亲王家来了日本客人。过去两人上亲王府,根本不要通报的,现在怎么森严壁垒了?程家柽就说,肃亲王电话到报社,要他来当翻译的,门房信以为真,放他们进门,也没跟随。

吴禄贞绷着脸不着声,进门后才悄悄说:“莫非斋藤来了?”“哈,还想见你日本士官学校的老师啊,你们在延吉还没斗够?”“他可能觉得够了,要不怎么灰溜溜回日本了?”吴禄贞笑道,“我觉得还不够,只要他到中国土地上来,我就要赶他出去。”“延边那段斗争太精彩了,我早想为你写篇长通讯,报道你三赴延边、建功立业的故事。”“我不要你当吹鼓手。你不如写写延吉中韩百姓和睦相处的故事。”“没有你,他们怎能和睦相处?延吉被日本人占领了,百姓还有安稳日子吗?”“那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再说,还留下那么多后遗症……”吴禄贞摇摇头。

两人进去,客厅里不是以往的陈设:一道雕花的屏风,隔开了太师桌椅,屏风前,一张小圆桌,铺着墨绿缎子桌布,两个都穿朝服的清廷高官分列两边坐着。一个是团头大耳的肃亲王,另一个瘦骨嶙峋的日本人。

两人都有八字胡,肃亲王的不同 ,八字胡上翘。日本人的八字胡切齐上唇,刻板而阴郁。尤其是一对小眼睛咕噜噜转,看人如同射出两支利箭。他打量着进门的两个年轻人,见都身穿长衫,书生模样,有几分不屑。

见程家柽后面跟着早上才顶撞自己的吴禄贞,肃亲王的冬瓜脸拉长了:“你们怎么来了?”“听说王爷家来了日本客人,难道不要日文翻译?在下也凑合着能行的。”吴禄贞请安以后说。

程家柽问:“王爷,日本客人在哪里?是口语还是文字翻译?”“谁叫你们来翻译的?”两人正在议事,被来人打断,肃亲王很不高兴,绷着脸说。(善耆在北京出生,为第十代肃亲王。历任崇文门税监、步军统领、民政部尚书。是中国现代警察制度的建造者之一。清末赞成立宪运动,辛亥革命后,为宗社党骨干,拒绝在清帝退位诏书上签字。后逃至日本占领的旅顺,两次发起满蒙独立运动,均以失败告终。1922年病死于旅顺,享年56岁。)

上座的日本人吴禄贞认识,抢先说了:“真的,他们什么翻译也不要!那个日本人是中国通,京腔比我还流利。”

肃亲王对面的官员眉毛一扬:“你知道我?”“怎么不知?你不就是川岛浪速么?甲午战争中就是翻译,随日军入侵过山东、台湾等地,你是中国的敌人,怎么坐进亲王府了?”(川岛浪速 1865-1948 ,别号风外山人,原来是日本浪人。后来是川岛芳子的养父。他熟谙汉语,1882年入东京外国语学校专修汉语。1886年来中国,曾于上海、东北等地搜集情报,从事间谍活动,分裂中国,策动满蒙独立运动。曾谋刺张作霖,失败。“九一八”事变后定居大连。后回国病死。写有《对华管见》等。)

5.舌战肃亲王

程家柽没见过此人,但并非不了解,这家伙先是出任日本在京办的“北京警务学堂”总监,专门培训清军送来的预备巡警,后又被庆亲王奕劻借用,任清政府新设的北京警务厅总监督,按日本警视厅制度全权管理警务治安,只是没见过面。看他样子,比亲王还威风,鄙夷地转过头去。

肃亲王对来人咄咄逼人地质问:“吴禄贞,不得胡说!他不是敌人是朋友。在英法联军焚毁圆明园后,就是他作为交涉者,专门到景山找到德军指挥官沃斯,说紫禁城是人类的宝贵遗产,如果将它‘变成尘土,阁下要背上一生的污名’。这才说服了对方,沃斯答应给川岛48小时的期限,劝说紫禁城内守军打开城门,从而保住了我们的宝殿。他可是大清的有功之臣,现在成为我们的客卿二品,对他不得如此无礼!”

程家柽装着与吴禄贞窃窃私语,但声音响得大厅外都能听见,其实是旁敲侧击他俩的关系:“绶卿,你还不知道吧?你到延吉那年,他们就结拜兄弟了。在下当时在东北,没见过这位东洋大人的面,现在,二位高官既然如上朝一般正襟议事,我们还是走吧。”“亲王约我来照相,刚刚结束,因此正襟端坐,你们有何见教?”川岛盛气凌人,官话果然说得顺溜。“草民不敢!”程家柽身子一扭,装着要走的样子,“绶卿,人家哥儿俩照相,没我们的事,走吧。”“对对,他们大概要策划什么‘满蒙独立运动’,我们在这里碍事。”吴禄贞也随声附和。“满清王室里,也只有肃清王才允许手下人如此放肆!”川岛实在听不下去了,挑拨道。

肃亲王太了解吴禄贞了,两人才从蒙古考察回来,知他是抗日的强硬干将,在延吉的时候,他就有独立上奏的特权,不知他会在奏折里写些什么。现在,他突然扯到满蒙独立问题上,谣言散布出去,对自己声誉不利。见川岛阴沉着脸,更觉得对不起朋友,于是手一挥:“本王爷今日有事,你们以后再来。”

两人沆瀣一气,能有什么好事?

程家柽马上说:“好的,正好抓住了一条新闻,在下回去,马上就能写一条消息:《肃亲王与川岛神秘会晤》……”“岂有此理!”肃亲王生气了,“有什么神秘的?川岛先生是保卫我们皇室的有功之臣,协助清廷维持京城治安,掌管工务及警务治安,曾直接隶属于本王爷主持的工巡局,现在与我的民政尚书职务也有密切关系,我们两个朝廷命官商量政务,有什么神秘之处?”“啊,日本人在清廷当官的干活。”吴禄贞不理会肃亲王,径直朝川岛说,“对于长官的言行,在下早有耳闻,你们反对联军炮轰紫禁城,只为消除甲午战争掠夺造成的不良影响,也是为你们打着‘文明之师’的幌子进皇宫掠夺开路……”“不要造谣生事!”川岛的胡子翘得更高了。

程家柽也在一边为吴禄贞帮腔:“怎么可能是造谣?当时京城各家报纸都有披露的,日本兵进入紫禁城后,将金银珠宝‘雇小工用缎匹裹成大包袱,抬运三日不尽’,难道都是谎言吗?”“放肆!”肃亲王桌子一拍站起来,下垂的胡须也上翘了,“八国联军带来的灾难,完全是我们清政府自作自受,但能使我们执政者醒悟且发奋图强,反而应为国家庆贺一下。如果,不是这场大乱,我怎能结识川岛浪速?他可是能支持东亚大局的良友。”“良友?”程家柽与吴禄贞面面相觑,真是认敌为友啊。(那时候,他们都不知道以后的事态发展,肃亲王将自己的第十四位女儿爱新觉罗?显玗,中文名字金壁辉送给川岛做了养女。十七岁就被那畜生糟蹋了,慢慢的,那衣冠禽兽又将一个清纯的满清格格培养成为国际间谍,抗战胜利日本抛弃了她,被作为大汉奸被处决,肃亲王的女儿千真万确地‘认贼作父’了。)

川岛高度赞赏肃亲王的话,伸出大拇指:“殿下英明,真是非凡之人啊!”

肃亲王自鸣得意地说:“只要不是傻子就看得出:当今我大清帝国最大的威胁不是黄种帝国的日本,而是白人帝国主义。”“对,其中最大的威胁是俄罗斯,你们两百多年来不是一直受到北方的侵略威胁吗?”川岛对这两个书生模样的华人并不了解,还想为自己争取同盟。

程家柽存心戏耍他们,掏出采访本子与钢笔,故意问:“殿下的观点如何?可在本报发表,也好开化愚民啊。”

肃亲王信以为真,背着双手,踱着八字步,说出一段书面语言:“你记下本王爷的话:如想对抗白人侵略的方法唯有一个,那就是与同为黄种人的日本相互提携。因为欲挽回如此滔滔大波之颓势固非易事,若非中日两国提携,终难达亚洲复兴之目的。中日若能长短相补,中国因日本之强而得到庇护,日本因中国之富而得到补给,则东方就能出现一大富强之亚洲,抵御白色势力绰绰有余。如果日本战胜沙俄,清王朝更能得到保全……”

程家柽坐到侧面的椅子上,一本正经地记录着,吴禄贞也在一旁坐下,讪笑不止,肃亲王斜眼瞥去,不悦:“绶卿,你不以为然吗?”“不敢不敢,”吴禄贞正色说,“殿下相交遍天下,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知音。”“此话怎讲?”程家柽放了笔,半真半假地问。“你不知道吗?”吴禄贞装模作样地解释,“亲王任工巡局管理事务大臣兼步军统领之时,打算撤销步军统领衙门的,结果这种激进的改革遭到了廷臣们的非议,导至肃亲王被罢免,第一个来安慰与祝贺殿下的,就是这个川岛。”“亲王被革职,怎么他来祝贺?”“是啊,肃亲王也不明白,后来听他鼓吹,说是殿下可以吸取教训,成就大事。亲王这才恍然大悟,说这正是‘天赐余极好休养之时机,从此专心读书修心也。’越发将川岛视为知己了。”“还有这事啊,难怪……”

两人一唱一和,川岛大惊失色:自己与善耆的私密话,怎么被吴禄贞听去了?这是何人?

见他疑惑,肃亲王有心说明,但碍着两个革命者的面,一个掌握着军权,一个掌握着舆论,不便直说,只有对两个年轻人翻脸:“谁请你们来的?送——”

他的“客”字还没出口,程家柽拉起吴禄贞就走:“有事有事,快走快走——”

出了大厅,吴禄贞才摆脱他的手:“我们事还没说,怎么就走?”

程家柽说:“他一叫送客,下人来了,就要把我们赶出大门了啊,不如自己走还体面点。”“不行,不能走,再迟几天,汪精卫人头就要落地了。”“我们自己走,可以不出府邸,等川岛走了再去嘛。”

吴禄贞这才点头。两人就窜进后花园商量对策。程家柽怪他不该一步到台口,把他两人的私密话说出来,问他怎么听见的。

吴禄贞说:“我哪里听过他们的私房话?善耆说的什么修养啊、读书什么的,他不止对一个人说过,只是传到我耳朵里而已,川岛说的什么真不知道,只是猜测出来的。”

程家柽就笑他捉鬼卖钱,歪打正着,把假话编得跟真的一样,不知道是否能说动肃亲王释放汪精卫。

吴禄贞赶紧对他作揖:“满门抄斩的罪,怎能让他们释放罪人?我又不是如来佛能通天,能缓刑还不知行不行哩。”

两人分析川岛能接近善耆的原因,也是利用他急于改革的心态,我们何不利用这一点?起码他还是同情革命的,是清廷中头脑比较清醒的。

吴禄贞一拍手:“对,我可以用日本明治维新时期的例子切中厉害。他现在不是亲日吗?我就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还有我一张嘴。““哈哈,我们两个诸葛亮,还不能抵他一个臭皮匠?”

见吴禄贞得意起来,一个家人走过来了,程家柽使个眼色,轻轻说:“不要小看肃亲王,他也不是白痴……”

他还没说什么,就听见家人在叫什么人:“小四子,去请福晋她们吃饭了,还在那里磨蹭什么?”

来了个小厮边跑边问:“王爷与福晋一起用膳?洋鬼子呢?”“让他自己料理去吧。”

两人听他们这么说,知道川岛走了,商量了一下,觉得在吃饭时议事气氛融洽,可能效果更好,决定直接闯饭堂。

肃亲王已经坐下,福晋、侧福晋正陆续进入,程家柽先进去:“不速之客来了——求王爷赏口饭吃。”“来,喝酒吧!”肃亲王洒脱,喜欢唱戏,这样的喜剧效果有意思,又想乘机利用一下媒体,开心起来,一点头让女人走开,叫下人看座。

见他们坐定了,吴禄贞这才进门,向前一步:“王爷,还有我呢?”

刚才已经被他弄得不痛快了,此时怎么又来了?有了这家伙,吃饭也不安稳,善耆立即拉下脸来,问:“怎么不请自入?”

吴禄贞给他作了个揖:“王爷,您真是贵人多忘事,您怎么没请我呢?我到东北前您请我来共议国家大事,为我设宴送行,您还粉墨登场给我演京戏的呢。我们从蒙古回来,您说有时间到王爷府上喝酒,今天属下有时间,讨杯酒喝,不应该吗?”

肃亲王哭笑不得,愤愤地说:“你小子本事不小呀,还提间岛事件,那时,你居然跟你的日本老师作对,不是我朝廷重兵压阵 ,差点就酿成了中日大战了。”

吴禄贞扑哧一声笑了,自己搬张椅子坐到桌子前,凑过去说:“王爷,拉倒吧,你们朝廷那点兵,对付革命党人都不够,还能顾得了在你们老家对抗外来人?”

肃亲王身子往后一仰,说:“怎么是你们朝廷?现在你也是掌管军权的朝廷重将呢。”“是啊,所以我才要为我们朝廷着想,也是为你们老家——大清王朝的发祥之地在所不辞,赴汤蹈火,视死如归,忠心可鉴呀!否则,延边四县都给日本人占去了,你们王公贵族不就成了丧家之犬了吗?"“怎么能这样说?”肃亲王脸上挂不住了,“虽然保卫疆土是必须的,但也不能一味强硬,走中日亲善的道路不是更好吗?”

吴禄贞说:“你要亲善,别人不善,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不能忘记八国联军的.甲午海战的教训,肃亲王,对敌人可是要肃哟。”

见王爷脸拉得更长了,程家柽在一旁哈哈大笑:“王爷大度,大人不计小人过。”“何过之有?”肃亲王有了台阶下,手一挥,下人们陆续上菜斟酒。

6.饭桌感化了王爷

程家柽端起酒杯,示意敬酒,待亲王喝了后,自己喝干了,感叹道:“还是王府好啊,有好酒喝。”“今日有好酒喝,不等于以后也有好酒喝。”吴禄贞一口喝干,直言不讳。

亲王瞥了吴禄贞一眼,不知他肚子里又有什么鬼点子,警惕地说:“本王爷可从来没亏待过你们,什么时候来没给你们好酒喝?”“王爷开明,如果今日不给我们上酒,日后就轮到您老人家讨饭了……”

尽管加上了“老人家几个字”,“讨饭”两字还是太出格,程家柽踩了一下他的脚,吴禄贞叫起来了:“你踩我脚干什么?”倒弄得对方尴尬地放下筷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讨饭不讨饭,不在于是否给你们喝酒,”肃亲王也是个雄直悍快的人,酒上心头,别有一番滋味,“想想后怕呀,如果八国联军占据京城至今不走,我们都只有讨饭了。我代替你们说了吧,清王朝已如同腐朽糜烂之屋是不是?”

两个年轻人异口同声:“王爷英明!”“你们今天……就是来给我说这事的吗?”肃亲王何尝不知,一旦被人挑开伤疤,心中流血,眼中流泪,闭目长叹。半饷,两个年轻人没有说话,他又睁开眼睛,一口气说下去,“别拍马屁了,不是本王爷英明,只要不是傻瓜都能看得出。人有生老病死,朝代也是一样,盛极必衰,自然有起落兴旺。”

肃亲王说下这句话,又看了两个人一眼,见他们喜形于色的模样,将酒杯重重搁下,语风陡然凌厉起来:“但是,我岂能不知革命党的意图?他们妄想取而代之,那是万万不能的!一座朽屋,也能修葺,我生于大清之家,死活都是大清之人,在谋求保全中国的同时,有义务维护大清之命运。”

吴禄贞抢着说:“王爷,在下不是拍马屁,您是满朝文武中唯一清醒的,没有比您更英明的了。所以,为了您的身家性命,为了朝廷的长治久安,我们今天才不得不来啊。”

肃亲王不语,坐下自斟自饮一番,程家柽见吴禄贞不说,只得把来之目的说了出来。

两个人等了半天,肃亲王黑着脸才缓缓站起,捏着胡须说:“我知道,你们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夜猫子进寨——来者不善,你们要救汪兆铭?难道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他暗杀的直接对象是摄政王载沣啊。胆敢加害皇族,就要满门抄斩,何况要杀的是皇帝的父亲。死拉死拉的,还有商量的余地吗?按刑律应该灭九族……”

吴禄贞也站起来打断他的话:“王爷,你觉得他们该判死罪吗?”“当然,万死不劫!”肃亲王说得斩钉截铁。

吴禄贞又问:“王爷,您说他们是不是英雄?”

其实,善耆早审理过汪兆铭的案子了。汪精卫、黄复生被提上法庭的时候,肃亲王一眼看去,就认出了那个俊朗的年轻人必定是汪兆铭。果然,这人一开口就说自己是主谋,说黄复生是从犯,语言气度,非同一般。在肃清王的眼里,吴禄贞已是一表人才了,这汪兆铭更有几分书生的儒雅,使人一见,怎么也不能联想到血腥的暗杀上面去。

黄复生也不然示弱,抢着说自己才是主谋。谁愿意争着被杀?少见少有,仿佛这是评功摆好的地方。他们真是年幼无知?或者真就是侠义千秋的英雄?

善耆把惊堂木一拍:“你们把刺杀当游戏,把被杀当乐趣吗?汪兆铭,我看你年纪轻轻,乳毛未干,绝对不像个搞武装暗杀之人,你何必为此强出头呢?这可是掉脑袋的事!”

汪精卫淡淡一笑:“亲王大人,你真是小看我了, 你大概不知道吧,兆铭别号精卫,前在东京的时候为《民报》主笔,早就抱有精卫填海的志向了。”“你是汪精卫?《民报》的主笔?”肃亲王听到这里,情不自禁地探身向前,“快把你的罪行招出来!”“孙中山先生起事兵败,我决心炸死载沣以振奋天下人之心。生平的宗旨,都刊登在《民报》上,所宣传的革命主张,对你们清政府的抨击,均发表于报纸,要想知道,看报去!”“我可是读了不少内廷送呈的内参的。实不相瞒,你的远见卓识让我折服,甚至还发出‘汉书可以下酒’的赞叹,如此才华,用在哪里不好,为何要成为策划刺杀摄政王的大逆之犯?”肃亲王感叹道。“就因为清廷腐败,将华夏的大好河山拱手出让,看目前之现状,中国即将亡于外国列强为时不久了,再不革命,国将不国了!”

肃亲王让写供词,汪精卫慷慨激昂,下笔千言,痛陈清廷现状。

肃亲王大加嗟讶:如此才貌双全的大好青年,怎么清廷没早日发现这人才呢?如果能与他共商大事,我有幸,大清也有幸啊!

他早就想放下至尊王爷的身架,屈尊俯就,亲入狱中探监,让汪精卫体会自己诚意,让属下见识自己的能力,如果说得他改邪归正,也为朝廷立功。

两个革命者来求情,肃亲王心动了,轻轻点头:“本王爷知道,汪精卫和黄复生两人都气度不凡,争着抢着说自己是主谋,自称目的就是干掉清朝的首领,动机就是用来鼓舞人心的,重刑之下还继续宣传革命主张,非英雄不能为也。”

吴禄贞抚掌:“王爷识人,真是罕见的明智之人。由此,您难道不感佩革命党人了不起吗?把死留给自己,生交给别人,这样的人清政府里面有吗?”

肃亲王心情复杂地摇摇头。“这样的英雄杀了岂不可惜?”吴禄贞趁机说,“王爷是个明白人,一向为朝廷的腐败忧虑,默许革命党人的活动不是一天两天了。处决他们非常容易,但是与朝廷不利,与亲王不利。”

肃亲王说:“如果他们不认罪,必须处决,否则王室就更加岌岌可危了。这样的人只有杀无赦!”

吴禄贞说:“非也,非也,两个嫩头小子正盼望着您去成全他们呢。”

肃亲王侧头反问:“此话怎讲?”

吴禄贞说:“他们既然敢来动手,根本就没想到要活下去。杀了他们,舆论必出:‘同盟会高级干部汪精卫等人杀身成仁,舍身取义,光照千秋’。他的同谋们一定会振臂齐呼:‘踏着烈士的鲜血前赴后继!’本来矛盾重重的同盟会反而会万众一心。汪精卫成了楷模,审理他的肃亲王成了刽子手,我们都成了他们同仇敌忾的对象。正好合了他们的心意,他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啊!”

程家柽心里暗暗叫好:吴禄贞真是铁嘴钢牙啊,死人都能给他说活,赶紧帮腔:“对,咱们不能让他得逞。”

肃亲王无话可说,喝了两口闷酒,放下杯子,吃了个四喜圆子,想想又不甘心:“这样的人不杀,天下人怎么想呢?”“怎么想?”吴禄贞哈哈一笑,“当然会朝着好处想啊。企图谋刺摄政王的凶手都得到宽大,百姓难道不会说是皇恩浩荡吗?民心就站到我们这边了。”“王爷,绶卿说得在理,天下之大,民心为上。”程家柽接着说,“现在革命风潮正日益扩展,有燎原之势,如果对汪精卫施以酷刑甚至处死,一旦激起公愤,局面难以收拾。”“你们的意思?……”“不如暂时监禁,以后再作妥善处置。”程家柽说。

吴禄贞跟着举例说:“王爷是个日本通,难道不知日本明治维新之初的情况吗?德川的家臣忧本武扬公开举行叛乱,反对新政府,在战场上被捕了……”“这,我是知道的。”亲王拈着胡子沉思起来,“武扬是海军方面的专家,有本事。”“是啊,新政府捕捉了他,却并未将他杀戮,囚禁后,等待他悔悟就加以重用了。”

肃亲王点头了:“此言有理,日本海军今天所以精锐,多半得力于武扬的组织和训练。”

程家柽跟着附和:“千金易得,人材难求,汪精卫也有才,而且是大才,文笔在我等之上,将来难道不能为我所用吗?”

肃亲王突然一摆手:“不说了,喝酒!”“莫谈国事,喝酒喝酒!”吴禄贞看出他情绪的变化,也跟着喊了两声,跟着静下声音,“王爷,什么时候带我们去探监啊?”

程家柽跟着问:“我可以跟去吗?”

肃亲王马上摇头:“新闻界的人,现在不能去!”“那就是说,我可以跟随?”吴禄贞直指自己鼻子。“你去了,一句话不许说,不要暴露身份!”肃亲王终于点头。“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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