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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11 17:4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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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日)铃木光司

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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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子之环:环溯

贞子之环:环溯试读:

序章

[1]

春菜在大学主修古代史。她约男友土屋前往长野县诹访郡去探[2]寻井户尻遗迹时,刚好是距离黄金周还差一周的四月末。

土屋刚把租来的汽车停靠在停车场,春菜就打开车门,下车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车里还挺闷热的,车外就甚是凉爽惬意。

春菜站在原地来回扭了扭身子,环顾四周。

平缓的斜坡被青草覆盖,上面造了一间效仿绳文时代生活景象的[3][4]竖穴式住居。越过茅草屋顶看去,冬雪尚未融尽的八岳岿然耸[5]立。视线转向南面,则可以望见山顶积雪的甲斐驹岳。现在阳光明媚,山麓处飘着几抹云彩。

遗迹公园几乎整个就是一片大花田。这个时期,暂时只有一些驴蹄草开着花。要是再过个两星期,睡莲、燕子花、菖蒲就要开始竞相争艳了。

四月出生的春菜自然对花卉情有独钟。一闭上眼睛,她就能想象出一片五彩斑斓的花田。加之五感联动,就连尚不存在的花香都能嗅到。

春菜做了个深呼吸,闻到了即将到来的初夏气息。“从哪儿开始看?”

土屋的问题让春菜倏地回过神来,与此同时,脑海中的百花丛瞬时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小片驴蹄草。

土屋是春菜在研究生院的学长,比她大一岁。基础课程时期,土屋曾是春菜的古代史入门导师,而随着她逐渐深入专攻古代史,土屋也渐渐转变成了恋人的角色。不管是毕业论文还是研讨会的报告书,只要有他的建议就好办多了,她多多少少也有些这方面的考量。然而把他作为恋人来审视的话,最近却越看越不对劲。他头脑聪明,知识也丰富。可总让人觉得不太可靠,似乎欠缺些什么。“当然是从文物馆开始啦。”

停车场旁就有一栋看似文物馆的建筑物。而停车场前面那片斜坡上就是花丛围绕下的遗迹了。中间还有一渠流水穿过一间水车小屋,水车正不停旋转着。

土屋问到底是先看外面那片遗迹还是先看文物馆的展品之后,春菜不假思索地回答了“文物馆”。

从思考到回答的间隔之短,蕴含着抗议:“为什么要问这种理所当然的问题?”千里迢迢从东京赶来这儿,不就是为了来看井户尻文物馆里展示的土偶吗?当然要放在最优先的位置啦。你该做的就是找准目标给我好好带路。这也要问,那也要问,优柔寡断的男人最让春菜觉得不可靠。

春菜率先走向了文物馆的入口。慢了两步的土屋看准走进大厅的好机会,一步抢在春菜之前,从后袋里掏出钱包。他是想先把门票钱付了,可售票处没有人影。他放眼往四处扫视一番之后,又把钱包塞回了口袋。“不好意思。有人吗?”

春菜朝玻璃窗呼喊了一声。一张中年女人的脸从窗口冒了出来,一看是对情侣,就报出了门票价:“两个人六百日元。”

不等土屋把门票钱付完,春菜就往文物馆里面走去。

工作日外加大白天,展馆里不见人影。[6]

这个长方形房间约莫有一百叠大小,三面都摆满了玻璃陈列柜,里面展示着八岳周边一带出土的陶器、土偶、石器等等,将近两千件,大部分都是绳文时代的中期文物。

陶器根据形状不同分为几个种类。有的呈较深的食器形状,有的是球体,有的下端膨大,式样繁多。陶器的表面都绘制着弯曲的绳状纹样。

有些在边缘还配上了小小的把手,体现出些许实用性;可有些就过于华美,一点都不实用。那些简单朴素的陶器,估计是用于炊煮或是贮藏食物的。而一些适度糅合了实用性与艺术性的陶器,则被陈列在玻璃柜内侧,都显得个性张扬。

在一件看似纯粹追求艺术性的陶器前面,春菜自然地停下了脚步。

水烟涡卷文深钵

这件陶器被如此命名。要论独创性的话,它即使在古代美术展上亮相也绝不逊色。它的边缘之上绘制着错综复杂的环状纹样,层层叠叠,完全不将便利性放在眼里。

不知何时,土屋已经站在了春菜的身边。“阴和阳,构造出了绝妙的平衡。月亮和太阳各自相对的形象在这里化作了一件实体。”

或许是事先做过了功课,土屋的评价滴水不漏。“他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东西出来呢?”

春菜很想知道五千年前创造出这物件的先人有什么意图。按照她的推想,在这些抽象的纹样中,或许蕴含着对应当初某种实情的祈愿吧。

要探究五千年前的绳文人心中的想法可不容易呀。无数次反复运用复杂的语言,现代人才有了现代的大脑,与五千年前绳文人那些淳朴的大脑相比,二者之间对抽象概念的理解能力有着显著的差距,看似单纯的推论也许根本无法成立。

土屋没能回答这个问题,两人只是并排着一路走去。回过神来时,他们不知不觉间已经把三面墙的玻璃柜全都浏览了一遍。

春菜对那个最感兴趣的土偶期待已久,为此专程前来,可哪儿都没见到。

沿着走来的路线回顾之下,春菜看见屋子中央还放置着一个小玻璃柜,里面摆放着一个不足二十公分高的女人像。

比预想的小多了,怪不得漏看了。

春菜和土屋像是受了什么魅惑,迈步来到收纳土偶的玻璃柜边上,沉默地观赏了好一会儿。

土偶,就是用泥土塑造出人形,然后烧制而成的陶土制品。土偶一般制造于绳文时代初期。到了中期,在八岳周边的信州和甲斐地区发掘出的就多是边缘缠有蛇纹的陶器了。

春菜和土屋现在观察的这个土偶,是个双手水平伸直而立,腰部以上的女人像。

它的脸大得出奇,与躯干各占一半,头身比差不多是一比一。判断它为女性的依据,就是胸口的两个隆起形状,却不是那种柔和圆润的乳房形状,说是两个胡乱贴上去的突起物或许更准确。

它的脸呈扇形,细长的眼角翘得老高,两条浓眉在鼻子上方连成一片。要是没有胸口的突起形状,根本没法判断是男是女。它的全身都散发出一股中性的气场。

春菜和土屋又绕到玻璃柜背面观察土偶。

从背后一看,才发现了这土偶与众不同的特点。它的头顶部分就像是个圆形托盘,一条蝮蛇正蜷成一团,盘踞在头顶。

春菜和土屋来到井户尻遗迹的文物馆就是为了见这个。现在他们两人观赏的,正是为数不多的土偶中尤为珍贵的一件——以蛇缠绕头顶为发的女人像。“蛇到底象征了什么呢?”

春菜轻声嘀咕。而土屋接过话茬,平静地回答:“从绳文时代创始时期开始,就有很多种体现人与动物互相亲近的表现方式。创造出具体的形象则是从中期的胜坂式陶器时代开始的。在动物之中,蛇……特别是蝮蛇,经常被塑造为实体。而蝮蛇象征的就是复活。当时的人认为蝮蛇可以多次死而复生。”“也就是说,土偶代表了希望死后能复生的愿望?”“不,我想是更接近咒术的意思。”“咒术……就是代表诅咒?”“这倒不是因为怨恨他人而下诅咒的意思。在人的印象里,蛇本来就有诅咒与束缚人类的能力,所以绳文人十分畏惧蛇,把蛇的形象泛化为恐惧的对象。在那个时代,要是有人拥有驯服蛇的能力会怎样呢?要是把这种掌控蛇的能力以肉眼可见的形式进行夸示,那么民众就会害怕他强大的能力,对他俯首称臣。”“好像一定要是女人吧,驯蛇者必须是女性吗?”“有可能。你看,这个土偶就能解释一切。这个女人把蛇顶在头上,这说明她已经彻底驯服了蛇。而她双手舒展开,正是为了夸示自己拥有强大的灵能力。听从我的话语吧!要是胆敢违背我,就让蛇的诅咒让你们动弹不得……多半就是用这种形式来进行恐吓的。”

春菜无意识地摆出了和土偶一样的姿势。她把手提包放在地板上,轻轻握拳,伸出双手,正要挥到水平位置的时候,左拳头轻轻撞在土屋的侧腹上。“嗷!”

没想到土屋怕疼到这个程度。春菜只是轻瞥他一眼,接着从包里取出小型照相机,对准了玻璃柜的正面。可土屋戳了戳春菜的手肘,指了指玻璃柜下方贴着的一张告示。上面写着“禁止摄影”。

放下相机迟疑了一瞬间后,春菜又举起相机。展馆里一个人都没有。柜台上那个女人离这儿远得很。

春菜不管那张告示,直接按下快门。

对着正面拍摄的第一张打了闪光灯,土偶在强光照射的一瞬间,表情似乎变得僵硬了一点。正面的第二张关了闪光,放大了一些。第三张是绕到背面,对准背后直接拍摄的。第四张在女人像的头顶对焦,给盘成圈的蛇拍了个大特写。闪光灯肯定没开,却有一道微弱的青光闪过,而那蝮蛇的镰刀脖似乎微微抬起了一丁点儿。“生灵死灵作祟,跟毒蛇附身的作恶,在根本上其实是一样的……”

土屋随口的一句话,像是在责备不管告示而继续拍照的春菜。话声刚落,屋子外面传来微小的轰鸣声。

再一次,装在陈列柜上方的高窗边泛起青白色的光芒,几秒钟之后,响起了巨石崩塌般的轰鸣声。

他们这才意识到这巨响与闪光的联系。“讨厌,打雷了。”

春菜握着相机就跑了开去,冲到入口处,从敞开的大门口眺望了一眼对面的八岳群山。

刚才还能清楚地分辨山顶上的积雪,可现在的山顶已经被雷云笼罩,只能望见一片片黑斑在迅速飘动。一道青白色的光芒从天落地,照亮了黑云的边缘,几秒后,轰隆隆的雷声就传了过来。

雷云北面的八岳开始向南面移动,不像是冲着井户尻遗迹来的。春菜盯着远方的电闪雷鸣出了神,甚至在这种美妙的光影中感到了某种感动。站在露台形状的石阶上眺望,那仿佛是一场天与地编织成的声光秀。

在云间画着锯齿的闪电,忽而不见了棱角,成了S形状,就快要变化成一条在空中游走的蛇。此时,一阵风吹来,撩起了春菜的头发。仿佛有冰凉的手指从发丝的间隙插入,这种被抚摸的触感很舒服。

从古至今,闪电都被喻为飞天的神龙。雷与龙,或许在根本上是一样的。

春菜回过神,忽然想到手提包还放在土偶旁边。她以左脚踝为轴,转了个身。

视野旋转的过程中,展馆外壁上,一道纵长的裂缝吸引了春菜的注意力。她的视力只有0.2左右,刚开始只觉得看见了一道裂缝而已,定睛一看却发觉这形状有点奇怪。那不是一条直线,而是曲线,她感到十分诧异。一道裂缝能形成一个绝妙的S字形?总觉得有点蹊跷。

抵不住好奇心,春菜来到距离那道裂缝几步远的位置,忽而又止住了脚步。这道细又黑的裂缝正扭曲着身体,蠢蠢欲动。

背后冒出一阵恶寒,春菜想要尖叫,可反而倒吸一口凉气。

……蛇。

蛇缓缓地左右摆动它三角形的头,火红的舌头舔舐着空气,沿着墙壁向上爬去。远方云间的青白色闪电仿佛是在呼应蛇的动作,忽亮忽暗。

怎么等都听不见雷鸣声,只留下光影闪动的残像,印刻在春菜的视网膜上。

在墙壁上爬行的蛇与闪电的残像,让春菜联想到半空中缠绕的双重螺旋。

如果是平时,春菜看到这幅景象,早就一溜烟逃跑了。可是现在,她却像中了邪一样站在原地,身体一动也不能动。她的下半身完全僵直得像块石头,身体的僵硬反而没让她晕倒在地。她宁可瘫倒在地,闭上眼睛。可连这也办不到。

待到完全看清楚之后,那蛇已沿着外壁的边缘爬行,消失在排水管中。

与此同时,束缚住春菜的咒语也解开了。她的意识总算回到了直立在入口处的身体中。不足一分钟的短暂记忆显得朦朦胧胧。黏滑的表皮。这种印象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可她已经记不清蛇的实体形象,只留下一种见到异常不详之物的感觉沉淀下来。

春菜步调沉重地回到了展馆里。

土屋还站在原地等待春菜回来。“啊,谢了。你为我看着东西吧。”

她看土屋是还在原地照看行李,语气中本想带点讥讽的意思,却说得有点口齿不清,倒显得像是病人的呓语。

土屋一脸心不在焉的样子直直盯着半空中。他脸色发青,战战兢兢,显然很不对劲。

接着,他慢了一拍才对春菜的话有了反应:“什么,看东西?我可没看好东西啊,让它跑了。”

春菜不明白土屋到底在说些什么。“跑了?什么跑了?”

不用低头也能确定玻璃柜旁边的手提包还在。看来不是行李丢了。

土屋好像被什么附身了似的,慌忙地扫视地板,然后又后退了几步。“喂,你怎么了?有点奇怪啊。”“刚才雷声响起来,我立刻追着你往外跑。可我来到入口的时候,想起手提包还留在原地,就折返了。就算馆里没人,也不能就这么丢下啊。我就回到了土偶那儿。弯腰取包的时候,我的额头碰到了玻璃柜的盖子,近距离一看,才发现它已经逃跑了。”

春菜用余光瞥了一眼土偶。从她所站的位置还看不出任何变化。她走了两三步靠近过去,来到可以俯视土偶头顶的位置,这才理解了土屋说的是什么意思。

几分钟之前,照相机取景框中捕捉的图像还清晰地留在春菜的脑中,而那些图像与她现在亲眼所见的现实明显不一样。

头顶上那个凹陷的圆形托盘上,已经不见了蛇的踪影。

春菜前后左右移动她的身体,从每一个角度确认这个事实。

到底要怎样才能变出这种把戏?就在春菜和土屋的视线离开土偶的一瞬间,文物馆的职员来到这里,用钥匙打开了玻璃柜,然后又用凿子把它头顶上的蛇小心翼翼地取了下来——这是唯一可能的解释。

可是,体现这种行为的踪迹却一概不存在。

蛇是凭借自身的意志,从完全密封的玻璃柜中,不留下一粒尘土地爬出来的。

失去了头顶上的蛇,土偶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它那狭长眼睛里的虚空仿佛多了几分黑色,像是有了邪恶的意志。

春菜想起了古玛雅文明题材图集的其中一页。墨西哥中部出土的一个土偶和这个土偶简直一模一样,那是一张描绘古代外星人的脸。

失去了头顶的蛇,土偶的特征就大不相同了。它显然变成了另一种生物。原本以为它只是为了恐吓周围的人才伸展出双手,仅仅是人假蛇威而已。可看来完全想错了。就算没了那条蛇,也看不出它有一点垂头丧气的神情。

它仿佛稍稍垂下了眼角,露出了大胆的笑容。

同为女人,春菜理解这种表情。这件绳文时代中期制作的土偶到底盘算着什么,无需通过语言也能传达到春菜的心里。五千年来,缠在头顶驯服至今的蛇,现在总算释放到世间了。所以它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关在这个封闭的玻璃柜里就什么都办不成。可来到外面,遍行天下,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发挥它的力量。

……它有什么企图?

春菜找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而一比一头身的小小土偶,依旧面对着正前方。

仍能听到几声雷鸣继续传来。闪光与声响之间的间隔越来越长,不用看也能想象雷云过境的速度有多快。第一章 通讯文1

将年轻人心中蕴含的各种可能性打磨到发光发亮,柏田诚二相信这是自己的天职。[7]

因此,当一所预备学校的数学讲师再合适不过了。他从来没有问过自己到底能干些什么,只是顺其自然地就从事了这份工作,不过他深感适得其所。尤其是在谈论数学这门学问的崇高之处时,扫视一眼学生们的脸上的表情,那些细微变化的反馈让柏田感觉到自己成功点亮了学生的求知欲。每当此时,他都喜不自胜。这是一所中等规模的预备学校,在校生的层次也称不上很高。不过每年都有几个人因为听了柏田的课而把志愿从私立高校的文科改成公立高校的文科或理科。预备学校事务局编排的课程是打破文理科隔阂的综合基础课,而柏田能把数学的概念讲得既具体又容易理解,这也许是最能发挥他能力的职位了。

还有五分钟,上午最后一节课就要结束的时候,柏田察觉一道射向自己的特别视线。在这个可以容纳百人的教室里,学生们济济一堂。要从那么多人中间发觉这一道特别的光芒,一般来说是万分困难的。然而她就坐在右后方的窗边,眼神在强烈地诉说着什么。

她的衣着很不起眼,端庄的脸庞与一头短发很相称。她的身材瘦小,是一转眼就会被埋没在人群中的类型。即便如此,那道强烈的光源还是照射到了讲台上的柏田身上。

这张脸不是第一次见了。从四月份开始讲这门课,已经过了两个月。他好几次见过这张脸。两个月下来,一般的学生都会坐在固定的位置。前排、后排、窗边,各有各的嗜好。大家基本上都会稳定坐在同一个地点。就算自己的专座给其他学生占了,一般也会选择最靠近的位置就坐。可是,这个女学生从来不被这种规矩束缚,总是在教室里四处游弋,根本没有专座。有一次还以为她会坐在前排左边,可下一次就坐在了后排中央,再下一次又到了后排窗边,每次坐的位置都有很大区别。

柏田当时还产生过是不是班上有好几个相似长相学生的错觉。

现在,阳光从背后照耀着她,细长而标致的面庞上,正流露出坚定的意志。

……看这儿。

受她的眼神吸引,柏田的视线朝她移过去。一瞬间,与她眼神相交,柏田有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有点似曾相识。他觉得过去也有过一次相同的体验。

强烈吸引柏田的还不光是那眼神。在她视线不断闪烁的同时,嘴唇似乎也跟着眼神在动。面庞细长,嘴唇却很厚,湿润的嘴唇像水蛭一样蠕动着。她似乎想说些什么。

柏田正想再谈一谈行列式的概念是来自于联立方程式的一种发展分支,可她的嘴唇令柏田十分在意,一时失语。“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宣布课程结束的同时,下课铃也响了。

来到走廊上,柏田下意识地注意背后。没必要回头。感觉到背后有人的气息,他放缓了步伐。

不知不觉,一名小个子女生已经来到柏田的身边,紧跟不舍。就是刚才坐在教室窗边向自己投来强烈视线的女学生。“老师,我有个问题想请教您。”

不出所料的情节展开,又让确定感提高了几分。“是数学问题吗?”“我想大概会跟数学有关系。我对这一点没法判断。”

柏田大吃一惊,不禁停下了脚步。而那女生趁此机会,往前多走两三步,轻巧地转身,与柏田正面相对站定:“我叫由名理绘,从今年四月份开始听您的课。”

理绘的自我介绍极其自然,又恰到好处。“听你的说法,这问题和考试一定没关系吧?”

大概是问得太过于含糊,柏田不知为何换了一种口气。“老师您的课程很有用呢,让我对数学的理解加深不少,连平均分都提高了。不过,我还是最喜欢您在段落之间穿插的小故事。您的课网罗了从古代希腊哲学到现代物理的各种知识,不过更重要的是能让我对世界的运转方式有了新的理解。所以,我认为如果要找个人聊聊我好朋友的亲身体验,那么老师您再合适不过了。”

这是一种与现在一般女性毫不相称的、有点强词夺理的生硬语气。可不知为什么,从理绘的嘴里说出来,没有那种强人所难的感觉。

到底是应该无视她还是应该好好听她讲一讲呢?天秤两端摇摆不定。柏田忽而有了兴致。他想了想,觉得首先该挑个说话的地方,毕竟这多半也不是能站在走廊里讨论的话题。“我明白了。我就听你说说。”

考虑节省时间的话,一起吃午餐效率最高。可是,在预备学校附近,讲师和学生一对一吃饭,难免不会引起什么问题。

对于这种情况下该去什么地方谈,柏田心里早有打算。2

一楼走廊尽头有一段通向地下的楼梯,来到楼梯平台转身继续往下走一段,却是一条死路。要是正中央装上一扇门,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前面可能是一间地下室。可眼前是一面漆得很完整的墙壁,也没留出什么空间,就突兀地阻截了道路。或许这里本打算造一间地下室,可在建造过程中出现了某些问题,临时改变了设计。只有这样才解释得通。

这么完美的死角可真不多,自从柏田在这个学校工作以来,这片“半地下室”的空间一直是他特别中意的地方。

柏田与理绘面朝墙壁,在从下往上数的第三级楼梯上并排坐了下来。

走廊上的电灯成了间接照明,从头顶照下来,让人觉得像是坐在郊外的电影院中望着大银幕。实际上,面前的墙壁没有凹凸不平,又涂成了雪白,做一张银幕正合适。要是在楼梯中段装上一台放映机,立马就能变成一间多媒体教室。

柏田把从小卖部买来的面包开封后,只见理绘把便当盒垫在膝盖上,打开盖子。“你自己做的便当?”“不,是我妈妈做的。”

理绘边吃边继续做自我介绍。

听着听着,墙壁上的银幕仿佛正在放映理绘至今为止的人生轨迹。当然,现实中没有这种映像,只不过是柏田用想象力创造的幻象在眼前的墙壁上播映而已。

银幕上正上演的故事。主要围绕着她为什么必须要来上这所预备学校这一动因展开,大多是她的平生事。若她只是十九岁的落榜生,那也没什么详述的必要,可理绘竟然已经二十四岁了。这么一来,不说清楚她为什么还在预备学校里就很难了解她本人的情况了。

一般来说,谈平生事,多数都会讲到一些不幸的遭遇。这首先能获得听者的同情,其次还能勾起听者的好奇,能让对方的兴趣维持下去。

然而,理绘的成长环境却完全跳出了这种陈词滥调,非常平凡而幸福。

理绘的母亲是全职主妇,父亲是高中教师,还有个妹妹。

在双亲的溺爱下长大的理绘,并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就进了一所有名的私立大学,在文学部读英语系。毕业后立即成了一所中学的英语教师。这也是受当教师的父亲的影响所致。

刚开始,她充满了干劲,作为一年级的副班主任,热情地向前辈教师学习管理班级的基础知识。

而渐渐地,学校在她想象中应有的形象却与现实中的形象产生了龃龉。理绘心目中的学校是父亲所描述的那种学校。可是,现实并非如此。到底是哪里不对?怎么不对?起初她并没有抓住这种差异的本质,不过半年后,她终于分析出了结论:这是“管理下的社会”与“自由社会”的差异。

理绘所理解的“管理下的社会”并不是指学校单方面对学生施压所招致的结果,而是学生们自己构造出一种互相监视的机制、在互相管理的过程中形成的社会。同伴之间互相检查对方有没有遵守那些愚蠢之极的校规,时常还会以流行为幌子,制定一些随心所欲的规则,把不服从自己的人排除出去,简直就像是在互相诅咒,作茧自缚……

这与父亲所描述的学校完全不同。

说到底,父亲根本没有去考过教师证,只是被校方理事长邀请去担任教职,仅仅是因为个人水平高而被提拔,一直都在学校的管理层工作。

理绘从小坐在父亲的膝盖上,听他讲那些在学校发生的愉快故事。父亲工作的那所教会女子学校主要遵循基督教的理念,不会把人都视作同类,而是更倾向于重视学生的个性。学校的理念是推翻一些无谓的规矩,因人施教。在实际教育中,学校把竞争机制彻底排除,反而鼓励构建协作关系,也接受身体有缺陷的学生入学,教导学生维持多样性更重要。

在学习方面,把从老师到学生自上而下的教授方式,改为激发每个学生的个人意愿,培养出自主性的自下而上的方式,把学习的乐趣带给学生。

或许正因为这个缘故,这所入学平均分只有五十分左右的普通高中,毕业后的大学录取率却相当高。一传十十传百,报考这所学校的人也渐渐增加了。

在父亲的学校里,会教授万物的原理,面对各式各样的问题时,会针对学生们不同的应用能力来因材施教。可理绘的学校中,大多数人都被潮流牵着走,轻视教学原理,更倾向于压抑个人的主张。两所学校都号称重视个性,可理绘的学校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酝酿出了一种彻底相反的氛围。

校园欺凌问题被掩盖,校方甚至会惩罚那些被欺凌的学生。这种教育方针的出台愈发加重了理绘对学校的幻灭感。

按照理绘的想法,不论是欺凌者还是被欺凌者,都是天生的受害者,这根本不是来点儿惩罚就能改善的问题。在世代交替间,表面下的盘根错节形成复杂的经络,蔓延至整个大地,束缚着人的身体。若有人生来就被夺走了追求自由的翅膀,那么自然也有人生来就幸运。

理绘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后者。最幸运的是,只有在良好的环境中生长的人,才能把表面下纠结缠绕的无形根系看得更透彻。

身为教师,当然更有机会把手上的班级改善得更好,也可以把学生心灵上的创伤一一治愈。那也算得上是一种很有价值的工作。

不过,理绘毅然决定离开学校。

她所追求的,是在更广阔的空间里施展拳脚。她一心想从事那种能铸造出全世界共通的崇高理念的工作。

所以当务之急,是要理解世界的运行规律。不理解这种规律,就没法获得根本性的解决方法。身在一个狭隘的世界,能够思考出的对症疗法是极其有限的。

大学毕业后工作的第一年,理绘就发现了自己真正想走的路。她辞去学校的工作,报名了预备学校,为了进入公立大学医学部专攻精神医学而开始了刻苦学习。

文科的考试基本上能做到完美,生物和化学也勉勉强强。唯一难敌的就是数学。迄今为止,理绘都没有认真地学过数学。“原来如此。所以说,从数学成绩能看出你到底有多认真。”

听她说了这么多,柏田这才理解理绘为什么对学习数学有这么饱满的动力。“您说得对。要花钱上的私立学校我可付不起,所以目标只有公立,机会只有一次。我不打算把这计划拖得更长。我绝对不希望别人认为我是在逃避现实。”“因为发现了自己真正该追求什么,所以舍近求远。真是了不得。”

柏田吃完面包,理绘的便当也吃得差不多了,履历的话题总算告一段落。理绘一时想不起该接着说些什么,这才想起自己来到这里的真正目的。“对了,我想问您的并不是学习上的问题。”

话题总算走上正轨。“两年前,我的朋友曾经经历过一种不可思议的现象。两年以来,我头脑中的疑问总是挥散不去。如果说有谁能给我一点启发,那除了老师就没有别人了。我听您的数学课时,一直这么想。”“你这可是太高估我了。”

柏田嘴上这么说,却偷偷对理绘的神准直觉啧啧称赞。的确,柏田拥有一种和普通人不同的体质,他至少转世过两次,依旧能模糊地维持前世的记忆。换句话说,这已经足够证明柏田能够看透世界内幕后的内幕。理绘的直觉是正确的。不过,就算这样,也不可能对她炫耀自己的特殊能力。这是绝不能为人知的能力。

然而,柏田的好奇心却不由分说地膨胀起来。“你几年来的疑问到底是什么,我就听你说说吧。不过我话先说在前面,对你的那个问题,我到底能不能给出答案,可完全没有保证。”

理绘紧紧盯着墙壁上的一处,用舌头润了润嘴唇,开始述说。3

打开房间门,站在玄关口,柏田正要把脱下的鞋子装进橙色收纳柜中时,视线忽而停留在了一旁的书堆上。[8]《环界》这个不祥的书名正昭示着它的存在。想要让视线远离,却像是磁力反而增强一般被吸引过去。

这几天来,他一向用相同的动作把脱下的鞋子装进收纳柜,今天却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迫使他将意识集中在玄关边的书上。

或许是因为白天听那个叫由名理绘的年轻女孩讲述了一个奇妙至极的故事,受到了她的影响吧。

……这件事,已有眉目。

柏田这样对自己说道,接着摇摇头,轻捶了几下腰,舒展身体,走到洗脸台前。

洗手,漱口,接着注视镜中的自己。与其说是注视,不如说观察更贴切。他用手摸着脖颈和下颚,抬起面颊,从上至下由左至右各个方向仔细检查,这已经成为他到家之后的一个仪式。

……别人看到这张脸,到底会认为是几岁呢?

每天回到一室户的公寓,他就会回想这一天之中所遇到的人,开始思考在别人眼里自己的脸看上去到底像几岁。他已经对这种习惯上了瘾。

话又说回来,自己到底是几岁,连自己都快忘了。身为高山龙司三十二年,身为二见馨二十年,身为柏田诚二已经四年,合计就是五十六年,可这数字与实际年龄是不一致的。柏田的户籍年龄是二十八岁,那个数字在生物学上也没有任何意义。他仅仅借用了失踪者柏田的户籍。护照在社会上通用,但户籍年龄只不过是假护照上的一行字而已。

在日常生活中,难得需要把护照出示给别人看,可只要出门就会把脸露给别人看到。对于柏田来说,重要的不是户籍上的年龄,而是外表的年龄。

实际上,从高等概念创造出的世界模型(又被称作“环界”)中诞生并作为柏田生存,刚过了四年。假如要用生存年数来计算年龄的话,就应该把二见馨的二十年再加上去,也就是二十四岁。可看了柏田的脸之后,根本没人觉得他是二十几岁的人。

大多数人都说是四十岁左右,要不就是三十五到四十岁。柏田把社会普遍看法平均了一下,被问到年龄的时候,就会报上三十六七岁的数字。

镜中映出的是一个对世界只有四年个人记忆而看上去年龄将近四十岁的男人。

柏田伸展双手,插入头发之中,把头发向后脑勺捋。依旧是熟悉的手感,多亏了毛发茂盛,才能确保三十多岁的面相,要是再稀疏一点,估计立马就会变成四五十岁的老头。

他把脸凑近镜子,将夹着刘海的手指往外抽出的那一刻,毛发浮在半空,这一瞬间,整张脸就好像美杜莎。

他的手已经停止动作,可是对脑海中的意识作用进行客观分析之后,他觉得“相当有意思”。

希腊神话中出现的“美杜莎”这个词,会让世人联想到什么呢?每个人的脑海中并不会出现完全独立的形象,而应该会联想到一种具有特定特征的女性面容。这恰恰是历史、文化……这些人所共通的记忆共同作用的结果。

希腊神话中出现的美杜莎被描绘成每根头发都是毒蛇的形象。名称的语源是“女性支配者”的意思,虽然她拥有让见到她的人都变成石头的能力,却被珀尔修斯用青铜盾一边映照出她的样子一边靠近她而将自己斩首,从此被制服。[9]

柏田曾经在画集上看过鲁本斯绘制的《美杜莎之首》。尽管头颅已经被斩断,却依旧散发出宝石般的炫目光芒,包覆在头部的蛇群滑溜溜地扭曲着身体。

鲁本斯的画,一样是作为艺术流传于世间的集体性记忆的一部分。

从环界而来的这四年间,柏田拼命学习的就是这个世界的历史、文化和艺术。不论有形还是无形,若不知晓古往今来的世界是如何发展到今日的多彩模样,就无法和他人进行交流。只不过,数学和物理却没必要学,因为令人惊奇的是,对他来说,这二者与他前世在上层世界所了解的形式及记述方式是一致的。

今天中午,柏田与一名叫做理绘的女性聊天时,切身感受到了人类共有的集体记忆。她一边说,柏田一边听,脑海中却浮现出了几乎相同的影像。

两人同时联想到的形象就是美杜莎。而现在柏田的脑海中,只不过是重现了当时的影像而已。

柏田细细品味理绘所说的话,试着整理了一下脉络。

发端是在两年前。

理绘的朋友,一名叫做田岛春菜的女性,曾与男友土屋一起探访长野县南部的井户尻遗迹。在文物馆中,他们欣赏了一件形为缠绕着蛇发的女性土偶。

那是绳文时代中期出土的文物。绳文的土器多见一些在边缘附着几条蛇的造型,可土偶的头发即为蛇形,是一种极为罕见的构造。

然而,在一阵反季节的电闪雷鸣吸引住两人注意力之时,土偶头部所承载的蛇却消失不见了。

把这桩奇事告知文物馆职员之后,职员却认为这是恶作剧,一度还怀疑是春菜和土屋所为。可是,收纳土偶的玻璃柜上过锁,并没有被撬开的痕迹。经过缜密的调查之后,唯一可以明确的就是——这怎么都不像是人为的手脚。

距今五千年前用泥土塑造的土偶,只有头顶的蛇完全地消失不见了,简直就像是拥有自我意志爬了出去一般……

这桩不可思议的怪事很快便走漏了风声。地方晚报用短文介绍了一番,一本超自然主题的月刊杂志则刊登了一篇更长的专栏文章,专栏是依据对春菜和土屋的采访稿书写的:“井户尻遗迹中展示的女性土偶头部,只有蛇消失了……”这种难以置信的现象成为报纸和杂志的专栏文章之后,就算不至于众所周知,也至少让一部分人有所耳闻了。

不过,这个故事还有后话。那就是春菜的好友理绘所知晓的事情。这两年来,她一直把这件事深埋在心中,直到今天中午才总算对柏田和盘托出。

离开卫生间,柏田闪过地板上四散的书堆,来到窗边。打开空调之后,他又拉开窗帘,唰地打开了窗户。一股闷热的空气透过纱窗闯进来,饱含着湿气。空调的冷气还没沉下,柏田的脖子上淌出了一行热汗。

他后退几步,在椅子上坐定,俯视着邻家的屋顶,又回想起理绘的脸。理绘那种能把春菜的言行有条有理叙述出来的语气,一直到最后都不失冷静与客观。仿佛经过两年时间之后,这件事已经被她从一个单纯的谜团升级成科学级别的疑问了。

理绘今天中午讲述的内容,他几乎全都记得。

那是土偶释放出蛇之后,发生在春菜身上的一系列不可思议的事件。

实际上,日本自古以来就有用以形容春菜所体验过的现象的词[10][11]汇,被称作“神凭”或者“笔先”。而现在,已经把这些称呼[12]统一为“自动书记”了。4

两年前的初夏……

从小学到大学一直都与理绘在同一所学校上学的春菜,不光是理绘的发小,还是她唯一的亲密挚友。

春菜刚开始有所变化的时候,理绘还觉得这是件可喜可贺的事情。可经过一段时间,喜悦就被不安代替了。

春菜从小就有些骄傲自大,时常炫耀自己长得漂亮。每当她就要被女生们排挤出去的时候,在暗中疏通同学关系包庇着她的总是理绘。春菜总爱对人居高临下,理绘从小就知道这一点,早就已经习惯,所以并不很在意。正因为有一个人见人爱的理绘常在身边,春菜才没有成为被欺凌的对象,顺利地度过了小学、初中和高中。

然而,春菜自从去过井户尻遗迹以来,她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彻底不见了踪影。从前,她从不管别人是不是在说话,都会急冲冲地抢着发言。可现在她的话与话之间,时间间隔却越来越长。这给人一种深思熟虑后才开口、失言逐渐减少的印象。而且再也听不到她说人坏话了。

为人处世沉稳,性格变得圆滑,代表着春菜原本的性情已经消失殆尽。

没错,她整个人都变了。自从她参观井户尻遗迹,经历过土偶头部的蛇消失不见这一不可思议的体验以来……

假如说变化仅限于心理层面还说得过去,可一旦出现了明显的行为差异,理绘心中的不安就加重了。

不知是方言还是某个其他国家的言语,她的嘴中开始时常冒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句子。从句子的前后脉络可以听出一些固有名词,可是因为发音陌生,又不明意义,理绘听了许多次,还是没能记住那些单词。

不明意义的固有名词似乎是某个人的名字,春菜时常对他或者是她,诉说着什么。

梅雨时节某天发生的事情,给春菜带来了一系列的异变,也逐渐让她显现出某种肉眼可见的身体特征。

那一天,理绘正坐在校园中央大银杏树旁边的长椅上,等着与同学兼男友会合。还有两个星期,学期考试就要开始了。这正是英语系学生们拼命整理笔记的紧张时期。

理绘不光能把笔记重点归纳得清晰明了,而且不会摆出一张臭脸,谁都能向她借到。所以她的笔记被奉为至宝,获得了“英语系中被传阅次数最多”的称号。

到了约好的时间,说要借笔记的男友却没出现。

上午的课程刚结束,学生们三三两两地从身旁经过,正要去吃午饭。

理绘本准备等男友来了之后就一起去学生食堂吃点东西。可现在越等下去肚子就越饿得厉害,反复查看手表的次数也增加了。

正在这时,理绘的视线被穿行在校园中的春菜吸引住了。虽然间隔很远,但春菜的侧脸特征很明显,她不可能看走眼。

带着男生飒爽地大迈步才是她的风格。可那天的春菜不但是单独走着,还鬼鬼祟祟的,整个人的感觉很是诡异。“春菜。”

理绘边站起来边向春菜打招呼,春菜却止住脚步,朝相反方向张望,又向不知道什么方向走了开去。理绘气不打一处来,跑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说春菜啊!”

春菜回过头来,只见她额头上眉宇之间闪亮亮的,像是涂抹上了星光。整张脸上浓眉大眼,跟漫画的主人公似的。再加上她满面笑容,理绘感受到一种与二次元世界女主角邂逅的错觉。

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是哪儿不对劲,倒退一步打量春菜的全身之后,理绘才明白究竟是哪儿不对劲了。肩膀上斜挎的亚麻背包代替了她的名牌包,绿色的T恤衫又土气又偏长,下半身的棉长裤短得根本不合身。再往下面看,脚趾头都从扁平底的破运动鞋里冒了出来。春菜平常是绝对不可能这么搭配的。

如果是以前的春菜见到穿成这样的女性,一定会先嘲笑她“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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