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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14 21:5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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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唐小豪

出版社:中国友谊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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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货.大结局

奇货.大结局试读:

卷首语

欲望实现的同时,灾难也会紧随而至。

〔第一章〕相残

1921年,宁夏海原县九彩山。

海原大地震的第二年,张墨鹿和刑伯秋终于走进了九彩山,朝着铸铁仙的下葬地艰难前进。

之所以艰难,并不是因为山路难行,而是因为沿途都能看到去年在大地震中死难者的坟墓。大部分坟墓都没有墓碑,连块写有名字的木牌都没有,因为在海原县,地震最严重的便是离九彩山最近的九天镇。

九天镇在百年前就是出了名的贸易地,因为这里的税收与其他地方不同,走南闯北的人都愿意来这里做买卖。更重要的是,在九天镇百里范围内,都没有土匪出没,他们早就被商户出资请来的军队清缴得干干净净。

所以,九天镇地震的时候,这里的无名死难者最多。这些背井离乡的人,大多数都没有亲属在附近,所以,死了被挖出来,还有座坟,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刑伯秋看着沿途山脚下的那些坟包,心里很是难受,他问张墨鹿:“师弟,进山之后,还得走多久?”

张墨鹿看着天上被薄薄一层烟雾遮挡的太阳:“看运气了。”

刑伯秋不明白他的意思:“为什么要看运气?”

张墨鹿解释道:“我去年来这里的时候,原本我只是想来重新寻找线索的,但是仅凭我和薛老五两个人是肯定无法挖开墓穴、吊起棺椁的。所以,薛老五提议挖个洞进墓穴当中,那是最好的办法,毕竟铸铁仙的坟墓比较简单,没有机关暗器之类的东西。谁知道,洞穴挖好之后,薛老五下去就没有再上来,我很担心,拽着绳子也慢慢滑下去,等到了下面才知道,棺椁下方的石板,因为地震的关系,全部碎掉了,棺椁掉进了下方的深渊之中,薛老五不知道,以为进到墓穴中就安全了,结果脚下一滑,绳子也没抓稳,直接就掉下去了。”

刑伯秋皱眉:“师弟,你真的确定奇门就在下面?”

张墨鹿点头:“我肯定就在下面,我顺着绳子往下滑了十来米,看到下面是口井,和摩尼教传说中的献祭井一模一样,而且四周还有坐窟。”

刑伯秋又问:“坐窟中是不是什么都没有?”

张墨鹿停下脚步:“对,这就是我敢肯定那就是献祭井的原因。在摩尼教中,所谓献祭,就是虔诚的信徒自己进入献祭井四壁的坐窟之中,铸铁仙当年费尽心机在自己的墓穴下面修了献祭井,除了与后来所称的奇门有关,我想不出其他的理由。”“对,是这样……”刑伯秋总算是想明白了,“看来献祭之井中真的藏着摩尼教先知的秘密。师弟,你相信先知的三大神迹存在吗?”

张墨鹿却反问:“师兄,当年你是在义和团的时候拜的师,对吧?”

刑伯秋点头:“对。”

张墨鹿又问:“那你肯定知道义和团中的那些符咒法术。”

刑伯秋应声:“记得。”

张墨鹿叹道:“你认为那些是真的吗?”

刑伯秋苦笑道:“我亲眼见过喝下符水、口念咒语的人,被洋枪打死的就不下五十个。”“那就对了。”张墨鹿继续朝前走着,“所以,我绝不相信有神迹存在。但我相信,人总是需要信仰的,信仰就是人们的一种依赖,最后的救命稻草,当然,只要信仰使人向善,便应当存在。”

刑伯秋思索了片刻,问:“师弟,如果先知的神迹真的存在呢?”

张墨鹿笑了:“不可能存在的。”

刑伯秋上前道:“我问你,如果真的存在,我们又得到了,你会怎么做?”

张墨鹿正色道:“我什么都不会做,我这次带你去的目的,就是希望你助我一臂之力,用炸药重新封死那个洞口。”

刑伯秋拦住张墨鹿:“师弟,如果我们错了怎么办?如果奇门里真的存在神迹,而神迹又能弥补过去我们和师父犯下的错误呢?”

张墨鹿皱眉:“你想说什么?”

刑伯秋转身看着山坡上的那些坟包:“记得吗?先知的三大神迹之中,有一项是可以起死回生的,如果我们得到了那种神迹,不仅可以救回当年师父为了保护秘密而杀死的那些波斯人,也可以救下我在孝城害死的那些无辜百姓,就连这些因地震死去的人,我们都可以救活,那才是大善。”

张墨鹿抓住刑伯秋的双臂:“师兄,你记住,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那么神奇的力量,可以掌控人间的生死,那早就不存在什么善恶之分了。”

刑伯秋看着张墨鹿的双眼,微微摇头,似乎并不明白自己的师弟在说什么。“走吧。我们还要赶路呢。”张墨鹿抬脚继续前进,刑伯秋却站在原地,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张墨鹿。

在山中又走了大概半日,张墨鹿带着刑伯秋来到了一处矮山顶上,随后指着一处灌木后方:“薛老五和我挖出的洞就在那里。”

刑伯秋四下看着,不解地问:“师弟,师父不是说过,铸铁仙的下葬地是在一处洼地之中吗?这里是一座矮山呀,而且风水极其不好。”“原本那片洼地风水也不好,是块死地。”张墨鹿笑道,“铸铁仙不是汉人,是波斯人,波斯人不讲究我们的风水。还有,去年那场大地震之后,这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不是靠着薛老五的技术,我恐怕也找不到已经从洼地变成矮山的下葬地。”

刑伯秋抬眼朝着灌木丛看去,张墨鹿也取下背篓提在手中,同时从中拿出那捆绳索来:“从洞中下去的时候,必须用绳子绑紧自己,到了墓穴中,千万不要松开绳子,下面虽然有空气,但不是很充足,会有风从献祭井下方往上吹出,所以火把容易熄灭。如果看不到了,千万不要慌张,抓住墓穴旁边凸出的岩石便没事。”

刑伯秋跟着张墨鹿走到灌木的中央,看着他从地上揭开那块伪装用的草皮,闻着从中吹出来的那一股股腥风,确定下面的确有一个潮湿阴暗的洞穴,加上还有一股子药味,而且气味独特,与师父曾经描述的铸铁仙棺椁散发出的气味几乎相同。“师弟,我们走了太久,还是先休息一夜,吃饱喝足睡好,明天清晨再下去吧。”刑伯秋看着洞口道,“反正都已经到了,也不急这一时。”

张墨鹿想了想,道:“好吧,先休息一夜,明天早晨再说。”

刑伯秋当即与张墨鹿搭了简易的帐篷,拿出干粮来,又猎了只野兔,一半烤一半用来就着野菜炖汤。

吃饭间,刑伯秋看着狼吞虎咽的张墨鹿,问:“师弟,如果有机会,不,应该说,如果真的存在神迹,让你可以复活师父的话,你会复活他老人家吗?”“不会。”张墨鹿不假思索地回答,“他好不容易放下一切,去另外一个世界,现在每天过得好好的,我干吗要把他弄回来?到时候他老人家不得弄死我呀?”

刑伯秋放下手中的碗,看着篝火道:“可是,找到奇门,是师父一辈子的愿望。”“我知道。”张墨鹿轻描淡写地说,“但你也要知道,师父的一辈子已经结束了,说不定他已经投胎转世,投身在一个好人家,这辈子说不定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不用像我们这样四下奔波,连睡觉都担心脑袋搬家。”

刑伯秋又端起碗,喝完汤,坐在那儿看着篝火发呆,一句话都不说,满腹心事。

张墨鹿看着刑伯秋,笑道:“别想那么多啦,明天,我们就可以把这一切都抹去。”

刑伯秋勉强笑了笑,也不说什么。

第二天清晨,太阳还没有爬上山头,刑伯秋便与张墨鹿两人从洞穴之中爬了进去,为了安全起见,功夫较好、身手灵活的刑伯秋先行爬进去,紧接着才是张墨鹿。

与张墨鹿所说的一样,那个洞穴虽然是斜下呈45度,但因为太窄的关系,人在里边完全活动不开,只能仰身抓着绳索往下滑动。如果没有绳子,稍不注意,人就会以极快的速度落下,直接掉进墓穴底部的献祭井中。

等张墨鹿平安到达墓穴中,抓稳旁边的岩石,固定好身体,并用刑伯秋的火把点燃自己的火把时,刑伯秋也利用墓穴中的装饰填石重新绑上了向下的绳索。

刑伯秋站在被破开一个巨大窟窿的墓穴地板一侧,小心翼翼地往下看去,吊下准备好的灯笼,仔细看着下方献祭井四壁的那些坐窟,点头道:“真的是献祭井,奇门真的在下面。”“当然。”张墨鹿也在做着最后的准备,“我们带的绳子不够长,应该说,我们带再长的绳子也没用,传说中摩尼教的献祭井深不见底,等我们滑到绳子的尽头,就只能徒手……”

张墨鹿说完,突然浑身一震,双眼一闭,再一睁开。

刑伯秋站在那儿,仔细看着张墨鹿:“师弟,你怎么了?”“我……不知道,有点儿恍惚,我总觉得……”张墨鹿开始变得有些口齿不清,尝试了好几下,都没有抓住旁边的绳子,若不是腰间系着绳子,他早就掉下去了。

最终,张墨鹿浑身无力地悬在那儿,吃力地抬头去看刑伯秋。

张墨鹿一字一句道:“师兄,你、你、你给我下毒?”“对不起,迫于无奈。”刑伯秋轻声道,抓着绳子,看着张墨鹿,“我问过你,你愿不愿意利用神迹做好事,你说你不愿意。我还问你,要是能复活师父,你愿不愿意?你还是说不愿意,你变坏了,师弟,不,也许从你拜师那天开始,你就没有好过,你还是以前的那个江湖骗子,自私的江湖骗子!”

张墨鹿显得很难受,口水从嘴角滴了下来:“你给我下的什么毒?”

刑伯秋淡淡道:“软骨粉,和蒙汗药差不多的东西,只不过软骨粉会让你浑身酥软,不会致死,只要稍加休息就能恢复,但是,我必须杀了你。”

张墨鹿一惊:“为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

刑伯秋道:“我要得到神迹,主持正义,救活那些不该死的人,我儿子会帮我,虽然他现在还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但是我会教他的,他会在我的指导之下,利用神迹来帮助其他人。”

张墨鹿有气无力地回答:“你疯了,你明明知道根本就没有什么神迹的,师父以前夸你是义和团中唯一明事理的人,我看师父错了……师兄,我知道你当年在孝城为了保护孝金,炸了护堤,害死了那么多百姓,心有愧疚,但那是两回事,你不能混为一谈,你想想,如果孝金被那些居心叵测的人用来复辟,天下大乱,死的人不是更多吗?”

刑伯秋面无表情地缓慢摇头:“我没疯,也没错,我只是想弥补我犯下的错误,还有师父当年犯下的错误,仅此而已。所以,我没错,我以前是自私,但现在我明白了,自私的不是我,是你!师弟,如果还有下辈子,你一定不能再做一个自私的人。”

刑伯秋说完,拔出匕首要去割张墨鹿的绳子,却听到张墨鹿道:“等等,再等等,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就一个问题!再等等!”

刑伯秋点头:“什么?你问,我什么都可以回答。”

张墨鹿微微抬头,看着刑伯秋:“你昨天在洞口说,要住一夜,吃好喝好休息好,今天再下来,就是为了给我下毒,对吗?”

刑伯秋道:“当然,在用毒方面,你是行家,你原本就是个油子,是江湖骗子。但是,你万万想不到,我会给你下毒,而且还是用的最简单的软骨粉。”

张墨鹿突然笑了,直起身子来,身子一转,双脚一跳,跃到一个安全的距离,叹了口气道:“对呀,你明知道我是江湖骗子出身,你还给我下毒,你不知道什么叫在关公面前耍大刀吗?”

刑伯秋此时胸口一闷,喉头感觉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一样,他捂着腹部,死死抓着绳子,瞪眼看着张墨鹿:“你……你……你什么时候给我下的毒?”“昨晚啊!”张墨鹿冷冷道,“你没看见是吧?你认为你一直在看着我,但我也有机会下毒的,就是你给我下毒的时候,我就趁那个机会给你下了毒,还记得你放下碗的那瞬间吗?那一瞬间,你的注意力在锅里,你把毒粉弹进去了,而我趁你分神的那一刻,也将毒放在你的碗里。软骨粉啊,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毒得倒我?但是你中的毒就不一样了。”

刑伯秋似乎明白了:“你先前故意装作毒发,是因为你知道软骨粉毒发的时间,而你一直问我,是为了拖时间,拖到我毒发的时候!张墨鹿,你果然如师父所说,从头到脚,都是个江湖骗子!卑鄙无耻!”“你原本不需要给我下毒的,因为你身手比我好,但是你自作聪明,以为我是个会下毒的,就不会防着你下毒给我,你把我想得太简单了,我这辈子就输给了师父一个人。你还不够资格和我斗!”张墨鹿皱眉,“欲望这东西真可怕,你已经被欲望给控制了,所以,我不得不这样,我也不得不想其他的办法,来彻底抹灭掉奇门以及和奇门相关的所有人。我原本还抱着希望的,但是在你身上,我没有看到任何希望。”

刑伯秋手脚一软,身子下垂,悬在半空,口中开始涌出黑血:“张墨鹿,你、你到底想怎么做?”

张墨鹿冷冷道:“我会去找你儿子,我会去找刑仁举,我会代替你,以你的模样去教育他,教他之后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在合适的时候,我也会告诉他一个我精心编造的完美故事,关于你和我来到奇门之后,决定一辈子掩饰奇门秘密的故事。”

刑伯秋在那儿大喊道:“张墨鹿,我儿子是无辜的,你不要把他拖进来,你这个杂种!你这个王八蛋!”

张墨鹿摇头:“把你儿子拖进来的是你,不是我,是你把他训练成逐货师的,是你把他弄成护宝人的,是你让他卷进来的。我当初就劝过你,你听了吗?你没有,你一意孤行!这一切都是你亲手造成的!”

就在刑伯秋用尽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的时候,张墨鹿拔出匕首割断了他的绳子,看着刑伯秋惨叫着掉进了献祭井中。“去找你的神迹吧,如果神迹是真的,你就活过来找我报仇。”张墨鹿看着漆黑的井内说道,然后顺着绳子吃力地爬回地面。

回到地面后,张墨鹿立即着手将炸药安好,随后引爆,将那个洞穴和周围的矮山都炸塌,简单地改变了地貌之后,立即朝着孝城赶去。

一个月之后,来到孝城的张墨鹿,并未立即去找刑仁举,而是直奔孝城首富郭家,见到了已经成为当家人的郭少爷。

张墨鹿的贸然拜访,让郭少爷无比吃惊,在听闻他是刑伯秋这个孝金护宝人的师弟之后,更是十分诧异。

当郭少爷将张墨鹿引到后堂,还未奉上茶水的时候,张墨鹿二话不说,立即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包括自己在奇门入口反杀刑伯秋的事情,全部一五一十地告知给了郭少爷。

这一讲,就是好几个时辰,郭少爷听得目瞪口呆,直到张墨鹿讲完了,他都没有完全消化掉。“奇门如果再现世,那就是浩劫。”张墨鹿沉声道,“所以,我需要郭家的帮助,只要您出面,便可以保证我的身份不会被刑仁举识破,只要您出面,我所布下的这个局才能够接近完美,刑仁举才会按照我所说的去做、去布置!”

郭少爷皱眉:“为什么要找郭家?为什么要找我?”“因为你家和刑家是世交,再者,我也必须混淆孝金与奇门,让线索越乱越好!”张墨鹿皱眉道,“当然,我也了解过郭家,知道郭家深明大义,更清楚郭家财大气粗,所以,没有郭家,我的计划无法实施。当然,我也得威胁您,如果您不配合我,我就会拼个鱼死网破,将孝金的事情放到江湖上去。”

郭少爷闭眼,轻声道:“您容我想想……”

〔第二章〕忤逆

郭少爷一想,就是一天。

整整一天,郭少爷都坐在窗前,看着花园,从天黑到天亮,日升到日落。

张墨鹿也闭眼坐在那儿养神等待着,他知道,郭少爷百分之百会同意,因为对郭家来说,奇门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孝金。

当初孝城发生一系列惨案,郭少爷父母也因此惨死,全都是为了孝金,所以,就算郭少爷并不理解张墨鹿,最终也会为孝金着想。毕竟,他要做的,仅仅只是配合张墨鹿,而不需要去主导整件事。“如果我不做,会死很多人吗?”郭少爷终于转身问道,张墨鹿从他的双眼中能看出未知和恐惧。

张墨鹿应声道:“会死很多人,而且这种死亡还会无休止地循环下去,直到奇门被找到,抑或被真正掩埋起来。”

郭少爷皱眉:“如果我做,就不会死人了?”“不,也会,但会控制在某个范围内,只针对逐货师和特定的人群。”张墨鹿并不打算欺骗郭少爷,“这件事,只能去控制,而不能抹灭。”

郭少爷上前道:“前辈,您以前对刑大叔说过,您是想彻底抹灭,为什么现在又说只能去控制?”

张墨鹿叹气:“如果我师兄愿意配合我的话,我真的可以抹灭这件事,因为我原本的计划中必须有他。”

郭少爷想了想,坐下问:“如果我替代刑大叔呢?不如彻底抹灭掉奇门的所有线索,以防万一。”“不可能。”张墨鹿摇头,“我只想到了两个计划,第一个计划中必须有我师兄,毕竟我们是师兄弟,我熟悉他,他也懂我。可我没想到,到头来,他还是被欲望给吞噬了。”

郭少爷问:“那第二个计划就需要我的配合?”“是的。”张墨鹿严肃地看着郭少爷,“我原本的打算是炸毁献祭井,但是那口井太深了,深不见底,我不知道得填多少石头。再者,掌戎逐货师无论花多久的时间,都不会放弃寻找奇门,我再不利用刑仁举展开这个计划就晚了。”

郭少爷沉思许久,终于下了决心:“好吧,前辈,我帮您,但是希望您说到做到,一定不要泄露孝金的半点儿秘密!”

张墨鹿严肃道:“只要你帮我,我一个字都不会吐露出去的。”

郭少爷此时虽然心里很忐忑,但也毫无办法,他只能选择相信。“大致的计划是这样的,从今天开始,我会假扮成我的师兄,接近刑仁举母子,在合适的时候,我会引刑仁举加入掌戎逐货师,让他先行学习一段时间,然后我才会将那双千年乌香筷交给他,到那时候,计划才算完全启动。”张墨鹿一边说,一边在脑子中盘算着,“到时候他肯定会逃,会去寻找,会按照计划一步步进行,我也会在合适的时候去见他,而且会以他父亲的样子去见他,不过在那之前,我会安排我这个‘刑伯秋’去世。”

郭少爷大惊:“那前辈的计划不是穿帮了吗?”“不!那恰恰才是最重要的环节。”张墨鹿沉声道,“刑仁举很聪明,与他父亲完全不同,而且疑心很重,我以他父亲的模样出现,再揭开谜底,但并不说明这些年是我在假扮他的父亲,他绝对不会朝着真相去想的,反倒是我如果直接以真面目见他,他相反会从蛛丝马迹中发现疑点。”

郭少爷明白了:“前辈的意思是,直接将真相故意以不经意的方式呈现给刑仁举,他反而不会去怀疑。越是欲盖弥彰,越容易暴露真实的意图?”“郭少爷,你很聪明。”张墨鹿欣慰地说,“既然你是聪明人,就应该明白,我不是恶人,我之所以要成为恶人,就是为了减少更多的恶人。”

说完,张墨鹿苦笑了下:“你能明白吗?”

郭少爷点头:“当然,我能,牺牲小我,完成大我。”

张墨鹿起身,推开门,接受着黄昏的余晖,自言自语道:“我有时候在想,师父当年收我这样的江湖骗子为徒,是不是因为他发现自己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冒昧一问。”郭少爷上前,轻声道,“前辈,您为何离奇门只有一步之遥,却不好奇里边是什么呢?”

张墨鹿叹了口气,问:“郭少爷,我问你,你郭家祖辈创立了孝金,到你这一辈的时候,你对孝金感兴趣吗?”

郭少爷寻思了一下道:“只有一段时间,但仅仅只是希望用孝金来渡过难关,却没想到我父母因此惨死,从此,我就视孝金为心魔。”

张墨鹿点头道:“是呀,我也一样,我当年是个油子,就是个设局下套的骗子,你知道骗术最刺激的是什么环节吗?就是看着被骗的人,即将踏进最后的圈套时,你心里无比地忐忑,但同时也在期待。最后,当那个人彻底走进圈套中再也出不来之后,你会非常兴奋,你知道,自己赢了。”

说完,张墨鹿转过身,一字一字道:“我站在献祭井口的时候,很清楚地感觉到,在黑暗中,就有那么一双眼睛盯着我,希望我走下去。在那个局中,那口井跟前,任何人都有可能成为那个被设计的受害者。”

郭少爷不是真的明白张墨鹿的那种感觉,不过在先前的一瞬间,他感觉到了张墨鹿眼神中透出的那么一丝恐惧,他很清楚,曾经真的有那么一瞬间,张墨鹿是差点儿走进献祭井中的,只不过,他控制住了。

他为什么能控制得住自己的欲望呢?

郭少爷还是不理解,只知道,如果给天下逐货师来一次排名的话,张墨鹿当数第一。

……

九彩山下的村落中,悠闲散步的钱修业期待着最后时刻的来临,却完全没有想到,在短短几分钟之后,他刚走过路口,就看到了坐在那棵大槐树下喝着酒、吃着花生的郭洪奎。

郭家人为什么会在这里?钱修业愣了下,寻思了片刻后,他扭头对身后的三人道:“你们在这里等着。”

钱修业吩咐完后,大步上前,径直走到郭洪奎跟前,笑眯眯地看着他,故意拱手作揖道:“郭老爷。”

郭洪奎冷笑一声:“讽刺我呢?郭家早就散了,也早就没有什么老爷、少爷了。”

钱修业看着旁边的长条石:“好吧,奎爷,我能坐下吗?”“随便你。”郭洪奎冷冷道,“这条路又不是我的,这石头这磨盘也不是我的,只有这酒和花生属于我。”

钱修业坐下,依然笑眯眯地看着郭洪奎。

远处,凡孟、墨暮桥和元震八也静静地看着,猜测着郭洪奎的目的。

不时走过的村民,对这几个外地人都感到很好奇,同时也很警惕,毕竟在这个地方,极少有外地人前来,就算冬季那些登山者,都会直接前往九彩山下的宿营地,绝对不会来这里“打扰”村民,因为这里实在没有什么好“打扰”的。

郭洪奎自饮自乐,不时还会笑一声,这让原本就多疑的钱修业很奇怪。

钱修业终于道:“你一直在跟踪我?”“这不是废话吗,否则,我怎么会知道你在这里?我可是花了很多钱,从各个渠道买来消息,最终才找到你的准确位置。”郭洪奎话中带着匪气,像是要与钱修业交易什么。

钱修业问:“你没有偷袭我,也没有报警,你想要什么?”

郭洪奎左右看了下:“我是一个人来的,没有带我的两个孩子,你知道为什么吗?”

钱修业看着郭洪奎,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郭家人没有故弄玄虚,他肯定是知道了些什么,而他知道的事情也许会对自己最后的计划产生严重的影响。

他知道什么呢?

钱修业摇头:“为什么?”

郭洪奎笑了,将酒瓶递给钱修业:“来,喝一口,你只要喝一口,我就告诉你为什么,有胆量喝吗?”

钱修业想了想,拿起了酒瓶,那一刻,凡孟与墨暮桥下意识向前走了一步,却看到钱修业抬起来的手,两人只得驻足。

钱修业笑着喝了一口酒,放下后一抹嘴巴道:“我烟酒不沾,但是,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喝了一小口。”

郭洪奎也喝了一口,淡淡道:“我跟你说一个只有我才知道的秘密吧,在那之前,我先告诉你,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

说完,郭洪奎将钱修业的计划详详细细地说了出来,就连他现在故意放出消息,让其他人去寻找奇门的入口也说了出来。

这让钱修业很吃惊,也很震惊,因为自始至终,他完全没有把郭家人当敌人,应该说,他根本就没有将郭洪奎这个乞丐一样的家伙看上眼,但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对自己的计划了如指掌。

钱修业握了握拐杖,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郭洪奎笑道:“钱修业,我知道刑仁举是你的什么人,但你不知道的是,当年授意刑仁举布下这个大局的人,并不是刑伯秋,而是张墨鹿。”

钱修业一愣,脱口而出:“胡说八道!你别以为……”

钱修业刚说到这儿,猛然间想到了什么,顿时哑口无言。

郭洪奎笑着看钱修业:“你想到了初衷,对吧?你想到了刑伯秋想找奇门的初衷,你想起了刑仁举留下的那本日志中,有前后矛盾的地方。一开始,刑仁举写到父亲刑伯秋对奇门很感兴趣,发誓一定要找到奇门,谁知道过了几年后,刑伯秋却变了,他告诉刑仁举一定不能去找奇门,一定要混淆线索,一定要除掉天下所有的逐货师。他为什么会改变呢?一个人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在观念上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钱修业慢慢起身来,看着郭洪奎,脑子中不断闪回刑仁举日志上面的那些文字,那些段落又好像变成了一根绳子,朝着他飘来,勒住了他的脖子!

钱修业脑子中出现了刑仁举前往上海见到郭少爷后,在电车上遭遇张墨鹿时,张墨鹿对刑仁举所说的那番话——“我不是你爹,我只是有你爹的样子。我戴着这张面具已经很多年了,这是我想出来的万全之策。唯有这个办法,才能隐藏我这个曾经挖出那口棺材,找出一切秘密的人的身份。”

钱修业下意识地摸着脖子,觉得那根绳子已经在逐渐收紧,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了。“你是说,刑伯秋早就死了,早就被张墨鹿取而代之?”钱修业看着郭洪奎那双看穿一切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

郭洪奎起身来,举起酒瓶:“答对了,我敬你一杯。”

就在郭洪奎举起酒瓶来的那一刻,钱修业抬手将他的酒瓶打飞。

这个举动之后,凡孟、元震八和墨暮桥立即奔上前,团团围住郭洪奎,元震八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却期待着这件事一定要平静地解决,因为他实在不想对郭洪奎出手。

钱修业抬手抓住郭洪奎的衣领,沉声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郭洪奎不慌不忙地道:“因为你一直在赢呀,一直在赢的人,容易骄傲嘛,骄傲就会露出破绽。我是在帮你,让你清醒点儿,因为你还差最后一步,只需要一步,你就彻底赢了。”

钱修业松开了郭洪奎,突然露出笑容:“是呀,谢谢你,你说,我该如何感谢你呢?哦,我知道了,你想要分一杯羹,对吧?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这个败家子早就把孝金给败光了,你守护的只是一个空荡荡的洞穴,里边什么都没有,所谓的孝金早就没了。”

郭洪奎脸上先前那点儿得意的神色消失了,只是短短一瞬间,明明还占上风的他,就被钱修业这只狡诈的狐狸咬住了尾巴。

原来是这样。凡孟心里偷笑着,他仔细观察着郭洪奎,同时偷看着在场其他人的表情,试图从他们的表情上窥探想法。

墨暮桥依然面无表情地沉默着,像是一个等待命令的机器人,而元震八心里却无比害怕。他虽然不确定郭洪奎说了什么,但很清楚的是,从这一刻开始,刑术他们又多了几个敌人——郭洪奎、郭十箓以及白仲政。

郭洪奎扫了一眼周围的人,钱修业非常明白眼下他想单独聊,可钱修业却道:“他们都是值得信任的,有话你可以直说。”

郭洪奎知道,钱修业是在刻意羞辱自己,但他没有办法,他已经无路可走,弹尽粮绝。

钱修业冷笑道:“难怪隔了这么多年,你郭家才突然间冒出来,在明知道孝金和奇门无关的前提下,你还偏偏口称什么守护奇门。是呀,我以前就觉得奇怪,为什么呢?在你不告诉我实情的前提下,我还以为你只是身在局中,不明原因,真以为在守护奇门呢。”

郭洪奎闭眼道:“幽州王,我可以帮你,你需要我,但是,你得给我奇门中的东西,我不要什么神迹,你应该知道我要什么。”

钱修业点头:“你觉得愧对祖宗,你想把孝金洞穴重新填满,重新延续你郭家孝金的传说。我懂,我明白,走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回去再说。”

五人朝着农家小院走去的同时,在远处偷偷观察的郭十箓和白仲政两人却各怀心事,两人对郭洪奎掩藏了那么久的秘密无比震惊。更震惊的是,郭洪奎这么多年花掉的钱,竟然全都是孝金,就连祖宅他都卖了。“原来,奎爷说,他以前做生意是用来掩饰这回事,根本就不存在。”白仲政试探性地说,“他根本就是做买卖赔本,就卖了孝金里的宝贝,不,一开始他做生意的本钱就来自于孝金,我们从小到大竟然都不知道。”

郭十箓转身冷冷地看着白仲政:“你花过奎爷的钱吗?”

白仲政点头,郭十箓又问:“那你现在知道那些钱是来自于孝金了?”

白仲政又点头,郭十箓冷哼一声:“那咱们都是同谋,虽然你不是郭家人,却端了郭家的碗,吃了郭家的饭,和我们一起悖逆了郭家的祖宗,也就没有资格指责奎爷了。”

白仲政站在那儿一动不动,郭十箓走了几步,停下来,转身看着他:“仲政,你走吧,我不为难你,但我不知道奎爷会不会为难你。不管怎样,我们毕竟是一起长大的,你是我弟弟,哪怕你不姓郭。”

白仲政诧异地抬眼看着郭十箓,没想到一向对自己恶劣的哥哥,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郭十箓伸出手:“握个手吧,当作告别,从今往后,你与郭家再没关系,做你喜欢的事情,做你该做的事情,再见。”

白仲政迟疑着,好半天终于握住了郭十箓的手。郭十箓用力握了握之后,甩开白仲政的手,冷冷道:“快滚,滚出我的视线,别让我再看到你,快滚啊!”

白仲政点头,慢慢转身离开,转身的一刹那,郭十箓的眼泪却掉了下来。他并不是因为分别而伤心,而是因为几十年来,自己完全生活在一个谎言当中,到头来,自己这个郭家的长子还必须背负这个谎言带来的恶果。

一直就想好好做一件大事的郭十箓,此时哭得像个傻子一样。

〔第三章〕图穷匕见

农家小院中,元震八、凡孟站在树下,互相不搭理,凡孟心里却很是不安,疑心重重,他不明白为什么钱修业与郭洪奎密谈,不让他和元震八进去。不让元震八进屋,情有可原,但为什么不让他进屋呢?难道说,钱修业已经不信任他了?

不,钱修业从来就不信任任何人。

虽然这样想,但凡孟心里还是非常不安,毕竟是他把消息透露给关满山的,但他拿不准钱修业是不是知道这件事了。

元震八却在盘算着,如何才能将准确的消息放出去,之前他看到郭洪奎的时候,还在暗喜,认为郭洪奎肯定会将消息传给齐观、刑术等人,没想到,郭洪奎面见钱修业的目的,是为了投靠他。

到底还有多少意外没有发生?元震八虽然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意外,但他宁愿认为那是意外,是巧合,是不经意中发生的事情。

也是这一刻,元震八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渺小、多无助,想着自己去甲厝殿时所做的那一切,在钱修业和郭洪奎面前,简直就是街头把戏。

与此同时,屋内的钱修业给郭洪奎泡了一杯茶,郭洪奎却警惕地看着站在门边的墨暮桥,以及钱修业身后的眼镜猴,盘算着如何与钱修业讨价还价。“我可以接受你的条件。”钱修业放下茶壶落座,“不过,你既然投靠我,就得有诚意,我没记错的话,你身边还有两个人,郭十箓和白仲政,他们在哪儿?”

郭洪奎喝了一口茶,这才回答:“他们在附近。”

郭洪奎刚说完,门外就传来了郭十箓的喊声:“奎爷,你们让开,我要见奎爷!”

郭洪奎一惊一愣,赶紧起身,此时门被郭十箓推开,元震八正一只手按在郭十箓的肩头,凡孟也抓着郭十箓的另一只手,眼看着就要动手。“让他进来吧。”钱修业满脸笑容,“郭十箓,久仰,来,请坐。”

郭十箓看了一眼郭洪奎,上前坐下,钱修业给他倒上一杯茶:“请喝茶。”

郭十箓并没有动茶杯,而是坐在那儿直勾勾地看着郭洪奎。

钱修业端起茶杯,扫了一眼两人,又给站在门口的墨暮桥递了个眼色。墨暮桥挪了下身子,这个姿势让眼镜猴也明白了什么。

郭洪奎问:“仲政呢?”“我让他走了。”郭十箓淡淡道,“他不是郭家人,没有资格分取郭家应得的好处。”

郭洪奎怒道:“谁让你做主的?!我培养了仲政这么多年,你就这么让他走了?”

郭十箓笑道:“奎爷,忤逆祖宗的事,咱们俩干就得了,别把仲政再拖进来。”

郭十箓的话,让郭洪奎十分愤怒,他没想到郭十箓会说出这种掏了他老底,还等于是甩了他一耳光的话。

郭洪奎抬手就给了郭十箓一记响亮的耳光,指着他骂道:“闭嘴!轮不到你来指责我!”

郭十箓依然笑着:“奎爷,您以前教育我们的一切,到头来,都只是谎言,对吧?”

郭洪奎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钱修业却道:“好了,奎爷,还有这位郭十箓郭少爷,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们需要放眼未来,只要找到奇门,把孝金的空缺补上,那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我就想知道,奎爷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事情瞒着我,没有说出来。”

郭洪奎未开口之前,郭十箓扭头看着钱修业道:“当年张墨鹿在与我们郭家祖上达成协议之后,也请他的后人一定要盯着刑仁举的后人,如果发现刑仁举的后人有心要找到奇门,那么……”

郭洪奎瞪着郭十箓,不让郭十箓说下去。

钱修业看着两人,笑着问:“那么什么?”“那么就得格杀勿论。”郭十箓一字一句说道,“这是奎爷亲口说的。”

钱修业又看向郭洪奎:“他说的是真的?”

郭洪奎见事已至此,只得道:“对,是真的,这就是为什么我要盯着你们的主要原因。”

钱修业想了想道:“张墨鹿既然敢委托郭家做这样的事,想必也给了郭家不少的好处吧?”

郭十箓插嘴道:“给了呀,但是都被奎爷败光了。郭家祖上也没想到,后世会生出这么个败家子。”

说完,郭十箓在那儿嘿嘿笑着,笑得十分可怕:“要不,他怎么会来投靠您呀?谁愿意寄人篱下?”

郭洪奎拍案而起,一脚踹飞了郭十箓。

郭十箓翻倒在地,捂着胸口,依然在那儿嘿嘿笑着,用鄙视的目光看着郭洪奎。

突然间,郭十箓拔出了匕首,墨暮桥和眼镜猴立即拔枪对着郭洪奎和郭十箓两人,同时护着钱修业。

钱修业依然安坐在那儿,面无惧色,他知道,占上风的依然是自己。

郭十箓将匕首扔到郭洪奎脚下:“奎爷,还有机会,自我解决吧,下去见老祖宗的时候,你也好交代!”

郭洪奎一脚踢开匕首,上前抬脚就踹向郭十箓。

郭十箓抱着头挨打,被打得满脸是血,他突然嘶吼道:“幽州王,幽州王,我还有个秘密没告诉你,还有一个秘密没告诉你!”

钱修业一扬头,眼镜猴上前,用枪制住了郭洪奎,不让他再动手。

钱修业问:“还有什么秘密?”

郭十箓扶着墙站起来,试图靠近钱修业,但被墨暮桥制止了。

钱修业道:“有话就站在那儿说吧。”

郭十箓看着郭洪奎,傻笑着,笑得郭洪奎脊背发凉,也让钱修业很奇怪。

郭十箓道:“你杀了郭洪奎,我就告诉你!”

郭洪奎脸色一沉,立即道:“不要相信他,他是在骗你,别相信他!”

钱修业点头,喝着茶:“奎爷,那我问你,你真的没有什么事瞒着我了?”

郭洪奎摇头:“没有,真的没有。”

郭十箓嘿嘿笑道:“奎爷,你怎么就这么笨呢?你如果没有什么事能告诉幽州王,那你还有什么价值呢?谁会做买卖谈交易的时候,把自己所有的底牌都亮给对方看呀?你不死,谁死?”

郭洪奎意识到了什么,立即跪了下去:“别杀我,我还有用,我什么都不要了,您让我做什么都行!都可以的!真的!求您了!”

钱修业冷冷道:“奎爷,您真的不如十箓聪明。”

钱修业说完,眼镜猴给手枪拧上消声器,对准了郭洪奎的脑门,郭洪奎开始不断地磕头,不断地求饶。而郭十箓则坐在旁边嘿嘿地傻笑着,笑着笑着,表情变得很难看,开始捂着自己的胸口。

钱修业意识到了什么,开始往后退着,同时道:“干掉他们两个!快点儿!”

眼镜猴扣动扳机,击杀了求饶中的郭洪奎之后,枪口立即转向郭十箓,却没有想到郭十箓竟然朝着钱修业扑了上去,同时一口鲜血朝着钱修业喷了过去。

墨暮桥用身体帮钱修业挡住喷来的大半鲜血,不过依然有一部分喷到了钱修业的右侧脸颊之上,同时,郭十箓也被眼镜猴连开数枪击倒。

墨暮桥和眼镜猴上前查看尸体的时候,却听到奄奄一息的郭十箓喘着气在那儿说了四个字:“就差一步……”

眼镜猴皱眉,又朝着其脑袋补了一枪,等转身去看钱修业的时候,却发现钱修业瞪眼看着死去的郭十箓,似乎明白了什么,开始疯狂地找水洗脸,当他刚抓起矿泉水瓶,朝着脸上倒去的时候,却感觉到面部一阵钻心的刺痛。“啊——”钱修业捂着右脸倒了下来,左右打滚,同时手捂住的部位也开始腾起阵阵白烟,他的惨叫将屋外的凡孟和元震八也引了进来。

元震八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还有满身血的墨暮桥,以及地上喷出的血迹,明白了什么,但他并不打算上前帮忙,因为他巴不得钱修业马上就死。“元震八!元震八!石灰!生石灰!你那儿有石灰!快点儿!”痛苦中的钱修业喊道。

其他人都看着元震八,元震八不得已,只得拿出生石灰上前涂抹在钱修业的面部,然后又倒了麻油抹在表面。

过了许久,钱修业才稍微平静下来,可是墨暮桥、凡孟和眼镜猴依然不明白,为什么钱修业会变成那样。是因为郭十箓喷出的那一口鲜血吗?但墨暮桥为什么没事?他身上沾着的鲜血是最多的。

大家都看着元震八,因为钱修业的那番话,让他们明白,知道怎么回事的,除了钱修业,就剩下元震八了。

处于昏迷中的钱修业在那儿闷声哼着,十分难受,元震八站在旁边看着,就说了八个字:“荆轲刺秦,图穷匕见。”

眼镜猴皱眉:“什么意思?”“先前郭十箓是不是喷了一口血出来,而且是故意朝着钱老板喷过去的?”元震八看着那两具尸体。

眼镜猴点头,墨暮桥只是安静地站在钱修业所躺的床旁。

虽然此时的凡孟一脸焦急,但他心里却在盘算着另外一件事——钱修业会不会死?“这是一种很古老的毒药,被创造出这种毒药的药师称为‘长相思’,这种毒药分为雌雄两服药,雌药无色无味,就算试毒也试不出来,即便是人吃了,也不会出任何事,就像单独服用磺胺类药物可以治病,但要是与酒混在一起,就会增加醇类毒性是一个道理。”元震八叹了口气,“如果我没有猜错,郭十箓悄悄在郭洪奎的酒里边下了那种雌药,又给自己服用了雄药,郭洪奎和钱老板喝下之后,都没有事,但雄药不一样,雄药会引起胸腔出血,会从喉头喷出,毒发的时间,差不多与雌药被人体消化,变成汗水之类的体液排出体外的时间相等,如果此时,服下雄药的人喷出的鲜血溅射到服下雌药人的体表,就会产生腐蚀性,如果不及时用生石灰、麻油中和,产生的腐蚀液体就会扩大,最终导致惨死。”

凡孟皱眉:“我听过这种药,以为只是传说。”

元震八淡淡道:“这种药,我也会配,但是,我没胆量用。”

说完,元震八苦笑了下,其余人用警惕的眼神看着他。

此时走在村外的白仲政却停下了脚步,一路上他都在回忆着过去,眼前闪回的全都是自己与郭十箓成长的回忆,在那些回忆中,郭十箓从来没对自己有过半点儿好,唯独这次例外。

他很清楚,郭十箓让他走,其实是在帮他,不让他为难——白仲政不会再为违背祖训、出卖祖宗的郭洪奎做什么,更不会为钱修业卖命。

突然间,白仲政意识到了什么,他明白郭十箓要去做什么了,他转身拔腿朝着钱修业所住的那个农家小院跑去,却在村道拐弯处,看到正在往汽车上搬运尸体的眼镜猴和凡孟。

虽然尸体用被单包裹着,但白仲政也知道,那肯定是郭洪奎和郭十箓的尸体。

白仲政扶着墙滑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尸体被放进后备厢中,看着凡孟和眼镜猴上车,驾车逐渐远去。

白仲政跪坐在那儿,许久才爬起来,攥紧拳头,就在他被怒火包裹着,准备冲向院落的时候,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头。

白仲政猛地转身,却看到了阎刚,以及站在不远处的陈方和齐观。“看起来,郭家就剩下你一个了。”齐观淡淡道,“现在,你是准备孤军奋战,还是加入我们?”

……

深夜的九彩山,就像是屹立在黑暗中的一座石雕,不过因为圆月的关系,站在这个石雕巨人肩头的几个人影显得十分清晰。

一个受伤的男子在前面跑着,后面追着一个手握匕首、喘着粗气的长发女子。

女子摔倒在地,手中的匕首割破了她的肩头,她似乎丝毫感觉不到疼痛,起身继续追着前方的男子。原本以为女子会放弃的男子,见到这一幕,怪叫了一声,朝着前方狂奔而去,口中还呼喊着“救命”。

男子在冲向一块岩石时,被岩石身后突然出现的黑影一脚踹倒。

被踹翻的男子还没等爬起来,后面的长发女子就扑了上去,将匕首捅进了男子的胸膛,然后拔出来,又刺下去,连续刺了十来次,鲜血喷了她一脸。

女子扔掉匕首,坐在那儿喘粗气,喘着喘着,她突然间才想起来,自己跟前一直站着一个人。

先前踹翻男子的那个穿着黑色羽绒服、戴着棉帽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失踪许久,又再次被齐观翻出来的徐有。

徐有蹲下来,平视着长发女子,抽了抽鼻子,竟抬手去摸长发女子的脸颊,柔声道:“你已经为你男友报仇了,可以回去了。”

长发女子一脸茫然地看着他,脑子中一片空白。“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感觉?”徐有轻声问,“有快感吗?”

徐有上前,搀扶着女子起身,将她手中的匕首拿开握在手中。

长发女子纳闷地看着徐有,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跟着徐有朝山下走着。“朝着那里走,一直走,然后就可以回家了。”徐有松开长发女子,“你应该和你男友一起走的,否则的话,他一个人很寂寞。”

长发女子突然间反应过来,一把推开徐有,后退好几步:“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徐有站在那儿一动不动,面带笑容:“不做什么,我就是想帮你解决麻烦,解除你的痛苦,你朝着我所指的方向走,一直走,走吧,跳下去,没有痛苦的,一瞬间就结束了。”

女子的目光下移,看着徐有手中的那柄匕首。

徐有笑了,将匕首扔向左侧的黑暗中:“你不会需要这个的,用刀自我了结是很痛苦的。听话,乖,按照我所说的去做。”

女子看向徐有扔掉匕首的方向,突然间转身朝着那里跑去,随后听到女子滑倒的声音,以及长长的惨叫声。

徐有叹了口气,打开手电,走向那个方向——他扔掉匕首的方向才是悬崖,因为女子先前情绪失控,加上周围漆黑一片,徐有的言语暗示,让这个女人以为徐有所指的方向才是悬崖,所以反应过来的她,下意识就要将徐有灭口,可最终却掉下悬崖。“老师,我赢了。”徐有转身笑眯眯地看着岩石的方向。

徐有的老师杨征侠从岩石后站出来,干瘦的他,扶了扶眼镜,无可奈何地放下背包,取出一个药瓶,然后抖出一颗药来放在手掌心上。

徐有立即奔过去,伸手将那颗药丸抓过去,直接塞进口中,可并未吞下,而是大口嚼着,同时瘫倒在雪地之中,满脸都是幸福的表情。

杨征侠皱眉看着徐有,将药瓶收好:“徐有,你已经对维柯丁上瘾了,这不是什么好事。”

徐有完全不知道杨征侠在说什么,此时此刻的他已经沉浸在药物带来的幻觉当中,他甚至觉得热,开始伸手去摸羽绒服的拉链,试图将衣服脱下来,却被杨征侠制止了。

杨征侠搀扶着徐有,又拖又拉,花了半个多小时,才将徐有弄进先前他们找好的山洞之中。

当篝火点起,杨征侠开始熏烤着那只出来找食却误入陷阱的狐狸时,徐有翻身爬了起来,摸着自己的喉咙,抓起旁边的水瓶,仰头大口喝着。

杨征侠反转着烤架,也不去看徐有,只是平静地说:“不到一小时,你就清醒了,看样子,你不仅上瘾了,而且这种药对你产生的影响也会越来越小。”

徐有放下水瓶道:“这不是好事吗?”“好事?”杨征侠抬眼看着他,“这说明,不超过一个星期的时间,你就必须加大药量,否则的话,你的情绪将会彻底失控。”

徐有也看着杨征侠:“老师,这只是止痛药而已。”

杨征侠冷冷道:“对呀,止痛的,是麻醉品,属于精神类药品,如果不是,就不会具备成瘾性了。徐有,听老师一句,戒了吧,你的意志力应该可以战胜它。”

徐有只是看着篝火,笑了。

〔第四章〕与聪明人为敌

如果徐有的意志力真的够强,他也许早就战胜自己了,而不是用药物来麻醉自己,期盼着每隔两天才能来到的“天堂时间”。

徐有和杨征侠在两天前就发现了那两男一女,也是在两天前,杨征侠决定给徐有停药,而徐有则告诉杨征侠,他想玩个赌博游戏,游戏很简单——如果他能够在不动手,只动嘴的前提下,让那两男一女死掉,杨征侠就不能给他停药,并且从两天一颗维柯丁变成一天一颗。

杨征侠以为徐有输定了,因为提出这个要求时的徐有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他希望徐有崩溃,因为只有他这个最引以为傲的徒弟精神崩溃之后,他才能尝试着对徐有进行精神重塑,毕竟这个亲手杀死了自己兄弟的人,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一方面,他从心里认为自己杀死其他兄弟是正确的;另外一方面,他又怀着深深的内疚,毕竟他的三个兄弟不管做了什么事情,对徐有却一直很好,绝对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三个人。

但最终,徐有一步步地赢了。杨征侠没有问为什么,是他失策了,是他没有在最初观察好那两男一女。徐有从三个人的行为举止还有交换的眼神中,判断出三个人的关系不正常,加上他们也是为了奇门而来,所以,徐有认定,很快这三个人就会出事。

果不其然,第一天的晚上,甲男子便与乙男子厮打起来,虽然名义上是为如何分配奇门中的宝藏而导致的争执,但实际上是因为女人。

那个女人很漂亮,用徐有的话来说那就是“漂亮得令人发指”,漂亮的女人会充分勾起男人的占有欲,永久地占有,不让其他人碰她一下。虽然女人与甲男子是男女朋友,可她与乙男子之间的眼神交换能看得出,他们之间要不是存在暧昧,就是过去存在一段未了的感情。

而在这种深山之中,是欲望和情绪爆发的最好地点,当晚该女子与甲男子同住一个帐篷,加上帐篷中夜晚传来的呻吟,彻底勾起了乙男子的愤怒,乙男子以商量如何均分宝藏为借口,打断了两人,找甲男子出来。

当然,甲男子并不笨,他很清楚乙男子要做什么,于是,争执爆发,最终演变成为厮杀,乙男子胜利了,杀死了甲男子。“为什么你就那么认定那个女子当时会帮助乙男子掩饰一切?”杨征侠直勾勾地看着徐有问,“你凭什么那么肯定?”“凭爱。”徐有淡淡道,“一个人,如果真的爱另外一个人,就算她与其他男人保持着友谊,也不会发展到那种眉来眼去的暧昧,用时下的话来说,乙男子就是备胎,当备胎杀死男友,她当时无法报警,更无法逃离,只能帮着掩饰。”

杨征侠点头,又问:“那你为什么又知道,女子会杀死乙男子呢?”“因为女子之前的选择和三个人之间的行为。”徐有平静地解释着,就像是一台显示出字幕的电脑,“试想一下,女子为何当初没有和乙男子在一起,却选择了甲男子?原因是甲男子很强,各方面都强于乙男子,而且乙男子又不像甲男子那样温柔体贴,这一点在之前三个人的表现中就能看出来,在乙男子杀死甲男子之后,女子被迫与其在一起,你别忘了,在处理完甲男子的尸体之后,乙男子做了什么。”

杨征侠微微皱眉:“他把那女子拖进帐篷中……”“对,这是占有欲,而且还在做那件事的过程中,不断大声询问那女子,自己是不是比甲男子好。”徐有看着篝火,“换任何一个女人,这个时候都会害怕,这种情形下的害怕就会有两个结果,要不逃跑,要不抗争。在这种环境下,一个女人,要逃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只能选择抗争,而所谓的抗争就是干脆杀了乙男子,彻底掩饰这件事,毕竟如果警察发现了此事,女子说不定会被当作帮凶抓起来。”

杨征侠撕下一块肉递给徐有:“你看,你在没有药物的前提下,前两天一样将这三个人的未来行动分析得那么透彻,你可以不使用药物的,徐有,戒了吧。”

徐有看着杨征侠眼镜片上反射出的火光,伸出脑袋去,咬住杨征侠手中的那块肉,大口嚼着,露出笑容后,慢慢地摇头。

杨征侠见徐有不想聊这个话题,又道:“换个话题吧,说说你为什么非得答应齐观的要求。”“奇门不能现世,有些东西该埋起来的就必须埋起来。”徐有吃着肉,靠着后面的背包,一副悠闲的模样,“但是,我却很同意钱修业的做法,所有的逐货师之类的都该死,包括钱修业在内。”

杨征侠放下烤架:“你难道准备干掉所有人?”

徐有笑了:“老师,我把这次的事情,当作是我的毕业作品,您看怎么样?”

杨征侠的目光看着篝火:“你已经毕业很多年了。”

徐有支起身子认真道:“可是我没有交过毕业作品。”

杨征侠看着他:“不需要毕业作品。”

徐有笑了笑:“那我也不走。”

杨征侠撕下烤肉吃着,但那狐狸肉有一股永远掩饰不住的臊味:“徐有,你这样下去,会彻底失去自我的,你在除了操控他人的时间里,只能靠药物活着,你已经差不多精神分裂了,你自己应该清楚吧?”

徐有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老师,你知道我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吗?我一直在给自己定目标,从前我认为自己遇到的人当中,就属盛丰最厉害,谁知道,我却发现了刑术这样一个人,还有凡孟,紧接着是元震八、陈泰东、郑苍穹,直到那个钱修业的出现,这些人都是聪明人,我喜欢和聪明人为伍,不,是我喜欢和聪明人为敌,这样很刺激,我不想整日面对平庸的白痴,这就是为什么,我和你打赌那两男一女会死之后,赌注会是维柯丁,因为那种白痴不能让我兴奋,那种白痴也不能让我脑子中产生出可以替代维柯丁的物质。”

杨征侠嚼着烤肉的嘴停下了:“脑内啡中毒,又或者叫安多芬成瘾症,这是一种罕见的精神疾病。”

徐有笑道:“我知道,我得的就是这个。”

杨征侠继续嚼着肉:“这种病的患者,需要做特定的事情来满足自己,否则的话,平日内都无法正常生活,所谓的强迫症就是轻度脑内啡中毒,你不一样,你已经病入膏肓了,你需要去操控别人来满足自己的兴奋点,从而让自己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下去。”

徐有脸色一变,开始恳求道:“所以,老师,您就行行好,满足一下我这个绝症晚期患者的最后要求,这次之后,我就跟着您回去,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好吗?”

杨征侠问:“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我同行?你一个人也可以的。”“对于药物,我没有自我控制能力。”徐有认真道,“但是在此期间,肯定不会发生让我持续兴奋的事情,所以,我需要维柯丁,也需要您来管控我的维柯丁。”

杨征侠听完,也不多说,只是又扔给徐有一瓶水:“多喝点儿水,可以补充水分流失过多的副作用,早点儿休息。”

徐有知道杨征侠答应了,笑道:“谢谢老师!”

徐有仰头喝水的时候,杨征侠却一直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就像在看自己亲手雕琢出的美术作品。

九彩山下的那辆SUV汽车中,脸色惨白的白仲政坐在那儿,大脑一片空白,就像是亲眼看到自己的房子和家人被地震摧毁,自己却是无能为力的孩子一样。

陈方离开驾驶位,目视前方,观察着路口的左右,而阎刚站在车后,看着山崖的两侧,与白仲政同坐在车里的,只有齐观。

长久的沉默之后,齐观终于开口。“第一,不要想着复仇,因为你没有那个实力。”齐观看着前方静静地说道,“郭洪奎是自己找死,郭十箓也是自己找死,两人都犯下了在没有八成把握下,就与对方摊牌的错误,你再冲动复仇,也会犯下和他们相同的错误,等于白白送死。”

白仲政只是坐着,毫无反应。

齐观又道:“第二,我不会制止你前往奇门,但是你必须和我们同行,否则的话,你最好现在就离开;第三,想好自己以后的出路,因为郭家不复存在了,孝金也没了,你以后就是个自由人,想做什么都可以。”

白仲政扭头看着齐观,问:“齐老爷子,说实话,我并不想杀了钱修业,如果非说我要报仇的话,我也仅仅只是为了报恩,报答奎爷的养育之恩,可是我又很矛盾,我曾经是那么尊敬他、崇拜他,没想到,到头来,却发现他只是一个伪君子。”

齐观却笑了:“很好,人最重要的就是活得坦诚,如果你口口声声不计较过去,就为了所谓的大义要报仇,那你也是伪君子,这个世界上,做伪君子简单,当真小人却很难。”

阎刚走到车窗前,低声问:“齐爷,今夜上山吗?还是说,咱们要等刑术?”

齐观摇头:“钱修业没动,我们也不要动,敌不动,我不动,陈方!”

陈方回头摘下耳机,看着齐观,齐观又道:“继续监听钱修业他们的无线电频道,一旦有准确的消息,我们再行动。”

陈方点头,重新戴上耳机,闭眼静静地听着。

车外寒风四面袭来,停在山脚下的汽车,在月光的照射下,就像是一口银色的棺材,只不过在齐观的心中,他们只是抬着棺材准备送给钱修业的送魂人。

距离此地十来公里外的县道上,刑术开着车,紧盯着前方破烂的公路,虽然心中着急,但也不敢狠踩油门,在这种遍地是坑的公路上,除非你开着坦克,否则再好的越野车都有可能在高速行驶之后,变成一堆废铁。“从GPS上看,还有大概14公里。”马菲看着手机上的地图,又问,“刑术,你真的就那么相信齐观这个人吗?他的能耐真的那么大?”

刑术“嗯”了一声,心里无比烦躁的他,并不想解释太多。

靠在副驾驶位上的连九棋道:“过去师父曾经也说过,如果他有事,我们可以依赖齐观的,所以,相信齐观,等于就是相信师父。”

马菲想了想,终于还是将心里的担忧说了出来:“钱修业太狡猾,而齐观我们又不是真正了解,万一钱修业和齐观私下联手了呢?”

马菲的话让连九棋转过身来看着她,连九棋原本想反驳来着,但想到这些年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他也不由得担心起来。

是呀,钱修业这么狡猾,说不定他手里有齐观的什么把柄,或者与齐观达成了什么协议呢?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对齐观,他们只是知人却不知面,更不知心。

突然间,刑术减慢了速度,并刹车停下,马菲和连九棋立即朝着车头前方看去,看到在前方公路的右侧,停着一辆崭新的越野车,而在车旁站着两个男人正在换轮胎,这两个男人一个是凡孟的父亲凡君一,另外一个则是盛钰堂从前的贴身保镖,中缅混血儿沐天健。“真是冤家路窄呀。”马菲冷冷道,她很清楚,只要凡君一在这里,说明贺晨雪也在。

车旁的凡君一用手电照过来,上前几步,看清楚是刑术之后,低声对拧螺丝的沐天健道:“是刑术。”

沐天健扭头看了一眼,将最后的螺丝拧好,起身走到车窗前,一边擦手一边对坐在车内的贺晨雪道:“贺小姐,是刑术。”

贺晨雪的目光并未离开平板电脑:“换好轮胎就走吧。”“是。”沐天健应声,凡君一也立即上车。

刑术见状,重新挂挡,踩下油门试图从那辆车的左侧开过去。

沐天健发动汽车的同时,刑术的车也从左侧缓缓驶去,贺晨雪却突然道:“拦下他的车!”

沐天健立即猛打方向盘,将汽车横在路中间,拦住了刑术的车。

马菲立即按下车窗,冷冷地注视着右侧车内的贺晨雪。

马菲问:“贺首工,你想做什么?”

刑术则坐在车内,直视前方,根本不扭头去看贺晨雪。

贺晨雪朝着刑术的车内看了一眼,然后盯着车前座的刑术道:“刑术,我这次不是为了奇门而来,所以,我不是敌人。我的目标是凡孟,我知道你有你的原则,我只是想事先提醒你,不要阻止我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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