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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17 01:1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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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垣 著

出版社:商务印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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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鉴胡注表微

通鉴胡注表微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通鉴胡注表微作者:陈垣 著排版:汪淼出版社:商务印书馆出版时间:2011-12-01ISBN:9787100086172本书由商务印书馆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陈 垣(1880—1971)作者手迹出版说明

百年前,张之洞尝劝学曰:“世运之明晦,人才之盛衰,其表在政,其里在学。”是时,国势颓危,列强环伺,传统频遭质疑,西学新知亟亟而入。一时间,中西学并立,文史哲分家,经济、政治、社会等新学科勃兴,令国人乱花迷眼。然而,淆乱之中,自有元气淋漓之象。中华现代学术之转型正是完成于这一混沌时期,于切磋琢磨、交锋碰撞中不断前行,涌现了一大批学术名家与经典之作。而学术与思想之新变,亦带动了社会各领域的全面转型,为中华复兴奠定了坚实基础。

时至今日,中华现代学术已走过百余年,其间百家林立、论辩蜂起,沉浮消长瞬息万变,情势之复杂自不待言。温故而知新,述往事而思来者。“中华现代学术名著丛书”之编纂,其意正在于此,冀辨章学术,考镜源流,收纳各学科学派名家名作,以展现中华传统文化之新变,探求中华现代学术之根基。“中华现代学术名著丛书”收录上自晚清下至20世纪80年代末中国大陆及港澳台地区、海外华人学者的原创学术名著(包括外文著作),以人文社会科学为主体兼及其他,涵盖文学、历史、哲学、政治、经济、法律和社会学等众多学科。

出版“中华现代学术名著丛书”,为本馆一大夙愿。自1897年始创起,本馆以“昌明教育,开启民智”为己任,有幸首刊了中华现代学术史上诸多开山之著、扛鼎之作;于中华现代学术之建立与变迁而言,既为参与者,也是见证者。作为对前人出版成绩与文化理念的承续,本馆倾力谋划,经学界通人擘画,并得国家出版基金支持,终以此丛书呈现于读者面前。唯望无论多少年,皆能傲立于书架,并希冀其能与“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共相辉映。如此宏愿,难免汲深绠短之忧,诚盼专家学者和广大读者共襄助之。

 商务印书馆编辑部2010年12月凡  例

一、“中华现代学术名著丛书”收录晚清以迄20世纪80年代末,为中华学人所著,成就斐然、泽被学林之学术著作。入选著作以名著为主,酌量选录名篇合集。

二、入选著作内容、编次一仍其旧,唯各书卷首冠以作者照片、手迹等。卷末附作者学术年表和题解文章,诚邀专家学者撰写而成,意在介绍作者学术成就,著作成书背景、学术价值及版本流变等情况。

三、入选著作率以原刊或作者修订、校阅本为底本,参校他本,正其讹误。前人引书,时有省略更改,倘不失原意,则不以原书文字改动引文;如确需校改,则出脚注说明版本依据,以“编者注”或“校者注”形式说明。

四、作者自有其文字风格,各时代均有其语言习惯,故不按现行用法、写法及表现手法改动原文;原书专名(人名、地名、术语)及译名与今不统一者,亦不作改动。如确系作者笔误、排印舛误、数据计算与外文拼写错误等,则予径改。

五、原书为直(横)排繁体者,除个别特殊情况,均改作横排简体。其中原书无标点或仅有简单断句者,一律改为新式标点,专名号从略。

六、除特殊情况外,原书篇后注移作脚注,双行夹注改为单行夹注。文献著录则从其原貌,稍加统一。

七、原书因年代久远而字迹模糊或纸页残缺者,据所缺字数用“□”表示;字数难以确定者,则用“(下缺)”表示。内容提要《资治通鉴注》是胡三省所作,他是南宋遗民,是爱国史学家,与文天祥、陆秀夫、谢枋得是同年进士,宋亡後隐居不仕,杜门著书,宋史无传,故其生平事迹,知者甚少,学者只认为他长于地理考证,故《通鉴注》成书後六百六十年,前三百六十年沉埋于若无若有之中,後三百年掩蔽于擅长地理之名之下,至于他的爱国思想和治学精神,很少有人注意。本书乃将《通鉴注》加以分析研究,把胡三省的生平抱负和学術成就,作了具体详尽的介绍和阐发。全书分二十篇:前十篇讲史法,後十篇讲史事,引书二百五十馀种。书中并对研究历史的基础知识多所讲述,对于从事历史科学研究者有很大帮助,并且是研究《通鉴》及《通鉴注》的重要参考论著。胡三省跋宋高宗书徽宗文集序墨迹跋

跋无年月,而云书于袁桷清容斋,宋亡,桷才十一岁,此跋当在宋亡以後。又《清容集·师友渊源录》,言身之乙酉岁留袁氏塾,则跋当作于是时,时清容年二十,身之年五十六,即撰《〈通鉴注〉序》之年也,说详《表微·解释篇》。此墨迹曾刻入《玉虹鉴真帖》,此照片则苑北草堂主人所赠也。後第十一乙酉冬日,新会陈垣。小 引

频年变乱,藏书渐以易粟,唯胡氏覆刻元本《通鉴》,尚是少时读本,不忍弃去;且喜其字大,虽夹注亦与近代三号字型无异,颇便老眼。杜门无事,辄以此自遣。一日读《後晋纪》开运三年《胡注》有曰:“臣、妾之辱,唯晋、宋为然,呜呼痛哉!”又曰:“亡国之耻,言之者痛心,矧见之者乎!此程正叔所谓真知者也,天乎人乎!”读竟不禁凄然者久之。因念胡身之为文、谢、陆三公同年进士,宋亡隐居二十馀年而後卒,顾《宋史》无传,其著述亦多不传。所传仅《鉴注》及《释文辨误》,世以是为音训之学,不之注意。故言浙东学術者,多举深宁、东发,而不及身之。自考据学兴,身之始以擅长地理称于世。然身之岂独长于地理已哉,其忠爱之忱见于《鉴注》者不一而足也。今特辑其精语七百数十条,为二十篇,前十篇言史法,後十篇言史事,其有微旨,并表而出之,都二十馀万言。庶几身之生平抱负,及治学精神,均可察见,不徒考据而已。《鉴注》成于临安陷後之九年,为至元二十二年乙酉;《表微》之成,相距六百六十年,亦在乙酉,此则偶合者耳!

 一九四五年七月 新会陈垣识于北平兴化寺街寓庐本朝篇第一

本朝谓父母国。人莫不有父母国,观其对本朝之称呼,即知其对父母国之厚薄。胡身之今本《通鉴注》,撰于宋亡以後,故《四库提要》称之为元人。然观其对宋朝之称呼,实未尝一日忘宋也。大抵全书自四十卷至二百三十二卷之间,恒称宋为“我朝”或“我宋”,而前後则率称“宋”或“宋朝”,吾颇疑为元末镂板时所改,其作内词者,身之原文也。试顺全书卷次,条举其例如下:

秦二世二年,陈婴为楚上柱国,封五县,与怀王都盱眙。注曰:《班志》盱眙县属临淮郡。《史记正义》曰:“今楚州。”宋属泗州。(卷八)

汉高帝五年,汉王还至定陶。注曰:《班志》定陶县属济阴郡,古之陶邑,宋为广济军理所。(卷十一)

此二条在开篇前数卷,皆单称“宋”,不类本朝人语,身之对父母国,似已漠然矣。然以後文例之,原稿当称“我宋”,刻板时去“我”字耳。《提要》引黄溥《简籍遗闻》谓是书元末刊于临海,而不明著为何年。然元统二年纂成之《元文类》已载胡三省《新注通鉴序》,则其刊布必在《元文类》纂成之前。序中“宋英宗皇帝”云云,今《鉴注序》作“宋朝英宗皇帝”。疑本作“我朝”,刻版时改为“宋朝”,苏天爵复删“朝”字。犹之《元文类》本名《国朝文类》,后人改为《元朝文类》,又称《元文类》也。至正三年诏修《宋史》时,《胡注》已刊布十馀年,而《宋史·艺文志》不载者,以为元人也。《千顷堂书目》史学类著录《通鉴释文辨误》,以胡为宋人;而编年类著录《胡注通鉴》,亦以为元人。

汉武帝征和四年,匈奴驰言:“秦人,我匄若马。”注曰:据汉时匈奴谓中国人为秦人,至唐及国朝,则谓中国为汉,如汉人、汉儿之类,皆习故而言。(卷二二)

全注称宋为“国朝”者绝少,必谓身之为元人,此“国朝”本可指元,因元时亦称中国为汉也。

汉元帝初元二年,贾捐之弃珠崖疏。注曰:采珠蜑丁,死于采珠者多矣,此我太祖皇帝所以罢刘氏媚川都也。(卷二八)

媚川都南汉刘氏置,定其课,令人入海五百尺采珠,见《宋史》四八一《南汉世家》。宋太祖罢之。此称宋太祖为“我太祖”,身之之忠于宋,可谓深切著明矣,夫谁得而元之!

汉光武帝建武元年,大军进至安次,连战破之。注曰:贤曰:“安次县名,属渤海郡,今幽州县也。”按我朝霸州文安县,本汉安次县地。(卷四〇)

全注称宋为“我朝”者始见于此。然此我朝亦可指元,因元时亦有霸州文安县也。

汉献帝建安十三年,孙权分其地为新都郡。注曰:权分歙县为徙新、新定、休阳、黎阳,并黟为六县,置新都郡;晋武帝太康元年,更名新安郡;唐睦州是也;皇宋改徽州。(卷六五)

全注称“皇宋”者只此,此可断为改刻所遗者也。《元史》九《世祖纪》,至元十四年,曾命中书省檄谕中外:“江南既平,宋宜曰亡宋。”身之山中注书,或未之知,或知之而不忍改也。周密《癸辛杂识》别集上,言:“方回昔受前朝高官,今乃动辄非骂,以‘亡宋’称之。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方回与身之同时,而对父母国之称如此,取悦新朝耳。

魏明帝太和二年,吴王以吕忠诚,厚见信任,以周谷能欺更簿书,不用也。注曰:周世宗之待周美,我朝太祖之重窦仪,事亦类此。(卷七一)

窦仪见《宋史》二六三,窦燕山五子之一。此“我朝”不得指为元矣。

魏邵陵厉公嘉平三年,司马懿为书谕王凌,已而大军掩至百尺。注曰:杜佑曰:“百尺在陈州宛丘县。”我朝析汝阴之百尺镇,置万寿县。(卷七五)

晋穆帝永和三年,日南太守夏侯览贪纵,林邑王攻陷日南,杀览,檄交州刺史朱蕃,请以郡北横山为界。注曰:今邕州南界有横山,其山横截江河,我朝置横山寨,及买马场。此横山自在日南郡北界,非今邕州之横山。(卷九七)

此二条“我朝”亦皆指宋。颍州万寿县,开宝六年置,见《九域志》。邕州横山寨买马场,绍兴初置,见《宋史·兵志》“广马”条。

晋海西公太和四年,大司马温至金乡。注曰:金乡县后汉属山阳郡;晋属高平郡;隋属济阴郡;唐属兖州;我宋属济州。(一〇二)

全注称“我宋”者始见于此。以前文例之,此“我”字亦刊削未尽者。

晋安帝义熙四年,乞伏炽磐筑城于嵻山而据之。注曰:丁度曰:“嵻山在西羌。”予据乞伏氏据苑川,其地西至枹罕,东极陇坻,北限赫连,南界吐谷浑,嵻山当在苑川西南。宋朝西境尽秦渭,嵻山始在西羌中。(一一四)

全注称“宋朝”者始见于此。据下文迭称“我朝”,则此“宋朝”本亦称“我朝”也。

义熙六年,桓谦屯枝江。注曰:枝江县自汉以来属南郡,春秋之罗国也。江水于县西别出为沱,而东复合于江,故曰枝江。我朝熙宁六年,省枝江为镇,入松滋县。(一一五)

宋文帝元嘉三年,梁、南秦二州刺史吉翰,遣始平太守庞谘据武兴。注曰:武兴,汉武都郡之沮县也;蜀以其地当冲要,置武兴督以守之;宋立东益州;梁立武兴蕃王国;西魏改东益为兴州,因武兴郡为名;至我本朝以吴曦之变,改为沔州。(一二〇)“我朝”中间,忽夹入“本”字,此为仅见,且嫌不词。元本“我”字适在行末,疑当时欲改为“本朝”,而未去“我”字耳。然“我朝”例改“宋朝”,此独改为“本朝”者,以上文适言刘宋立东益。州,不便复言“宋朝改沔州”也。

齐武帝永明元年,张敬儿弟恭儿,常虑为兄祸所及,居于冠军。注曰:冠军县自汉以来属南阳郡;唐为邓州临湍县;我朝建隆初,废临湍入穰县。(一三五)

永明六年,魏桓天生弃平民城走。注曰:平氏,汉县,属南阳郡;晋宋属义阳郡。县西南有桐栢山,淮源所出也。《五代志》:“淮安郡平氏县,魏置汉广郡。”我朝开宝五年,省平氏县为镇,入唐州泌阳县。(一三六)

齐东昏侯永元二年,萧頴胄与武宁太守邓元起书。注曰:晋安帝隆安五年,桓玄以沮漳降蛮立武宁郡,属荆州。《五代志》:“竟陵郡乐乡县,旧置武宁郡。”刘昫曰:“乐乡汉鄀县地。”我宋废县为乐乡镇,入长林县。(一四三)

全注称“我宋”者此其二,其他见《避讳篇》及《感慨篇》。

梁武帝天监四年,魏邢峦表魏主,请乘胜进取蜀。注曰:李雄、谯纵取蜀,东不能过垫江;以苻秦兵力之盛,取梁、益如反掌,垫江以东,苻秦不能有也。邢峦之图蜀,亦规垫江以西而已,盖地利足恃也。我朝自绍定失蜀,彭大雅遂城渝为制府,支持四蜀且四十年。渝,古垫江之地也。(一四六)

绍定四年,元兵破蜀口诸郡,彭大雅知重庆,大兴城筑,僚属谏不从,彭曰:“不把钱作钱看,不把人作人看,无不可筑之理。”既而城成,僚属请立碑纪之,大雅以为不必,但立四大石于四门之上,大书曰:“某年某月,彭大雅筑此城,为西蜀根本。”其后蜀之流离者多归焉,真西蜀根本也。语见《三朝野史》。大雅即撰《黑鞑事略》之人。

天监十五年,魏崔亮攻硖石,上使左卫将军昌义之与直閤王神念泝淮救之。崔亮遣将军崔延伯守下蔡,以竹贯车轮,塞梁水路,义之、神念不得进。注曰:呜呼!吾国之失襄阳,亦以水陆援断而诸将不进也!(一四八)

全注称“吾国”者只此。失襄阳在宋咸淳九年,《提要》谓身之为元人,则必作“吾国之得襄阳”而後可也,岂不悖哉!夫《提要》宋元人之分,大约以曾否入仕为断。故焦竑《国史经籍志》列卫宗武《秋声集》入元人,《提要》讥之,谓:“宗武实未仕元,当从陶潜书晋之例。”然身之亦何尝仕元!若以入元已久为言,则牟献之、熊勿轩,均后卒于身之者垂十年,《提要》皆以为宋人,何也!

中大通四年,魏主使骠骑大将军高隆之,帅步骑十万,会丞相欢于太原,因以隆之为丞相军司,欢军于武乡。注曰:晋置武乡县,属上党郡;石勒分置武乡郡;唐为武乡县,属潞州:我朝属威胜军。(一五五)

以下各卷,连称宋为“我朝”,皆改刻未及之证。

中大通六年,魏侯莫陈悦还入陇,屯水洛城。注曰:我朝以渭州笼竿城置德顺军,水洛城在军西一百里。(一五六)

大同元年,元庆和攻东魏城父。注曰:魏收《志》,陈留郡浚仪县有城父城。至隋改浚仪为城父县,属谯郡。《五代志》:“谯郡城父县,宋置浚仪县。”又考沈约《志》,陈留浚仪县,并寄治谯郡长垣县界。则知诸《志》所谓浚仪,非我朝开封府之浚仪也;魏收《志》梁州陈留郡浚仪县,则我朝开封之浚仪也。真宗改浚仪曰祥符。所谓城父,则今亳州之城父县是也。(一五七)

大同三年,时洛阳荒废,人士流散,惟河东柳虯在阳城。注曰:阳城县汉属颍川郡;晋属河南尹;魏孝昌二年置阳城郡,属洛州;隋废郡为阳城县;唐登封元年,将有事嵩山,改为告成县;我朝属西京登封县界。(一五七)

梁简文帝大宝元年,东魏司马子如逆齐王洋于辽阳。注曰:辽阳县自汉末以来属乐平郡;隋开皇十一年改曰辽山县;我朝为辽州治所。(一六三)

又,初,燕昭成帝奔高丽,使其族人冯业,以三百人浮海奔宋,因留新会。自业至孙融,世为罗州刺史。注曰:《五代志》:“高凉郡石龙县,旧置罗州。”我朝为化州治所。(一六三)

又,湘东王绎以南平王恪为武州刺史,镇武陵。注曰:武陵唐为朗州,至我朝改为鼎州。(一六三)

陈文帝天康元年,巴州万荣郡民反。注曰:《五代志》:“清化郡梁置巴州,所领永穆县,旧置万荣郡。”《唐志》永穆县属通州,我朝改通州为达州。(一六九)

陈宣帝太建八年,齐主欲自向北朔州。注曰:后齐置朔州于古马邑城,于西河郡置南朔州,故谓马邑为北朔州。大元以朔州置顺义节度,领鄯阳、窟谷二县,而以马邑县置固州。(一七二)、

全注称“大元”者始见于此。所据盖陈元靓《事林广记》乙集之文也。称宋曰我,称元曰大,我者亲切之词,大者功令之词。《元史》七:“至元八年十一月乙亥诏:建国号曰大元。”是“大元”二字本连用。《辍耕录》五,“碑志书法”条,言:“尝闻诸大老云,古碑刻中单书国号曰汉曰宋者,盖其建国号曰汉曰宋也。我朝‘大元’二字,在诏旨不可单用”云云。则当时已有单用者矣,然非功令也。

隋炀帝大业二年,命苏威等六人与吏部参掌选事,虞世基独专之,受纳贿赂,多者超越等伦,无者注色而已。注曰:注其入仕所历之色也。宋末参选者具脚色状,今谓之根脚。(一八〇)

此言“宋末”,宋亡後之词也。所谓“今”,元初也。根脚犹言履历。《朝野类要》三,载:“宋时脚色状,崇、观间加‘不是元祐党籍’,绍兴间加‘不是蔡京、童贯、朱勔、王黼等亲戚’,庆元间加‘不是伪学’。”元初根脚,则《谢叠山集》四,有《上丞相刘忠斋书》,刘忠斋即降臣留梦炎,书言:“当日中书行省勒令福建有官不仕人呈文凭根脚者,又从而困辱之。”此叠山所身受。身之与叠山同榜进士,国亡同隐居不仕,何能独免,身之盖深苦于不断呈写根脚乎!

唐高祖武德二年,先是上遣右武侯降军高静奉币使于突厥,至丰州。注曰:丰州,汉朔方临戎县地;隋开皇五年置丰州,大业废州为五原郡;唐复为州;大元以丰州置天德军节度,属大同府路。(一八七)

此条亦称“大元”,为《日知录》所未引。《日知录》十三“本朝”条,言:“宋胡三省注《通鉴》,书成于元至元时。注中凡称宋皆曰‘本朝’,曰‘我宋’;其释地理皆用宋州县名。惟一百九十七卷盖牟城下,注曰‘大元辽阳府路’;辽州城下,注曰‘今大元辽阳府’。以宋无此地,不得已而书之也。”亭林此言,诚得身之微意。然谓注中称宋皆曰“本朝”,曰“我宋”,则殊未尽然。盖全注称“本朝”及“我宋”者不过数条,馀皆称“我朝”、“宋朝”,或单称“宋”。其称“大元”,亦不自一百九十七卷始也。

唐中宗景龙三年,崔湜、郑情,俱掌铨衡,倾附势要,赃贿狼藉。数外留人,授拟不足,递用三年阙。注曰:选法之坏,至于我宋极矣。吏部注拟,率一官而三人共之,居之者一人,未至者一人,伺之者又一人。稍有美阙,伺之者又不特一人也,岂止逆用三年阙哉!(二〇九)

全注称“我宋”者至此而止,以後各卷不复见有此称。然则亭林所谓皆称“我宋”者,未尝统计之也。

唐睿宗景雲二年,上召天台山道士司马承祯。注曰:《临海记》:天台山超然秀出,山有八重,视之如一,高一万八千丈,周回八百里。又有飞泉,垂流千仞。时属台州唐兴县界,我朝太祖建隆元年,始改唐兴县为天台县。(二一〇)

此卷以後,有称“有宋”者,有称“宋氏”或“宋人”者,皆一二见,不具举。身之字景参,台州宁海人,有《宝祐四年登科录》自填脚色状可据。《十七史商榷》因其自署“天台身之父”,而《浙江通志》则云“宁海人”,四明陈著《本堂集》又称其字曰景参,以是为疑。不知景参系旧字,天台系郡之统名,非指天台县。方正学与身之同邑,其撰《王华川集后序》,自称“天台方孝孺”;其撰《蚊对》,且自号“天台生”,不足异也。因注言天台,特附论于此。以解西庄之惑。

唐玄宗天宝六载,高仙芝为节度使,即署封常清判官。仙芝出征,常为留後。注曰:唐诸使之属,判官位次副使,尽总府事。又节度使或出征,或入朝,或死而未有代,皆有知留後事,其後遂以节度留後为称。至我朝遂以留後为承宣使资序未应建节者为之。(二一六)

唐肃宗乾元元年,颜杲卿子泉明,为王承业所留,因寓居寿阳。注曰:晋置寿阳县,属乐平郡。後魏废乐平郡,以寿阳县属太原郡。《九域志》:“在太原府东一百八十里。”然本朝太原府已移治阳曲。(二二〇)

全注称宋为“本朝”者,自《避讳篇》外,始见于此。

唐代宗广德元年,子仪请太子宾客第五琦为粮料使。注曰:粮料使,主给行营军食,我宋朝随军转运使即其任。(二二三)

全注称“我宋朝”者只此。元本“我宋”二字挤刻,似欲由“我朝”改为“宋朝”而未去“我”字者。

唐德宗贞元二年,吐蕃又寇夏州,亦令刺史托跋乾晖帅众去,据其城。注曰:托与拓同。托拔起于鲜卑之裔,自谓“托天而生,拔地而长”,故以为姓,此后魏所本者也。若唐时党项诸部,亦自有拓拔一姓,我朝西夏其后也。(二三二)

全注称宋为“我朝”者,至此而止。以后悉称“宋朝”,或单称“宋”,不具举。

唐武宗会昌二年,回鹘乌介可汗帅众过杷头烽南,突入大同川,驱掠河东杂虏牛马数万,转鬥至雲州城门。注曰:宋白曰:“雲州,古平城之地,北至长城三百里,即蕃界。”今大元大同府治大同县,领雲中、白登二县。又有雲内州,领柔服、蛮川二县。(二四六)

此条称“大元”,亦为《日知录》所未引。元至元二十五年,改西京大同府为大同路,此所据盖在未改路以前。蛮川,《元史》五八《地理志》作雲川,因形近而异也。

唐昭宗光化三年,静江节度使刘士政,闻马殷悉平岭北,遣副使陈可璠屯全义岭以备之。注曰:武德四年,分始安置临源县;大曆三年,更名全义,属桂州;国朝改全义为兴安县。(二六二)

全注称宋为“国朝”者此其二。自二百三十二卷后,“我朝”悉改“宋朝”,此仍称“国朝”,其为改刻所遗无疑也。

後梁均王乾化三年,晋周德威拔燕顺州。注曰:《金人疆域图》:“顺州至燕京一百十五里。”《匈奴须知》:“顺州南至燕京九十里。”其载道里远近不同,今并存之。宋白曰:“幽州东北至顺州八十里。”大元顺州领怀柔、密雲二县,属大同府路。(二六八)

此条称“大元”,为《日知录》所已引。然顺州元初沿金旧,属中都路,不属大同府路,此疑误。其馀称“大元”已见《日知录》者不录。

後梁均王贞明三年,及周德威为卢龙节度使,恃勇不修边备,遂失渝关之险。契丹每刍牧于营、平之间。注曰:《金虏节要》曰:“燕山之地,易州西北乃金坡关,昌平县之西乃居庸关,顺州之地乃古北口,景州之东北乃松亭关,平州之东乃渝关,渝关之东,即金人来路也。此数关皆天造地设,以分蕃汉之限,一夫守之,可以当百。本朝复燕之役,若得诸关,则燕山之境可保。”(二六九)

此“本朝”盖引《金虏节要》之言,《三朝北盟会编》廿二引作朝廷。

後唐庄宗同光二年,伶人周匝涕泣言曰:“臣之所以得生全者,皆梁教坊使陈俊、内园栽接使储德源之力也。”注曰:梁内园栽接使,犹唐之内园使也。宋白曰:“栽接使贞元中已有之。”《职官分纪》:“五代有内园栽接使,国朝止名内园使。”(二七三)

此“国朝”盖引《职官分纪》之言。

後唐明宗长兴四年,帝登极之年已逾六十,每夕于宫中焚香祝天曰:“某胡人,因乱为众所推,愿天早生圣人,为生民主。”注曰:范仲淹曰:“我太祖皇帝应期而生。”(二七八)

此“我太祖”盖引范氏之言,故均仍而不改。

後晋高祖天福元年,石敬瑭表至契丹,契丹主大喜,白其母曰:“儿比梦石郎遣使来,今果然,此天意也。”注曰:自是之後,辽灭晋,金破宋,□□□□□□□□□□□□□□□□今之疆理,西越益宁,南尽交广,至于海外,皆石敬瑭捐割关隘以启之也,其果天意乎!(二八〇)“金破宋”下,元本阙十六字,盖刻板时铲去,陈仁锡本同。《日知录》十九“古文未正之隐”条言:“文信国《指南录序》中‘北’字,皆‘虏’字也,后人不知其意,不能改之。谢皋羽《西臺恸哭记》,本当云‘文信公’,而谬云‘唐鲁公’;本当云‘季宋’,而云‘季汉’,凡此皆有待于後人之改正者也。胡身之注《通鉴》,至,石敬瑭以山后十六州赂契丹之事,‘金破宋’下,阙文一行,谓元灭金取宋,一统天下,而讳之不书,此有待于後人之补完者也。”

亭林以为所阙者身之讳言,吾则以为所阙者镂板时铲去。伺也?盖身之全书,立言谨慎,忠愤所发,不能已于言者,亦只有痛于宋,而无怼于元,观《感慨篇》可知。一九三二年,北平厂肆发见旧钞本《日知录》,为沧县张氏所得。录中“本朝”、“国朝”字,今本悉改为“明朝”,见黄侃氏校记。“执柯伐柯,其则不远”,亭林处境与身之同;清初之刻《日知录》,亦与元末之刻《胡注》同。不过《日知录》卷帙少,易于遍改;《胡注》卷帙繁,故但改前后耳。此条之阙文,盖镂板时偶检点及此,认为有碍而去之,非身之讳而不书也。文津阁库本《通鉴》,乃于“金破宋”下补十六字云:“南北分裂,兵连祸结,凡数百年,而定于元。”果如所云,又何必讳。且全注称元皆曰“大元”,无单称“元”者,与其妄补,毋宁仍史阙文之为愈矣。

後晋齐王开运元年,以河阳节度使苻彦卿为马军左厢排陈使。注曰:苻当作符。郑樵《氏族略》曰:“鲁顷公为楚所灭,顷公之孙公雅,为秦符节令,因以为氏。后汉有符融;皇朝有符彦卿,望出琅邪。”非苻秦之苻也。(二八三)

此“皇朝”盖引郑氏之言,故仍而不改。然今本《氏族略》已改为“宋”矣。

後周世宗显德六年,导汴水入蔡水。注曰:魏收《地形志》曰:“汴水在大梁城东,分为蔡渠。”《九域志》曰:“浚仪县之琵琶沟,即蔡河也。”《□朝会要》曰:“惠民河与蔡河一水,即闵河.也。建隆元年,始命陈承昭督丁夫导闵河,自新郑与蔡水合,历陈、颍,达寿春,以通淮右,都下利之。至开宝六年,始改闵河为惠民河。”(二九四)

此为《通鉴》末卷。“朝”上阙一字,陈仁锡本同。盖所引者《国朝会要》,以书名不便改,故阙之也。然《国朝文类》后人既可改《元文类》,此《国朝会要》,独不敢改宋朝,盖其慎也。由是推之,今注中称“国朝”者少,称“宋朝”者多,以及二百三十二卷以後,不见复称“我朝”,必有由“国”由“我”改刻为“宋”者矣,以故後刻之《释文辨误》,亦不复称“我朝”也。

又,立皇弟宗让为曹王,更名熙让,熙谨为纪王,熙诲为蕲王。注曰:更“宗”为“熙”,避帝名也。《欧史》曰:“本朝乾德二年十月,熙谨卒。熙让、熙诲,不知所终。”盖讳之也。(二九四)

此“本朝”《欧史》二十作“皇朝”。据北平图书馆藏元本《通鉴》残帙,“朝”上亦阙一字,丰城熊罗宿氏校记所见元本同,此盖据陈仁锡本补。或疑温公著《通鉴》,于末四卷述宋太祖在后周时事,均称“太祖皇帝”,跳行题头,元人覆刻《通鉴》,行款悉仍其旧,不以为嫌,何独于《胡注》之“我朝”、“国朝”,有所改避?曰:温公书著于北宋,可信其无碍于元;《胡注》撰于宋亡以后,不敢必其无怀旧之念。且当时曾檄谕中外,称宋宜曰“亡宋”;元贞元年七月,又曾诏毁江南诸路道观所奉宋太祖神主,均见《元史·本纪》。则“我朝”、“我宋”之语,自触忌讳。《胡注》刻于元末,其时国力已弱,不复当年气势,故身之原注,犹得大体保全,此则后学之幸也。书法篇第二《通鉴》书法,不尽关褒贬,故不如《春秋》之严。温公谦不敢法《春秋》,而志在续《左氏传》,有所感触,亦仿左氏设辞“君子曰”而称“臣光曰”以发之。馀则据事直书,使人随其时地之异而评其得失,以为鉴戒,非有一定不易之书法也。旧传温公《修书前例》一卷,公曾孙伋曾梓行之,然脱落已甚,不皆可据。兹篇所录,则身之推论《通鉴》之书法为多,其有关全书义例及史文构造、史料采取,亦隶焉,固与《通鉴纲目》等之所谓书法,涵义颇殊也。

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初命晋大夫魏斯、赵籍、韩虔为诸侯。注曰:此温公书法所由始也。三家者世为晋大夫,窃晋之权,暴蔑其君,剖分其国,王法所必诛也。威烈王不惟不能诛之,又命之为诸侯,是崇奖奸名犯分之臣也。《通鉴》始于此,其所以谨名分欤!(卷一)

又,初,智宣子将以瑶为后,至豫让为智伯报仇。注曰:自智宣子立瑶,至豫让报仇,其事皆在威烈王二十三年之前,故先以“初”字发之。温公之意,盖以天下莫大于名分,观命三大夫为诸侯之事,则知周之所以益微,七雄之所以益盛;莫重于宗社,观智、赵立後之事,则知君臣之义,当守节伏死而已;观豫让之事,则知策名委质者,必有而无贰。其为后世之鉴,岂不昭昭也哉!(卷一)

文、谢、陆三公之殉国,所谓“守节伏死,有无贰”者也,故身之以此自励。或疑身之《鉴注序》撰于至元二十二年乙酉,叠山被逼入燕而死,在至元二十六年己丑,身之何能预知?曰:身之卒于大德六年壬寅,书成后经十六七年而后卒,此十六七年中,自必续加修订。《光绪宁海志》载身之子幼文所撰墓志,言身之“旧注《通鉴》,中经散逸,购求他本为注,手自抄录,虽祁寒暑雨不废,诸子以年高不宜为言,则曰:‘吾成此书,死而无憾。’一日晨兴,言笑自若,忽曰:‘吾其止此乎!’寝至三日而殁,年七十有三”。若乙酉自序之年,仅五十六耳,未足为年高也。

周安王五年,日有食之。注曰:朱元晦曰:“此则系乎人事之感,盖臣子背君父,妾妇乘其夫,小人陵君子,夷狄侵中国,所感如是,则阴盛阳微,而日为之食矣。是以圣人于《春秋》每食必书,而诗人亦以为丑也。”今此书年而不书月与晦朔,史失之也。(卷一)

此引朱子《诗集传·十月之交注》。日食本有一定之躔度,而先儒必以当时之政治勘合之,以为有关于君相之措置,此古代政治家之妙用,读史者深知其意焉可矣。

周显王三十三年,孟子曰:“君何必曰利。”“君曰何以利吾国。”注曰:《通鉴》于此段前後书“王”,因《孟子》之文也。中间叙孟子答魏王之言,独改“王”曰“君”,不与魏之称王也。(卷二)

此亦谨名分之意,身之因其与《孟子》异文而推论之如此。

周慎靓王元年,卫更贬号曰君。注曰:显王二十三年,卫已贬号曰侯。介于秦魏之间,国日以削弱,因更贬其号曰君。(卷三)

显王四十六年,赵武灵王不肯称王,令国人谓己曰君,至是又有卫贬号曰君之事。知温公之改称梁惠王曰君,不为无意也。

汉宣帝神爵元年,于是诸降羌及归义羌侯杨玉等怨怒,无所信乡。注曰:师古曰:“恐中国泛怒,不信其心而纳嚮之。”仲冯曰:“恐怒,且恐且怒也。羌未有变,而汉吏无故诛杀其人,故杨玉等谓汉无所信乡,于是与他族皆叛也。”余谓恐怒,仲冯说是。无所信嚮,不信汉,不嚮汉也。作“怨怒”者,《通鉴》略改《班书》之文,成一家言。(卷二六)《史》作“恐怒”,《鉴》作“怨怒”,故身之释之如此。凡引书声明引自古人者,可略而不可改,裴松之之《三国注》是也。未声明引古人而用其语者,可括成一家言,范蔚宗之《後汉书》是也。温公之《通鉴》,盖《范书》之类,亦即《班书》用《史记》之类。

汉平帝元始三年夏,安汉公奏车服制度,吏民养生、送终、嫁娶、奴婢、田宅、器械之品,立官稷。注曰:元始元年,莽号安汉公,至是始书以冠事,表其所从来者渐矣。《通鉴》凡书权臣例始此。(卷三六)

王莽居摄元年,春正月,王莽祀上帝于南郊,又行迎春大射养老之礼。注曰:上无天子,《通鉴》不得不以王莽系年。不书假皇帝,而直书王莽者,不与其摄也。及其既篡也书莽,不与其篡也。吕后、武后书太后,其义亦然。(卷三六)

王莽始建国元年,春正月朔。注曰:去年十二月莽改元,以十二月为岁首。《通鉴》不书,不与其改正朔也。(卷三七)《通鉴》不书莽改正朔,身之因其阙文,而推论之如此。

汉光武帝中元元年。注曰:洪氏《隶释》曰:“成都有汉蜀郡太守何君造尊楗阁碑,其末云‘建武中元二年六月’。按《范史·本纪》,建武止三十一年,次年改为中元,直书为中元元年。观此所刻,乃是虽别为中元,犹冠以建武。又《祭祀志》载封禅后赦天下诏,明言云‘改建武三十二年为建武中元元年’。宋莒公《纪元通谱》云:‘纪志俱出《范史》,必传写脱误,学者失于精审,以意删去。梁武帝大同、大通,俱有中字,是亦宪章于此。’司马公作《通鉴》,不取其说。”余按《考异》,温公非不取宋说也,从袁、范书中元者,从简易耳。(卷四四)

汉桓帝延熹四年六月,京兆扶风及凉州地震。庚子,岱山及博尤来山并颓裂。注曰:岱山在博县西北。贤曰:“徂来山,一名尤来山。博,今博城县。”余据二山并在博县界,而先书岱山,以尤来山之博者,岱宗人皆知之,而尤来山则容有不知其在博县界者,故书法如此。(卷五四)

此史文之构造,亦谓之书法,固与褒贬无关,身之所释甚精。

魏文帝黄初二年,温公《正闰论》曰:臣今所述,止欲叙国家之兴衰,著生民之休戚,使观者自择其善恶得失,以为劝戒。非若《春秋》立褒贬之法,“拔乱世反诸正”也。正闰非所敢知,然天下离析之际,不可无岁时月日以识事之先後,非尊此而卑彼,有正闰之辨也。注曰:温公纪年之意,具于此论。(卷六九)

因有此论,而知前此之不书莽改正朔,亦未必有意阙之。温公谦不敢法《春秋》,可于此论见之也。

黄初七年,帝殂。注曰:《通鉴》书法,天子奄有四海者书“崩”,分治者书“殂”,惟东晋诸帝,以先尝混一,书“崩”。(卷七〇)

然则续《通鉴》者,于南宋诸帝,亦可以先尝混一书“崩”。身之盖思及本朝,而心痛国力之不振也。

魏明帝景初二年,蒋济谏帝宠任刘放、孙资。注曰:自此以前,皆非此年事。《通鉴》因放、资患失之心,以误帝托孤之事,遂书之于此以先事。(卷七四)

魏高贵乡公正元元年。注曰:是年嘉平六年也,冬十月,高贵乡公方改元正元。《通鉴》以是年之高贵乡公,因书正元元年。(卷七六)

古时改元,并从下诏之日为始,未尝追改以前之月日也。《通鉴》患其棼错,乃创新例,必取末後一号冠诸正月之上,当时已有议之者,说详《日知录》“史书一年两号”条。余撰《二十史朔闰表》,凡在年中改元者,不书其元年,而书其二年,睹二年即知有元年,而前元之末年,不致被抹也。

晋简文帝咸安元年,吐谷浑王辟奚入贡于秦。注曰:辟奚之死,视连之立,其事非皆在是年。《通鉴》因辟奚入贡于秦,遂连而书之,以见辟奚父子天性仁孝,不可以夷狄异类视之也。(一〇三)

天性仁孝,何族蔑有,夷狄而中国,则中国之也。

晋安帝元兴元年,春正月,庚午朔。注曰:是年三月,元显败,复隆安年号。桓玄寻改曰大亨,玄篡又改曰永始,元兴之元,改于是年正月。《通鉴》自是年迄义熙初元,皆不改元兴之元,不与桓玄之篡,“拨乱世返之正”也。(一一二)

此亦身之推论之如此。然乱臣贼子可以笔削惧;敌国外患不可以议论弭。两宋之所以不亡于臣子,而皆亡于敌国也!悲夫!

宋文帝元嘉元年,裴子野《营阳王论》。注曰:裴子野究言宋氏亡国之祸,《通鉴》载之于此,欲使有国有家谨于其初也。(一二〇)

元嘉三十年,沈庆之即命内外勒兵,旬日之间,内外整办,人以为神兵。注曰:《宋·帝纪》曰:“三月乙未,建牙于军门。是时多不悉旧仪,有一翁班白,自称少从武帝征伐,颇悉其事,因使指麾,事毕忽失所在。”余谓沈庆之甚练军事,西征北伐,久在兵间,安有不悉旧仪之理,或者举义之时,托武帝神灵以昭神人之助顺,启诸方赴义之心也。《通鉴》不语怪,故不书。(一二七)《通鉴》不书,而身之书之,所以解释“神兵”二字耳。

宋明顺帝泰始元年,先是帝游华林园,使宫人倮相逐,一人不从命,斩之。夜梦有女子骂曰:“帝悖虐不道,明年不及熟矣。”帝于宫中求得一人似所梦者斩之。又梦所杀者骂曰:“我已诉上帝矣!”注曰:《通鉴》不语怪,而独书此事者,以明人不可妄杀,而天聪明为不可欺也。(一三〇)《通鉴》何尝不语怪,特以不语怪为原则,故载者较少。

宋顺帝昇明元年,裴子野论袁粲曰:“受付讬之重,智不足以除奸,权不足以处变,盖蹈匹夫之节,而无栋梁之具矣。”注曰:裴子野之论,有《春秋》责备贤者之意,故《通鉴》取之。(一三四)

以袁粲为“蹈匹夫之节”,则必以褚渊为识时之俊杰矣。子野之论,抑扬过当,故身之以责备贤者缘饰之。

梁武帝天监三年,魏主幸伊阙。注曰:自南北分治,人主出行所至,《通鉴》皆曰“如”,自此以后,率书“幸”,未晓义例所由变,盖一时失于刊正也。(一四五)

曰“如”曰“幸”,无关宏旨,盖据旧史书之。所谓《通鉴》书法不若《春秋》之严者,此其一端也。然诚如身之言,则续《通鉴》者于建炎以后,警跸所至,书“如”乎?书“幸”乎?身之固以为可援东晋诸帝先尝混一书“崩”之例书“幸”也。

梁武帝大同四年,东魏高欢朝于邺。注曰:既解丞相,遂不书官而书姓。《通鉴》纪实,非如《春秋》之有所褒贬也。(一五八)

梁武帝中大同元年,东魏丞相欢如邺。注曰:自晋阳朝于邺,而书“如邺”,言其威权陵上,若列国然。(一五九)

此所谓因文见义也。高欢前以沙苑之败,请解丞相,不久复旧。至是又书“如邺”,而不书“朝”,略无人臣礼,亦纪实也。

梁简文帝大宝元年九月,岳阳王詧还襄阳。注曰:自朝魏而还也。前已书詧梁王矣,今复书詧旧爵,以义例言之,合改正。(一六三)

梁诸王骨肉相残,各向外求援。去年十一月,岳阳王詧求援于魏。本年六月,魏册詧为梁王。七月,梁王詧朝于魏。九月,邵陵王纶请和于齐,齐亦以纶为梁王,同月詧还襄阳,是时有两梁王。《通鉴》之复书詧旧爵殆为此乎!

梁元帝承圣二年,上使侍中王琛使于魏。太师泰阴有图江陵之志,梁王詧闻之,益重其贡献。注曰:梁王詧欲倚魏以报河东王誉之雠。《通鉴》至此,复书梁王詧。(一六五)

大宝二年二月,魏围汝南,执邵陵王纶杀之,投尸江岸,岳阳王詧取而葬之,是梁王葬梁王也。梁之事亦丑矣!君子违不适雠国,梁诸王乃以内争之故,屈膝雠国,图报私恨,开石敬瑭之先例,此中国罪人也。齐梁王死,魏梁王至此复书梁王。

隋恭帝义宁元年,渊之起兵也,留守官发其坟墓,毁其五庙。至是卫文昇已卒,执阴世师、骨仪等,数以贪婪苛酷,且拒义师,俱斩之。注曰:按《隋书》称“阴世师少有节概,性忠厚,多武艺”;“骨仪性刚鲠,有不可夺之志。于时朝政浸乱,浊货公行,天下士大夫莫不变节,仪独厉志守常,介然独立”,如此,则皆隋之良也。唐公特以其发坟墓,毁家庙,拒守不下而诛之,数以贪婪苛酷,非其罪也。观《通鉴》所书,可谓微而显矣。(一八四)

以私恨斩前代忠良,唐开国典型如此,宜其季年,有张文蔚、苏循等六臣,北面稽首奉册宝于梁王而不敢拒也,盖唐公有以诏之矣。

唐高宗龙朔三年,李义府多取人奴婢,及败,各散归其家。故其露布云:“混奴婢而乱放,各识家而竞入。”注曰:此姑述时人快义府之得罪而有是,《通鉴》因采而之,以为世鉴。学者为文,类有所祖。汉高帝为太上皇营新丰,后人其事,其辞云:“混鸡犬而乱放,各识家而竞入。”此语所祖,有自来矣。(二〇一)

唐玄宗开元八年,左散骑常侍褚无量卒。注曰:按《通鉴》例,惟公辅书“薨”,偏王者公辅书“卒”。今书褚无量“卒”,以整比群书未竟,改命元行冲,故书以始事。(二一二)

开元九年,安州别驾刘子玄卒。子玄即知幾也,避上嫌名,以字行。注曰:刘子玄卒,重史臣也,例犹褚无量。上名隆基,知幾犯嫌名。(二一二)

刘子玄为唐代第一流史学者,至宋而其书不显。《容斋五笔》六,历举以“通”为名之书,谓“唯《白虎通》、《风俗通》仅存”。《黄氏日钞》四九,谓:“刘知幾、吴兢,号唐史巨擘,然后世无述。”人爱其同类,故温公、身之,均注意其卒焉。

开元十二年,命南宫说测南北日晷极星。注曰:温公作《通鉴》,不特纪治乱之迹,至于礼乐历数,天文地理,尤致其详。读《通鉴》者如饮河之鼠,各充其量而已。(二一二)《通鉴》之博大,特于此著明之。清儒多谓身之长于考据,身之亦岂独长于考据已哉!今之表微,固将于考据之外求之也。

唐玄宗天宝四载,安禄山奏:“臣讨契丹至北平郡,梦先朝名将李靖、李从臣求食。”遂命立庙。又奏:“荐奠之日,庙梁产芝。”注曰:《通鉴》不语怪,而书安禄山飞鸟食蝗、庙梁产芝之事,以著禄山之欺罔,明皇之昏蔽。(二一五)

刘豫亦有门产瑞禾、渔者得鳣之异,见于史传。自古叛贼之兴,多话于符瑞也。

唐德宗建中二年,卢杞引太常博士裴延龄为集贤殿直学士,亲任之。注曰:为卢杞以奸邪致乱张本。然杞为建中厉阶,人皆知之,其引裴延龄以树党,其祸蔓延,迄于贞元之末年,人未知其罪也,故《通鉴》著言之。(二二六)

唐宪宗元和十年,柳宗元善为文,尝作《梓人传》,又作《种树郭橐驰传》。注曰:《梓人传》以谕相,《种树传》以谕守令,故温公取之,以其有资于治道也。(二三九)

唐文宗太和八年,时李德裕、李宗闵各有朋党,上患之,每叹曰:“去河北贼易,去朝廷朋党难。”温公论之曰:文宗苟患群臣之朋党,何不察其所毁誉者为实为诬,所进退者为贤为不肖,其心为公为私,其人为君子为小人。乃怨群臣之难治,是犹不种不芸,而怨田之芜也。注曰:温公此论,为熙、丰发也。(二四五)

古人通经以致用,读史亦何莫非以致用。温公论唐事,而身之以为“为熙、丰发”,陈古证今也。昔孔子居卫,卫君据国拒父,冉有曰:“夫子为卫君乎?”子贡曰:“诺,吾将问之。”入曰:“伯夷、叔齐何人也?”曰:“古之贤人也。”曰:“怨乎?”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出曰:“夫子不为也。”不问卫事而问夷、齐,贤夷、齐兄弟让国,即知其不为卫君父子争国,此史学方法也。

唐宣宗大中元年,敕应会昌五年所废寺,有僧能营葺者,听自居之,有司毋得禁止。是时君相务反会昌之政,故僧尼之弊,皆复其旧。注曰:观《通鉴》所书,则会昌、大中之是非可见矣。(二四八)

大中五年,上以南山、平夏党项久未平。《考异》曰:《唐年补录》曰:“松州南有雪山,故曰南山。平夏,川名也。”注曰:余按《唐年补录》,乃末学肤受者之为耳。今不欲复言地理,姑以《通鉴》义例言之,《考异》者,考群书之同异,而审其是,训释其义,付之后学。南山之说,既无同异之可考,今引之,疑非《考异》本指也。(二四九)《通鉴考异》三十卷,为温公创作,凡史料之去取,均于《考异》说明之。今《胡注》几将《考异》全部收入,惟陈仁锡评本不知《考异》为温公撰,颇属异事。陈仁锡能将全《鉴》并《胡注》评点一遍;其精力远过王胜之。然于一八九卷《考异》不信《革命记》所载李世勣事,评云“注为世勣护败”,又于二七七卷《考异》不信《五代史阙文》所载安重诲事,评云“注妙”,似均误认《考异》为《胡注》。夫《考异》既已散入注中,认为《胡注》,未尝不可。惟于十二卷《考异》不信四皓能制汉祖使不敢废太子事,评曰:“胡公有史学,亦有史识。”是果以《考异》为身之撰也。今因《注》论《考异》,特附正于此。

大中七年,度支奏:“自河湟平,每岁天下所纳钱九百二十五万馀缗,内五百五十万馀缗租税,八十二万馀缗榷酤,二百七十八万馀缗盐利。”《考异》曰:《续皇王宝运录》,具载是岁度支支收之数,舛错不可晓,今特存其可晓者。注曰:温公拳拳于史之阙文,盖其所重者制国用也。(二四九)

唐僖宗乾符五年,平卢军奏节度使宋威薨。注曰:老病而死,固其宜也。史书威死,以为握兵玩寇不能报国之戒。(二五三)

书死者多矣,身之推论之如此,所谓“以意逆志”也。赵绍祖《通鉴注商》以为《胡注》多事,是使读史者不能自由运用其心思也。

唐昭宗乾宁二年,王建遣简州刺史王宗瑶等,将兵赴难,军于绵州。注曰:《春秋》之法,书救而书次者,以次为贬。贬者以其顿兵观望不进,无救难解急之意也。王建遣兵赴难,而军于绵州,何日至长安邪!(二六〇)

此有慨于宋末襄阳之围,援兵迟迟不进也。

乾宁四年,右拾遗张道古上疏称:“国家有五危二乱,臣虽微贱,窃伤陛下朝廷社稷,始为奸臣所弄,终为贼臣所有也。”上怒,贬道古施州司户,仍下诏罪状道古,宣示谏官。道古,青州人也。注曰:昭宗处艰危之中,犹罪言者,其亡宜矣。张道古见于《通鉴》者惟此事,著其州里,盖伤之。(二六一)

著州里者众矣,“伤之”云云,亦身之推论之也。

後梁太祖开平元年,阿保机背盟,更附于梁,晋王由是恨之。注曰:《通鉴》于《唐纪》书“李克用”,君臣之分也;于《梁纪》书“晋王”,敌国之体也。吴、蜀义例同。(二六六)

後唐庄宗同光三年,敕有司改葬昭宗及少帝,竟以用度不足而止。注曰:后唐自以为承唐後,终不能改葬昭宗、少帝;后汉自以为纂汉绪,而长陵、原陵,终乾祐之世,不沾一奠。史书之以见讥。(二七三)

宋亡,西僧杨琏真加发南宋会稽诸陵,遗民王修竹、唐玉潜、林霁山、郑樸朴翁等,收拾遗骨,造六石函葬兰亭山后,种冬青树为识,义声播闾里,谢皋羽所为撰《冬青树引》也。身之注《鉴》至此,觉同光、乾祐君臣,尚不如有宋诸遗民耳。

後唐明宗天成元年,任圜将征蜀兵二万六千人至洛阳,明宗慰抚之,各令还营。注曰:以《通鉴》书法言之,“明宗”二字,当书“帝”字。此因前史成文,偶遗而不之改耳。(二七五)

後唐潞王清泰元年,孔妃尚在宫中,潞王使人谓之曰:“重吉何在。”注曰:以《通鉴》书法言之,潞王于此当书“帝”。盖承前史,偶失于修改也。(二七九)

凡史之驳文,多由杂采诸书,未及改归一律。

後晋高祖天福三年,立左金吾卫上将军重贵为郑王,充开封尹。注曰:《通鉴》封子侄为王,多书“封”,亦或书“立”,盖因当时史官成文书之,无义例也。(二八一)

後晋齐王开运元年,或谓帝曰:“陛下欲禦北狄,安天下,非桑维翰不可。”注曰:请罢冯道,请用桑维翰,盖出一人之口。前史谓维翰倩人以言于帝,《通鉴》皆曰“或”者,疑其辞。(二八四)

後周太祖广顺二年,太子宾客李涛之弟澣,在契丹为勤政殿学士,与幽州节度使萧海真善,澣说海真内附,因定州谍者田重霸赍绢表以闻。且与涛书,言:“契丹主童,专事宴游,无远志,非前人之比。朝廷若能用兵,必克;不然,与和必得,二者皆利于速。”会中国多事,不果从。注曰:北不得燕云,西不得河鄯灵夏,宋人以为千古之恨。观温公书此事,则元祐初弃米脂等四寨,知中国之力不足也。(二九〇)

契丹侵略燕雲,西夏盘据灵鄯,国力不足,不可轻挑衅端。温公书此事,所以伸其主张,是也。然何由而後得国力足乎?十年二十年,应有计画,乃终宋之世,积弱如故,当时君相不能辞其责也。校勘篇第三

校勘为读史先务,日读误书而不知,未为善学也。吾昔撰《元典章校补释例》,曾借《元典章》言校勘学,综举校勘之法有四:曰对校,以祖本相对校也;曰本校,以本书前后互校也;曰他校,以他书校本书也;曰理校,不凭本而凭理也。胡身之精校勘学,其注《通鉴》,名《音注》,实校注也。其自序言:“咸淳庚午,延平廖公礼致诸家,俾雠校《通鉴》,以授其子弟,为著《雠校通鉴凡例》。”今其例不传,然由注中钩稽,尚可窥其所用之方法,以理校为多,他校次之,用本校、对校者较少。然其所谓理校,非只凭空想,而多由追忆,故以现存宋本勘之,往往奇中,与对校无异。其他校之详者,则几于考证学范围矣。兹以次述之,皆校勘学常识也。

周显王十七年,秦大良造伐魏。注曰:《索隐》曰:“大良造即大上造。”余谓大良造,大上造之良者也。按《史记·秦纪》:“孝公十年,卫鞅为大良造,将兵围魏安邑,降之。”又按《六国年表》,秦孝公之十年、显王之十七年所谓“大良造伐魏”,即卫鞅将兵也。但大良造之下,当有“卫鞅”二字,意谓传写《通鉴》者逸之。(卷二)

校勘当先用对校法,然对校贵有佳本。身之释《通鉴》二十年,初稿丁乱散失,乱定复购新本注之,又十年而成。据《舒阆风集》一,言:“丙子兵祸,自有宇宙,宁海所未见。”则身之所藏各本《通鉴》,恐已随注稿俱毁。故今见于注中者,只有蜀本,其称杭本者仅一见,馀俱云“某字当作某”,而不明著为何本,盖从乱后追忆,非持本相对也。如此条云:“大良造之下,当有‘卫鞅’二字。”现存涵芬楼影宋本,正有此二字。然身之此条所用是理校兼他校,而非对校也。

秦昭襄王五十二年,荀卿曰:“商之服民,所以养生之者,无异周人。”注曰:以上下文观之,商周二字,恐或倒置。(卷六)

此条是纯理校。今本《荀子·议兵篇》,与《通鉴》所引者不殊,《通鉴》“殷”作“商”避宋讳耳。而身之以为商、周二字,恐或倒置,意别有在也。荀子言“所以养生之者,无异周人”,谓待新服之民,无异周人也。身之欲易为“无异商人”,则谓无异其在故国时,盖深感变于夷,不若仍为夏也。其说甚美,然无所据,故谓之纯理校。同时谢叠山与留梦炎书有曰:“殷之亡也,多士多方,依然不忘旧君者三十年。成王周公以忠厚之心,消其不平之气,曰‘商王士’,曰‘有殷多士’,曰‘殷逋播臣’,未敢以我周臣民例视之。太平君相待亡国臣民,何如此其厚也!”此即身之之意,盖宁为亡国遗民,亦不愿为异国新民也。

秦二世元年,陈守尉皆不在,独守丞与战谯门中,不胜,守丞死,陈胜乃入据陈。注曰:师古曰:“守丞,谓郡丞之居守者。一曰郡守之丞,故曰守丞。”原父曰:“秦不以陈为郡,何庸有守,守谓非正官,权守者耳。”余按秦分天下为郡县,郡置守、尉、监,县置令、丞、尉。原父以此守为权守之守,良是。《迁、固二史》作“守令皆不在”,此作“守尉皆不在”,盖《二史》“令”下缺“尉”字,而《通鉴》“尉”上缺“令”字也。(卷七)

此以《迁、固二史》校《通鉴》,所谓他校法也。

汉文帝二年,罢卫将军。注曰:按《班·纪》,诏曰:“朕既不能远德,故悯然念外人之有非,是以设备未息。今纵不能罢边屯戍,又饬兵厚卫,其罢卫将军军。”《通鉴》传写,逸一“军”字耳。(卷一三)

以《班·纪》校《通鉴》,亦他校法。

汉成帝绥和元年,莽母病,公卿列侯遣夫人问疾,莽妻迎之,衣不曳地,布蔽膝,见之者以为僮使,问知其夫人。注曰:此下依《汉书》,有“皆惊”二字,文意乃足。他本皆有此二字。(卷三二)

此先用他校,而後用对校。身之乱後重注《通鉴》成,曾至鄞留袁氏塾,当为借观藏书。“他本皆有此二字”云云,盖注成后得见他本,续行添入者也。他本指诸宋本,今涵芬楼影宋本即有此二字,可证身之所据以为重注者,是元燕京兴文署新刊本。此本不知刻于何年,卷首有王磐序。据《元名臣事略》,王磐以至元二十一年致仕,时年八十三矣。《铁琴铜剑楼书目》、《仪顾堂题跋》,均谓“至元二十七年正月,立兴文署,刻《通鉴》”,非也。《元史·世祖纪》:“至元二十七年正月,後立兴文署。”今略去一“復”字,殊乖史实。据《元秘书监志》:“至元十三年十二月,兴文署併入翰林院。”其刻《通鉴》,必在至元十三年以前。是年为丙子,即临安陷没之年。身之乱後所得者,当为此本,故即据以为注,取其通行而易得,犹吾人今日之用苏、鄂两局本也。元末刻《胡注》时,亦用此本正文,故今本《胡注》,仍冠以兴文署王磐序。此事《观堂集林》曾辨之。《通鉴》自宋元祐初在杭州镂板後,覆刻者不止一本。若不论其支派,而论其单传,则元祐杭州本为祖本;绍兴初馀姚覆刻元祐本,为第一传;元至元初燕京兴文署覆刻绍兴本,为第二传;元末临海刻《胡注》,即用兴文署本正文,为第三传;清嘉庆末鄱阳胡氏重雕《胡注》,为第四传。因此本王磐序称兴文署新刊《资治通鉴》,遂认《胡注》为兴文署本,是误以第三传为第二传也。光绪间长沙胡元常《刻通鉴全书序》,谓“元初兴文署用胡身之注刊行”,其误即由于此。应作“元末胡身之注用兴文署本正文刊行”,方得其实也。

汉淮阳王更始元年,初,茂陵公孙述为清水长,有能名,迁导江卒正,治临邛。汉兵起,南阳宗成、商人王岑,起兵徇汉中,以应汉。述遣使迎成等。成等至成都,虏掠暴横,述召郡中豪杰谓曰:“天下同苦新室久矣,故闻汉将军到,驰迎道路。今百姓无辜,而妇子係获,此寇贼,非义兵也。”乃选精兵西击成等,杀之。注曰:按临邛在成都西南。述兵自临邛迎击宗成等,非西向也。此承《范史》之误。(卷三九)

此亦理校,而兼正《范史》之讹。

汉献帝建安元年,曹操表郭嘉为司空祭酒。注曰:陈寿《三国志》作“司空军祭酒”,此逸“军”字。《晋志》曰:“当塗得志,尅平诸夏,初置军师祭酒,参掌戎律。”(卷六二)

建安二年,司空曹操东征袁術,術闻操来,弃军走,留其将桥蕤等于蕲阳以拒操。注曰:贤曰:“蕲水出江夏蕲春县北山。《水经注》云:‘即蕲山也,西南流逕蕲山,又南对蕲阳,注于大江,亦谓之蕲阳口。’”余据《三国志》:“術时侵陈,操东征之,術留蕤等拒操,蕤等败死,術乃走渡淮。”则盖战于淮外也,安得至江夏之蕲阳哉!此盖沛国之蕲县,《范史》衍“阳”字,而《通鉴》因之耳。(卷六二)

此二条均以《三国志》校《通鉴》,亦他校法。

魏文帝黄初二年,温公《正闰论》曰:“晋氏失驭,五胡雲扰。宋魏以降,南北分治,南谓北为索虏,北谓南为岛夷。”注曰:索虏者,以北人辫髮,谓之索头也。(卷六九)

丰城熊氏校记谓:“元本‘索虏’字空缺,元人为国讳故然。”余谓此特偶然耳。他处“虏”字及“鞑靼”等字,并不空缺,足证元末刊《胡注》时,未尝通勘全书,一一剜避,偶见之认为有碍,遂去之,如《本朝篇》所举二百八十卷之空缺一行,即其例也,因言《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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