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韩信(第二版)(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6-19 20:2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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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华炜

出版社:中国文史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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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韩信(第二版)

大汉韩信(第二版)试读:

再版说明

《大汉韩信》自2016年初版以来,颇受读者青睐,不到两年时间,全国各大书店均已售罄,读者的厚爱,使我不得不以更加恭敬的态度来面对再版,修订重点主要在以下三个方面:

一是增删部分内容。由于初版统稿时间较为仓促,再版时对一些稍显粗糙的文字进行了修改和润色,增加了初版中没有的图片,并配出文字说明。

二是力求前后一致。传记是通俗读物,为明确表达作者的倾向,既不能多作考证,又不能回避,且将自己考订内容反映在作品之中。如书中描述“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元代才有记述,而后面对话中,又多次陈述,改为“明出陇西,暗度陈仓”。

三是统一地名、人名。作为一般传记作品,陈胜的称呼用得更广些,“陈涉”改为“陈胜”。针对钜鹿之战写法不一致的处理方式,将“巨”统改为“钜”,等等。

此次从修订到完稿,用时将近三个月。限于本人水平,不足之处在所难免,敬请读者教正。再一次由衷感谢中国文史出版社的窦忠如主任和蔡丹诺编辑对本书再版的全力支持和帮助!作者2018年2月

楔子

韩信(?—前196)清殿藏本

秦二世二年(前208)秋,项梁和侄子项羽在吴中反秦起义后,率八千精兵渡江北上,一路声势浩大。

他们在东阳接收了陈婴的二万义军,击杀了自立为楚王的景驹和秦嘉,攻取了襄城,到达薛地时已有十万人马。这时,却传来陈胜、吴广、周文等几个大泽乡起义领袖已相继死亡的消息,对反秦义军来说,如晴天霹雳!

项梁审时度势,认为义军唯有联合起来才有出路。于是,他派人召集陈的吕臣、鄱阳的英布、韩的张良、楚的陈婴和刘邦等全国多路反秦力量,齐集薛城,谋划对策。

会上,项梁接受居巢人范增的建议,恢复故楚国,立楚王的后人为王,大公无私替六国报仇,凝聚天下人心,同暴秦展开决战!

随即,项梁命令部下四处寻访,终于找回了流落在民间,已沦为牧羊人的楚怀王孙子,单名心,为迎合百姓,仍称他为楚怀王,奉为天下共主,正式建立起楚国。项梁自号武信君,任命陈婴为上柱国,负责怀王和都城盱眙的护卫。还以范增为军师,摆出正面防守、侧面进攻的态势,与秦军战斗。

项梁首先带兵冒雨攻克了戚县,进攻亢父,和齐国田荣、龙且二人合兵救东阿,大破秦将章邯,迫使章邯收拾败兵,退守濮阳。

在项梁的麾下,最充满活力、最受人拥护的就数项羽、刘邦两支队伍。按照项梁的要求,他们放弃了濮阳,转而率军攻定陶,急行军二百里,突然袭击雍丘,大破秦军。项梁则引兵自东阿向西进攻,又在定陶把秦军打得大败。

然而,一连串的胜利,虽让众将士对项梁崇敬万分,却也使得一直谨慎的项梁滋生了骄傲情绪。自以为章邯秦军没有多大的战斗力,踏破秦关已为时不远。他对自己军队的松散状况丝毫不加节制,任由士兵们懒散,喝酒划拳取乐,胡作非为。而章邯连日增兵,伺机报复,于十月底,夜间偷袭,大破楚军于定陶,项梁不幸被秦兵斩杀!主帅一死,楚军大乱,大多数士卒在混乱中被杀,没死的,仓皇逃去!第一章艰难岁月亡秦岁月,一份屈辱的记忆难以释怀。被漂母称为“王孙”的韩信,为了维持生计,在城下淮水岸边钓鱼谋生。当韩信来到淮阴市口时,屠大拦住去路,轻蔑地告诉韩信,淮阴自古是藏龙卧虎的地方,要么拿剑刺死屠大,要么从屠大胯下钻过!韩信面对挑衅,手执长剑,熟思良久,理智地选择了胯下之辱。淮安水乡淮安古称淮阴,因地处淮水南岸而得名,襟吴楚,带淮泗,枢纽东南,是全国闻名的水乡。韩信举兵,最善用水,每战必胜,其灵气根植于家乡。一

彭城(今江苏徐州市),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

面对叔父项梁的阵亡,率性的项羽双膝向北跪下,禁不住怒吼哀号,发誓要打败秦军替叔父报仇!楚怀王熊心和诸将也悲从中来,纷纷流下了热泪。

为了阻止秦军前来进攻,楚怀王熊心接受张良等人提议,从盱眙迁都彭城,并将项羽、吕臣两军并作一处,由自己直接统率。让吕臣军退到彭城以东驻防,项羽军退到彭城以西驻防,刘邦军退守砀郡,三军成掎角之势。同时,怀王熊心任命吕臣为司徒,吕臣的父亲吕青为令尹,沛公刘邦为砀君长、武安侯。

这时,一匹快马飞奔而来,打破了楚营悲伤和恐惧的气氛。

信使匆匆进帐向怀王熊心报告说:“大王!秦将章邯击破武信君项梁之后,以为楚军不足为患,他们不再向南,而是带着秦军主力突然北渡黄河,转攻赵国,大破赵军,赵国军民已经退守钜鹿城内,赵国危在旦夕!赵王歇请求楚国发兵相救!”秦军突如其来的北上,完全出乎意料,楚国该如何应对?

熊心原是项梁扶植起来的傀儡,一直没有讲话机会,项梁一死,他终于有了出头的日子,别看他年纪不大,却是一个极有主见的人:“诸位!有危机,才有转机。应该看到,项梁将军已打开了一个崭新的局面,齐、楚、赵、魏、燕、韩等原六国均已恢复,整个函谷关以东,狼烟四起,烽火连天。现如今,唯有章邯率领二十万秦军,在太行山以东左冲右突,拼命辗转各地抵抗反秦力量,独力支撑着秦廷的江山。秦军主力既在赵地,空虚的关中则暴露了出来。若诸侯合力救赵,可把秦军主力牵制,甚至消灭在黄河以北,我军则可抓住战机,再出奇兵,趁虚入关,兵锋直指秦都咸阳!”

这是一个大胆、冒险而又出奇制胜的办法!熊心语锋一转:“其实,救不救赵关乎楚国能否继续成为诸侯盟主,而出兵西进灭秦,才是我们真正的目标。伐无道,诛强秦,西去关中,不知有没有人敢担此重任?”

此时,无一人应声。

熊心再次发问:“西去灭秦,到底有没有人敢担此重任?”项羽站了出来:“我愿意!”

刘邦也站了出来:“末将也愿意!”

没有想到项羽、刘邦二人都愿意,熊心反倒为难了。他们二人是继项梁之后,楚军中最为重要的实力派将领,称为楚军“双雄”。一个棱角分明、强悍有力,一个头脑聪明、处事圆滑,让谁去不让谁去还真不好说。但为了激励斗志,楚怀王仍当着众人面与他们郑重约定:“二位将军分兵两路,先入关者,即为关中王!听清楚没有?”

二人齐声答道:“听清楚了!”

散朝后,宋义等几位老将背后对熊心讲,项羽太年轻,性情勇猛刚烈,桀骜不驯,一路上经常略地屠城,滥杀无辜。西去关中灭秦,不能以暴易暴,如有义师前去,告谕三秦的父老,不采用暴力,就一定能得到他们的拥护。所以,应派刘邦去而千万不能派项羽去。

熊心陷入两难的思考之中。北向救赵,面对着秦军的主力,是一场生死恶战,相比之下,西向攻秦危险要小一些,应该是一件不错的美差,但更需要智慧和怀柔。觉得宋义他们说得有理,可已经答应了项羽、刘邦一块去啊!

项羽名籍,字羽,生于楚幽王熊悍五年(前233)。

他出生在楚国东部地区的下相(今江苏宿迁市)。项羽祖父项燕,是战国末期名将。项燕曾担任楚国灭亡前的楚军统帅,为人忠直,热爱士卒,善于用兵,曾多次挫败秦军,最后败于秦将王翦,楚国也随之而亡。

项羽自幼跟随叔父项梁长大。年少时,项梁曾有意识教他读书,可项羽学了没多久便厌倦了,又教他学剑,没多久又不学了。项梁大怒,项羽却说:“读书识字,足以记名姓而已,学剑,也只能敌一人,不足学,男子汉大丈夫,当学敌万人的本领。”项梁非常吃惊侄儿的志向,于是项梁便教他学兵法。但学了一段时间后,他又不愿意学了,项梁只好任由他去。后来,项梁因杀人案受牵连,为了躲避仇人,带着项羽一起逃亡到江东会稽(在今江苏苏州市)避祸。秦始皇游览渡江,项梁和项羽一块儿去观看,项羽却说:“那个人,不过如此,我可以取代他!”项梁急忙捂住项羽的嘴巴。

项羽虽年少轻狂,但天赋神勇,力能扛鼎,气魄超凡,堪称中国历史上最强的武将,古人对其有“羽之神勇,千古无二”的评价。陈胜、吴广等九百余人在大泽乡举义后,项梁积极响应,他在项羽的帮助下,杀得会稽郡守和近卫百余人,成功地发动政变。项梁自立为郡守,项羽做将军。这一年,项羽二十五岁。从此,项羽高擎“反秦复国”的大旗,带领八千吴中子弟,过长江、进盱眙、屠襄城、战定陶,征战连连,杀伐谋断,叱咤风云,天下罕有敌手……

怀王熊心又将项羽与刘邦作了一番比较。

沛丰平民出身的刘邦年岁已大,快五十了,他虽是一个北方大爷式的人物,常弄几杯小酒,好一些女色,耍些不大不小的流氓,但对人尊重,对自己地位不构成威胁。更重要的是,刘邦曾做过秦的泗水亭长,了解民众疾苦,有相当丰富的基层经验,为人宽厚,豁达大度,成熟老练,不滥杀伐,颇受部下拥戴。从丰沛起兵,他已与秦军大战十多次,小战数十次,并有了萧何、张良、曹参、樊哙、周勃、灌婴和夏侯婴等一批文武人才。而宋义的话恰恰说明,刘邦懂得用兵之道在于人心,懂得注意整顿军纪,约束部下,不残害百姓,的确是西击关中最合适的人选。

熊心又想到了宋义。宋义是原楚国的老臣,非常知兵。

宋义曾作为观军特使被熊心派去项梁大营督战,他与一个叫韩信的淮阴人,均认为秦将章邯在济水地区步步退却,就是不战,是一个巨大阴谋。宋义劝说项梁加以提防,项梁没有听取他的意见,宋义借口联络齐国脱身离去。回来后,熊心一直把他留在自己身边做高参。现在,如果让宋义领兵北上救赵,岂不更为合适?这样的安排,也可借此摆脱项氏的影响,剥夺项羽的兵权,确立王权的尊严……

在赵国接连发兵请求下,怀王熊心改拜宋义为上将军,加号卿子冠军,意即第一等上将。为安抚项羽,拜项羽为次将、加封鲁公,拜范增为末将。让他们三人率十万人马迅速救援赵国。

数日后,熊心才派遣刘邦独率一军西行攻取秦地。

楚国上将军宋义的帅旗在寒冷、阴沉的天空飘动。

救赵大军向北逶迤而去,当进抵距钜鹿城二百里的安阳时,宋义突然下令安营扎寨,并在连天的秋雨中,一停就停四十多天。而准备与秦军决战的次将项羽实在等不及了,他多次与宋义发生激烈的争吵,军营上下一片哗然。

大营外执勤的五六个执戟侍卫,蜷缩在大帐角落议论着,他们当班的头头就是劝说项梁将军的韩信。

韩信二十来岁,身长八尺,面孔略嫌瘦削,一双大眼睛却炯炯有神,嘴唇边两道深深的弧形线条,使其坚强的性格十分突出。淮阴老街河下位于淮安城西北、邗沟入淮处,有着2500多年的历史。踏步老街,细数古巷,追寻那曾经的岁月,古淮阴城风貌依稀可见。(何爱临摄)

数月前,他因敬仰项氏,从淮阴赶来投奔项梁。十分巧合的是,韩信与楚军集团中一些重要人物——项梁、项羽和刘邦等人的家乡都相距不远,同在长江以北的淮楚地区。项梁对这位“小同乡”颇有好感,初来乍到,虽非作为人才对待,也算恩遇,将他直接留在自己的警卫军中担任站班的执戟郎。如今,韩信虽经历了定陶惨败的挫折,死里逃生,依然随项梁部分将士,转投到了项羽麾下。他认为,项羽是项梁的侄子,项梁虽死,项羽犹在,在强大的秦军面前,也只有项羽堪当灭秦重任。但痛定思痛,觉得项梁楚军不应有此惨败,而行为诡异的宋义,也不该立为上将军!

其实,这时候楚军内部正经历着一场生死夺权斗争,按古礼法继承制度,项梁死后,侄子项羽应成为唯一的继承人。现在,项羽既未能继承项梁的位置,连上将军的职位也给了宋义,这恐怕是他一生中最失意的时候。“什么人!”远处过来一行人,一名侍卫以肘碰碰身边沉思中的韩信。原来次将项羽和末将范增一同经过这里。

不能无动于衷,不能沉默下去。韩信赶紧上前,提出心中的疑虑和问题:“项将军!钜鹿城还在吗?”“在!”“我们还去救钜鹿城吗?”“救!”“钜鹿城中恐怕已矢尽粮绝,危在旦夕,我冒昧地问一问,我们什么时候去救?”“休要问我,你可直接问宋义去!”项羽心情不好,说完径自走开了。“不要紧,不要紧。”范增停下脚步,打量着眼前的青年人,“项将军和大家一样,心里都窝着一肚子火。”“可能我问法不妥。”韩信对范增说,“老将军!现在天寒久雨,士卒因饥寒而颓靡不振,今年水灾频繁发生,年成不好,百姓穷困,军中已无多少存粮,怀王既令我军北上救赵,实当尽快率军渡河,与赵军里应外合,夹击章邯,大破秦军,而上将军宋义以救赵为名,如今为何迟迟按兵不动?”“你说这是为何?”“不好讲。”韩信沉默了一下,却说,“我一直不大明白,为什么让宋义做了上将军,项将军反倒做了次将,对怀王把楚军的指挥权交给了韬略平常的宋义,我感到困惑,特别是定陶之战,对宋义谏而不拦,逃之夭夭的行径,相当反感。”“谏而不拦,逃之夭夭?”“对!”韩信谈起自己曾经与宋义一起劝说项梁的事,而范增不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外面传言颇多,他饶有兴趣。于是,将韩信叫到军营大帐询问起情况……

定陶惨败前,一天韩信找到前来督战的宋义。

自荐一番后,韩信急切地对宋义说:“楚军战局一片大好,但却隐藏着重大危险。打了胜仗后,将骄兵惰,此为兵家大忌,要赶快跟项梁将军讲一讲啊!”

宋义曾经当过故楚国令尹,是见过世面的人,他让韩信一说怎么回事。“为将者须考虑全局,若逞一时意气,正中敌计。武信君渡江以来,屡打胜仗,但如今到了可忧的时候了。”韩信投军以来一,在变幻莫测的战局中,却保持了份难得的清醒和审慎,“章邯是秦廷最后一位名将,勇猛而且足智多谋。据我看,章邯分兵退守,非败也,乃是诱敌之计。兵法云:‘佯北勿从。’如果认为章邯不敢出战,而不做防备,将骄兵惰,那是要吃败仗的!”

宋义乜斜着双眼,觉得韩信年纪虽小,但思路明快,他想的事,也正是自己思考的。

韩信心头一热:“攻城事小,提防事大。章邯智虑过人,他能大胆放弃黄河济水地区,让我楚军在那里恣意进出,就是不战,我估计这是一个阴谋,目的是将我们诱入他设下的口袋,然后给予致命一击!”

宋义惊叹韩信的判断,觉得问题严重,决定亲自带韩信一起来大营面见项梁。

见到项梁后,宋义谈了他们的看法,项梁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危言耸听!章邯碰到我,屡战屡败,只有逃跑的份,怎敢玩什么花招?项梁满不在乎,十分轻蔑地对宋义说:“上次我让齐国出兵,一起攻打秦军,偏偏田荣不顾大义,迟迟不到。如今,章邯不断增兵,我想再派使者到齐地去,叫田荣来这里会师,这一次他如再不来,我就出兵讨伐他。你看派谁人使齐?”

宋义连忙说让他去吧!返回的路上,韩信不禁问宋义:“情况十分危急,您怎么不劝了,反倒要到齐国去当使者?一旦秦军前来偷袭,楚军怎么办?”“我也管不了。”宋义冷笑道,“你不懂,这里水很深。”

对宋义的说法,韩信不知所云,觉得宋义胆量甚小,又十分阴险狡诈。

回去后宋义收拾好行装,立即起程。行至半路,宋义碰到了来见项梁的齐国使者高陵君。宋义告诉他,项梁多次战胜秦军,已被胜利冲昏头脑,全不把章邯放在眼里,岂有不败之理!让他不要急于往那里去。高陵君听了,半信半疑。果然,还未到达项梁大营,秦将章邯已于夜间偷袭,大破楚军于定陶,项梁不幸被秦兵斩杀……

这是事情的经过,也由此,宋义料事如神的美名,传遍了诸侯军……

哦!真相原来如此!韩信这番话语,使范增心头震动不已。宋义沽名钓誉,欺世盗名,原先是帮韩信劝说项梁的,却假借使齐之机,迅速逃跑避难。

转而,范增问起了韩信对楚怀王熊心和时局的看法时,没有想到,韩信话语直率而又大胆。

韩信说:“去年,当义军遭到巨大挫折时,是项梁、项羽将军接过陈王首义的大旗,为重建楚国不懈奋斗,有大功于天下,项羽将军理应立为上将军,统率全军!如今,楚怀王却给项羽将军一个有名无实的次将之职,处处受到排挤,处处受到打压,大家多有不平之气。我觉得,楚怀王是一个心胸狭窄之人,他原为项梁将军所立,要是项羽将军当上关中王,项家势力再度膨胀,楚王之位是否仍属于他就不好说了。而刘邦当上关中王,应该对他不会有太大威胁。现在看来,他任命宋义为上将军、北上主帅,纯粹为了有意压制项羽将军呀!”

范增不由得点了点头。

韩信继续道:“更为严重的是,上将军宋义毫无斗志,将士们不得不困在连天的阴雨中,挨冻受饿,进不得,退不得,军营上下怨声四起,他却不闻不问。既然他不顾及国家,不体恤士卒,老将军您和项羽将军要审时度势啊!”

年轻人说得对,只有审时度势,抓住时机,才能立于不败之地!范增叹道:“没想到,一个执戟郎,却有这番见识。你叫什么名字?”“韩信!”“韩信?”“是!”“好一个有才识的青年!”范增看着韩信,自语,“一个士卒,却密切注视这场风暴的发展,关注着楚军的前途和命运,难能可贵。”

韩信淡然一笑:“韩信寒窗十年,经纶满腹又有何用,一个小卒岂能扭转乾坤。”“项将军一向爱才若渴,你定会派上用场!”范增神情凝重、认真地说,“次将军项羽是一个正直的人,能与将士们同甘苦,共命运。他是良将传家,楚之栋梁。老朽以为,以他的个性决不会甘于他人之下,无所作为,相信他的为人,相信他的决心吧!”“谢谢您!老将军。”

不觉个把时辰过去了,韩信起身告辞,范增破例将韩信送出大帐……

第二天清晨,项羽全副甲胄,按剑疾步穿过中军大帐来见宋义。

宋义昨日晚宴迟迟方散,又在美妾的伴宿下一夜风流,好不痛快。闻报项羽来见,一阵悸动,推开赤身裸体的小妾,穿好衣服,咳了几声,趔趄着从内帐走出。

项羽只觉得一阵恶心。救兵如救火,钜鹿城等急了!现在,三军迟迟得不到出征将令,已在安阳滞留四十六天,若还不开拔,恐怕会贻误军机!为了复仇,他忿忿地再次要求宋义尽快出兵。“不要说了!”

宋义无名的怒火一下子窜了上来,怀王有意贬低项羽,他却三番五次责难于我,今天非要教训教训他。宋义指着项羽说:“冲锋陷阵,我不如你,运筹帷幄,这你恐怕不如我!俗话说:‘打死牛身上的虻,不能同时杀死虮和虱’,如果将章邯比喻为虻,那么秦就是虱,即使打败章邯,也无法灭秦,这不是徒劳无功吗?如今,秦赵交兵,必有一胜,秦兵攻赵,如秦军胜了,也会将伤兵疲,那时候,我们正好趁机攻打,无坚不摧,如秦军失败了,我们再去攻打,可以擂鼓长驱西向,一举灭掉强秦。为今之计,先让秦赵相斗,以便坐收渔人之利!这你懂不懂?”“不懂!好一个见利忘义的渔人之利?”项羽仍克制着。“为将帅者,令出如山,秦赵鏖战,两败俱伤,势在必然,我军以逸待劳,要以谋略取胜。”宋义则变本加厉,咄咄逼人,清了清嗓子后,意有所指地大声宣布:“号令三军,凶猛如虎,违逆如羊,贪婪如狼,强不可使者,皆斩首!”

随着“斩首!”之声,火爆脾气的项羽被激怒,一不做二不休,他手起剑落,将宋义的头颅砍了下来!

像斩杀宋义这样的事,项羽已不是头一次。去年项梁举兵时,项羽关键时刻出得狠手,斩杀了秦会稽郡守殷通,促成起事成功,那也是一件影响楚国命运的重大事件啊……

记得那一天,殷通找来项梁,告诉说大江以西都造反了,他打算起兵反秦,想让已是当地大佬的项梁和桓楚统领军队。当时桓楚正逃亡在草泽之中。

项梁说桓楚正在外逃亡,别人都不知道他的去处,唯有项羽知道。于是项梁把项羽叫了进来,让他奉命去召桓楚来。殷通说好。

一进门,项梁给项羽使个眼色,项羽突然拔剑冲了上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砍下殷通的头颅!项梁提着殷通的头,挂上郡守的官印。郡守的部下大为惊慌,一片混乱。项羽又接连杀了上百人,整个郡府上下吓得纷纷拜服于地,没有一个人敢抬起头来。在项羽协助下,项梁连忙召集地方豪强官吏,说明反秦抗暴的道理,大家十分赞成。于是,他们树起灭秦大旗,渡过长江,北上寻找秦人复仇来了……“咚!咚咚!”战鼓擂起来,集合令已下达。

项羽一手执剑,一手提着宋义那颗血淋淋的头颅,愤怒地向全体将士做了“除宋”事件的通报:“诸位,楚军定陶败绩,楚怀王寝食不安,派我们北上抗秦救赵,宋义见敌丧胆,将怀王之命束之高阁,拒不进兵,楚军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他还私下为儿子宋襄谋求齐相的职位,置酒高会,联络关系,大宴宾客,又亲自送宋襄到无盐去,拿我万千将士的性命,换取他父子前程。他口口声声要以谋取利,他所取之利,原来是一己私利。现已查明,他勾结齐国田氏,密谋反楚,叛国乱军!项籍已奉怀王密令,将宋义处斩!”

将士们吓得面如土色,一阵轰动。

项羽斩杀宋义,就是要夺回本来属于项羽的进军主导权。范增走了上来,声音嘶哑地对大家说:“诸位!怀王熊心在山中牧羊时,为项梁将军领头所立。几经浴血奋战,大楚国才重新振兴起来,这全赖项家父子。今日,项羽将军又为国除害,斩杀乱臣贼子,功高如山。军中不能一日无帅,如今理当由项羽将军代替楚国上将军,统率全军!大家说好不好!”“好!”顷刻间,韩信与将士们猛然爆发出一阵阵热烈的欢呼:“我们愿听从项将军调遣!”“我们愿听从项将军指挥!”项羽随即代理了上将军。他一边派人向楚怀王报告,一边拔营列阵,挥师向赵国的钜鹿城开去。可以想到,楚怀王熊心得到报告后,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愤怒心情。

项羽诛杀了卿子冠军宋义,威震楚国,名扬诸侯。

到了漳河北岸,项羽立刻派遣当阳君英布、蒲将军率领二万精兵渡过漳河,援救钜鹿城中近于绝望的赵国军民。

战斗只取得一些小的胜利,赵国大将陈馀又来请求项羽大军增援。

这时,援赵的燕、韩等十几支军队,十数万人马,谁也不敢以卵击石,与秦国正面交战,对楚军的来到,他们视而不见,不相信楚军能战胜章邯,纷纷筑起壁垒,作壁上观。

过河后的项羽既激动,又镇静,他对英布和蒲将军说:“一群狗娘养的东西!不要理会他们。”

一旁的韩信鼓起勇气对项羽说:“上将军!章邯虽然厉害,屡战屡胜,但他长于战术,短于战略,打仗还缺乏一些狠劲。在定陶取得胜利后,本应继续追击我军,他却为了巩固‘后方’,主动放弃与我军决战的机会,转而北上击赵,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因此,他并不是无懈可击,我们可以……”“可以什么?”“可以先试探性进攻,围而小打,然后断其甬道……”“这是什么?”项羽不以为然地拍拍自己的长剑。“剑呀。”“是剑吗?”“是!”“少废话!你也会打仗。”“上将军?”

项羽站在崖头,望着滔滔东去的大河之水,意识到决战时刻将要到来。这是楚人与秦人之间命运的大决战,为了家国情仇,唯有用热血和生命来赌一把楚国的明天。他告诫将士们,楚国存亡,在此一战,只有勠力同心,拼死杀敌,才能取胜!并传令军中,砸碎釜甑,凿穿战船,一律把它们沉入水中,把房屋都烧掉,只保留三日的粮食,如不能战胜,就只有死,没有任何退路可言,置之死地之军无敌,打败章邯,方可解钜鹿之围!“破釜沉舟,吾意已决!”项羽拔出长剑,高呼道,“赳赳楚军!复我山河!血不流干!誓不返回!”

项羽的激扬,极大地振奋了军心,决战的渴望十分强烈,将士们一遍又一遍振臂高呼着。

漳河岸边,人喊马嘶,战鼓震天。

楚军先是断绝了秦军粮道,引起秦军极大的震动。

随着一声令下,已经疯狂的楚军迅速包围了秦将王离。在战斗期间,楚军将士无不以一当十,奋勇争先,呼喊叱咤,声震天地。诸侯们开始还能看到烟尘中两军的厮杀,片刻之间,在渐渐的黄色烟尘中,泛起一股殷红,在腥风血雨、死伤枕藉之中,诸侯军惊骇万分。经过三天九次激战,杀死秦大将苏角,生俘王离,涉间走投无路自焚而死。失去大将的秦兵,纷纷向四方逃散,楚军大获全胜,二十万秦军主力被击溃!危亡之中的赵国得救了!这就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钜鹿之战。

项羽打败秦军以后,立即召见诸侯将领,当他们进入军门时,一个个跪着用膝盖向前走来,没有谁敢抬头仰视。由此,二十五岁的项羽成了大革命舞台上的中心人物,所有诸侯军队都无条件归属其麾下,成为诸侯军统帅。

秦军钜鹿大败后,消息迅速传来,秦廷上下十分震惊!暴怒的秦二世,立即派遣使者严责章邯的失误。

二世的诏书到了棘原,责问章邯为什么带领几十万大军,却打不过这些关东盗贼。章邯害怕了,自己在外面已有三年,士卒伤亡损失以十万计,而各地诸侯一时并起,越来越多,近期挽回败局,打败楚军已是不可能的了。战也是死,不战也是死。章邯眼睛湿润,陷入了无法解脱的境地。于是,他暗中派人去楚营谈判,可项羽怎么能答应他的求和呢?一想起章邯杀了自己的叔父,恨不得把章邯抓来,亲手将他千刀万剐。

不久,项羽断然渡河,挥军再击漳水的重要渡口三户,大败秦军污水之上。章邯又派人来求见项羽,项羽考虑楚军粮草严重不足,终于在殷墟接受章邯无条件的投降。二

冬天来临了,河北平原枯枝满布。

诸侯上将军项羽,率领着楚、赵、魏、燕、韩等国联军四十万人,列阵不停地向西扑向关中。阵阵北风吹来,像尖刀,透过征衣刺向将士们的身体,但严寒挡不住一颗颗火热的心,挡不住这般从四面八方汇集来的灭秦洪流。

为安抚秦降将,项羽立章邯为雍王,与董翳留在楚军大营,任命司马欣为上将军,统领原秦兵二十万人马,跟随大军进发……

傍晚,大军在安阳山谷边驻扎了下来。中军帐中,项羽和他的心爱美人虞姬,与军中几位主要人物范增、陈婴、季布、桓楚、武涉等,围着堆火,饮着酒,兴奋地谈论着进军情况。

形成对比的是,末将范增一言不发,凝神若有所思。

范增虽年过七十,银须飘然,但精神矍铄,双目有神。他的前半生,以亡国之民,孤臣赤子之心,隐居在故乡居巢(在今安徽安庆市北)。为了抗秦,他先投项梁,后依转项羽,在许多重大战略行动上,表现出卓越的才识,被项羽尊称为“亚父”。今天,面对亢奋之中的项羽,范增有些说不出的感觉。项羽年轻气盛,独具世族大家的豪迈,是一位不可一世的军事天才,但却过于沉迷于征伐,忽视人心,政治上还很稚嫩,过早地迈向人生辉煌的顶峰,让人十分担忧。与项羽分头击秦的另一路起义将领刘邦,谈吐有些粗俗,身上充满了流氓习气,但他则是一位慷慨好施、善交朋友、倾听建议、睿智与大度集于一身的人物。依楚怀王“先入咸阳者为关中王”的敕令,奉命西进破秦的刘邦,在项羽与章邯血战中原之际,会不会捷足先登,抢先占据关中为王呢?这就很难说得清楚了。“亚父!怎么不饮酒,您在想什么?”酒过三巡,正在兴头上的项羽不禁发问。

半晌,范增回答说:“我只是在想,我们奉怀王之令,北征救赵,所遇之敌,乃是秦国主力,鏖战半年之多,而沛公刘邦军西向攻秦,遇到的却是秦国地方守军,且又走的捷径,前些天得到消息,他们用避实击虚的办法已取得中原重镇陈留,照这样下去,只怕他们会占到大便宜……”“嘿!”身旁的项羽,一口饮完了酒樽中的酒,不待斟上,便脱口道,“亚父!我军士气旺盛,无坚不摧,我料定将如攻克钜鹿一样,长驱关中。沛公刘邦虽有二三万人马,主要是沿途收编陈胜、吴广散失的队伍,这群乌合之众,侥幸取得了陈留,还能侥幸取得咸阳?”

项羽的气势以及他的自信,使范增无法谈下去。在项羽眼里,他只是把刘邦当作自己的部下,不相信刘邦会是与自己争霸天下的对手。又道:“当初,沛公起事,迭遭失败,连部属雍齿都背叛了他,是我叔父给了四千人马,使他在失败中走向激扬,他不会与我争的。”“不一定!”捧着酒壶倒酒的韩信插起话来,“上将军,如果我军在钜鹿战后,休战不进,刘邦也就无法西进了。”

项羽、范增同时转过脸来。

范增问:“这是为何?”

韩信道:“秦军主力矛头所指乃上将军,若在钜鹿大战后,我军及时撤出战斗,章邯闻听沛公西进,势必回师援救咸阳,沛公西进也就困难了。”

范增赞许地点了点头。

韩信又道:“但上将军没有休战,又和章邯鏖战了三个多月,逼迫秦军主力投降,这就使得沛公有机可乘,坐收渔人之利。”“怎么?这里也是一个执戟小卒说话的场所?”项羽目光落到了韩信脸上,韩信便住口不再言语了。

这时,三位满身尘土的将军匆匆进帐,他们是楚军前锋英布、龙且和钟离眜。“上将军!”“讲。”“刚刚得到消息,秦军降卒不服将令,内心不满,怨声四起,我们特意从前队赶回来禀报!”

项羽大吃一惊,将握在手中的酒樽扔掉,急问详情。

黥面披发的英布回答道:“上将军,秦军中有人密报,章邯、司马欣、董翳虽已归降,但他们部下不甚诚服。兵卒们私下窃语:章邯诱骗我们投降,楚军如能攻入函谷关,西破秦国,当然很好,而函谷关险,易守难攻,倘若战而不胜,上将军一定会将我们俘虏到楚地,我们父母妻子也将为自己的叛秦投楚而被二世皇帝杀掉。与其获罪朝廷,不如现在逃跑,或者索性反楚。”“这还了得!”项羽瞪大了一双重瞳的眼睛,他再也无法坐视。以秦卒二十万之众,一旦造反,气势和力量都是惊人的。项羽咬了咬牙,定下了决心,要绝后患。他站起了身,目光凶狠,踱了几个大步,蓦地停下,“只留下秦军主将章邯、司马欣和董翳三人,但不让他们和部下接触,至于兵卒,全部坑杀!”“坑杀?”

范增站了起来,向项羽拱拱手,忧心忡忡地劝阻道:“这样做不妥,自古以来,不杀降卒,况且,要坑杀二十万之众!”“亚父,如今我们都快到关中了,秦卒若要暴乱,这后果实在不堪设想。”项羽坐了下来,挥了挥手,“英布、龙且、钟离眜三将军,此事就交给你们处理了,待我军进入山谷地带内,划定降卒露营死地,坑!”

三位将军齐声道:“是!上将军。”

见此状,韩信悚然不安,壮着胆子又对项羽说:“上将军不能这样做,对秦人谁没有家仇国恨,但要想一想,成千上万被缴了械的秦军将士,一概被坑杀于山谷之中,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惨状。当年秦始皇用这种酷刑,坑杀四百六十余儒生于咸阳,引起天怒人怨。如今一报还报,我们再坑杀二十万降卒,后果恐怕更为可怕。秦卒如果战死,不会有人记恨,如今归降,无故为我们杀害,他们父母、他们妻子莫不悲痛欲绝。二十万人头落地,要树多少仇敌?这将大大地有损于上将军的品德声威,失去天下人心。”有传说,也正是这次事件引发了韩信与项羽的一场冲突,这场冲突让韩信刻骨铭心。“妇人之仁!”项羽不堪忍受韩信的奚落,一个小小的执戟郎,也敢妄论郡国大事?这不辱没了自己的威名,“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谁允许你老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韩信一直无法走进项羽的心灵。虽怀满腔热血,屡呈良策,但并未受到项羽重视,仍作为站岗放哨的执戟郎,跟随着下钜鹿,进关中。他越来越不安,许多想法无法很好地表达。此刻,韩信实在耐不住性子,长叹道:“忠言逆耳,那时定陶大战,项梁将军拒谏,误中章邯诱敌之计,被乱军所杀……”“什么?”项羽见韩信越发没上没下,竟提起自己叔父项梁,更是怒火满膛。叔父待己,恩重如山,可以说没有项梁,便没有今天的楚国,也就没有今天的项羽。他不禁问道,“听说你是淮阴人?”“淮阴人!”“哈哈!你就是军营中纷传的那个钻裤裆的小子吧?难怪你说不出有志气的话。我倒要问你,你和宋义有何两样?劝谏?劝什么谏!人都劝死了。特别是那个宋义,溜之大吉去定陶,还安安稳稳地回来,到处宣传项梁必败,自己是未卜先知的大英雄,这不是在戏弄人?”项羽全无了平日的庄重和威严,眼中透出了一股杀气,“我已将宋义处斩!你这位英雄,又是怎么劝谏的呢?我也想好好听听。”

众人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韩信稳定了一下情绪,从容不迫地答道:“在定陶之战前,章邯虽在会战中遭受挫败,而且秦廷正经历着一场殊死搏斗。秦二世胡亥更加昏乱骄奢,专宠郎中令赵高,丞相李斯对此不满,赵高便用计除掉李斯。赵高在宫廷中,独揽弄权,秦王朝内部危机四伏。这期间,尽管秦廷动乱,但秦廷对章邯军的支持补充并未贻误,从全国抽调了大批人力物力支援。章邯得到补充后,便引济水环濮阳城以固守,并加紧休养整训,士气复振。但项梁将军以为上将军、沛公刘邦屡败秦军,秦军已不足为虑,他轻易地作出了令上将军、沛公西进击秦的决定。而章邯分兵三路,其目的是避实击虚,故意让司马欣、董翳引开上将军、沛公,章邯令固守定陶,自率一军往援,以达到各个击破的目的。项梁将军求胜心切,冒雨攻城不止。当时我认为,用兵作战,贵在将不轻敌,兵不畏死,如果让敌人看出我们只顾攻击,不问防守,将骄兵惰,而秦军增援却一天天加强,这是危险的事啊!我把事情的严重性提出来了,万没有想到,项梁将军不以为然。观军专使宋义也曾极力劝谏,项梁将军仍未醒悟。宋义知项梁将军必败,便借口联络齐国,赶紧逃跑。三天以后,章邯大军蜂拥定陶,项梁将军陷入重围,唯一有力量解救的队伍却远在陈留,‘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么深的问题,你能想到?”项羽道。“能!”韩信答道。“绝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不相信?”“相信什么?你强词夺理,一派胡言!那你又是如何得以逃脱?”“我,我和甲而卧,故此比较警觉……”“嘿!一介书生,我看你是钻章邯的裤裆去了,你既没有大丈夫的气质,又没有武士的胆略,夸夸其谈。”项羽冷哼一声,大叫道,“来人!”

帐外的几个彪形大汉,闻声飞扑入帐。“给我拉出去重杖击打!”重杖之下,非死即伤,这会要了韩信的性命!“慢!慢着!”只见刚才与英布一同进帐,那个粗犷彪悍,身材魁梧的钟离眜将军,一个箭步上前,“上将军息怒。韩信与宋义不同,应另当别论,韩信的举动,虽有偏颇,却是为了大楚振兴,其情可悯呀!”

项羽一凛。

这时范增站出来:“上将军!韩信虽为执戟郎,见识却与众不同,言辞虽为激烈,却都是肺腑之言,不无道理!”“亚父,他才二十挂零就自矜其能,未免过于张狂了。我绝不能容忍……容忍一个小卒老在我面前说三道四。”“韩信其言不可轻视。”“亚父!一个人品低劣的胯下小子,哪有什么真学问?”“这说明你还不了解他,他是一个极有能耐的人……”其实范增对韩信的态度有所保留,过于能干的人,到底能不能予以留下,他还没有想清楚。现在,他不想把问题扯得过远,只是劝说道,“在解决宋义问题时,韩信向我提出了很好的建议,对我有很大触动。由于战事紧迫,老夫一直未能及时地将他推荐于你。上将军,人才难得,今日倘若如此对他,天下哪还有人敢入楚抗秦?这些,你要好好地想一想。”“亚父!”项羽感觉到虞姬在推他的手臂,他止住了发怒,但语气十分坚决,“这些我可暂且不论,辱我先叔父者,我必杖打!”

项羽话音刚落,钟离眜却跪了下来:“上将军!韩信是我的兄弟,若要杖打韩信,那请上将军先杖打末将!”

钟离眜是项羽器重和深爱的战将,当项氏叔侄打过长江渡河时,钟离眜变卖家产,得二千众,从家乡伊庐(在今江苏灌云县)前来投效,被项梁立为先锋,与项羽、英布一同与秦军鏖战在前沿,屡立大功,但钟离眜怎么会与韩信是兄弟?这倒是闻所未闻。

项羽瞪大了眼睛,疑惑不解地喝道:“站起来说,这是怎么回事?”

随着项羽的喝问,大家的目光聚集在钟离眜脸上。

钟离眜悲愤与迷茫相交织,站起走到韩信面前:“那是个难以忘怀的日子,为了复仇,我与韩信曾在淮阴射陂一起同师学习过。”

钟离眜眼前一片模糊,不知觉两行泪水,沿着腮边流落了下来。

秦始皇统一天下后,秦朝统治力量并未能深入江淮平原腹地。因此,像淮阴射陂这样流水纵横、沼泽遍布的地方,便成为亡国贵族、心怀异志者,沿淮水而东进的理想避难场所。射陂深处,有几间简朴的茅屋草舍,那时,韩信与钟离眜曾共读于此。他们的师傅是原秦国尉缭子。离别的那天,缭子曾特意嘱托钟离眜和韩信,你们在患难中相逢,覆秦志向一致,以后,要负起相互照应的责任……

钟离眜叙述后,抹去一把泪水,叹道:“与师傅分别后,韩信回到了淮阴,我也回到了伊庐。从那以后,我们就一直没有联系上。当韩信渡过淮水来大营投军时,我又与上将军去了泗水阵前,一直未能见面,今日却是意外重逢,且在这样的场合……韩信兄弟,我对不起你呀!”

钟离眜横下一条心要救韩信,他再次跪倒在项羽脚下:“上将军!韩信苦大仇深,他分析战况,思索着战局走向,积极寻找良机,建言献策,力图为灭秦大业施展自己的才华,为来为去,还不是为了反秦抗暴,推翻秦国,末将恳请上将军法外开恩,放了韩信!”“对!放了韩信!”这时,一旁的陈婴、英布、龙且、季布、桓楚、武涉等人,颇为动情,也纷纷为韩信求情。

虞姬抓住项羽的手臂,又是轻轻地推了推。

项羽想法终于有了转变,自己不能感情用事,因讨厌宋义而讨厌天下所有的文士,那就太过分了。他仍扶戟端坐,但语气缓和了下来:“也罢,放人!”三

回到了下榻的帐篷中,钟离眜与韩信升起了堆火,帐篷里即刻有了融融暖意。

钟离眜与韩信喝了一些酒,为兄弟的重逢而庆祝,更为韩信劫后而压惊。今天如果不是钟离眜及时来到,拼命相救,恐怕性命已经难保。韩信是幸运的,在进军路上终于躲过一劫。

这是一个不眠的夜晚,他们一一谈起别后情况,当钟离眜问起韩信楚军营中纷传着他在淮阴乞食漂母、受辱胯下的故事时,韩信百感交集。他们别离时间虽仅一年,在人生长河中只算个瞬间,可是对韩信来说,却是一个世道艰难、刻骨铭心的日子一,辈子也忘记不了……

淮阴(在今江苏淮安一带)踞于长江以北,苏北平原中部,淮水从其北境流过。

早在春秋末年,吴王夫差为北上争霸中原,从扬州引长江北岸之水,经高邮湖、射阳湖、白马湖,在淮阴一个叫末口的地方注入淮水。末口的开凿,是中国水利史上一次革命,从那时起,东西走向的长江与同样东西走向的淮水,在这古老的原野上挽起手臂,襟吴楚,带淮泗,成为沟通南北方的重要通道。

秦始皇统一六国后,苦于秦法严苛,北方韩、赵、魏、燕、齐等地的亡国之民,不断跨过这道门槛,逃难到秦统治力相对薄弱的江淮地区。秦帝国为了便于南北运兵输粮,集散管制,开始在淮阴置县。到二世初年,仅数年时间,新修建的淮阴城已具规模,市井虽不算太大,但颇为热闹繁华。

紧依淮阴城下,是一临淮水的大浅湾,为垒城取土所形成,水面辽阔,湖光淼淼。这天傍晚时分,岸边有个身披蓑衣,挂着一柄长剑,头发有些散乱的年轻人,手提着渔竿,一动不动地立于湾头垂钓,他就是刚从射陂回来的韩信。

一中年汉子急切地走过来,对韩信说:“小子?你怎么还在这里钓鱼?!”“找我?”“对!”“有什么事?”“跟我回去你就知道了。”“不!手气不佳,两个时辰尚未钓上一条大鱼。”“哈哈!你还有这个闲情,莫是在学姜太公钓鱼……”来人冷笑一声,不由分说拉上他,“找你,大家都快急死了!”

自从与师傅、师兄分手后,韩信昨日回到了多日未归的家乡淮阴。得知韩母被一帮秦卒打伤,伤情严重,悲愤之情难以言表。他今天特意来到湖边,想钓上几条活鱼,为伤重的母亲熬上一些鱼汤。此刻,隐约感到母亲有了什么事,不敢多想,也不再多问,收起渔竿同来人一道回去了。

暮色中,淮阴市口的青楼、酒肆,仍像往常一样,呼喊声、叫骂声吵闹一片。二人穿过市口,来到城东下乡南昌亭。这里居住者,多系韩国逃难的流民。

韩信的家就是道口旁的那一间破草屋。来到门前,那人轻轻向屋内喊了一声。随即,走出三四个人。

当头那个胡须花白的老者,瞪大眼睛,压低声音,劈头盖脸责问韩信:“小子!还知道回来?这么大了也不成个家,稂不稂莠不莠,成年累月在外面鬼混,当你母亲被秦人痛打时,你哪里去了,你母亲盼你流干了眼泪,你回来却去钓鱼,哪是一个孝顺儿子?”

韩母被打一事,虽是韩家个案,却带有那个时代的固有色彩。秦的严苛法度,无尽的徭役,残暴的统治,旧六国的人们忍无可忍,摩拳擦掌。

韩信也不答话,惊惑地睁圆了眼睛,惴惴不安地扑进小屋。

透过昏暗的光线,发现母亲病情加重,脸色蜡黄,面部血肿可怕,气息奄奄地躺倒在草地铺上。韩信急忙上前抓住母亲的手,本能地跪在地上:“母亲,母亲……怎么样?”

这时,韩母蜷曲的身体竟然有了一些颤动,眼睛缓缓睁开,欲说无声,点滴泪水溢出了眼窝。“小子!韩国从来没有孬种,血债血偿,要为你母亲报仇!为韩国报仇!”老者狠狠地说。

韩信悲愤地咬着牙,止不住的泪水顺着面颊滴了下来。

韩信约生于公元前230年。这一年,以秦国的纪年来计算,是秦王政十七年。

他出生时,淮阴属楚国东部的淮楚地区。秦始皇统一天下后,这里便成为秦的东海郡淮阴县。因此,就韩信的出生地来说,韩信是当时战国七雄之一的楚国人。不过从姓氏看,在那个六国崩塌的年代,其姓氏还保留着血缘和身份的记录,为官者以官为姓氏,士大夫以封地为姓氏,诸侯王族以国为姓氏。韩信姓韩,应该和战国时韩国王室有一定的关联。《史记》中也有这样的记载。韩信为平民时,家境贫寒,生活困顿,遍尝了世态炎凉,他没有钱,社会表现也不好,地方招募吏员时不被录用。他不屑于经商,又没有其他生活来源,经常吃了上顿无下顿,但却非常另类,常常挂着一柄宝剑招摇过市。可是,那个时代冶金技术并不高,铸一把剑很不容易,也只有王族或者贵族才有能力和资格拥有。

然而,那时人们对韩信的身世也不太了解,他的父母是谁,似乎没有人知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太史公司马迁在记述中,也只能寥寥数语,一笔带过。这主要是因为年份久远,人们记忆中的一些史实已经模糊不清。

其实,韩信的身世在古时已有一种比较明确的说法。譬如,中国传统蒙学读物、明代大学士李廷机所著《五字鉴·秦纪》中称:“韩信乃韩国之后。”同样,近几十年来国内还陆续发现明朝天启年《淮安府志》《凤山县志》《东兰县土司族谱》,以及韦姓、何姓和韩姓一些家谱,均指认,韩信为落魄并胸有大志者,他的父亲为韩襄王仓庶出二公子,韩虮虱之孙。

当时,韩国发生政变,留在楚国做质子的韩虮虱没有当成韩王,被迫留在楚国,等待恢复韩国贵族身份。可是不久,韩国就被秦国攻破,几年之后,秦将王翦包围了楚都寿春。身为韩国破落王族的韩信父亲,和许多人一样,为躲避秦军的追捕,向江淮迁逃,辗转途中散落在偏远的古淮阴,其妻生下韩信。由于韩信特别懂事,又聪明过人,韩父从小教他熟读孙子兵法,并被寄予反秦复国的厚望。可是,在韩信十二三岁时,韩父被秦兵拉去修筑长城,多年过去,一直杳无音信,生死不明。事实上,万里长城之下,白骨成堆,服劳役的还有几个人能够生还?父亲离开后,韩信与母亲相依为命。韩母为了将韩信拉扯长大,已变卖光了所有首饰和家当,靠的是帮人打零工、在酒肆店堂中干杂活,挣钱养家活口,孤儿寡母也实在不易。

就在数月前,韩母在酒肆遭到醉醺醺的秦卒毒打,一病不起。邻里们三番五次寻找韩信,却不见踪影。外面传韩信随一帮人远去了故韩地,也有人传他就在淮阴南的射陂草荡中。现在,韩信突然回到家中,在得知韩母病重后,他并没有像大家想象的那样,表示什么强烈复仇愿望,大家十分不解,既着急又气愤,认为韩信是一个没有志气,又没血性的孩子。“小子,你说话呀!复仇之心,难道真的泯灭了!”老者又说。

韩信抬起头,神情凝重。其实,内心一直在滴血!他何尝不想告诉大家,他家两代人在淮阴蛰居已有二十余年,渐习淮地习俗,但他们的理想依然是复国,做亡国奴很悲惨,要兵革,要抗暴,为韩国报仇,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全部动机!一年来,他确实和一帮人聚集在射陂草荡……这些能说吗?说了又有什么意义?他嘴角稍稍动了动:“谢谢大家这些日子对我母亲的照料,韩信没齿不忘!”

夕照下的老屋,仍围着一些人。

韩母再次从死神那里逃离时,已经明显感到生命力的衰微。这时,她似有话说。韩信、漂母等人生怕听不到韩母微弱的声音,急忙俯下身去。“你回家了,你母亲也就安心了。”漂母叹息着,“你已是一个弱冠青年,你母亲嘱咐你,人生短促,岁月无穷,要好自为之。”

韩信流着泪,点着头,漂母也呜咽着转过身去。“我……”韩母蓦然睁开了眼睛,嘴唇颤动,嘴角有血水流出,随即垂下了眼皮……就这样撒手离开了人世间。“母亲!母亲!”韩信趴在母亲遗体上,号啕大哭,撕心裂肺!相依为命的母亲突然过世,他措手不及,没有太多的心理准备,不知道如何是好,觉得太阳陨落了,大地塌陷了,天不会亮了!

入夜,韩信将讨来的两碗稀饭,供奉在韩母的遗体前,自己哀切地坐在那里……黎明来了,屋内的小油灯依旧一闪一闪地跳动着……

天亮了,韩信仍低着头坐在那里,一夜淌干了眼泪……

昨晚那位老者转来,不满于韩信的表现:“小子!你只知道呆坐……”

韩信看了老者一眼,目光再转到母亲遗体上,嘴角流血,心中暗暗地道:天下不会长久的安定,自己毕竟是一个韩国王孙,而母亲为了把我拉扯大,吃尽了苦头,现在被秦人打死,自己却无所表示,眼睁睁看着母亲过世,仇未报,恨难消,连一点孝心都未能尽到,难怪人们白眼相斥,实在是对不起母亲!也对不起故韩国的列祖列宗!不肖子韩信,当鼓翼奋飞,去干一番轰轰烈烈的灭秦大事,将来若能成功,第一件事就是回乡重新厚葬母亲,告慰母亲在天之灵!

老者催问安葬事宜,韩信轻声道:“我要将母亲埋葬到八里荒去……”“城东北的八里荒?”“是!”“那是大荒,连狗都不去,那里合适吗?”“要的就是这一块地方。”韩信认真地说。“哈哈!”老者喝道,“你小子有毛病,不是在说糊涂话?”“大爹,韩信虽没有什么大本事,也不要怪罪他了,快些下葬入土为安啊!”漂母阻止了老人的发火,转而温和地对韩信说,“再想一想吧,找个其他地方不行?”“人走了,魂还在!”韩信咬着牙,思而不言,言而无尽,生愣愣地说,“‘小人行径终必险,君子固穷未必穷。’八里荒虽是大荒,可那是一块行营高敞的风水之地,前有水源,后有高地,俗话说,‘浪打山头,代代王侯。’放眼望去,空旷的八里荒,将来可以置上万户人家为我母亲守墓,岂不壮哉,总有那一天!”秦汉时,人们很相信风水,选好阴宅阳宅以利个人及家族的兴旺发达。

此言一出,屋子里人十分震惊。这不是说梦话,一个如此糊涂的小子还能名扬天下?

次日清晨,寒风凄惨,枯树上挂着白纱,停在枯树上的几只老鸦“呱!呱!”乱叫。在大家惊愕的目光中,韩信抹去泪水,走出小屋,找来芦席裹上母亲的遗体,放在一辆破旧的牛车上,举起招魂草幡,在老者、漂母等几位邻人的陪送下,踏着荒野,一头老牛“吱吱”将灵车拉向八里荒……

韩信葬母一事在淮阴引起不小的轰动。时隔八十余年后,当司马迁造访淮阴时,人们仍念念不忘,但态度已经发生了根本转变。

回首往事,面对着高大的韩母墓,淮阴人对司马迁说,他们既同情韩信的人生遭遇,更尊敬韩信当年的所为,说他即使为一介平民时,志气也是和平常人不一样,自小不凡,人穷志大。这是后话,按下不表。

韩信葬母的举动,人们议论纷纷。

在议论声中,唯有南昌亭长还能体认。秦朝地方行政建置为乡、亭、里。亭长则为乡村十里治理民事的长官,相当于现在的大乡乡长。

南昌亭长年近五十,黄面鼠须,却是韩信第一个“粉丝”。他觉得韩信小小年纪,竟有这番举动,与众不同,又见韩信庄重自然的神态,文雅适度的谈吐,心里很是佩服,他劝韩信去他家寄食。

寄食养士是春秋、战国时的遗风,食客经常寄居权贵门下吃闲饭,往往伴有一定目的。韩母去世后,韩信在淮阴已是孤身一人,考虑到为母亲守孝,不该远游,在淮阴生活也无着落,于是一拍即合,决计先来南昌亭长家填饱肚皮。不过,亭长妻子开始还能沉住气,但半年下来她愤怒了,每天准时准点来蹭食,家中就是一座山也会被吃空。要不要将韩信继续留下来?一次晚饭之后,她和南昌亭长争吵起来。

那一天,南昌亭长送走几位朋友回家后,妻子横在门框旁,怒目相对:“当家的,半大小子,吃死老子,韩信穷得叮当响,却挂着一柄剑,趾高气扬,来了这么长时间,什么事也不做,白吃白喝,太不要脸了。你非要把我父亲留下的一点家产花光不成?”

还算大度的亭长知道妻子生气,小心赔笑说:“夫人,若现在撵走他,未免面子上过不去,外人问起来话还不太好说。况且,韩信虽大大咧咧,有些麻木,但他心中是有数的。俗话说,‘能去一斗,不添一口’,夫人看开些,如今,他虽小小年纪,却勤于苦读,志向远大,在我们家寄食的,大多是劳碌庸作,只想混口饭吃。相师说他文墨滔滔,面有异相,不同寻常,将来必能发迹……”“屁话又来了!相师,什么相师,你不要老跟我说这些。”她手指着南昌亭长的脸,“告诉你,朝中没有青丝丞相,街头没有秀顶乞丐。尿泡尿照照影子,他和流浪汉有什么两样,贫而无行,能有什么出息?我看呀,他成天使刀弄棒,读什么兵书,到时捅了娄子,你亭长捋了是小事,不要让人说你包庇犯上作乱、图谋不轨之人,这可是杀头灭族的事!”“留着韩信虽有风险,可看看天下形势,民之不畏畏,则大畏至矣。若百姓不怕死想去造反,天下非出大乱子不可。我们交结一帮有用之人,留条后路才是明智之举。”南昌亭长想岔开话题,说着,便挨到妻子身边,抚摸着她光滑滑的后背,捻着稀疏的黄须,伸过脖子,欲吻她的嘴巴,“徐娘半老,越看越漂亮……”“不要和老娘套近乎!”她伸手就是一个巴掌,“是秦的天下也罢,不是秦的天下也罢,我看他都翻不了天,就是翻了天,做个万户侯,我也不稀奇。”“夫人……”“撵不撵?”她不依不饶,又将手举了起来。“撵,撵他走还不行?”亭长摸着脸,深怕再挨一个巴掌,急忙从门旁闪入内室。“回来!”南昌亭长随着妻子的一声喝,不由得停住了脚。妻子语气缓和下来,“说说看,你怎么个撵法?”“从明天起,不叫他在这里寄食罢了。”他无可奈何地说。“你呀!真不会做人。”她笑着用食指朝亭长额上一戳,“犯嫌,我教你一个法子。”说着,挎起男人的膀子一同进了内室……

几天后的一个上午,韩信到城里办事,当他途经市口一狗肉铺子时,一节烂狗肠子从里面摔了过来。“没长眼!”韩信抬头一看,是宰狗的屠大丢的。

屠大满脸胡须,好使刀棒,在淮阴城里素有一霸之称,为人憨直性躁,今天拉大嗓门叫喝招徕买主,可是有人瞧,无人买,他正在发火:“不买,死远些!别在这里挡了老子生意。”

突如其来的遭遇,韩信将肠子给他抛回案头。原来几个孩子在围观,屠大拿起烂狗肠子,朝孩子扔去,孩子们一闪身,正好打在过路的韩信身上。“回来!难怪老子今日狗肉卖不出去,原来是碰到你这个丧门星!”屠大见是韩信,气不打一处出。一个破落无用的王族子弟,穷得吃不上饭,还要穿长衫挂长剑,实在是讨打!“你不要出口伤人!”韩信扭过头来,呛他一句。

屠大将刀一拍:“你再嘴硬,老子宰了你这个文不文、武不武的屌人!”说着,他拿起明晃晃的肉刀冲了过去。“老弟!老弟!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忽然有人从旁边喊道。“少管闲事!”屠大回头一看,原来是南昌亭长赶过来了,便站住了脚。“屠大老弟,韩信得罪了你,我来赔礼。”南昌亭长道。

这时,路边围观的人纷纷上前劝解,屠大觉得脸上有了光彩,便借着这个梯子下了台阶,但嘴里仍哼唧不止:“杂种!这次饶了你,下次再触犯老子,叫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韩信气愤道:“怎么遇到这么不讲理的人!”

南昌亭长拉起韩信就走。他劝韩信算了,现在外面很乱,不要与这种人一般见识。走了一段路,南昌亭长笑嘻嘻地拉韩信坐在大树下,他告诉韩信正有事商量:“啊,这回你可有出头之日了,我从县衙刚回来,已替你向县令大人求过情,县令答应叫你做一名捕盗,不知你意下如何?”

韩信一愣。“只不过……”南昌亭长低下了头,“只不过有个要求,县令看中了你那柄宝剑和手中兵书。”

韩信大吃一惊,没想到会提这么个条件。心想,身上的长剑系祖传之宝,精神寄托,兵书乃师傅所授,无比重要,岂能轻易送人?这个差事宁可不要,也不能做此交易,他面现难色。“韩信呀,你真呆,满肚子文章充不了饥,把那兵书、宝剑送给县令大人,既可谋个一官半职,免受饥冻之苦,又可避开‘作乱’之嫌,有何不好?”“作乱之嫌?”“是呀,东南有王气,始皇帝最为放心不下,他屡次南巡,就是为了镇此。据说今年初冬日,荧惑星乱了常轨,一颗大流星坠落在咸阳以东的东郡,大陨石被人刻上一行七字箴语:‘始皇帝死而地分’,他大为震怒,如今铲灭群雄,统一六国,不臣者还敢妄造谤言,惑乱人心,这恐怕不是普通的百姓能干得出来。于是,下令御史炸毁陨石,追查作案者,无辜受到牵涉,被诛杀的读书人数以万计……现在,继位的二世皇帝要求东南郡县,严加防范作乱,进一步扩大搜捕读书人的范围,发现图谋不轨,心怀异志者,格杀勿论。在这当头,可要小心注意才是,我说这些,也是为你好呀!”南昌亭长已和县令讲好,满以为韩信不会不同意。

听明白了,他怕韩信给他惹麻烦,将兵书和剑献给县令,岂不一举两得。可剑与兵书是命根子,对自己来说,没有比这两样东西更为宝贵。韩信狠了狠心回绝了:“多谢亭长的关心!我实在当不了捕盗,祖传的长剑与师傅授给的兵书我不敢送人。”

南昌亭长见韩信态度坚决,没有商量余地,叹了口气,摇摇头,只好走开了。

翌日清晨,当韩信匆匆来到他家就餐,走到饭厅时,见桌子上碗筷横七竖八,狼藉一片,只剩一点残羹。

怎么尚未到卯时已开过饭了,通常不是这个样子?他觉得蹊跷,又走到厨房,见亭长妻子正在刮锅洗碗,问:“大嫂!没有剩饭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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