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文学读本:小学生巴金读本(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6-23 06:2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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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乐芬

出版社:浙江少年儿童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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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文学读本:小学生巴金读本

名家文学读本:小学生巴金读本试读:

《名家文学读本》丛书总序

钱理群

我们的理念是:用人类文明和民族文明最好的精神食粮来滋养我们的孩子,为他们终生精神成长和学习打底。

我们的做法是:提倡“阅读经典名著”。

这就有了三个层面的问题:为什么要强调“阅读”?为什么倡导阅读“经典名著”?小学生能“接受”经典名著吗?

每个人都有两种生活:一是受到具体时间和空间限制的,偏于物质的日常生活;另一则是超越具体时空的精神生活。儿童的生活空间相对狭窄,就需要通过阅读来扩展他们的精神空间。只要一书在手,就可以和百年、千年之遥,千里、万里之远的任何一个写书人进行精神的对话与交流。而且可以“召之即来”,打开书就是朋友;“挥之即去”,放下书就可以彼此分手:这样的自由和爽快,是最符合儿童心理与学习需求的。正是通过这样的广泛而自由的阅读,就为孩子“打开文化空间,引入文化之门”,使儿童从“自然人”逐渐变成“文化人”,从“自在的人”逐渐变成“自为的人”:这就是我们通常说的儿童精神成长过程。因此,阅读教育理所当然地应成为小学教育,特别是小学语文教育的中心,让孩子“生活在书籍的世界里”(苏霍姆林斯基),为孩子营造精神家园,应该是小学教育的根本。

值得注意的是,我们的阅读教育正在受到动画艺术和网络游戏的挑战。不可否认动画艺术和网络游戏在开发孩子智力、开拓视野方面的积极作用;但也应该看到其商业性的批量生产必然带来的精神深度和个性化的匮缺,如果一味沉迷其中,会对孩子的健康成长产生长远的消极影响。对此,无论家长和教师都不能采取禁止、围堵的办法,而只能积极地引导,而用有趣味的高质量的阅读来吸引孩子,也许是一个最好的教育手段。“读什么”,更是一个大问题。鲁迅早就提醒我们,胡乱追逐时髦,“随手拈来,大口吞下”的阅读——这颇有些类似于今天的快餐式的阅读,吃下的“不是滋养品,是新袋子里的酸酒,红纸包里的烂肉”,那是有可能使我们的孩子成为“畸人”的。过于追求阅读的通俗化,也会使孩子在智力和情感上永远停留在“低龄”水平上。提倡阅读“经典名著”,就是引导孩子走近大师,和思想与文学的巨人进行精神对话与交流,这就使孩子从生命发展的起点上,占据了一个精神的高地,即所谓“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登高而远望,视野和境界都大不一样,这对孩子一生的发展,所产生的深远影响,是怎么估计都不会过分的。还要特别指出的是,孩子在学习语言的起始阶段,就接受语言大师、名家的典范作品的熏陶,这对培养其纯正的语言趣味、感觉、习惯,都是至关重要的,而且是受益终生的。问题是,孩子能否接受,这也是许多教师与家长感到

疑惑的。我们的这次编写实验,也正是要试图回答这个问题。我们通过编写和教学实践,形成了四点认识。首先,我们发现,以鲁迅为代表的体现了五四新文化传统的中国现代作家中的大师、名家,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都是“以人性、童心去感受世界”的,他们都有一颗“赤子之心”,他们对自然(动植物)生命和人的生命的大爱,对父母的永远的眷恋,对民间节日、风俗、艺术的亲和,对弱小者的同情,对生活的热情,对未知世界的好奇,对理想的追寻……都是和孩子的世界相通,而又升华到了一种生命和精神的高度;而他们的语言,都来自日常生活的口语,而又提炼成纯净而有味道的现代白话文,是孩子感到亲近,并乐于学习的。这精神与语言的两大特点,就使得孩子接受中国现代经典名著,具有了客观的可能性。其二,我们不能低估孩子学习语言的能力,小学阶段,特别是小学高年级阶段,孩子对语言的敏感与接受潜力,是相当大的。一些孩子对大师、名家的作品望而生畏,其实是我们的教学不得法而造成的。也就是说,小学生接受经典名著的主观条件也是有的。其三,当然不能否认,经典名著的教学也有一定的难度。而在我们看来,孩子学习语言本身就是一个不断克服困难,即所谓“战胜拦路虎”的过程。对现在颇为流行的“快乐教育与阅读”,应该有一个科学的认识。学习,尤其是经典名著的阅读,有如登山,只有竭尽全力,才能攀高峰而享受“一览众山小”的喜悦。其四,正因为这是攀高峰,就特别要重视教师的引导作用。如何恰当地掌握学习的高度与难度的分寸,如何从孩子的接受实际出发,帮助孩子逐渐接近大师名家,这都需要教学的智慧与艺术。这也是我们的这次编写实验最为用心、费力之处,在这方面,我们也作了一些尝试,在范文的选择及其处理、编排(例如我们确定了“只删不改”的原则),“导读提示”和“读与思”的设计上,都下了功夫,力图在大师名家和孩子之间搭建一座桥梁。

而且我们在编写和部分实验教学过程中,逐渐形成了一些“如何进行经典名著教学”的设想。主要有两条。一是要找到每一位大师名家的特点,及其和孩子的精神契合点,并落实到每一篇具体的文本中;二是既要尊重孩子的阅读体验,又要发挥教师的引导作用,教师填鸭式的强制灌输,和忽略教育的引导作用的“儿童中心主义”,都是我们所不赞同的。我们整套书的编写都力图贯彻这样两条教学原则,但也还需要经过以后具体教学实践中的检验。

这套书也是献给家长的。我们注意到,许多小学生的家长对自己的孩子的学习和健康成长,有很高的期待与不小的积极性,却苦于不知如何着手。我们希望通过“阅读经典名著”的倡导,给家长们提供一个参与孩子教育的途径,期待这套书能够成为家长和孩子课外共读的理想读本。

本套丛书在编写组织工作上也作了一些尝试。每册书的编写者都是教学第一线富有理想主义精神的小学语文教师,有经验丰富的特级教师,也有富有创造活力的青年教师。他们都是所编选的作家的爱好者和业余研究者,对其作品有自己的体会和见解;又对作为接受对象的小学生的学习能力、思维、习惯,有深切的了解。在充分发挥小学教师的主导作用之外,我们还为每一本书都约请了一位研究专家担任审读,最后由主编进行审定和统稿。在共同切磋、讨论中形成小学教师和大学教师,教育界和学术界的良性互动互补。

我们希望本套丛书成为同类教育图书中有自己特色的,能够具有较长生命力的读物。因此,它是开放性的,期待能够得到学校的领导、教师、学生和家长的反馈,特别是批评和指正,我们自己也准备经过一段运用实践就进行修订。我们充分意识到自己工作的意义,并决心以鲁迅倡导的韧性精神,作长期、持续的努力。2011年4月4日今天我们为什么要读巴金?——致《小学生巴金读本》的小读者亲爱的同学:

打开这本书,你已经是巴金的小读者了。不管你之前对巴金这位文坛巨匠有多少了解,让我们借助他丰盈的文字,一起回味童年的纯真、面对青春的叛逆,一起认知中国曾经走过的百年苦难,分享长者的叮咛,并跟着巴金的视线,一同守望属于自己的“生命的开花”。

作为先读一步的人,我们不能不诚实地告诉你,读巴金的文章并不轻松,除了“童年的回忆”这一部分相对好玩之外,大多数文章都很需要你静下心来,甚至是耐着性子读。二十六卷本的《巴金全集》浩如烟海,我们尽可能从中寻找适合你的、相对清浅的内容,很多名著、名篇只能节选,甚至是放弃。因此,读这本书,只是帮助你对巴金有一个基本的了解,如果你能从这本书出发,继续寻找、阅读巴金的其他选本,并跟我们一样爱上巴金这个可亲可爱的世纪老人,我们的所有努力就没有白费了。

我们还要坦然地对你说,在这个数字化的时代,愿意读巴金的成年人已经不多了,尽管,在中国,几乎没有人不知道巴金,似乎不知道巴金就是没有文化。巴金作为五四新文学时代的最后一位大师,他的逝世被认为是一个时代的结束,他的作品这些年逐渐失去当年读者痴狂般的追捧,越来越走向寂寞。这让我们联想到巴金很喜欢使用的“静寂”一词。和“寂寞”一样,“静寂”本身并不可怕,甚至是一种美好的境界。但是,如果长久的“寂寞”和“静寂”下去,一代代读者越来越难以理解巴金曾经讴歌过的青春、控诉过的苦难,那么,我们的民族有可能如同巴金曾经描写过的“废园”,心灵世界也要成为一片废墟了!

出于这样的原因,我们花了一年时间读巴金、选文本、做导读。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发现,巴金这个人是真诚的、激情四射的,巴金的文字是可爱的、温暖人心的,巴金面对天地、人间的态度,是坦坦荡荡又不失细腻的。虽然,他一再申明自己不是文学家,甚至在出版全集时还说,愿意将自己的全部作品化为灰烬,化作尘土,被读者忘记,但,读过巴金的文章,受过他的思想、激情影响的读者,都不能不承认,这是一个把心完全交给读者的作家,是在痛苦中苦苦寻找个人和民族出路的思想者,是二十世纪中国的良心。读巴金,可以帮助我们理解过去的一百年,理解中国人曾经非常熟悉的大家族、封建专制文化,更可以帮助我们反思成长和理想,直面挫折和苦难,进而成长为一个自立于天地间的、对社会有所贡献的“开花”的生命个体。

在所有入选的篇目中,我们最喜欢的是巴金老人写给自己孙女小晅晅的三封信。在这些信中,巴金老爷爷褪尽名人的负累,和世界上所有的爷爷奶奶一样,把小孙女的笑容看做是世间最美好的礼物。“小晅晅越长越高,老爷爷越长越短”,这是一种怎样的生命体验?你能不能从中读到巴金老人在对你“撒娇”?他在表达自己对能飞会跑的你们的羡慕呢!在这些绝对私人的信件中,老巴金以一株老树桩的姿态,静静欣赏、期待着小孙女生命之花的开放、绚烂。

巴金曾为小孙女精心准备了一份礼物——《巴金全集》,虽然深知小孙女不太可能读完这二十六卷书,但他依然深情地说:“现在你不需要它们,你也不需要老爷爷。对!但是将来有一天你会知道老爷爷是个什么人,他写了些什么书,他对你有怎样的爱,你会感到多一点温暖。……你可以丢开他奋勇前进,他的爱绝不是压在你肩头的沉重包袱,这二十六本书也不会妨碍你向前的脚步。”你喜欢这样的巴金爷爷吗?你喜欢这样的礼物吗?

这二十六本大书,静静地等候小晅晅,也等待着你——巴金的小读者长大。

我们的这本小书,愿意成为一座小桥,静静地等候你,从这里出发,走向巴金为你描绘的大世界。王丽琴、王乐芬2011年3月27日第一编童年的回忆——纯真巴金

小时候,你最爱做的是什么呢?踢足球?玩游戏?给心爱的狗狗洗澡?在春的田野上疯跑?

不过,你大概没有和花鸡们分享过桑葚吧?也没有指挥过一支鸡的军队吧?这些事多有意思啊。小巴金就做过。他不但做过,而且,多年以后,当他拿起笔想要说点儿什么的时候,那存放了多年的芬芳记忆,就像一部部鲜活的电影,争先恐后地,在他眼前回放起来……我们把这些好玩的故事辑录起来,串成了一个“巴金的童年”。

你喜欢吗?母亲

温和的圆脸,光光的头发,带着笑的嘴,说小巴金淘气,眼睛里却爱怜横溢……

母亲的记忆,点点滴滴,珍藏在巴金的心里;母亲的气息,萦绕在架子床、罗蚊帐、清油灯上,也萦绕在懵懂的童年里……

有母亲在,就安心了,就宁静了,就什么都不怕了。

母亲,是不是你生命之初最馥郁最馨软的记忆?

母亲,是不是你最眷恋最亲爱的那个身影?

母亲,是不是一颗清亮而柔和的星,默默地照亮了你的心?“这个娃娃本来是给你的弟媳妇的,因为怕她不会好好待他,所以送给你。”

这是母亲在她的梦里听见的“送子娘娘”说的话。每当晴明的午后,母亲在她那间朝南的屋子里做针钱的时候,她常常对我们弟兄姊妹(或者还有老妈子在场)叙述她这个奇怪的梦。“第二天就把你生下来了。”

母亲抬起她的圆圆脸,用爱怜横溢的眼光看我,我那时站在她的身边。“想不到却是一个这样淘气娃娃!”

母亲微微一笑,我们也都笑了。

母亲很爱我。虽然她有时候笑着说我是淘气的孩子,可是她从来没有骂过我。她让我在温柔、和平的气氛中度过了我的幼年时代。①

一张温和的圆圆脸,被刨花水抿得光光的头发,常常带笑的嘴。淡青色湖绉滚宽边的大袖短袄,没有领子。1907年家庭合影(左三是外婆怀抱着巴金)

我每次回溯到我的最远的过去,我的脑子里就浮现了母亲的面颜。

我的最初的回忆是跟母亲分不开的。我尤其不能忘记的是母亲的温柔的声音。

我四五岁的光景,跟着母亲从成都到了川北的广元县,父亲在那里做县官。

衙门,很大一个地方,进去是一大块空地,两旁是监牢,大堂,二堂,三堂,四堂,还有草地,还有稀疏的桑林,算起来大概有六七进。

我们住在三堂里。

最初我同母亲睡,睡在母亲那张架子床上。热天床架上挂着罗纹帐子或者麻布帐子,冷天挂着白布帐子。

帐子外面有微光,这是从方桌上那盏清油灯的灯草上发出来的。

清油灯,长的颈项,圆的灯盘,黯淡的灯光,有时候灯草上结了黑的灯花,必剥必剥地燃着。

我睡在被窝里,常常想着“母亲”这两个字的意义。(节选自《忆·最初的回忆》,标题为编者所加)

小巴金躺在被窝里想“母亲”的意义。其实,文章前面已经有了答案:“母亲很爱我”,一个“爱”字就说明了一切。不论何时,母亲的爱都会唤起巴金温馨的记忆,让他充满力量。

你的记忆中,又珍藏着哪些关于母亲的记忆呢?还记得母亲轻轻地摇着你,念着歌谣哄你入睡吗?还记得母亲细心地整理你的衣服,替你揩去满头满脸的汗水吗?你是否因母亲为你所做的一切心怀感恩?在你心中,“母亲”一词,又有怎样的意义呢?①抿(mǐn):刷,抹;用小刷子沾水或油擦抹、整理头发。拾桑葚

吃过桑葚吗?桑葚,就是桑树的果子,一种深紫色的、半截拇指般大小的果子,舔一舔,口感细腻;咬一咬,酸酸甜甜。哈,快照照镜子吧!咦?嘴巴、牙齿、舌头,怎么都成紫红色的了?

假如有一条过道上落满了深紫色的桑葚,你会不会兴高采烈雀跃万分呢?不过,还有许多花鸡跟你一起分享这些美味哦!别吓着它们!

白天,我们在书房里读书,地点是在二堂旁边。窗外有一个小小的花园。

先生是一个温和的中年人,面貌非常和善。他有时绘地图。他还会画铅笔画。他有彩色铅笔,这是我们最羡慕的。

学生是我的两个哥哥、两个姐姐和我。①

一个老书僮服侍我们。这个人名叫贾福,六十岁的年纪,头发已经白了。

在书房里我早晨认几十个字,下午读几页书,每天很早就放学出来。三哥的功课比我的稍微多一点,他比我只大一岁多。

贾福把我们送到母亲的房里。母亲给我们吃一点糖果。我们在母亲的房里玩了一会儿。“香儿,”三哥开始叫起来。

我也叫着这个丫头的名字。

一个十二三岁的瓜子脸的少女跑了进来,露着一脸的笑容。“陪我们到四堂后面去耍!”

她高兴地微笑了。“香儿,你小心照应他们!”母亲这样吩咐。“是。”她应了一声,就带着我们出去了。

我们穿过后房门出去。

我们走下石阶,就往草地上跑。

草地的两边种了几排桑树,中间露出一条宽的过道。

桑叶肥大,绿阴阴的一大片。两三只花鸡在过道中间跑。“我们快来拾桑果!”

香儿带笑地牵着我的手往桑树下面跑。②

桑葚的甜香马上扑进了我的鼻子。“好香呀!”

满地都是桑葚,深紫色的果子,有许多碎了,是跌碎

了的,是被鸡的脚爪踏坏了的,是被鸡的嘴壳啄破了的。

到处是鲜艳的深紫色的汁水。

我们兜起衣襟,躬着腰去拾桑葚。“真可惜!”香儿一面说,就拣了几颗完好的桑葚往口里送。

我们也吃了几颗。

我看见香儿的嘴唇染得红红的,她还在吃。

三哥的嘴唇也是红红的,我的两手也是。“看你们的嘴!”

香儿扑嗤笑起来。她摸出手帕给我们揩了嘴。“手也是。”

她又给我们揩了手。“你自己看不见你的嘴?”三哥望着她的嘴笑。(节选自《忆·最初的回忆》,标题为编者所加)

羡慕小巴金的生活吗?那么早就放了学,可以在落满桑葚的过道上跑喽!小心!别踩着桑果子了!别学那些坏鸡们!啧啧,用嘴啄也就罢了,它们居然还用脚爪踩!这些鸡们,可真会糟蹋东西!

嗯,可能我们周围再也找不到这样一条落满桑葚的过道了!可是,在你的童年八宝箱里,是不是也有一两处只有你知道的好玩地方呢?比如一口野趣十足的小水塘,一棵掏过鸟窝的高树,或是一个塞过什么宝贝的墙洞?①书僮(tóng):即“书童”,旧时在有钱人家侍候主人子弟读书兼做杂事的未成年的仆人。这里的老书僮,应该是指从小就在巴金家担任书僮,一直到六十岁。②桑葚(shèn):桑树结的果实。拾鸡蛋

桑葚好吃,可跟指挥一支军队比起来,就算不得什么了!小巴金有一支鸡的军队呢,足足一支!每个鸡士兵都有他给起的名儿哦!什么大花鸡、凤头鸡、麻花鸡、小凤头鸡、乌骨鸡、黑鸡、白鸡、小花鸡……太多了!哪只最肥,哪只有斑,哪只多一撮毛,小巴金可是如数家珍了如指掌呢!

听,鸡叫了!这是个秘密信号,快跑!

猜猜,是什么事呢?

在后面四堂里鸡叫了。“我们快去找鸡蛋!”

香儿连忙揩了她的嘴,就牵起我的手往里面跑。

我们把满兜的桑葚都倒在地上了。

我们跑过一个大的干草堆。草地上一只麻花鸡伸长了颈项得意地在那里一面走,一面叫。

我们追过去。

这只鸡惊叫地扑着翅膀跳开了。别的鸡也往四面跑。“我们看哪一个先找到鸡蛋?”

香儿这样提议。结果总是她找到了那个鸡蛋。

有时候我也找到的,因为我知道平时鸡爱在什么地方下蛋。

香儿虽然比我聪明,可是对于鸡的事情我知道的就不比她少。

鸡是我的伴侣。不,它们是我的军队。

鸡的兵营就在三堂后面。

草地上两边都有石阶,阶上有房屋,阶下就种桑树。

左边的一排平房,大半是平日放旧家具等等的地方。最末的一个空敞房间就做了鸡房,里面放了好几只鸡笼。

鸡的数目是二十几只,我给它们都起了名字。

大花鸡,这是最肥的一只,松绿色的羽毛上加了不少的白点。

凤头鸡,这只鸡有着灰色的羽毛,黑的斑点,头上多一撮毛。

麻花鸡,是一只有黑黄色小斑点的鸡。

小凤头鸡比凤头鸡身子要小一点。除了头上多一撮毛外,它跟普通的母鸡就没有分别。

乌骨鸡,它连脚、连嘴壳,都是乌黑的。

还有黑鸡、白鸡、小花鸡,……各种各类的名称。

每天早晨起床以后,洗了脸,我就叫香儿陪我到三堂后面去。

香儿把鸡房的门打开了。

我们揭起了每一只鸡笼。我把一只一只的鸡依着次序点了名。“去罢,好好地去耍!”

我们撒了几把米在地上,让它们围着啄吃。

我便走了,进书房去了。

下午我很早就放学出来,三哥有时候比较迟一点放学。

我一个人偷偷地跑到四堂后面去。

我睡在高高的干草堆上。干草是温暖的,我觉得自己好像睡在床上。

温和的阳光爱抚着我的脸,就像母亲的手在抚摩。

我半睁开眼睛,望着鸡群在下面草地上嬉戏。“大花鸡,不要叫!再叫给别人听见了,会把鸡蛋给你拿走的。”

那只大花鸡得意地在草地上踱着,高声叫起来。我叫它不要嚷,没有用。

我只得从草堆上爬下来,去拾了鸡蛋揣在怀里。大花鸡爱在草堆里生蛋,所以我很容易地就找着了。

鸡蛋还是热烘烘的,上面粘了一点鸡毛,是一个很可爱的大的鸡蛋。(节选自《忆·最初的回忆》,标题为编者所加)

在小巴金的心目中,“鸡”和“人”是一样的,都是活生生的有感情的“生命”。鸡,是他儿时的伙伴,也是他最心爱的军队。所以,关于鸡们的事,他知道得可不少呢!而且,十猜九个准!仔细读一读,哪些语句让你读出了小巴金对拥有一支“鸡军”的得意扬扬呢?哪些语句又让你读出了小巴金与鸡们在一起的怡然自得,就像跟自己最要好的伙伴在一起呢?哎,你有没有自己特别喜欢的小伙伴?你们在一起,又是怎么玩的呢?要杀鸡了!

和伙伴一起,是永远有做不完的游戏说不完的快乐的。见面,嬉戏,恋恋地分手,等待明天的新游戏、新快乐,每一天,都值得期待呀!

可是,忽然有一天,伙伴中少了一个,接着,又少了一个……尽管它们只是不会说话的鸡,可那种焦急、伤心,又跟失去真正的伙伴有什么区别呢?

有时候我同三哥在一起,我们就想出种种方法来指挥鸡群游戏。

我们永远不会觉得寂寞。

傍晚吃过午饭后(我们就叫这做午饭),我等到天快要黑了就同三哥一起,叫香儿陪着,去把鸡一一地赶进了鸡房,把它们全照应进了鸡笼。

我又点一次名,看见不曾少掉一只鸡,这才放了心。

有一天傍晚点名的时候,我忽然发觉少了一只鸡。

我着急起来,要往四堂后面去找。“太太今天吩咐何师傅捉去杀了。”香儿望着我笑。“杀了?”“你今天下午没有吃过鸡肉吗?”

不错,我吃过!那碗红烧鸡,味道很不错。

我没有话说了。心里却有些不舒服。

过了三四天,那只黑鸡又不见了。

点名的时候,我望着香儿的笑脸,气得流出眼泪来。“都是你的错!你坏得很!他们捉鸡去杀,你晓得,你做什么不跟我说?”

我捏起小拳头要打香儿。“你不要打我,我下次跟你说就是了。”香儿笑着向我告饶。

然而那只可爱的黑鸡的影子我再也看不见了。

又过了好几天,我已经忘掉了黑鸡的事情。

一个早上,我从书房里放学出来。

我走过石栏杆围着的长廊,在拐门里遇见了香儿。“四少爷,我正在等你!”“什么事情?”

我看见她着急的神气,知道有什么大事情发生了。“太太又喊何师傅杀鸡了。”

她拉着我的手往里面走。“哪一只鸡?快说。”我睁着一对小眼睛看她。“就是那只大花鸡。”

大花鸡,那只最肥的,松绿色的羽毛上长着不少白色斑点。我最爱它!

我马上挣脱香儿的手,拼命往里面跑。(节选自《忆·最初的回忆》,标题为编者所加)“我睁着一对小眼睛看她”、“我马上挣脱香儿的手,拼命往里面跑”,你读出这些语言中小巴金的心情了吗?文中还有很多这样的语言呢!细细体会一下,对于鸡们一只又一只地消失,小巴金的心情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呢?“痴儿”救鸡

为了救心爱的大花鸡,小巴金哀求、痛哭,可是,最终,还是晚了一步,大花鸡倒在了何厨子的刀下……呜呼,有着松绿色羽毛的大花鸡!呜呼,下了蛋就会大声高叫的大花鸡!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大花鸡被屠杀,你能想象小巴金的又急又痛、又气又恨吗?

我一口气跑进了母亲的房里。

我满头是汗,我还在喘气。

母亲坐在床头椅子上。我把上半身压着她的膝头。“妈妈,不要杀我的鸡!那只大花鸡是我的!我不准人家杀它!”

我拉着母亲的手哀求。“我说是什么大事情!你这样着急地跑进来,原来是为着一只鸡。”

母亲温和地笑起来,摸出手帕给我揩了额上的汗。“杀一只鸡,值得这样着急吗?今天下午做了菜,大家都有吃的。”“我不吃,妈,我要那只大花鸡,我不准人杀它。那只大花鸡,我最爱的……”

我急得哭了出来。

母亲笑了。她用温和的眼光看我。“痴儿,这也值得你哭?好,你喊香儿陪你到厨房里去,喊何厨子把鸡放了,由你另外拣一只鸡给他。”“那些鸡我都喜欢。随便哪只鸡,我都不准人家杀!”我依旧拉着母亲的手说。“那不行,你爹吩咐杀的。你快去,晚了,恐怕那只鸡已经给何厨子杀了。”

提起那只大花鸡,我忘掉了一切。我马上拉起香儿的手跑出了母亲的房间。①

我们气咻咻地跑进了厨房。

何厨子正把手里拿着的大花鸡往地上一掷。“完了,杀死了。”香儿叹口气,就呆呆地站住了。

大花鸡在地上扑翅膀,松绿色的羽毛上染了几团血。

我跑到它的面前,叫了一声“大花鸡”!

它闭着眼睛,垂着头,在那里乱扑。身子在肮脏的土地上擦来擦去。颈项上现出一个大的伤口,那里面还滴出血来。

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死的挣扎!

我不敢伸手去挨它。“四少爷,你哭你的大花鸡呀!”这是何厨子的带笑的声音。

他这个凶手!他亲手杀死了我的大花鸡。

我气得全身发抖。我的眼睛也模糊了。

我回头拔步就跑,我不顾香儿在后面唤我。

我跑进母亲的房里,就把头放在她的怀中放声大哭:“妈妈,把我的大花鸡还给我!……”

母亲温柔地安慰我,她称我做痴儿。

为了这件事,我被人嘲笑了好些时候。(节选自《忆·最初的回忆》,标题为编者所加)

注意这句话:“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死的挣扎!”——小巴金最难过的,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的死亡!而且这些鸡都是弱小的生命,正需要自己去保护,去救助,现在保不住,救不了,小巴金就只能放声大哭了。

母亲为什么称小巴金为“痴儿”呢?别人又为什么嘲笑小巴金呢?莫非去救大花鸡很可笑吗?唉,你们这些大人们啊,怎么就不懂得我们小孩儿的心思呢?如果你失去了自己心爱的伙伴,一句温柔的劝慰就够了吗?①咻(xiū)咻:拟声词,形容喘气的声音。“军队”的消灭

鸡们,终于还是一只一只被人们吃进肚子里了!小巴金的士兵们,就这样被一个一个消灭掉了!杨嫂告诉他,给大花鸡念了“往生咒”,它就可以投生去做人了!这是真的吗?

小巴金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做了鸡,就该被人杀死来做菜吃呢?

这天午饭的时候,桌子上果然添了两样鸡肉做的菜。

我望着那两个菜碗,就想起了大花鸡平日得意地叫着的姿态。

我始终不曾在菜碗里下过一次筷子。

晚上杨嫂安慰我说,鸡被杀了,就可以投生去做人。

她又告诉我,那只鸡一定可以投生去做人,因为杀鸡的时候,袁嫂在厨房里念过了“往生咒”。

我并不相信这个老妈子的话,因为离现实太远了,我看不见。“为什么做了鸡,就该被人杀死做菜吃?”

我这样问母亲,得不着回答。

我这样问先生,也得不着回答。

问别的人,也得不着回答。

别人认为是很自然的事情,我却始终不懂。

对于别人,鸡不过是一只家禽。对于我,它却是我的伴侣,我的军队。

我的一个最好的兵就这样地消失了。

从此我对于鸡的事情,对于这种为了给人类做食物而活着的鸡的事情,就失掉了兴趣。

不过我还在照料那些剩余的鸡,让它们先后做了菜碗里的牺牲品,连凤头鸡也在内。(节选自《忆·最初的回忆》,标题为编者所加)

小巴金想不明白的问题,你能想明白吗?人和动物该如何相处呢?若人人都有珍惜生命的“大爱之心”,爱人,也爱动物,大家以爱相处。——那会是一个怎样美妙的世界呢?养蚕“小时穿黑衣,大时换白袍。造间小屋子,里面睡大觉。”

猜猜这是什么昆虫呢?“一个姑娘真可爱,专把树叶当饭菜。辛勤吐丝献终身,织成丝绸做穿戴。”

猜猜这又是什么昆虫呢?

哈,对啦,说的都是蚕!早在夏代以前,我国劳动人民就发明了养蚕技术,至今差不多有四千多年的历史了!怎么养蚕呢?这可是一门有趣又精细的学问哦!让我们跟着小巴金去看看吧!

春天。萌芽的春天。嫩绿的春天。到处散布生命的春天。

一天一天地我看见桑树上发了新芽,生了绿叶。

母亲在本地蚕桑局里选了六张好种子。

每一张皮纸上面布满了芝麻大小的淡黄色的蚕卵。

蚕卵陆续变成了极小的蚕儿。

蚕儿一天一天地大起来。

家里的人为了养蚕的事情忙着。①

大的簸箕里面摆满了桑叶,许多根两寸长的蚕子在上面爬着。

大家又忙着摘桑叶。

这样的簸箕一个一个地增加。它们占据了三堂后面左边的两间平房。这两间平房离我们的房间最近。

每天晚上半夜里,或是母亲或是二姐,三姐,或是袁嫂,总有一次要经过我们房间的后门到蚕房去加桑叶。常常是香儿拿着煤油灯或者洋烛。

有时候我没有睡着,就在床上看见煤油灯光,或者洋烛光。可是她们却以为我已经睡熟了,轻脚轻手地在走路。

有时候二更锣没有响过,她们就去加桑叶,我也跟着到蚕房去看。

浅绿色的蚕在桑叶上面蠕动,一口一口地接连吃着桑叶。簸箕里一片沙沙的声音。

我看见她们用手去抓蚕,就觉得心里像被人搔着似地发痒。

那一条一条的软软的东西。

她们一捧一捧地把蚕沙收集拢来。

对于母亲,这蚕沙比将来的蚕丝还更有用。她养蚕大半是为了要得蚕沙的缘故。

大哥很早就有冷骨风的毛病,受了寒气便要发出来。一发病就要痛三四天。“不晓得什么缘故,果儿会得到这种病,时常使他受苦。”

母亲常常为大哥的病担心,看见人就问有什么医治这个病的药方,那时候在广元似乎没有好医生。但是老妈子的肚皮里有种种古怪的药方。

母亲也相信她们,已经试过了不少的药方,都没有用。

后来她从一个姓薛的乡绅太太那里得到了一个药方,就是:把新鲜的蚕沙和着黄酒红糖炒热,包在发痛的地方,包几次就可以把病治好。

在这个大部分居民拿玉蜀黍粉当饭吃的广元县里,黄酒是买不到的。母亲便请父亲托人在合川带了一坛来预备着。

接着她就开始养蚕。

父亲对母亲养蚕的事并不赞成。母亲曾经养过一次蚕。有一回她忘记加桑叶,蚕因此饿死了许多。后来她稍微疏忽一点,又让老鼠偷吃了许多蚕去。她心里非常难过,便发誓以后不再养蚕了。父亲害怕她又遇到这样的事情。

但是不管父亲怎样劝阻她,不管背誓的恐惧时时折磨她,她终于下了养蚕的决心。

这一年大哥的病果然好了。我们不知道这是不是薛太太的药方生了效。不过后来母亲就同薛太太结拜了姊妹。

以后我看见蚕在像山那样堆起来的一束一束的稻草茎上结了不少白的、黄的茧子。我有时也摘下了几个茧子来玩。

以后我看见人搬了丝车来,把茧子一捧一捧地放在锅里煮,一面就摇着丝车。②

以后我又看见堂勇们把蚕蛹用油煎炒了,拌着盐和辣椒吃,他们不绝口地称赞味道的鲜美。“做条蚕命运也很悲惨啊!”我有时候会这样地想起来。(节选自《忆·最初的回忆》,标题为编者所加)

养蚕是不是很好玩呢?你想亲眼看到蚕宝宝怎么从芝麻大小的蚕卵变成白白胖胖的蚕姑娘吗?那么,就去试一试,养养蚕吧!爱心+耐心+细心,你会品尝到很多快乐的!

注意这句话:“做条蚕命运也很悲惨啊!”小巴金总是最能体会别人(包括蚕)的痛苦:这就是“爱心”。①簸箕(bòji):用竹篾、柳条或铁皮等制成的扬米去糠或清除垃圾的器具。②堂勇:衙役。父亲坐公堂

在电视或者电影上,你看见过古代衙门的壁画吗?那上面一般都画着光芒四射的日出东海图,蕴涵着明察秋毫、浩然正气的意思,所以,古人常常称官员们为“青天大老爷”。巴金的父亲李道河曾任四川广元县的知县,也是人们口中的“青天大老爷”。他又是怎么坐公堂审理案件的呢?

父亲在这里被人称做“青天大老爷”。

他常常穿着奇怪的衣服坐在二堂上的公案前面审案。

下面两旁站了几个差人(公差),手里拿着竹子做的

板子:有宽的,那是大板子;有窄的,那是小板子。“大老爷坐堂!……”

下午,我听见这一类的喊声,知道父亲要审案了,就找个机会跑到二堂上去,在公案旁边站着看。

父亲在上面问了许多话,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些。

被问的人跪在下面,一句一句地回答,有时候是一个人,有时候是好几个人。

父亲的脸色渐渐地变了,声音也变了。“你胡说!给我打!”父亲猛然把桌子一拍。

两三个差人就把犯人按倒在地上,给他褪下裤子,露出屁股。一个人按住他,别的人在旁边等待着。“给我先打一百小板子再说!他这个混账东西不肯说实话!”“青天大老爷,小人冤枉啊!”

那个人趴在地上杀猪也似地叫起来。

于是两个差役拿了小板子左右两边打起来。“一五,一十,十五,二十……”“青天大老爷在上,小人真是冤枉啊!”“胡说!你招不招?”

那个犯人依旧哭着喊冤枉。

屁股由白而红,又变成了紫色。

数到了一百,差人就停住了板子。“禀大老爷,已经打到一百了。”

屁股上出了血,肉开始在烂了。“你招不招?”“青天大老爷在上,小人无话可招啊!”“你这个东西真狡猾!不招,再打!”

于是差役又一五一十地下着板子,一直打到犯人招出实话为止。

被打的人就由差役牵了起来,给大老爷叩头,或者自己或者由差役代说:“给大老爷谢恩。”

挨了打还要叩头谢恩,这个道理我许久都想不出来。我总觉得事情不应该是这样。

打屁股差不多是坐堂的一个不可少的条件。父亲坐在公案前面几乎每次都要说:“给我拉下去打!”

有时候父亲还使用了“跪抬盒”的刑罚:叫犯人跪在抬盒里面,把他的两只手伸直穿进两个杠杆眼里,在腿弯里再放上一根杠杆。有两三次差人们还放了一盘铁链在

犯人的两腿下面。

由黄变红、由红变青的犯人的脸色,从盘着辫子的头发上滴下来的汗珠,杀猪般的痛苦的叫喊……

犯人口里依旧喊着:“冤枉!”

父亲的脸阴沉着,好像有许多黑云堆在他的脸上。“放了他罢!”我在心里要求着,却不敢说出口。这时候我只好跑开了。(节选自《忆·最初的回忆》,标题为编者所加)

看来,这位“青天大老爷”审案最常用的一个手段就是打板子了。你怎么看这件事呢?

请注意小巴金的反应:“放了他罢!”——他是多么同情受着酷刑的犯人啊!“少用刑”

父亲坐公堂的场面是不是让你觉得有些可怕?父亲为什么跟平时那个和善可亲的父亲完全不一样了呢?难道做县官的就非得用“打板子”、“跪抬盒”这些可怕的刑罚吗?小巴金弄不明白这些问题,也不敢问父亲这些问题。但是,母亲的劝说,却让父亲“少用刑”了。你觉得小巴金有功劳吗?

我把这件事对母亲讲了。“妈,为什么爹在坐堂的时候跟在家里的时候完全不同?好像不是一个人!”

在家里的时候父亲是很和善的,我不曾看见他骂过人。

母亲温和地笑了。“你是小孩子,不要多管闲事。你以后不要再去看爹坐堂。”

我并不听母亲的话,因为我的确爱管闲事。而且母亲也不曾回答我的问题。“你以后问案,可以少用刑。人家究竟也是父母养的。我昨晚看见‘跪抬盒’,听到犯人的叫声心都紧了,一晚上没有睡好觉。你不觉得心里难过吗?”

一个上午,房里没有别人的时候,我听见母亲温和地对父亲这样说。

父亲微微一笑。“我何尝愿意多用刑?不过那些犯人实在狡猾,你不用刑,他们就不肯招。况且刑罚又不是我想出来的,若是不用刑,又未免没有县官的样子!”“恐怕也会有屈打成招的事情。”

父亲沉吟了半晌。“大概不会有的,我定罪时也很仔细。”

接着父亲又坚决地说了一句:“总之我决不杀一个人。”

父亲的确没有判过一个人的死

罪。在他做县官的两年中间只发生了一件命案。这是一件谋财害命的案子。犯人是一个漂亮的青年,他亲手把一个同伴砍成了几块。

父亲把案子悬着,不到多久我们就回成都了。所以那个青年的结局我也不知道了。巴金的父亲李道河

母亲的话在父亲的心上产生了影响。以后我就不曾看见父亲再用“跪抬盒”的刑罚了。

而且大堂外面两边的站笼里也总是空的,虽然常常有几个戴枷的犯人蹲在那里。(节选自《忆·最初的回忆》,标题为编者所加)

原来母亲也和小巴金一样,主张善待犯人——母亲不仅爱“我”,还把她的爱撒向人间一切不幸的人!

从不同的角度看问题,就会产生不同的观点。所以,人与人之间需要更好的沟通和交流。你还记得那些跟大人观点有分歧的事情吗?找一件你认为有必要再讨论的事,努力说明你的观点吧。或许,你们会达成彼此都满意的共识哦。温和的刘先生

旧时没有学校,有钱人家就在家里设立一个教学场所,请老师来家教自己的子女。这叫家塾。父亲在广元做知县的时候,小巴金就和哥哥、姐姐一道在县衙内的家塾就读,教他们的老师姓刘。

这位刘先生是怎么样的老师呢?我猜,你会喜欢上他的。

我也喜欢读书,因为我喜欢我们的教读先生。

这个矮矮身材白面孔的中年人有种种办法取得我们的敬爱。“刘先生。”

早晨一走进书房,我们就给他行礼。

他带笑地点点头。

我和三哥坐在同一张条桌前,一个人一个方凳子,我们觉得坐着不方便,就跪在凳子上面。

认方块字,或者读《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

刘先生待我们是再好没有的了。他从来没有骂过我们一句,脸上永远带着温和的微笑。

母亲曾经叫贾福传过话,请刘先生不客气地严厉管教我们。

但是我从不知道严厉是怎么一回事。我背书背不出,刘先生就叫我慢慢地重读。我愿意什么时候放学,我就在什么时候出去,三哥也是。

因为这个缘故我们更喜欢书房。

而且在充满阳光的书房里看大哥和两个姐姐用功读书的样子,看先生的温和的笑脸,看贾福的和气的笑脸,我觉得很高兴。

先生常常在给父亲绘地图。

我不知道地图是什么东西,拿来做什么用。

可是在一张厚厚的白纸上面绘出许多条纤细的黑线,又填上各种的颜色,究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还有许多奇怪的东西,例如现今人们所称为圆规之类的仪器。

绘了又擦掉,擦了又再绘,刘先生那种俯着头专心用功的样子,仿佛还在我的眼前。“刘先生也很辛苦啊!”我时时偷偷地望先生,这样地想起来。

有时候我和三哥放了学,还回到书房去看先生绘地图。

刘先生忽然把地图以及别的新奇的东西收起来,笑嘻嘻地对我们说:“我今晚上给你们画一个娃娃。”

这里说的娃娃就是人物图的意思。

不用说,我们的心不能够等到晚上,我们就逼着他马上绘给我们看。“我今晚上给你们画一个娃娃。”这里说的娃娃就是人物图的意思。不用说,我们的心不能够等到晚上,我们就逼着他马上绘给我们看。

如果这一天大哥和二姐、三姐的功课很好,先生有较多的空时间,那么用不着我们多次请求,他便答应了。

他拿过那本大本的线装书,大概是《字课图说》罢,随便翻开一页,就把一方裁小了的白纸蒙在上面,用铅笔绘出了一个人,或者还有一两间房屋,或是还有别的东西。然后他拿彩色铅笔涂上了颜色。“这张给你!”

或者我,或者三哥,接到了这张图画:脸上总要露出十分满意的笑容。

我们非常喜欢这样的图画。因为这些图画我们更喜欢刘先生。(节选自《忆·最初的回忆》,标题为编者所加)

羡慕小巴金有这样的老师吧?刘先生的哪几个特点最让你喜欢,请你罗列一下。创办杂志的人

写小说、办杂志是大人们才做得了的事吧?可是,三个小孩也办了一份杂志呢。他们煞有其事地写小说、抄录、装订、绘图,一本叫《十日》的杂志就诞生了!小巴金还是这份杂志的第一个订户呢。创办杂志的人,到底是谁呢?

六叔、二哥、香表哥三个人合作办了一种小说杂志,名称就叫《十日》,一个月出三本,每本用复写纸抄了五六份。

我是杂志的第一个订户。大哥把他那篇最得意的哀情小说在《十日》杂志第一期上面发表了,所以他们也送他一份。还有一个奉表哥也投了一篇得意的稿子。

在我们家里大哥是第一个写小说的人。他的小说是以“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的旧句开始的。奉表哥的小说是以“杏花深处,一角红楼,”的句子开始的。接着就是“斗室中有一女郎在焉。女郎者何,×其姓,××其名,”诸如此类的公式文章。把“女郎”两个字改作“少年”就成了另一篇小说。小说的结局离不掉情死,后面还有一封情人的绝命书。

我对于《十日》杂志上千篇一律的才子佳人的哀情小说感不到兴趣。而且我亲眼看见他们写小说时分明摊开了好几本书在抄袭。这些①书有尺牍,有文选,有笔记,有上海新出的流行小说和杂志。小说里每段描写景物的四六句子,照例是从尺牍或者文选上面抄来的。他们写小说并不费力。不过对于那三个创办杂志的人的抄录、装订、绘图的种种苦心我却非常佩服。《十日》杂志出版了三个月,我只花了九个铜元的订费,就得到厚厚的九本书。(节选自《忆·家庭的环境》,标题为编者所加)

嗨!读了这篇文章,你大概也想编一本杂志吧?自己写的文章,读到的特别有趣而别人可能没有读过的妙文,各种知识和见闻……都可以编进你的杂志里。现在有了电脑、打印机,再也不用像巴金兄弟那样用复写纸抄写。怎么样,试一试吧?①尺牍(dú):古代的书信。第二编滚烫的青春——叛逆巴金

用童年的眼睛打量世界,世界总是美丽和充满温情的。

但是,人终归是要长大的。长大中的巴金惊异地发现,世界上有太多令人不解的事:“上人”压迫“下人”,家里充满仇恨和倾轧,至亲至爱的人悲惨地死去……

巴金的心呵,怎么喘得过气来呢?他愤怒,他困惑,他悲哀,他要改变这一切。于是,他彻底离开了富裕的大家庭,他到国外去寻找济世的理想。他说,他要做一股叛逆的激流,冲出一条新的生活道路;他要做一个永不退缩的战士,打碎这个丑恶的世界,重建一个自由平等的乐园!

让我们一起走近这个叛逆的灵魂,聆听那一声声焦灼的呼喊吧。和“下人”的友谊

人也分等级吗?“上人”是什么人?“下人”又是什么人?他们到底有什么区别呢?

小巴金是“上人”,可他为什么喜欢“下人”呢?

让我们带着这一连串的疑问,静静地读一读,想一想。

在公馆里我有两个环境,我一部分时间跟所谓“上人”在一起生活,另一部分时间又跟所谓“下人”在一起生活。

我常常爱管闲事,我常常在门房、马房、厨房里面和仆人、马夫①们一起玩,常常向他们问这问那,因此他们都叫我做“稽查”。孩提时代的巴金

有时候轿夫们在马房里煮饭,我就替他们烧火,把一些柴和枯叶送进那个柴灶里去。他们打纸牌时,我也在旁边看,常常给那个每赌必输的老唐帮忙。有时候他们也诚恳地对我倾吐他们的痛苦,或者坦白地批评主人们的好坏。他们对我什么事都不隐瞒。他们把我当作一个同情他们的小朋友。我需要他们帮忙的时候,他们也毫不吝惜。

我生活在仆人、轿夫的中间。我看见他们怎样怀着原始的正义的信仰过那种受苦的生活,我知道他们的欢乐和痛苦,我看见他们怎样跟贫苦挣扎而屈服、而死亡。六十岁的老书僮赵升病死在门房里。抽大烟的仆人周贵偷了祖父的字画被赶出去,后来做了乞丐,死在街头。一

个老轿夫离开我们家,到斜对面一个亲戚的公馆里当看门人,不知道怎样竟然用一根裤带吊死在大门里面。这一类的悲剧以及那些活着的“下人”的沉重的生活负担,如果我一一叙述出来,一定会使最温和的人也无法制止他的愤怒。

我在污秽寒冷的马房里听那些老轿夫在烟灯旁叙述他们痛苦的经历,或者在门房里黯淡的灯光下听到仆人发出绝望的叹息的时候,我眼里含着泪珠,心里起了火一般的反抗的思想。我宣誓要做一个站在他们这一边、帮助他们的人。

我同他们的友谊一直继续到我离开成都的时候。不过我进了外国语专门学校以后,就很少有时间在门房和马房里面玩了。接着我又参加了社会运动。

我愈是多和“下人”在一起,愈是讨厌“上人”中间那些虚伪的礼节和应酬。有两次在除夕全家的人在堂屋里敬神,我却躲在马房里轿夫的破床上。那里没有人,没有灯,外面有许多人叫我,我也不应。我默默地听着爆竹声响了又止了,再过一会儿我才跑出来回到自己的房间去。

家里平日敬神的时候,我也会设法躲开。我为了这些事情常常被人嘲笑,但是我始终照自己的意思做。(节选自《忆·家庭的环境》,标题为编者所加)“他们把我当作一个同情他们的小朋友。我需要他们帮忙的时候,他们也毫不吝惜。”——小巴金对社会底层的养马的、抬轿子的、干苦力活的人,也充满爱心。他们成了朋友,平等相处,彼此尊重和帮助。小巴金还因此立下一个志向:“要做一个站在他们这一边、帮助他们的人”。你有没有关心过你周围的那些普通劳动者?比如汽车司机,街头小贩,清洁工人……试试和他们交朋友,好吗?①“稽(jī)查”:担任检查工作的人。失去父母的孩子

还记得巴金那位温柔的母亲和被称为“青天大老爷”的父亲吗?对任何一个孩子来说,世界上最亲爱的人,自然是父母了。可是,在战争爆发、人人自危的动荡年代里,最爱巴金的母亲、父亲相继去世,兄弟姐妹也接二连三被病魔夺去了生命,这种深重的悲痛又怎能用语言表达出来呢?失去父母的孩子,就像枯了源头的小溪,如何还能生动活泼地歌唱呢?

我们回到成都,又换了一个新的环境,而且不久革命

就爆发了。清朝倒了。大哥不久就进了中学。

两年半以后,母亲永远离开了我们。

母亲死在民国三年(一九一四年)旧历七月的一个夜里。

我和三哥都没有看见母亲死。那个晚上因为母亲的病加重,父亲很早就叫老妈子照料我们睡了。等到第二天早晨我们醒来时,棺材已经进门了。

我含着眼泪,心里想着我是母亲最爱的孩子。①

灵柩抬出去以后,家里的一切恢复了原状。母亲房里的陈设跟母亲在时并没有两样,只多了一张母亲的放大半身照像。

我成了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跟有母亲的堂兄弟们比起来,我深深地感到了没有母亲的孩子的悲哀。

也许是为了填补这个缺陷罢,父亲后来就为我们接了一个更年轻的母亲来。

这位新母亲待我们也很好。但是她并不能够医好我心上的那个伤痕。她不能够像死去的母亲那样地爱我,我也不能够像爱亡母那样地爱她。

这不是她的错,也不是我的错,因为在这之前我们原是两个彼此不了解的陌生的人。

母亲死后四个多月的光景二姐也死了。

回到成都以后我还是一个小孩。能够同我在一块儿

玩的,就只有三哥和几个年纪差不多的堂、表弟兄,此外还有几个仆人。在广元陪我们玩的香儿已经死了。②

民国六年春天成都发生了第一次巷战。在这七天川军同滇军的巷战中,我看见了不少可怕的流血的景象。

在这时候二叔的两个儿子,二哥和五弟突然患白喉症死了。我在几天的功夫就失掉了两个同伴。

战事刚刚停止,我和三哥也患了喉症。我们的病还没有好,父亲就病死了。巴金的父母

父亲很喜欢我。他平时常常带着我一个人到外面去玩。在他的病中他听说我的病好多了,想看我,便叫人来陪我到他的房里去。

我走到床前,跪在踏脚凳上,望着他的憔悴的脸,叫了一声“爹”。“你好了?”他伸出手抚摩我的头。“你要乖乖的。不要老是拼命叫‘罗嫂!罗嫂!’你要常常来看我啊!”罗嫂是在我们病中照料我们的那个老妈子。

父亲微微笑了。“好,你回去休息罢。”过了半晌父亲这样吩咐了一句。

第三天父亲就去世了。③

父亲埋葬了以后,我心里更空虚了。我常常踯躅在街头,我总觉得父亲在我的前面,仿佛我还是依依地跟着父亲走路,因为父亲平时不大喜欢坐轿,常常带了我在街上慢步闲走。

但是一走到行人拥挤的街心,跟来往的人争路时,我才明白我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从此我就失掉了人一生只能够有一个的父亲了。(节选自《忆·家庭的环境》,标题为编者所加)

读着这篇文字,你心中一定有一些异样的感受,试着用几个词来描述一下你的心情。并且,问一问你的心:文中的哪些言语带给你这些心情?①灵柩(jiù):装有尸体的棺材。②滇(diān):云南省的别称。③踯躅(zhízhú):徘徊不前的样子。做大哥的人

巴金的大哥,清秀,聪慧,文武双全,本有着美丽的理想和远大的前程。但是,从娶亲到养家,他让命运的手随意拨弄,毫不反抗。最终,他用毒药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时年35岁。这一切,到底该怪谁?人的命运,究竟该掌握在谁的手里?

我的大哥生来相貌清秀,自小就很聪慧,在家里得到父母的宠爱,在书房里又得到教书先生的称赞。看见他的人都说他日后会有很大的①成就。母亲也很满意这样一个“宁馨儿”。

他在爱的环境里逐渐长成。我们回到成都以后,他过着一位被宠②爱的少爷的生活。辛亥革命的前夕,三叔带着两个镖客回到成都。大哥便跟镖客学习武艺。父亲对他抱着很大的希望,想使他做一个“文武全才”的人。

每天早晨天还没有大亮,大哥便起来,穿一身短打,在大厅上或者天井里练习打拳使刀。他从两个镖客那里学到了他们的全套本领。我常常看见他在春天的黄昏舞动两把短刀。两道白光连接成了一根柔软的丝带,蛛网一般地掩盖住他的身子,像一颗大的白珠子在地上滚动。他那灵活的舞刀的姿态甚至博得了严厉的祖父的赞美,还不说那些胞姐、堂姐和表姐们。

他后来进了中学。在学校里他是一个成绩优良的学生,四年课程修满毕业的时候他又名列第一。他得到毕业文凭归来的那一天,姐姐们聚在他的房里,为他的光辉的前程庆祝。他们有一个欢乐的聚会。大哥当时对化学很感兴趣,希望毕业以后再到上海或者北京的有名的大学里去念书,将来还想到德国去留学。他的脑子里装满了美丽的幻想。

然而不到几天,他的幻想就被父亲打破了,非常残酷地打破了。因为父亲给他订了婚,叫他娶妻了。

他本来有一个中意的姑娘,他和她中间似乎发生了一种旧式的若有若无的爱情。那个姑娘是我的一个表姐,我们都喜欢她,都希望他能够同她结婚。然而父亲却给他另外选了一个张家姑娘。

父亲选择的方法也很奇怪。当时给大哥做媒的人有好几个,父亲认为可以考虑的有两家。父亲不能够决定这两个姑娘中间究竟哪一个更适宜做他的媳妇,因为两家的门第相等,请来做媒的人的情面又是同样地大。后来父亲就把两家的姓写在两方小红纸块上面,揉成了两个纸团,捏在手里,到祖宗的神主面前诚心祷告了一番,然后随意拈起了一个纸团。父亲拈了一个“张”字,而另外一个毛家的姑娘就这样地被淘汰了。

大哥对这门亲事并没有反抗,其实他也不懂得反抗。我不知道他向父亲提过他的升学的志愿没有,但是我可以断定他不会向父亲说起他那若有若无的爱情。

于是嫂嫂进门来了。祖父和父亲因为大哥的结婚在家里演戏庆祝。结婚的仪式自然不简单。大哥自己也在演戏,他一连演了三天的戏。③在这些日子里他被人宝爱着像一个宝贝;被人玩弄着像一个傀儡。他似乎有一点点快乐,又有一点点兴奋。

他结了婚,祖父有了孙媳,父亲有了媳妇,我们有了嫂嫂,别的许多人也有了短时间的笑乐。但是他自己也并非一无所得。他得到了一个体贴他的温柔的姑娘。她年轻,她读过书,她会做诗,她会画画。他满意了,在短时期中他享受了以前所不曾梦想到的种种乐趣。在短时期中他忘记了他的前程,忘记了升学的志愿。他陶醉在这个少女的温柔的抚爱里。他的脸上常带笑容,他整天躲在房里陪伴他的新娘。

他这样幸福地过了两三个月。一个晚上父亲把他唤到面前吩咐道:“你现在接了亲,房里添出许多用钱的地方;可是我这两年来入不敷④出,又没有多余的钱给你们用,我只好替你找个事情混混时间,你们的零用钱也可以多一点。”

父亲含着眼泪温和地说下去。他唯唯地应着,没有说一句不同意的话。可是回到房里他却倒在床上伤心地哭了一场。他知道一切都完结了!

一个还没有满二十岁的青年就这样地走进了社会。他没有一点处世的经验,好像划了一只独木舟驶进了大海,不用说狂风大浪在等着他。

在这些时候他忍受着一切,他没有反抗,他也不知道反抗。

月薪是二十四元。为了这二十四个银元的月薪他就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然而灾祸还不曾到止境。一年以后父亲突然死去,把我们这一房的生活的担子放到他的肩上。他上面有一位继母,下面有几个弟弟妹妹。

他埋葬了父亲以后就平静地挑起这个担子来。他勉强学着上了年纪的人那样来处理一切。我们一房人的生活费用自然是由祖父供给的。他用不着在这方面操心。然而其它各房的仇视、攻击、陷害和暗斗却使他难于应付。他永远平静地忍受了一切,不管这仇视、攻击、陷害和暗斗愈来愈厉害。他只有一个办法:处处让步来换取暂时的平静生活。

后来他的第一个儿子出世了。祖父第一次看见了重孙,自然非常高兴。大哥也感到了莫大的快乐。儿子是他的亲骨血,他可以好好地教养他,在他的儿子的身上实现他那被断送了的前程。

他的儿子一天一天长大起来,是一个非常聪明可爱的孩子,得到了我们大家的喜爱。

接着五四运动发生了。我们都受到了新思潮的洗礼。他买了好些新书报回家。我们都贪婪地读着一切新的书报,接受新的思想。然而他的见解却比较温和。他一方面信服新的理论,一方面依旧顺应旧的环境生活下去。顺应环境的结果,就使他逐渐变成了一个有两重人格的人。在旧社会,旧家庭里他是一位暮气十足的少爷;在他同我们一块儿谈话的时候,他又是一个新青年了。这种生活方式是我和三哥所不能够了解的,我们因此常常责备他。我们不但责备他,而且时常在家里做一些带反抗性的举动,给他招来祖父的更多的责备和各房的更多的攻击与陷害。⑤

祖父死后,大哥因为做了承重孙,便成了明枪暗箭的目标。他到处磕头作揖想讨好别人,也没有用处;同时我和三哥的带反抗性的言行又给他招来更多的麻烦。

我和三哥不肯屈服。我们不愿意敷衍别人,也不愿意牺牲自己的主张,我们对家里一切不义的事情都要批评,因此常常得罪叔父和婶娘。他们没有办法对付我们,因为我们不承认他们的威权。他们只好在大哥的身上出气,对他加压力,希望通过他使我们低头。不用说这也没有用。可是大哥的处境就更困难了。他不能够袒护我们,而我们又不能够谅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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