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夏繁天
出版社：山东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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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N+1个试读：
引子
被人发现时，女孩正躺在一条肮脏破烂的巷道里，脖子上缠着一条红色的腰带。几只又黑又肥的老鼠从她身边飞速地穿过，猩红色的眼睛像地狱中的鬼火。
她衣衫凌乱，雪白细腻的肌肤裸露在寒冷的冬夜里，而她本人似乎对冷暖疼痛失去了知觉。她眼神空洞而绝望地凝视着头顶上方狭窄漆黑的夜空，除了喉咙里时而发出呜咽般的惨叫声，她已经无法对警方的提问做出任何回应。
她是第十三名受害者，也是唯一一名幸存者。但是，她活着却要承受比死亡更大的痛苦。
迟警官站在两米开外的地方面无表情地抽着烟，思绪已无法遏制地回到去年的此时，回到那个同样寒冷的冬夜。那是一切罪恶的开始，像一场没有终点的噩梦。
红蓝交织的警车车灯打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照出眼睑下方两道深深的皱纹。这一年来的痛苦折磨让他在不知不觉中老去了好几岁。他连做梦都想抓到那名残忍的凶手，也曾在梦中无数次将凶手就地处决。但在现实中，他却连凶手的样子都不知道。想到这儿，迟警官愤怒地挥拳朝身旁的一堵墙砸去，屈辱感油然而生。“我去周围查看下情况。”迟警官对自己的同伴们说道，转了几个弯便走出这片无人问津的拆迁住宅区，来到宽阔笔直的街道上。他站在一个亮着广告灯的T字路口，抬头寻找附近的监控装置，并未注意到，不远处一名男子正从暗处悄悄地窥视着他的身影……第1章第一名幸存者
2014年12月18日，C城的天空飘着淅沥的小雨，空气中弥漫着团团雾气。
22点30分，狄安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墙上的挂钟，修长的手指在堆满杂物的办公桌上烦躁地敲个不停。趁着老板Stefan出去抽烟的工夫，狄安动作迅速地将办公桌上的记事本、签字笔、U盘、耳机等物品胡乱丢进包里，匆匆披上风衣溜出了办公室的大门。
进入电梯间，狄安终于松了一口气。想象着几分钟之后Stefan因为人手不足在办公室里急得焦头烂额的样子，狄安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不想做逃兵，但是今晚，他必须得找佟潇好好聊聊，否则两人之间那岌岌可危的感情就真的要结束了。
连续加班一个多月，每天工作到深夜，偶尔还要熬到第二天清早。长此以往，狄安觉得自己早晚有一天要猝死在办公室里。
这个刚从西南某名牌大学建筑系毕业的研究生，好不容易在面试中打败众多竞争者，挤进一家世界知名的英国建筑事务所，工作没多久就尝到了建筑行业的各种艰辛。甲方的脸色变得比女人还要快，催图就像催命一样。老板被折磨得痛苦不堪，他手下的员工又岂能有好日子过？
狄安早已经无力吐槽工作方面的艰辛。工作丢了还可以再找，但相识了三年的女友是他无论如何都割舍不掉的。如果再不见面，如果再不道歉，女友迟早会跟别人跑掉吧。
Stefan的电话催命一般响个不停，狄安不想接，但也不能因此关掉手机，因为佟潇说过今晚会主动打电话联系他。Stefan并不是一个不讲情面的人，年近四十岁的他在遥远的英国有老婆有孩子，知道家庭对于一个男人的重要性。但他现在身处异乡，懂得入乡随俗的道理，中国人个个都那么拼命地工作，他也只能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出了地铁站，狄安穿过一条宽敞的街道，来到一条光线昏暗的小巷子里。这里是一片即将拆迁的老住宅区，房子破烂不堪，有些已经摇摇欲坠，连钉子户都无法忍受如此恶劣的居住条件，价钱谈得差不多就都纷纷搬离了这个鬼地方。
狄安租住的高层公寓就在这片老宅区的对面，绕行需要二十分钟，从这里穿过则只需要七八分钟。寒冷冬夜，细雨连绵，狄安身心疲惫，迫切想要回到家中，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毕竟这条路对他来说已经不陌生了。他并不担心自己会在半路遭遇抢劫，因为这里静得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更别说歹徒了。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在这个僻静幽深的巷道里显得尤为刺耳。狄安能感应到这是佟潇打来的电话，他欣喜若狂地按下接听键，没等对方开口就抢着说道：“潇潇，我好想你！”“嗯。”佟潇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句，随后问道，“你在哪里？还在公司加班吗？”“没有，我溜出来了。我想回家跟你视频，我们需要好好谈谈。”“你还有多久到家？我等你。”“很快了，再过……”狄安还没有将“十几分钟”这几个字说出口，手机突然脱离了他的掌心，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掉落在冰冷坚硬的水泥路面上。“Shit！你走路不睁眼睛吗？”狄安心疼地拾起上个月新买的iPhone 6，忍不住对那个撞在他身上的男人破口大骂。刚抬起头，他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喉咙里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一股莫名的寒气正从某个地方侵入他的身体。
身穿黑色雨衣的男子不仅没有道歉，反而行色匆匆地离开，步履比之前更加快速，转眼间就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狄安看着那个高大的背影愣了许久，心想，那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撞了人还理直气壮的。且不说那件老气又过时的雨衣披在他身上如同“死神”一般，就是刚刚擦肩而过的瞬间，狄安也从他身边感受到了某种诡异的氛围。
想到这儿，狄安不禁打了个冷战，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尝试几次过后手机都启动不了，狄安只能自认倒霉。一阵冷风吹过，冻得狄安打了个震耳欲聋的喷嚏，几乎要把路边那几扇破破烂烂的玻璃窗震碎。他裹紧风衣的衣领，低着头匆忙赶路，并在心中暗暗发誓：这绝对是他最后一次抄近路。
道路越来越窄，未经规划的老住宅楼杂乱无章地挤在一起，像一堆疯狂生长的杂草。狄安厌恶地环顾了下四周，准备以最快的速度从这条漆黑的小路穿过。然而刚走出几米，狄安却再次停下了脚步，他惊愕地看着不远处的地面，发现一个黑黢黢的身影正躺在一堆破砖烂瓦的旁边，像是被人丢弃在路边的垃圾。
是醉鬼、流浪汉，还是尸体？狄安的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些可怕的念头。他壮着胆子缓缓接近那个黑影，走到近处才看清那个黑影原来是一个女人。他蹲下身体，将一只手贴近女子的鼻前，隐约中感受到了对方微弱的呼吸。“太好了，看来还有救。”就在狄安放心地舒了口气时，女子突然诈尸一般睁开眼睛，瞪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球恶狠狠地看着狄安，二话不说就掐住了他的脖子。“等等，你放开我，我不是坏人！”狄安挣扎着掰开女子的手腕，艰难地咳嗽了几声，这才发现女子的脖子上缠着一条红色的腰带，衣衫有些凌乱。狄安很快就意识到这里刚刚发生过什么，以及刚才那个撞在他身上的“雨衣男子”的身份。他愤怒地握紧了拳头，恨自己就这样错过了凶手。他拿出手机想要报警，恍然想起自己的手机也被那个该死的男人给撞坏了。
受伤的女子神志不清，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狄安两次试图接近她均以失败告终，无奈之下只好一个人跑到街边的便利店报警。
十几分钟后，一辆警车呼啸着停在了狄安所在的位置，立江街93号。救护车也随即赶到。警车上下来五名警察，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人跟另外几个人小声交代了一些事情后，他们便分头行动起来。有人去检查受害者的情况，有人去勘查案发现场，一名年轻的警察则径直朝狄安这边走来。
经过简短的寒暄，核实了报案者的身份后，年轻警察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是什么时间经过这条小巷的？怎么跟那个人撞上的？”“就是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具体时间应该是23点19分，因为我当时正在给女朋友打电话，特别留意过手机上的时间。”“描述一下那个人的样子吧，越详细越好，比如高矮胖瘦、穿着打扮这些。”“我想想看……那个人穿了一件长及脚踝的黑色雨衣，全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的。单从背影来看，我也说不准他具体是什么样的身材，但他撞我的那一下挺有劲的，应该不至于太瘦弱吧。唯一能够肯定的是，那个人的身高是181厘米。”“你能观察得这么精确吗？”问话的警察好奇地看了狄安一眼，似乎觉得他在夸夸其谈，但狄安严肃的表情却像是在说：“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年轻的警察在本子上记了几笔，随后又问道：“那个人长什么样子？有没有什么比较容易记住的特点？”“长相啊……”这个问题倒是让狄安犯难了，虽然他刚跟那个人擦肩而过，但是匆忙之中并没有看见那个人的脸，他甚至怀疑那个漆黑的雨帽下面根本就没有人脸，而是一团可怕的黑洞。“这么说，你根本就没看见那个人的长相？”警察的语气有些失望，但还是本着职业精神继续提问道，“那声音呢？那个人有没有发出让你印象深刻的声音？”“没有，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把我手机撞在地上都没吱声，那个人真是……”狄安本想借此机会发泄一下手机被撞坏的愤怒，但他知道警察根本没有闲工夫管这些破事，于是便识趣地闭上了嘴巴。之后，对方又问了他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虽然对破案没什么太大的帮助，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一一作答了。
问话期间，狄安注意到不远的前方，一名身材挺拔的男子正独自站在警车旁边，面无表情地抽着烟。他就是警车到达后第一个下车的人，也是对其他人发号施令的人。在狄安的印象中，那个人好像始终都没有移动过位置，在同事们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他只是出神地打量着受害者脖子上的红色腰带，似乎在思索一些事情。
少顷，当受害者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被医护人员送上救护车后，那名神情冷峻的警官一下子回过神来，掐灭短到烫手的烟头对同事们说道：“我去周围看下情况，或许还有其他目击者。”说完，他眼神犀利地瞥了一眼正在偷偷观察他的狄安，两个人的视线穿过夜色对了个正着，吓得狄安浑身一激灵，连忙把头偏向了一边。就在这时，那人突然迈着大步朝狄安这边走来。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用冷到几乎可以把人冻僵的语气叮嘱道：“这附近很危险，以后回家不要走这条路了。”“是啊，以后再也不想来这个鬼地方了。”狄安看着对方那轮廓分明的侧脸，后悔地回答道，这才注意到他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这，难道是错觉吗？
因为案子的事情耽搁了一些时间，等狄安到达公寓楼下时早已经过了午夜12点。这个时间，佟潇应该早就睡着了吧。狄安郁闷地叹了口，心中不免憎恨起那个扫帚星一样的男人。“狄安，你去哪儿了？为什么手机突然关机了？”就在狄安不知所措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个甜美的女声。这是狄安最想念的声音，是他连做梦都想听到的声音。“潇潇，你怎么来了？”看着心爱的女孩为了等他在冬夜里冻得瑟瑟发抖，狄安顿时感觉到一阵心疼。他赶紧脱下风衣披在佟潇身上，并纳闷地问道：“来了多久了？为什么不进去等着？”“你忘了公寓上个月才换了新钥匙吗？你还没抽出时间给我呢。况且，我以为你很快就回家了，所以……”“有什么话我们进去再说吧。”“不用了，我很快就说完。”“进去再说，外面太冷了。”狄安说着走上前去拉佟潇的手，但他的手刚触碰到佟潇那冰冷的指尖，佟潇却像触了电一样快速将手缩到一边，表情痛苦地说道：“狄安，我们，我们分手吧！”“我现在很累，非常累，没心思开这种恶劣的玩笑。”狄安心情很差，向来温和可亲的他此时已经开始变得狂躁起来，脑海中还不时涌现出犯罪现场那些诡异的画面。“上楼。”狄安几乎是以命令的口吻对佟潇说道，同时用力扯住了对方的手腕。“我没有开玩笑！”佟潇大声喊道，再一次挣脱控制。“其实，公司里有个同事已经喜欢我很久了，而且我对他也……”“你在电话里说今天想好好跟我聊聊，这就是你本打算要跟我说的事情？”
佟潇低着头，沉默不语，算是对上个问题的回答。面对这一答案，狄安的表现倒是出奇地冷静。他没有争吵，没有挽留，只是默默地说了一句“这样啊，我知道了”，然后便不再出声。或许他今晚真的太累了，累到无法再浪费多余的口舌，无法再为自己的疏忽大意做出任何辩解，无法再为自己争取一个可以挽回的机会。
狄安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结束这场滑稽的会面的，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呈现在眼前的已经是佟潇坐着出租车远远离去的画面，而他却像个傻瓜一样痴痴地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
回到家中，狄安连衣服都没脱就无力地躺在床上，寒冷从心底向全身慢慢扩散。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任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大脑却疲惫得不愿再思考任何事情。
今夜应该是无眠了，狄安心力交瘁地长叹了口气。他拿起床头上的闹钟看了眼时间，凌晨1点50分，这刚好是他昨天加班回来的时间。第2章夜行生物
凌晨1点50分，房间里漆黑一片，只有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亮着一点微弱的光。一个头发浓密得几乎遮挡住双眼的年轻人正坐在电脑前疯狂地敲击键盘，写到精彩之处，嘴角还会露出瘆人的微笑。一只纤瘦的黑猫慵懒地趴在他的电脑旁边，整个身体已经跟漆黑的屋子融合成一体。它瞪着一双幽蓝色的眼睛看着自己的主人，时而机灵地动两下耳朵，变换下姿势。它当然不知道身边这个怪异的男人在写些什么，但却很享受与之做伴的时光。
他是网络小说家狼烟，一个生活在黑暗世界中的孤独男人。他的每一天几乎都是从傍晚六点钟开始的，而第二天早上太阳升起则是他一天结束的标志。他也记不起自己是从何时开始这种黑白颠倒生活的。这都不重要了，现在的他已经彻底沦为一个夜行生物。
他的“堕落”显然与他的职业脱不了干系，但若不是偏好写恐怖类型的小说，需要在午夜寻找灵感，狼烟也不会把自己折磨得如此惨痛。
最近，他经常胃疼，奇怪的作息规律又让他找不到合适的时间去看医生。无奈，狼烟只能凑合着在家附近的药房随便买点胃药。店里的美女倒是善良负责，给他拿药的同时还不忘叮嘱他生活要有规律。听到对方的告诫，狼烟只是笑着回应：“我的生活简直太规律了，就连每天起床睡觉的时间都是固定不变的。”只是，跟正常人是完全相反的。
没错，正常人，狼烟早已经不把自己当成正常人来看待了，身边的人亦是如此。他甚至觉得自己从童年时期直到此时此刻，从来都没有真正地正常过。
三年前，狼烟原本是一名工作稳定的银行职员，大学毕业前夕就在某国有银行找到了一份令人羡慕的工作。然而这份来之不易且待遇优厚的工作并没让狼烟满意。工作不到半年，狼烟就主动提出辞职，疯狂的举动让身边的同事很不理解。
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狼烟从来就没指望过自己会被谁理解。反正在大多数人的眼中，他不过是一个思想怪异，行为举止都有那么一点不合群的怪胎罢了。
狼烟忍受不了那样一份枯燥无聊的工作，虽然在外人看来，那是一份既有前途又有钱途的工作，但狼烟偏偏不看重那些，何况与人打交道实在不是他的专长。他之所以按部就班地考大学，学习金融专业，进入银行工作，完全是应了他父亲的要求。然而三年前，狼烟大学毕业没过多久，他的父亲，他唯一的亲人就去世了。
他的闲事还有谁来管呢？他的生活又有谁会在乎呢？
高二那一年，狼烟瞒着他父亲偷偷写作，先后在多本悬疑杂志上发表了二十几个短篇作品，并在其中一本杂志上开设了专栏。但是，狼烟并不满足只做一名杂志写手，他将自己创作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午夜十字路口》投稿给出版社，不到一个月就收到了出版社编辑的积极回复，准备商谈出版签约的事情。
狼烟欣喜若狂地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父亲，没想到父亲只是淡然一笑，语重心长地劝告他说：“小枫，以后别再浪费时间写这些没用的东西了。你很快就念高三了，把精力都放在高考上吧。你知道，我希望你将来能念个好大学，找个体面的工作。”“爸，你的意思是让我放弃吗？在这么重要的时候，在编辑这么看好我的时候？”“我也没说一辈子都不让你写书了。”父亲无奈地叹了口气，随手拿起桌子上的试卷说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成绩，已经排在班上倒数几名了，即使拼尽全力也未必能赶上进度。如果你现在还执意写作，考大学肯定是没希望了。”“那我就不考大学了。”狼烟固执地说道，瞪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父亲。
父亲怒吼着拍了下桌子：“胡闹！不考大学将来去做什么？你能保证一辈子靠写作养活你自己吗？”父亲的怒吼声震耳欲聋，似乎要穿透周围的墙壁，传到街坊四邻的耳朵里。
狼烟被这突如其来的态势吓傻了，他颤颤巍巍地向后退了两步，瘫软在椅子上，低头看着自己的脚面，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父亲的质问。
那是狼烟第一次见到父亲发那么大的脾气，不，准确地来说应该是第二次，因为上一次的时间已经十分久远，且发泄对象并不是他。父亲出狱回来后，狼烟曾在心里默默地发誓：长大以后一定要好好孝敬父亲，绝不会做让父亲难过的事，因为父亲为了他几乎毁掉了自己的人生。
心中的那团烈火正在一点点熄灭，出版社编辑的话却仍然回荡在耳边，“这本书的市场前景很好，如果将来受到读者的追捧，希望你能考虑写第二部。”别说是第二部了，狼烟连第三部都已经有了构思。他不仅要写一个恐怖系列的鬼故事书，还想尝试创作两本侦探推理小说。但是现在，父亲摆出那样强硬的态度，狼烟实在不能违背他的意愿。“爸，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我以后会好好学习的，你放心吧。”尽管心有不甘，狼烟却拼命忍住委屈的泪水，表情坚定地笑着向父亲承诺道。
从此，狼烟脱胎换骨，发奋读书，再也没有动笔写过一个字。杂志社的编辑发来约稿信让他继续写专栏故事，狼烟对此充耳不闻；编辑打电话到他们家，想跟狼烟商谈第二本书稿的签约工作，狼烟谎称那部作品已经夭折了，随后狠心挂断了电话。
于是，那本未完待续的书稿像珍藏品一样被狼烟保存了起来，直到现在还躺在他的书柜里，成为一段尘封的记忆。
也因为如此，《午夜十字路口》成为狼烟唯一一本出版过的小说。虽然他头脑中还有很多离奇诡异的构思，但也随着生活走上另一条轨道而渐渐荒废。
父亲去世后两个月，狼烟辞掉了银行的工作。他利用这个笔名重操旧业，在某知名网站发表了第一部长篇网络小说《地狱侦探》，短短几个月就吸引了一大批粉丝的关注。有人搜出那本已经绝版的《午夜十字路口》来看，感慨他是被埋没已久的天才。狼烟从来不回应这些评论，他从不觉得自己是天才，也从没觉得自己被埋没。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因为喜欢。
目前，《地狱侦探》已经进入了尾声部分，狼烟刚刚完成最近几天的存稿任务，决定用接下来的漫漫长夜为新书开一个头。新书的名字叫作《第N+1个》，是狼烟从很久以前就开始构思的犯罪推理小说。故事的内容取自C市一年以来发生的连环杀人案。因为凶手至今仍未落网，狼烟有权利决定自己想要的发展和结局。
当然，还有故事的序幕。序幕杀人夜
圣诞将至，气温骤然变得寒冷。女孩忙完医院里的工作，回家时已经过了凌晨一点多。她快速穿过医院后门那条漆黑的小路，并未发现自己正被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悄悄尾随。
行至半路，男子突然从后面抱住女孩的身体，同时捂住了她的嘴巴。女孩惊恐地瞪着眼睛，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求救声，但那声音沉闷而微弱，根本无法引来任何人的救援。
女孩挣扎了良久，终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她像一摊烂泥一样瘫软在男子强劲有力的臂弯中，但是男子的动作并没有丝毫的松懈。他缓缓地解开女孩连衣裙上的红色腰带，将那腰带缠绕在女孩的脖子上，一点点勒紧。女孩痛苦地张着嘴巴，瞳孔渐渐放大。
看着眼前这朵美丽的鲜花枯萎凋零，男子竟满足地闭上了眼睛。他将女孩放倒在地面上，借着幽幽的月光仔细端详女孩那张美丽迷人的脸庞，嘴角浮现出一丝冷酷的笑容。
美丽是种罪恶，多少男人会对这样的容颜产生迷恋，会不惜一切地追求，会奋不顾身地呵护。但他不会，他对美丽的东西只有一种感情，那就是憎恨。他杀了她，可他不想占有她，他只想摧毁她，哪怕对方已经成了一个死人。他脱光了女孩的衣服，用腰带狠狠地抽打着女孩的尸体，直到尸体上遍布数不清的血痕，他才满意地结束了自己的暴行。
正在这时，一个明晃晃的东西吸引了男子的注意。那是一枚戒指，同样美丽而又璀璨夺目的东西。“已经不需要了吧，不如让我留作战利品。”男子冷笑着说道，随后伸手去摘女孩手上的戒指，但戒指却紧得像嵌在皮肤里一样，拔不下来。男子不满地皱了下眉头，四下寻找可以使用的工具。他从路边捡来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残忍地砸断了女孩的手指，无名指上那颗闪闪发亮的钻戒瞬间被鲜血染红。
从现在起，她已经不再是一位幸福的准新娘，而是一具即将腐烂在深巷中无人问津的女尸……第3章恶魔的脸
几乎是一夜无眠。
早上7点40分，狄安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空，整个人比昨晚更为憔悴。人在过于烦闷和痛苦的时候往往会选择逃避，狄安决定屏蔽掉过去八个小时所发生的一切。他假装自己没有目击过凶案，没有接触过警察，没有跟心爱的女友分手。他还是他，只是与昨天相比，悄然地老去了十几、二十个小时罢了。
狄安向来是乐天派，他从不允许自己为了某件事情一直消沉下去。即使是遭遇了那一连串所谓的不幸，狄安依然可以若无其事地到公司上班，态度诚恳地跟Stefan道歉。在外人看来，他的表现跟平时别无两样。为了麻痹自己的神经，他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手头的方案上，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工作竟是一件如此令人心安的事情。
因为昨晚临阵脱逃给其他人增添了负担，狄安心里有些自责，等到午休时分同事们都出去吃饭的时候，他还一个人留在办公室里继续画图。然而无论他怎么掩饰精神上的疲惫，身体的抗压程度总是有极限的。大概坚持到一点钟左右，狄安终于再也坐不住了，好歹有将近三十个小时没睡觉了，若再不休息一下，接下来的工作怕是没力气完成了。这样想着，狄安用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他定了定神，披上外衣离开座椅，准备去外面透透气。
出了办公室，狄安径直朝电梯间走去，刚走出没几步，背后一个陌生男子突然问道：“怎么才午休啊？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狄安愣了一下，忙回过头去看自己的身后，发现走廊上除了他们两个并没有第三个人出没，这才认真打量起站在不远处的那名陌生男子。那名男子身材挺拔，气质非凡，长相也颇为英俊，狄安很诧异这样的人为什么会主动找他搭话。“对不起，你在跟我说话吗？”狄安不确定地问道，心里有种忐忑的感觉。“你是狄安吧，如果是就没错了。”男子神秘地笑了一下，在狄安看来有点故弄玄虚的意思。“我在楼下的西餐厅订好了位置，如果不嫌弃可以一起吃个午饭吗？”“对不起，我不是很明白，我好像不认识你。”狄安更加疑惑，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男的主动搭讪过，而且还一见面就请客吃饭，这真是太奇怪了。对方看出了他的困扰，连忙笑着解释：“你不认识我也没关系，我只是想跟你谈谈昨天晚上的案子。”“你是警察？”狄安警觉地问道，思绪一瞬间变得很混乱。他本想忘掉昨晚那场不愉快的经历，结果麻烦又找上门来了。“对不起，该说的我都说过了，而且我真的没有看见凶手的长相，我真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帮你们的。”“你误会了，我不是警察。详细情况我们去餐厅再谈，反正你中午总得吃饭吧？”陌生男子依然态度友好地看着狄安，让狄安一时间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怀着忐忑与不悦的心情，狄安跟随那名男子来到楼下的西餐厅。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在捉弄他，这家餐厅竟是他跟佟潇最近一次约会的地方。就在上个月，佟潇带着精心挑选的礼物兴致勃勃地跑到公司找他过周年纪念日，不巧狄安工作很忙，只能抽出一个多小时陪她在餐厅里匆忙地吃个晚饭。也是从那天起，两个人的关系渐渐变冷了。
狄安拿过菜单看了一眼，最后只点了饮品和沙拉，对于其他食物则完全没有胃口。陌生男子同样心事重重，他点了杯苦涩的黑咖啡，仿佛代表了他此时的全部心情。两个素不相识的人面对面地坐着，狄安一时间感觉到尴尬，同时又有些紧张。“既然你不是警察，为什么要来找我打听昨天那件案子？”
男子喝了口咖啡，无奈地说道：“因为你是最接近真相的人。你看到那名凶手了吧？”“其实也不算看到吧，我根本就不知道那个人长什么样子。”“但是你看到了凶手的身高和体型，还凭借凶手走路的姿态判断出了他的……”“你等等。”狄安突然打断了对方的描述，警惕地问道，“你到底是从哪儿听来这些信息的？你打听这些做什么？”“这些事是我从迟警官那里听来的，他昨天也在案发现场，你应该已经见过他了。”“迟警官？”狄安很不情愿地搜索着那段已经被屏蔽掉的记忆。他昨天一共见过五名警察，找他问话的年轻人显然不是，其余三人一直在勘查现场，跟他没有接触，那么，剩下的一个人……想到这儿，狄安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了一个人影。没错，那人一张冷峻威严而又略带伤感的脸孔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是那名三十多岁的警官吗？我能冒昧地问一下，你跟他是什么关系？”“我是迟岳明警官的弟弟，我叫迟源。”“可是作为一名警察来说，迟警官在案发现场的表现似乎有点反常啊，这里面是不是还有什么隐情？”狄安直言不讳地说出了心中的疑惑，昨夜的场景又清晰地重现在眼前。“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这一连串的案子已经持续了一年多的时间，作为专案组的组长，他的压力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况且……”迟源欲言又止，仔细想了想还是跳过了后面的话。“看到他那么辛苦的样子，我真的很想帮帮他。”“我知道这样说肯定会扫你的兴，但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建筑工作者，私人时间基本都被老板无情地占用了。虽然我偶尔也爱读侦探小说，但在现实生活中，我对那些嗜血恶魔并不感兴趣。而且，我真的提供不了更多的线索给你们了。”狄安抱歉地对迟源说。他知道自己的拒绝或许会浇灭对方最后的希望，但意气用事，草率接受就能够帮助对方吗？
果然，迟源的情绪低落了下来，但眼神中的光芒并未随之陨落。他将身体稍稍前倾，靠近狄安，用十分低沉的语气问道：“难道你对那名幸存者也一点都不关心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可是她的救命恩人哪。”
听到这句话，狄安的心里好像堵了块石头般难受。回想起昨夜的那个惊魂时刻，他屏住呼吸，一字一顿地说道：“那个女孩，她，还好吗？”“经历过那种事情的人，已经无法再用‘好’这个字来形容了吧。”迟源伤感地回答道，表情变得更加凝重。停顿了片刻，迟源严肃地对狄安说道：“虽然你不太关心这件案子，但我还是想告诉你，同样的案件从去年起到现在已经发生了十三起，被你救下的那名女孩，她是唯一的一名幸存者。也许，她看到了凶手的长相。”
凶手的长相？那张隐藏在黑洞里的恶魔的脸？狄安摇了下头，不敢再继续想象那个恐怖的画面。“既然她有可能看见凶手，那你去问她不就好了。画模拟画像还是怎样，总能问出些有价值的东西来，总比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要好吧？”“如果可以当然最好。但是，她的精神状况不太乐观，根本就回答不了警方的问题。”“那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我希望你去见见那个女孩。”“为什么是我？”狄安不解地问道，心里有点窝火。“她昨晚可是试图要掐死我来着。”“狄安，我觉得你应该认识那个女孩！”迟源几乎是大喊着说出了最后几个字，惹得周围的顾客纷纷把目光投向他们这边。如此一来，狄安更觉得莫名其妙，毫不客气地大声回应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怎么可能会认识她呢？”“这个人，你确定不认识吗？”迟源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摆在狄安的面前。照片里的女孩与狄安年纪相仿，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纵使未施粉黛，也看得出来是个清新靓丽的美人。
狄安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照片，忽然有种被捉弄的感觉。怎么会是她呢？如果是她，昨天晚上我怎么会没认出来？不对，一定是迟源搞错了。“我的确认识照片上的人，她叫杨子菡，住在星河公寓605室，是我的邻居。但是她……”“她就是受害者。”迟源确信不疑地说道。“怎么可能，我昨天救她的时候怎么没……”突然，狄安的表情僵住了，他用微微颤抖的手捂住嘴巴，不再说话。仔细回想起来，他昨天晚上根本就没有认真看过那名受害者的长相，何况当时身处漆黑僻静的小道，受害者面目狰狞，没认出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现在，狄安终于清楚迟源来找他的目的了。受害者可能是唯一见过凶手长相的人，但却因为惊吓过度无法开口，迟源需要他帮忙安抚受害者的情绪，套出有用的线索。而为什么会选择他，理由很简单，他既是受害者的救命恩人又是受害者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更重要的是：受害者对他有爱慕之情。这些信息怕是经过了迟源的精心调查。
狡猾，坐在他对面的男人是个非常狡猾的人，狄安暗自想到。但他已经无从选择。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放弃杨子菡不管，虽然算不上是特别亲密的朋友，但此时放手也未免太过无情。
那个坚强善良的女孩从遥远的北方孤身一人来到C城闯荡，身边没有一个亲戚，朋友也不多。狄安偶尔会帮她一些小忙，两个人的关系称不上有多熟，但狄安能感觉到杨子菡对他有种特别的依赖。佟潇曾经为了杨子菡跟他吵过一架，不放心那么漂亮的女孩子住在他隔壁。如今，佟潇离开了，杨子菡被杀人魔袭击了，这所有的厄运似乎都在围着他转。
简单吃了些东西，狄安跟随迟源去了杨子菡所在的第二人民医院住院部。时间很不巧，医生刚给杨子菡注射过镇静剂，她正躺在病床上安静地睡着，完全无法跟昨晚那个狰狞着想要置人于死地的疯女人联系在一起。
要是昨晚的一切是场噩梦就好了，可怜的子菡不该遭受那样的不幸。狄安走近病床，仔细端详着子菡熟睡的模样，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难过，当他的目光掠过子菡脖子上那条醒目的勒痕时，狄安顿时感觉到一阵窒息般的憋闷。
他绕到窗前，看着住院部外面的庭院调整了下情绪，抱歉地对迟源说道：“对不起，我想我得回公司去上班了，我没那么多时间等她醒过来。”
迟源也没有执意挽留他，非常客气地回应道：“没关系，今天真是麻烦你了，我送你回公司吧。”刚走出两步，迟源轻轻地把手搭在狄安的肩上，安慰他说道：“放心好了，受害者并没有被凶手性侵，她的衣服只是在挣扎的过程中被弄乱了而已。”
得知这个结果，狄安轻松地舒了口长气。
这应该算是他从昨晚到目前为止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第4章第一名受害者
离开病房，狄安找医生详细了解了子菡的情况，虽然她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但精神上的创伤却不知何时才能恢复。据说，子菡从昨夜被送来医院到刚刚睡着之前，情绪一直很焦躁，不仅回应不了警方提出的问题，连语言系统似乎也出了毛病。
坐在迟源的车上，狄安心情沉重地看着窗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是啊，唯一的幸存者变成现在这副样子，这的确让警方非常棘手。不过，狄安现在也没有心思考虑这些问题，毕竟自己的生活已经如一团乱麻。工作忙得不可开交，女朋友跟他闹分手，倘若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帮别人寻找凶手，那他可真是要佩服自己的承受能力了。“实在抱歉，耽误你宝贵的工作时间了。”迟源用余光瞥到狄安焦虑万分的表情，再次诚恳地表示了他的歉意。狄安也立刻从沉思中清醒过来，连忙解释道：“不是的，我在想其他的事情。对了，迟先生，你是做什么工作的？该不会是私家侦探吧？”“我们年纪差不多，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就行了。还有，我可不是什么私家侦探，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律师，跟三个朋友合伙开了一家事务所，所以时间支配比较自由。”“真羡慕你啊，不用像我这样整天被老板欺压。”“哪有，接不着案子还不是照样饿肚子。狄安，你是今年8月才来这个城市的吧？”“是的，8月中旬。”“那你应该不太了解连环杀人案的情况吧？”“只是略微听说了一点，具体情况还真的不知道。”“既然如此……”迟源停顿了一下，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反正还有二十几分钟才到公司，不介意我给你讲讲那起案子的详情吧？”“当然不介意，只要不影响你开车就好。”狄安紧张地吞了下口水，重新调整了一下坐姿，故作镇定地回答道。随后，他神情凝重地看了看迟源那张英气逼人的侧脸，注意到对方原本精明睿智的眼睛中透露出一种让人难以琢磨的复杂情绪。
一系列案件的序幕发生在一年前，2013年12月22日凌晨，圣诞节之前。
第一名受害者的尸体是由一位拾荒老人于清晨6点左右发现的，地点位于C市第二人民医院后门附近的小巷子里。拾荒老人常年在那一带活动，偶尔见过一些饿死、冻死、病死的猫狗尸体，但人的尸体还是头一次见，所以当场被吓得心脏病突发，直接被送进了医院。也就是说，真正报警的人其实是听闻老人的惊叫声及时赶来、正要去医院上班的医生。
经过查实，受害者正是第二人民医院的护士，名叫梁冰，遇害时二十三岁。毫不夸张地说，她的美貌在整个医院都是出了名的，绝对称得上是院里面最漂亮的女人。遇害那天，梁冰被安排值小夜班，下班收拾好一切离开医院时已经是凌晨1点30分左右了。
为了工作方便，梁冰在医院附近跟别人一起合租了套房子，从医院后门步行到住所仅需要十分钟的时间，发现尸体的地点刚好位于梁冰每天回家的必经路线附近。
受害者在被人发现的时候全身赤裸，身上共有四十几道被皮鞭抽打过的痕迹。有的力度较轻，只留下暗紫色的痕迹，有的力度较大，抽打处已经皮开肉绽。除了被鞭打过的伤痕，受害者的脖子上有一道十分明显的勒痕，那也是致使受害者死亡的直接原因。
经过法医鉴定，那些被抽打过的痕迹是在受害者死后才留下的，也就是说，凶手在杀人之后进行了疯狂的鞭尸行为。经过细致比对，警方确认勒死受害者的凶器与鞭尸的凶器是同一件物品，最有可能的就是受害者遇害当天佩戴的腰带，但作案凶器并未遗留在现场。
除了脖子上的勒痕与全身上下被抽打过的痕迹，受害者的左手也遭到了较为严重的破坏。警方在尸体附近找到了一块血迹斑斑的石头，属于建筑垃圾，棱角分明，重量约两千克，凶手用那块重石砸断了受害者的手指，目的是为了拿走无名指上那枚价值不菲的戒指。
戒指的事情由受害者的同事证实，至于凶手为什么要采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大概是因为手指肿胀无法使戒指正常脱落的缘故。
经过法医的进一步检查，发现受害者并没有遭到凶手的性侵犯。尽管受害者随身携带的现金和贵重物品全都不见了，但凶手明显不是为了劫财，拿走受害者的财物不过是一个简单的伪装而已。能够对受害者的尸体进行鞭尸，凶手的内心一定积压了非常强烈的不满，那么，报复杀人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之前也说过，受害者年轻漂亮，追求者众多，平时走在街上任谁都会忍不住多看她两眼。这样的人本来就容易遭人嫉妒，更何况梁冰向来心直口快，爱开玩笑，保不准什么时候不小心得罪了谁，自己却还一无所知。正是基于这样的情况，警方的排查工作有些困难，但是只要多花些时间，肯定能找到案件的突破点。
然而，就在警方夜以继日地寻找线索时，案件突然变得没那么单纯了。之前他们一直在受害者的人际关系网中寻找凶手，但这种可能性因新情况的发生而大大降低了。
又一起案件发生了，或者说是上一起案件的延续。
次年，2014年1月13日，类似的案件再次发生。此次的受害者是一名乡下进城的打工妹，年龄二十二岁，遇害的时候做的是夜店里的陪酒工作。同样是年轻貌美的女孩，同样是走夜路被凶手袭击，同样是被凶手残忍地勒死，全身赤裸，尸体上有多处被抽打过的痕迹。
警方仔细对比了两名受害者脖子上的勒痕，发现它们的吻合度十分惊人，极有可能是由同一件作案凶器致使的。换句话说，这两起案子的凶手十有八九是同一个人。难不成警方所面临的是一个连环杀手？难道疯狂的杀戮还会继续？
这个可怕的猜想在接下来的一个月被证实了。2014年的2月20日，第三名受害者的尸体在工地附近一处简陋破旧的出租屋旁被人发现。那里位置偏僻，人烟稀少，监控设施极缺，连路灯都没有几盏能正常发亮。发现尸体的人是三名后半夜喝酒回来的打工仔，这名死者正是其中一人的女朋友，遇害前在一家KTV里做服务生。
此后，每个月都有一名新的死者出现，作案手法如出一辙。
十二名受害者的死法完全一致，被人发现时，她们都是全身赤裸，尸体遭受了凶手残忍的凌辱。毋庸置疑，凶手是个异常危险的人物。他像猎人一样精心挑选、跟踪、锁定自己的猎物，疯狂地进行着他的狩猎游戏，难道目的仅仅是为了满足畸形的心理需求吗？
凶手选择的目标都是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的女性，共同特征是年轻漂亮。凶手对这种类型的女人有着特殊的“偏好”，这与他过往的人生经历一定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或许，他曾经有过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友，但后来却被女友欺骗得异常惨痛？或许，他在童年时期有过一段痛苦阴暗的经历，这段经历与他年轻漂亮的母亲有关？或许，他曾被年长的女性“玩弄”过，耻辱与愤怒一直积压心里，多年后一触即发？
古今中外，凶残恐怖的连环杀人案时有发生，几乎每一个连环杀手都有一段比较特殊的人生经历。一个人是不会无缘无故堕落成嗜血恶魔的，除非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但警方认为犯下C市连环杀人案的凶手绝对不可能是个精神病患者，因为如此小心翼翼而又严谨有序的作案手法并不符合精神病人的作案特点。
警方结合多起案件分析，推测凶手应该是一个具有如下特征的人：
1.凶手的作案地点全部都集中在老城区的某一范围内，根据作案地点的分布情况可大概圈定凶手的所在区域。凶手对这个城市的布局规划、道路系统以及暗巷分布非常了解，推测凶手应该是本地人。
2.凶手有计划地作案，小心谨慎，从不露出破绽，推测凶手应该具有较高的智商，接受过高等教育，也许是脑力劳动者，且有一定的经济基础。
3.为了方便作案，凶手应该有自己的交通工具，有汽车的可能性很大。
4.凶手经常夜间出行，一直将作案凶器保留在身边，作案后，凶手的衣物上可能会沾染到受害者的血迹，单身独居者作案更方便。
5.凶手选择腰带作为凶器，先将受害者劫持，再将受害者活活勒死，说明凶手对自己的体力很有自信，推测凶手为男性，且身体较为强壮。
6.凶手脱光了受害者的衣服，只对尸体进行鞭打，却没有性侵受害者，说明凶手可能有生理缺陷，只能通过暴力手段发泄心中的欲望。
7.凶手可能经历过重大的家庭变故或遭遇过精神上的打击。
8.不排除有前科的人员再度犯案，其家庭成员也许有犯罪史。
9.……
尽管警方对凶手的基本状况做了很多分析，但仅凭这些就想在几百万人口的大城市中找出凶手也实在不容易。没有目击者，就没有更多的线索，警方只能对几类有嫌疑的人群进行排查，工作进展缓慢，效果不明显。
匆忙地讲述完连环杀人案的大概经过，迟源的车子刚好停在了狄安公司楼下。狄安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漫长的二十分钟，感觉自己像是看了一部重口味的犯罪影片，而他本人竟然还是影片里一个不可缺少的重要角色。想到自己的霉运竟给警方带来一丝曙光，狄安的心里终于开始有了一点小小的成就感，但他的任务也只能到此为止了。“迟源，我知道迟警官现在面临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压力，如果这次没破案，他大概会让出专案组组长的位置吧。我也很能理解你想替哥哥将凶手绳之以法的心情，但是很抱歉，我帮不了你更多的忙了。”狄安说着解开安全带，在副驾驶上伸展了一下僵硬的胳膊，这二十多分钟里，他几乎老实得像木偶一样听完了迟源的叙述。“我是不会放弃的，就算是搜遍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我也一定要把凶手找出来。”迟源紧蹙着眉头说道，眼神中透露着浓烈的恨意。
狄安被这种紧张的氛围惊出一个寒战。他连忙打开车门，勉强挤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对迟源说道：“谢谢你送我回来。再次抱歉，没能帮到你。”迟源则对他摆摆手说：“不，你已经尽力了。是我太自私了，不顾及你的感受把你牵扯到这么麻烦的事情里来。我之所以会这么做，完全是因为那第一个受害者……”“你是说那名护士吗？”狄安困惑地问道，隐约中察觉到一些不对的地方。“那名年轻漂亮的护士，一系列案件的第一个受害者，曾经是我哥的女朋友。”“你说什么？”狄安情绪激动地问道。“虽然案件发生的时候他们已经分手了，但我知道，我哥还爱着她……”迟源的声音有些颤抖，大脑似乎难以负荷这份记忆给他带来的痛苦。停顿了片刻，迟源突然发动引擎，强忍难过对狄安说：“对不起，不该跟你说这些的，我走了。”然后绝尘而去。
狄安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内心却如同一团乱麻。
什么叫作不该说这些？很显然，迟源就是要故意说这些话给他听。什么叫作如果不介意，我就给你讲讲案子的详情？迟源本来就打算把这件案子滴水不漏地告诉他吧。
狡猾，那个男人简直太狡猾了。
回来的路上，狄安本来已经下定决心不再管这件麻烦的事情了。但是现在，了解到那样的内幕，狄安怎么可能回归到他平静的生活中去？
回想起昨晚在案发现场遇见的那名警官，回想起那张冷峻严肃却又略带伤感的面孔，狄安的心情根本无法平静。对了，还有临别的时候，狄安无意中从迟警官眼中看到的，似乎在闪烁的东西，其实是眼泪吧。
下午3点40分，C市刑警大队，连环杀人案专案组办公室里，迟岳明正端坐在会议桌前出神地看着眼前的几组照片。照片上的十二名受害者无一例外全都是被凶手活活勒死的，作案凶器则是摆在他右手边的，用证物袋装起来的红色腰带。
鉴定人员在这条红色腰带上检测出了多名受害者的血液，是凶手在鞭打受害者的过程中沾在腰带上的。也就是说，在这十三起案子当中，凶手一直以来都是用这条腰带在作案。
而且，这条腰带的主人正是连环案的第一名受害者---梁冰。
2013年12月22日清早，接到医院人员的报案，迟岳明带领四名警察匆忙赶往案发现场。刘崎是最先看到尸体的。当时，刘崎看到那具女尸后的反应很不寻常，虽然刚进刑警队不久，可他的胆子并不小，甚至还见识过被人肢解得七零八落的尸体，但是那具完好无损的女尸却让他惊呆了好几秒钟。“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迟岳明疑惑地问道，随后快步朝刘崎那边走去。“迟队，这具尸体……是……那个……”刘崎吞吞吐吐半天都没把话说清楚，但迟岳明已经知道他想说什么了。这名受害者是迟岳明的熟人，准确来说，是他的前女友。
案发当时，迟岳明已经跟梁冰分手两个多月了，但队里的人都知道，迟队长心里根本就没放下那个女人。这一点不难想象，梁冰年轻漂亮，是医院里的一朵院花，身边有不少追求者，把她娶回家不知道是多少男人的心愿。事实上，迟岳明已经向梁冰求过婚了，还不惜花掉大量的积蓄给她买了一枚价值不菲的戒指。即使两人分手，迟岳明也没有把戒指要回来。“迟队，如果你不舒服……”看到迟岳明脸色苍白、神情悲痛的样子，刘崎担心地说道，“这边交给我们就行了，你先回车里休息一下吧。”
迟岳明摇摇头，迫使自己恢复理智，但眼睛却始终不忍再瞥向那具全身赤裸的尸体。少顷，迟岳明斩钉截铁地说道：“发生了这么严重的案子，我哪有去休息的道理。”随后，他安排法医去检查尸体，自己则带着刘崎在附近寻找线索。
据梁冰同事提供的信息说，梁冰在遇害那天穿了一件米色连衣裙，上面配有一条红色的腰带，因为她们是在更衣室里一起换的衣服，所以印象特别深刻。但在案发现场，那条红色的腰带却不翼而飞，很显然是被凶手拿走了。
关于梁冰遇害当天左手上戴着的戒指，则是由一个爱八卦的小护士提供的信息。至于分手后为什么还戴着前男友送的戒指，她不屑地回答道：“那个女人既爱臭美又爱慕虚荣，把求婚戒指当成普通的装饰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话语中充满了鄙夷和嫉妒。好在问话的人不是迟岳明而是刘崎，否则那个小护士可就有苦头吃了。
案件发生后，为了不让自己有空余的时间胡思乱想，迟岳明不吃饭不睡觉连续工作了三十几个小时。当他疲惫不堪地独自处在办公室里时，积压了两天的情绪终于爆发了。那一刻，从不轻易流下的男儿泪顺着他沧桑的脸颊肆无忌惮地落下，十分钟，半个小时，或许更久。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们仔细排查了受害者的人际关系网，逐一调查他们有无作案动机以及当晚的不在场证明。直到第二起案件发生后，他们才基本上放弃了熟人作案的可能。“迟队，迟队！”刘崎从旁边推了迟岳明一下，将他从沉思中拉回现实。“什么？”迟岳明抬起头来，视线终于离开了那堆在案发现场拍下的照片。“案发现场附近的监控设施都已经调查过了，没有发现如目击者所描述的可疑男子。”“凶手肯定是刻意避开了监控设施，或者在中途换了另外的装备。那个狡猾的家伙作了这么多起案子，绝对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但他却将凶器落在了现场，并且给受害者留了一口活气。”刘崎自作聪明地提醒道。“那是因为当时的情况太紧急了。凶手正在作案时听到有人讲电话的声音，为了逃离犯罪现场，他只能终止作案。”“那他为什么不从其他方向逃走？案发地点还有许多小岔路吧？他为什么偏偏选择了迎着目击者的方向逃离？按理来说他也不应该犯这种低级错误。”
迟岳明沉默了一下，紧蹙眉头说出了自己的推测：“也许，他是故意的。凶手听到有人接近以后，知道自己已经来不及完成整套犯罪过程，但他又不想仓皇逃跑，为了寻求新的刺激，他故意将凶器遗留在现场，并迎着来者的方向走去，故意与之相撞，故意让狄安成为有用的目击证人。”“你的意思是说，凶手故意这么安排是想给警方留下线索，希望我们快点抓到他吗？”刘崎诧异地瞪了下眼睛，随后无奈地摇着头说道，“天哪，疯子的想法我真是理解不了。”“其实不难理解。连环杀手一般都是喜欢寻求刺激的人，杀人给他们带来的刺激并不仅仅是杀人本身这个行为，向警方炫耀他的能耐甚至挑衅也可以获得心理上的满足感。”“那他接下来还会有什么疯狂的举动？”“没有时间让他再疯狂了。”迟岳明咬牙切齿地说着，紧接着打开手边的一份文件。
这是犯罪心理专家根据之前的案发特点对凶手做的侧写报告。警方将凶手的范围落定在这些最具有作案嫌疑的人群里，但因排查范围太大，工作一直没取得突破性的进展。但是这一次情况不一样了，因为有了目击者的出现，凶手的体态特征已经暴露，除此之外，医院的病房里还躺着一名幸存者，那个女孩也许看见了凶手的长相。“迟队，你把这份文件又拿出来，是要我们做一次地毯式的搜索吗？”“是的，通过目击者狄安的描述，我们现在可以把一些新获得的条件加进去，这样的话排查范围就会大大缩小了。”迟岳明说着在文件上添加了几点至关重要的信息：男性，年龄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身高184厘米左右；体重65到75公斤之间。
狄安根据凶手走路的姿态判断出凶手是一名身手矫健的年轻人，确定无疑是男性。依照凶手的背影以及撞击时的力度，狄安估计凶手的体重大约在140斤左右，由于凶手当时披了件宽松的雨衣，这个数据可能会存在浮动。
至于凶手的身高，狄安信心十足地告诉警方，他从小就对物体的尺寸很敏感，不用尺子就可以判断出物体的边长、直径等数据，而成为建筑师以后，他的目测能力比以前更加精准。他说他当时看到凶手的身高是181厘米，那就绝对不会是180厘米或182厘米。但是考虑到凶手走路的时候略微低了些头，实际高度应该还要多出几厘米，所以，重新评估凶手的身高应该是在184厘米左右。
刘崎盯着那几个新添加的数字若有所思地说道：“有了年龄，身高和体重，排查范围确实缩小了不少。尤其是这个身高，西南地区的成年男子能长到184厘米的可不太多啊！”“即使不多，查出来的结果也是个不容小觑的数字。”“符合条件的怎么也得有上百号人吧？”刘崎疲惫地叹了口气问，“然后呢？逐个排除他们的作案嫌疑吗？这个工作量也不小啊。而且犯罪嫌疑人是个非常狡猾的家伙，就算我们接触到他也未必能识破他的身份啊……”“只要是犯罪就一定会留下痕迹。不论怎么说，先把可疑的人都给我揪出来，这一次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凶手找出来。将重点嫌疑人列一份详细的名单，此外还需要他们的近期照片，我想让医院里的女孩亲自辨认凶手，也许她看到了凶手的长相。”“让受害者做辨认之前，我们是不是可以先找狄安来看一下照片？有些目击者，虽然他们描述不出凶手的长相，但也难保他们再次见到凶手时不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听了刘崎的建议，迟岳明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突然，他好像想起什么事情一样，用手轻轻地敲了下桌子道：“就这么办，先让狄安看看那些照片！”第5章似曾相识的身影
翌日，星期六，通过一晚上的辛勤工作，狄安终于获得了宝贵的休息日。面对突然来临的幸福，狄安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他红着眼睛坐在餐桌旁，一边喝咖啡提神，一边浏览手机上最近两天的新闻，几条扎眼的标题瞬间进入了他的视线。
C市连环杀人魔再出江湖
都市白领夜班归途偶遇杀人魔，受害女子生命垂危获挽救
杀戮再起，嗜血恶魔捕获新猎物
狄安随便点进一条新闻大概浏览了一下里面的内容，失望地发现媒体交代的信息并不比他了解的多。事实上，通过迟源的叙述，狄安已经将此系列案件的前因后果了解得差不多了，而媒体关于这类容易引起社会恐慌的新闻则要斟酌再三才能进行报道。即使有些不负责任标题党想借助这个噱头提高自己的知名度，监管部门也不会任由他们在文章中大肆渲染。
添油加醋，那是小说家该干的事情，记者的工作可不包括这些。
受到这些新闻的影响，狄安的精神一下子亢奋了许多。他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咖啡，两口吞进一片涂满黄油的吐司面包，随后换下睡衣，匆忙出了家门。
第二次来到医院，狄安很快就找到了子菡所在的特殊看护病房。通过从迟源那里得来的信息，狄安了解到连环杀人案的第一名受害者正是这所医院的护士，案发现场就在医院的不远处，这个信息让狄安心中多了一些忐忑，担心凶手会不会一时心血来潮，故地重游。
作为连环杀人案的唯一一名幸存者和潜在的目击证人，杨子菡的人身安全时刻都在警方的保护之下。想要看望她，必须要经过非常严格的检查，并做详细的个人信息登记。因为狄安已经不算是陌生面孔了，见到子菡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天空终于放晴了，病房里洒满了阳光。狄安推门进去的时候，子菡正好醒着。她的情绪比前两天稳定了许多，但脸上的表情却变得有些麻木。她安静地靠在床头，眼睛盯着窗外的树梢发呆，完全没注意到有人进了她的房间。
为了不惊扰子菡，狄安在门口稍微站了一会儿，直到子菡将视线重新回到病房内，略带困意地伸了个懒腰，狄安才步履轻盈地走到子菡的床前，用极其温柔的声音试探地问道：“子菡，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你的朋友，狄安。”“朋友……狄……安？”子菡困惑地打量着来访的男子，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小小的恐惧。“是啊，我就住在你的隔壁，你还认识我吗？”“狄安……”子菡并不回答狄安的问题，只是不断地重复这个名字，好像她的语言系统里只剩下最后这两个含义不明的字眼。“好啦，你不要一直这样叫我的名字，我会害羞的。”狄安并没有失去耐心，他像哄小孩子一样对子菡友好地笑了笑，随后关切地问道，“身体好些了吗？脖子还痛不痛？”狄安说着靠近子菡，想撩起她的长发看看脖子上的勒痕，没想到子菡突然变得非常警惕，将身体缩成一团，好奇的目光瞬间变成了敌视。“对不起，我不碰你。”狄安吓得连忙把手缩回来，极力替自己辩解，“我不会伤害你的，请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坏人。”子菡半信半疑地皱了下眉头，指着窗边的一把椅子，嗓子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嗯”“呜”之类的，但狄安理解了，那是让他坐下的意思。
狄安不敢再轻举妄动，乖乖地坐到子菡指定的那张椅子上，心里琢磨着：精神受了刺激的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呢？这丫头会不会思想一时混乱把我给当成犯人了？好在这是起连环杀人案，否则我就要成为警方的重点怀疑对象了。
病房里的气氛有些压抑，子菡一句话都不说，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狄安，似乎在努力回想着什么事情。就在这时，走廊外响起两下礼貌的敲门声，一名男子随之走进病房。“没想到你还是来了。”刚一进病房，迟源就微笑着对狄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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