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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26 01:28: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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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美]劳拉·英格斯·怀德

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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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木屋3:农庄男孩

小木屋3:农庄男孩试读:

上学的日子

故事发生在六十七年前,在寒冷的一月份,厚厚的积雪覆盖了整个纽约州北部。雪堆积在橡树、枫树和山毛榉光秃秃的树枝上,甚至压弯了雪松和云杉的翠枝。雪浪覆盖了大片大片的田野和石墙。

沿着森林里的一条长长的小路,阿曼佐跟着哥哥罗伊尔、姐姐伊莉莎·简和爱丽丝,艰难地走路去上学。罗伊尔今年十三岁了,简十二岁,爱丽丝十岁。阿曼佐是他们当中年纪最小的,今天是他第一天去上学,因为他还不到九岁,之前都不够上学的年龄。

他不得不走得飞快才能跟上哥哥姐姐们。尽管如此,他还得提着所有人的午餐盒。“应该罗伊尔拿着饭盒,”阿曼佐不服气地说道,“他比我大多了!”

罗伊尔跨着大步走在前面,高大的个头穿着靴子,像个大男子汉。罗伊尔还没开口,伊莉莎·简就说:“不行!今天轮到你拿饭盒了,谁让你是最小的呢。”

伊莉莎·简喜欢发号施令。她总认为自己知道该怎么做才最好,并总是让阿曼佐和爱丽丝去做。

雪橇在雪地里轧出一条深深的小道,阿曼佐紧跟着罗伊尔,爱丽丝紧跟着伊莉莎·简艰难地往学校方向走去。道路两边,松软的积雪堆得很高。去学校的路需要下一个斜坡,再跨过一座小桥,最后穿过冰天雪地的森林。

天实在是太冷了,冻得阿曼佐眼睛都睁不开,鼻子也麻木了,还好穿着厚实的羊毛大衣,身上暖烘烘的。这些羊毛都是从爸爸养的羊身上剪下来的。阿曼佐的内衣是乳白色的,但外面的大衣是妈妈用染了色的羊毛做的。

阿曼佐的外衣和裤子都是妈妈亲手做的。首先,妈妈用核桃皮的汁液将毛线染成棕色。然后,将这些毛线纺成呢布,并反复浸泡,最后让它收缩成一张又厚又结实的毛呢布。妈妈做的衣服,既保暖又防风,还能防水呢。

妈妈还给阿曼佐做了一个背心。她将上等的羊毛染成了明亮的樱桃红,然后织成了一件既柔软又轻便的背心。这件背心看起来既温暖舒适,又明亮漂亮。

阿曼佐的棕色长裤裤腰处有一排亮晶晶的铜扣子,这些铜扣可以将裤子和红色的背心扣在一起。背心的领口非常贴合,纽扣可以一直扣到下巴处,那件棕色的毛呢长外套也是如此。妈妈用同样的棕色毛呢料又给阿曼佐做了一顶帽子,帽子两边有一副暖和的护耳套,可以用带子系到下巴下面。阿曼佐还戴着一副红色的手套。手套用绳子系着,并且绳子穿过了袖子,绕过后脖颈,这样手套就不怕弄丢啦!

阿曼佐穿了两双袜子。一双穿在里面,紧紧地贴着衬裤;另一双穿在外面,包裹着棕色长裤。脚上穿着一双鹿皮鞋,跟印第安人穿的那种一模一样。

冬天,女孩子们出门的时候都会裹着很厚的面纱,但阿曼佐是个小男子汉,他的脸只能裸露在刺骨的寒风中,脸颊冻得像个红苹果,鼻子冻得比樱桃还红。走了一英里半的路程,阿曼佐高兴地发现终于能看见学校了。

学校孤零零地矗立在哈慈克拉布山脚下的冰雪森林中。炊烟从学校房子的烟囱里冒出来,学校的老师正在努力地从积雪中铲出一条通往校门的小路。五个块头很大的男孩正在小路旁边的积雪堆中嬉戏打闹。

阿曼佐看到这五个大男孩很害怕,罗伊尔假装不在乎他们,但是心里也很害怕。这五个大男孩来自哈慈克拉布山区的定居点,人人都害怕他们。

他们有时候仅仅为了找乐子,就会砸烂小男孩的雪橇;有时候又会捉住一个小男孩,拽着他的腿晃圈,然后突然松手,让这个小男孩一头扎进深深的积雪里面;有时候,他们甚至会强迫两个小男孩决斗,即使这两个小男孩本身不愿意,一个劲地在求饶……

这些大男孩的年纪约莫十六七岁,每年都会在冬季学期过了一半才来学校。他们一来就砸学校、殴打老师。他们扬言没有一个老师能在学校里待到冬季学期结束,事实也的确如此。

今年,学校的老师是一位瘦弱、苍白的年轻男子。大家称呼他为科斯先生。科斯先生很有礼貌,也很有耐心,从来不会因为学生拼写不出单词就鞭打他们。阿曼佐一想到这些大男孩有可能会殴打科斯先生,心里就很难受。科斯先生的个头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教室里面很安静,外面大男孩们打闹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其他小学生站在屋子中间的炉火旁边窃窃私语。科斯先生站在讲桌后面,一只纤细的手托着清瘦的面颊,正在读一本书。然后,他抬起头,愉快地说道:“早上好!”

罗伊尔和伊莉莎·简还有爱丽丝都礼貌地回应了他,但是阿曼佐什么也没有说。他站在讲台侧面,看着科斯先生。科斯先生朝阿曼佐笑了笑,说道:“你知道今晚我们要一起回家么?”阿曼佐一时迷糊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的!”科斯先生接着说道,“这回轮到你们家啦!”

这个区所有的家庭都要为教师提供两个星期的食宿,并且挨家挨户地轮换,直到一个学期结束。

当科斯先生说完这些,他用尺子敲了敲讲桌——该上课了。所有的男孩和女孩都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女孩们坐在教室的左边,男孩们坐在教室的右边,他们中间放着一个大火炉和一个放柴火的箱子。个子高的坐在最后面,中等身高的坐在中间,小个子们坐在最前面。所有的椅子大小一样。坐在教室后面的大个子男孩们很难将他们的膝盖放到课桌下面,坐在前排的小个子男孩们则脚尖都碰不到地面。

阿曼佐和迈尔斯·路易斯都是读初级班的,所以他们坐在第一排。第一排是没有书桌的,只有一排椅子,他们不得不把书捧在手里。

然后,科斯先生走到窗户边上,敲了敲窗户。那些大男孩吵吵嚷嚷地走进过道,又是嬉笑,又是打闹。紧接着,“砰”的一声撞开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大块头比尔·里奇是他们的头儿。他几乎和阿曼佐的爸爸一样高大,他的拳头也跟阿曼佐的爸爸一样结实有力。他用力地跺了跺脚上的积雪,大摇大摆地走到后面的座位前,“砰”的一声坐了下来。其他四个男孩也尽可能地弄出很大的动静。

科斯先生一言不发。

上课的时候是不允许交头接耳的,也不允许左右乱动。每个人都应该安静地看着自己的课本。阿曼佐和迈尔斯用手举着课本,并且努力控制着不乱晃自己的腿。他们的双腿一直在椅子边悬空着,感觉很累。有的时候,一条腿突然无意识地向前伸了一下。阿曼佐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但是他能感觉到科斯先生正盯着他看。

最后一排,那五个大男孩一直在小声说话、相互打闹,甚至还把书重重地摔在了课桌上。

科斯先生严厉地说道:“别闹了!保持安静!”

他们突然安静了,可不一会儿他们又恢复了老样子。他们希望能激怒科斯先生,一旦科斯先生惩罚他们,他们就可以群起而攻之,把科斯先生好好揍一顿。

终于轮到给初级班授课了。阿曼佐从座位上滑下来,和迈尔斯一起走到了讲桌旁边。科斯先生拿走了阿曼佐的课本,然后考了他几个单词的拼写方法。

当罗伊尔上初级班的时候,晚上到家时的双手常常又硬又肿。因为罗伊尔不会拼写单词,老师就用戒尺打了他的手掌作为惩罚。

为此,爸爸曾说:“如果你下次再因为不会默单词而挨打,我就好好教训你一回!”

但是科斯先生从来不用戒尺惩罚学生。如果阿曼佐不会拼写单词,科斯先生就会要求阿曼佐在课间休息的时候多学习一会儿。

课间休息时,女生们先出去。她们带上面纱、穿好斗篷,悄悄地从后门出去休息。大概十五分钟以后,科斯先生轻声敲敲窗户玻璃,女生们就陆续回来了。她们将大衣挂在过道,然后拿出课本开始学习。这时,男生们就可以出去休息十五分钟了。

他们冲出教室,在冰天雪地里快活地叫喊着。第一批冲出去的学生开始互相扔雪球。所有有雪橇的学生都爬上了山坡,然后从山坡上面一个猛子滑下来,趴倒在雪地里。有的人甚至头朝下,倒栽在雪地里面。他们在雪地里跑着,翻滚着,打闹着,扔雪球。有的人手里抓上一把雪,就朝别的同学的脸上扔过去,并大声、快活地叫喊着。

阿曼佐却不得不在课间休息的时候留在教室里和女生一起学习,他觉得很丢人。

午餐时间,学生们可以在教室里自由行走,小声说话。伊莉莎·简将饭盒打开,放在了桌子上面。饭盒里面装着黄油面包、香肠、炸面包圈、苹果和四个美味的苹果派。苹果派鼓鼓的面包皮中包着薄薄的苹果切片以及美味的苹果汁。

阿曼佐很快就吃完了他的午餐,并且意犹未尽地舔了舔他的每根手指。他坐在角落里的凳子上面,用木勺从饭盒里舀了一勺水喝。吃完午饭,阿曼佐戴上帽子和手套,去教室外面玩耍。

太阳暖洋洋地照射着整个大地,整个雪地都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托运木材的工人正从哈慈克拉布山上下来。他们坐在堆满木头的长雪橇上,用力地挥舞着手中的鞭子抽打马儿,马儿脖子上的铃铛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所有的男孩都大叫着追赶这些工人,因为他们想把自己的小雪橇系在工人们的大雪橇后面,这样可以跟着大雪橇一起滑下哈慈克拉布山。那些没有小雪橇的男孩则爬上了木材顶,骑在了木材堆的上面。

似乎才离开了学校一会儿,但是却要花很长的时间赶回去上课。一开始,他们散着步往回走,紧接着就开始快步走,最后只能气喘吁吁地跑了。他们都很害怕会迟到。但是,他们也明白自己已经迟到了,科斯先生一定会责备他们的。

教室里鸦雀无声,大家都不敢进去,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进去。大部分男孩都蹑手蹑脚地往教室走。科斯先生坐在讲桌后面,所有的女生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但是在教室的另一边,男生的座位上则空无一人。

阿曼佐蹑手蹑脚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尽量不发出一丁点声音。他捧起了自己的课本,努力让自己不要喘粗气。科斯先生什么也没有说。

比尔·里奇和其他四个大男孩则大大咧咧的,一点也不在乎。他们尽可能地搞出各种乒乒乓乓的声音,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科斯先生一直等到所有人都就位了,才说:“这次迟到,我不计较。但是,我不希望有下次。”

所有人都知道,这五个大男孩下次还是会迟到,而科斯先生不太可能惩罚他们,因为他们会揍科斯先生,而这也正是他们打算做的。

寒冷的傍晚

寒风刺骨,树木的嫩枝都冻裂了。天色渐暗,雪地折射出暗淡的灰色光芒,树林渐渐地笼罩着大块、大块的阴影。终于,阿曼佐他们爬上了通往农庄的最后一个山坡,这时已经黄昏了。小男孩步伐匆匆地跟在罗伊尔的后面,罗伊尔则跟在科斯先生后面。而伊莉莎·简快步走在另一条雪橇道上,爱丽丝紧跟其后。所有人都在寒风中快速行走,紧闭双唇,一言不发。

阿曼佐的家是一栋红色的房子,屋檐很高,屋顶上落满了积雪,屋檐四周挂了一圈巨大的冰凌,大门是黑色的。雪地里,一条雪橇压出的小道,笔直地通向了牲口棚;另一条用铲子铲出来的道路,则通往侧门。厨房的窗户里,烛光明亮。

阿曼佐没有直接回屋子里。他把饭盒递给了爱丽丝,然后和罗伊尔一起去了牲口棚。

阿曼佐家的农庄有三个长长的巨大的牲口棚,分别建在一个方形空地的北面、西面和南面。它们都算得上当地数一数二的牲口棚了。

阿曼佐首先走进了马棚。马棚有一百英尺长,正对着阿曼佐的家。马棚的中央是一排马厩,一端是牛舍,牛舍过去则是舒适的鸡舍;马棚的另一端则是马车房。马车房非常大,两辆马车以及一个大雪橇都可以一起停在里面,并且有足够的空间可以解开马具,让马儿直接从马车棚进入马厩,用不着再穿过寒冷的空地。

在马棚的西侧是一个大牲口棚,占据了方形空地的整个西面。这个大牲口棚的中间是一块空地,边上有几扇通往牧场的门,以方便装满干草的马车进入。大牲口棚的一端是一间五十英尺长、二十英尺宽的隔间,里面装满了干草,干草一直堆到高高的屋顶。

除了中间的空地,大牲口棚里面还有十四间牛舍,养着公牛和母牛。牛舍过去就是机械棚,旁边紧邻着工具房,从那里转一个弯就到了南面的牲口棚了。

南面的牲口棚里有一个饲料房,饲料房的旁边是猪圈,猪圈往里走是牛犊圈,牛犊圈旁边是一大块空地,这个空地经常被用来打麦子。这块空地甚至比大牲口棚的空地还要大,地上放着一台扬谷机。

空地旁边还有一个牛棚,牛棚边上则是羊圈。这些就是南牲口棚的所有情况。

一排十二英尺高的篱笆伫立在方形空地的东边。篱笆紧密地围住了三个巨大的牲口棚。屋外寒风号叫,雪花不停地拍打着屋子,但是屋内丝毫不受影响。无论暴风雪多么强烈,空地的屋顶上从没有超过两英尺厚的雪。

当阿曼佐走进这些牲口棚的时候,他总是会从小门走进马棚。他喜欢马。这些马儿站立在干净、明亮又宽敞的马厩里面,甩着长长的黑色鬃毛和长尾巴,浑身散发着棕色的光芒。这些聪明睿智的马儿们正在淡定地咀嚼着干草。三岁的小马驹们头靠着头,似乎在窃窃私语。一匹小马驹的鼻子快速地掠过另一匹小马驹的脖子,一个假装去咬另一个,另一个则嘶叫着,快速地旋转移动,互相踢着。老马们转过头来,像祖母般爱怜地看着这些小马驹。小雄马激动地乱跑着、嘶叫着,它们细长的腿笔直地站立着,茫然地看着四周。

小马们都认识阿曼佐,它们一看到阿曼佐就抬起了眼睛,竖起了耳朵。三岁的小马驹急切地伸出头来想要触碰阿曼佐。小马驹的鼻子上有些硬硬的毛,但是鼻头摸起来像天鹅绒一样柔软;在它们的前额上,有一簇短短的质地很好的毛发,摸起来跟真丝一样光滑。它们的脖子弯成骄傲的弧线,脖子上面的黑色鬃毛像流苏一样,倾斜下来。你可以用手抚摸它们结实的脖子,感受黑色鬃毛下面的温暖。

但是阿曼佐不敢这么做。爸爸不允许他接触这些漂亮的三岁小马驹。他不可以走进它们的马厩里,更不可以给它们洗澡。爸爸是不会让他照顾这些刚成年的小马或小马驹的。爸爸还不太放心让一个九岁的小男孩照顾它们,因为这些小马驹实在是太小了,未经驯服的小马驹很容易被宠坏。

又或者小男孩如果不知轻重,也许会故意去惊吓一匹小马,逗弄它,甚至踢它。如果这样的话,一匹好好的小马就被毁了——它就学会了咬人、踢人、憎恨人,也就很难被驯服成一匹好马了。

阿曼佐知道轻重,他不会去恐吓或者伤害任何一匹小马。他每次都是静悄悄地来,礼貌又耐心地看着马儿。他不可能会去恐吓一匹小马,也不会朝着它们大声吼叫,更不可能去踢它们。但是,爸爸还是不放心。

所以阿曼佐只能用渴望的眼神端详着这些三岁的小马驹。他只是摸了摸它们丝绒般的鼻子,然后就匆匆地离开了。阿曼佐将自己的工作服穿上,套在了在学校穿的干净衣服的外面。

爸爸已经给牲口棚所有的水槽都注满了水,开始往食槽里装谷物。罗伊尔和阿曼佐挨个地打扫牲口隔间,他们用干草叉将地上潮湿的干草清理干净,然后从食槽里面挑一络干净的干草铺在地上,为母牛、公牛、小牛和绵羊都打好地铺。

他们用不着给猪铺地铺,因为猪会自己打地铺,还会保持地铺整洁呢。

阿曼佐接着来到了南面的牲口房里,他的两头小牛犊正待在一个牛棚里面呢。它们一看到阿曼佐就左推右搡,急切地朝他奔过来。这两头小牛的皮毛都是红色的,其中一头的前额上有一个白色的斑点,阿曼佐叫它星星;另一头浑身上下红得发亮,阿曼佐叫它亮亮。

星星和亮亮都是小牛犊,还不满一周岁呢,耳朵旁边的小角渐渐变得有些硬,竖立在柔软的毛发中。阿曼佐挠了挠犄角的四周,小牛被挠得可舒服了呢。小牛将笨拙而潮湿的鼻子从栏杆中间探了出去,粗糙的舌头不停地咂吧着。

阿曼佐从牛棚的食槽里面拿了两个胡萝卜,啪啪地折成几段,喂给星星和亮亮吃。

然后他又拿起了干草叉,爬进了头顶上的干草棚里。干草棚里很黑,只有微弱的光从脚下过道的铁皮马灯的孔眼里射出来。罗伊尔和阿曼佐不可以带着灯笼进入干草棚,以防起火。不一会儿,两人就适应了干草棚的漆黑。

他们麻利地将干草叉进下面的食槽里,阿曼佐甚至能够听见牲口们咀嚼干草时发出的声音。干草散发出淡淡的香甜味,混合着马儿的味道、牛的味道还有绵羊的气味。在兄弟俩将食槽加满之前,温暖的牛奶散发着香甜的气味,流进了爸爸的牛奶桶。

阿曼佐拿着自己的挤奶工具和小牛奶桶,坐到了母牛花花的面前,要给它挤奶。他手上的力气还不够大,还不能给强健的母牛挤奶,但是应付花花和波斯都没有问题。花花和波斯都是温顺的老母牛,很容易就挤出牛奶了,也不会用带刺的尾巴去扫阿曼佐的眼睛,或者用后蹄蹬翻牛奶桶。

他坐在花花的旁边,牛奶桶放在两腿之间,开始不慌不忙地挤起牛奶来。左边!右边!哗啦啦!哗啦啦!然后牛奶就一股股地流进了桶里,而此时,花花正在舔吃着谷物,嚼着胡萝卜呢。

牲口棚里的猫儿们正蜷着身体待在角落里,打着呼噜。这些猫儿身手敏捷,一个个吃得肥肥胖胖的。它们有着大大的耳朵和长长的尾巴,这些都标志着它们是捕鼠能手。日日夜夜,它们保卫着牲口棚,防止老鼠溜进饲料房,这样在挤奶的时候,它们也就可以享受到温暖的牛奶啦!

阿曼佐挤完牛奶后,往猫食盆里倒了些牛奶。爸爸带着自己的挤奶工具也走进了花花的牛棚,坐在花花的面前,打算将最后一点牛奶挤干净。可是阿曼佐已经完全挤干净了。

爸爸刚走进花花的牛棚,不一会儿就出来了,大叫着:“儿子!你真是挤奶的好手!”

阿曼佐刚好转过身来,用脚踢着地上的秸秆。他太高兴了,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现在可以独自挤奶啦!爸爸再也不用担心他会挤不干净啦!很快,他就能给最强健的母牛挤奶啦!

阿曼佐的爸爸长着一双快乐的蓝色眼睛,闪闪发光。他身材高大,留着长长的柔软的棕色胡须,以及柔软的棕色头发。他身披棕色的羊毛袍子,袍子的底部一直垂到脚上高筒靴的上方;袍子的左右前襟重叠着覆盖住他那宽阔的肩膀和胸膛,再将皮带绑在腰上,袍子的下摆便盖住了用棕色毛呢料做的裤子。

爸爸在当地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他拥有一个很棒的农场。他驾驶着当地最好的马儿。他说的话就跟债券一样有效,每年他都要把一笔钱存进银行。爸爸每次驾车到马龙镇的时候,当地人都很尊敬地跟他交谈。

罗伊尔一手提着灯,一手拿着挤奶桶过来了,他压低声音说了一句:“爸爸,大个子比尔·里奇今天来学校了!”

微弱的火光透过锡灯的孔照射出来,投射出无数细小的光影。阿曼佐看见爸爸表情严肃地摸了摸胡子,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阿曼佐焦急地等待着爸爸的反应,可是爸爸却只是提起马灯,检查了一下牲口棚,以确保夜里一切都已安顿好。随后,他们就一起回屋子里了。

天气真冷啊!夜晚的天空漆黑寂静,星星在空中明亮地闪耀着。阿曼佐高兴地走进了大厨房,里面炉火熊熊,烛光闪耀,显得房间很温暖。阿曼佐饿极了。

炉子上面正在加热着从大木桶里舀来的雪水。先是爸爸,然后是罗伊尔,最后是阿曼佐,依次在洗手桶里面洗手、洗脸。阿曼佐用滚轴上面的亚麻布毛巾擦了擦脸,然后站在小镜子前面,用梳子把湿漉漉的头发分开、梳好。

厨房里面到处都是飞舞的裙子。伊莉莎·简和爱丽丝正在忙着准备晚餐。一闻到煎火腿的盐香味,阿曼佐的胃就饿得咕咕直叫。

阿曼佐在食品储藏室前停了一会儿。在储藏室那头,妈妈背朝着阿曼佐,正在过滤牛奶。储藏室的架子上存着好多好吃的。大块的黄色芝士成堆地放在那里,还有大块大块的褐色枫糖饼,以及新鲜出炉的脆皮面包和四大块蛋糕,还有整整一层都装满了派。其中一个派已经被切开,一小片脆皮诱人地裂开了,令谁都不想错过它。

阿曼佐还没来得及动手,伊莉莎·简就喊道:“妈妈,阿曼佐要偷吃!”

妈妈头也不回地说道:“阿曼佐,别偷吃,不然一会儿晚饭就没有好胃口啦!”

这太没道理了,阿曼佐气坏了,只是吃一小口,怎么会就没有胃口吃晚饭呢。他现在已经饿坏了,可是什么也不能吃,这真是一点道理都没有。当然阿曼佐也不能跟妈妈抱怨什么,他应该听妈妈的话。

他朝伊莉莎·简吐了吐舌头,然后快速地走进了饭厅。伊莉莎·简无法回击,因为她手上端满了东西。

饭厅里灯光耀眼。在嵌进墙里的四四方方的壁炉旁边,爸爸和科斯先生正在讨论政治。爸爸的脸朝着餐桌,所以阿曼佐不敢动餐桌上的任何食物。

餐桌上放着一片片诱人的厚芝士,还有一盘碎冻肉,一碟碟果酱、果冻和蜜饯,还有一大罐牛奶,外加一盘热气腾腾的烤豆子,烤豆的碎屑里面夹杂着一些酥脆的肥猪肉屑。

阿曼佐看着这些吃的,胃里又咕噜噜地叫了起来。他咽了咽口水,匆匆走开了。

饭厅很漂亮。巧克力色的墙纸上有绿色的条纹和一排排红色的小花,和妈妈亲手织的碎布地毯很般配。妈妈把碎布染成了绿色和巧克力色,然后将它们制成长布条,再往布条里面编进红色布条和白色碎布。

角落里的壁橱里装满了各种有趣的东西:贝壳、木化石、奇石,还有书。

饭桌的正上方悬挂着一个迷你的空中城堡。那是爱丽丝用洁净的黄色麦秆做的。她把黄色的麦秆松松地编在一起,四角用鲜艳的彩色布料点缀。只要有一点点微风,它就会随风摇摆,灯光照射在秸秆上面,闪耀出金色的光芒。

对于阿曼佐来说,最动人的景致莫过于妈妈端着一大盘火腿走进饭厅,而火腿在木盘子上嘶嘶作响。

妈妈的个子不高,但是丰满又漂亮。她有一双蓝眼睛,一头漂亮的棕色头发就像鸟儿翅膀上的羽毛一样顺滑。妈妈身穿一条酒红色的羊毛裙子,裙子胸前有一排红色的小纽扣,从白色的亚麻布领口一直往下,直到腰间的白色围裙。妈妈端着一个蓝色的大浅盘,衣袖在盘子的两边显得像两个红色的铃铛。她进门时稍稍停顿了一下,因为她的裙摆比门还宽。

一闻到火腿的香味,阿曼佐差点儿没忍住。

妈妈将盘子放在了桌上。她仔细地检查了餐桌上的食物,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餐具也摆好了。她脱下围裙,将围裙挂在了厨房里面。她在等爸爸和科斯先生结束谈话。过了一会儿,妈妈只得说:“詹姆斯,晚饭准备好了!”

似乎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所有人才在餐桌上各就各位。爸爸坐在桌子的顶头,妈妈坐在另一端。当爸爸祷告上天保佑有好的收成时,所有人都必须低下头倾听。祷告结束之后,大家又继续等待。爸爸将自己的餐巾塞进了袍子的领口里面,他开始给大家的盘子里面盛菜。先是科斯先生,然后是妈妈,接着是罗伊尔、伊莉莎·简和爱丽丝,最后,才轮到阿曼佐。“谢谢!”阿曼佐说道,这是他在餐桌上唯一被允许说的话。孩子们可以上桌吃饭,但是不能说话。爸爸、妈妈和科斯先生可以交谈,但是孩子们不可以。

阿曼佐吃了些香甜、松软的烤豆子,还吃了一小块咸猪肉,这些猪肉一入口就像奶油一样融化在嘴里了。他还吃了浇了些火腿汁的熟土豆泥、火腿。他大口大口地咬着涂抹了香滑黄油的松软面包,嚼着酥脆的金黄色面包皮。他消灭了一大堆萝卜泥,以及堆成小山似的焖南瓜。然后他舒了一口气,将自己的餐巾往领口里又塞了塞。接着,他又吃了些梅子、野浆果酱、葡萄果冻,还吃了些腌渍过的西瓜皮。阿曼佐觉得自己吃得太舒服了,接着又慢慢啃了一大块南瓜派。

他听到爸爸对科斯先生说:“罗伊尔今天告诉我,哈慈克拉布山区的那些大男孩今天来学校啦!”“是的。”科斯先生回应道。“我听说他们叫嚣着要把你扔出学校。”“我想他们的确打算这么做。”科斯先生说道。

爸爸吹了吹茶碟里面的茶,浅尝了一口,然后一口喝干,又往杯子里面倒了一些茶水。“他们已经将两个老师赶出学校了,”爸爸补充道,“去年,他们将乔纳斯·莱恩打成重伤,后来他因此去世了。”“我知道,”科斯先生说道,“当年我们一起上学,他是我的朋友。”

爸爸之后就没再说什么了。

冬日夜晚

吃完晚饭,阿曼佐开始保养他的鹿皮鞋。每晚,他都会坐在厨房的炉火边,用猪油轻轻地擦拭它们。首先,他将皮鞋放在火边,等皮柔软一些后,他就用掌心将融化的猪油涂抹在鞋子上面。只要一直坚持用猪油保养,他的鹿皮鞋就可以一直很舒适,令双脚都暖烘烘的。阿曼佐将鞋子上能抹油保养的地方,都上了油。

罗伊尔也坐在炉火边上,正在保养他的靴子。阿曼佐还没有靴子,他只能穿鹿皮鞋,因为他还是个小男孩。

妈妈和女孩们正在厨房洗碗、拖地,爸爸则在宽敞的地下室里切着明天要用作饲料的胡萝卜和土豆。爸爸工作完后,抱着一大壶苹果汁,举着一大盘苹果,沿着地下室的楼梯,走了上来。罗伊尔拿出了爆米花机和玉米粒。妈妈在炉火边上堆了一些木屑,这样炉火整晚就不会熄灭了呢。当所有人都离开厨房后,她吹熄了蜡烛。

所有人都靠着壁炉,找个舒适的地方安顿了下来。壁炉的后面是客厅,一般来了客人,大家才会去客厅。这真是一个非常棒的壁炉。它令整个饭厅和客厅都暖烘烘的,它的烟囱还温暖着楼上的卧室,它的顶部还是一个烤炉。

罗伊尔打开了壁炉的铁门,用拨火棍捅碎了烧焦的木炭,顿时,火光闪耀。他抓了三大把玉米粒扔进了铁丝网制成的爆米花机里,然后,在炭火上面摇动着机器。过了一小会儿,一颗玉米粒爆开了,紧接着又一颗,然后三颗四颗同时裂开,最后,成百上千颗玉米粒同时爆开了。

等到大的平底锅里面堆满了蓬松的爆米花,爱丽丝往里面倒了融化的黄油,并且加盐搅拌。这些爆米花又热又脆,拌上黄油和盐巴,别提多美味了!

妈妈坐在她的高背摇椅上,一边摇,一边打毛衣。爸爸正在用一块碎玻璃仔细地刮着一个新斧头木柄上的毛刺。罗伊尔打算将一根光滑的松树枝,做成一根小链条。爱丽丝则坐在她的垫子上,做着羊毛刺绣的活儿。大家都在尽情地享受爆米花、苹果汁和苹果,除了伊莉莎·简。她正在大声地朗读《纽约周报》的新闻。

阿曼佐坐在炉边的小板凳上,手里拿着一个苹果,怀里抱着一桶爆米花,脚边是一杯苹果汁。他咬了一口苹果,又嚼了些爆米花,接着喝了点苹果汁。他脑子里想着的全是爆米花。

爆米花是美洲的土特产。在最早的那批移民来到美洲之前,只有印第安人会制作爆米花。在第一个感恩节,印第安人受邀参加晚宴,他们带来了一大包爆米花,将爆米花倒在了桌子上,清教徒们没有人知道这些是什么。印第安人虽然发明了爆米花,但是爆米花最初的味道可能并不是很好吃。也许他们没有用融化的黄油和盐巴搅拌,也有可能在用袋子装好、一路上带来之后,已经变得又冷又硬了呢。

阿曼佐在吃每一颗爆米花之前都会仔细地研究一下:每颗爆米花的形状各不相同。他吃过成千上万颗爆米花,但是没有两颗的形状是相同的。阿曼佐想,如果有牛奶的话,用牛奶泡着吃也不错。

你可以在一个杯子里倒满牛奶,在另一个杯子里装满爆米花,然后将爆米花一颗颗地扔进牛奶杯里,而牛奶并不会溢出来。如果是面包的话,肯定会溢出来呢。牛奶和爆米花,真是天生就能和睦相处。

当然,它们搭配起来的味道也很不错。不过,阿曼佐现在不太饿,他也知道妈妈肯定不希望他此时去搅弄牛奶桶。如果在奶油上浮的期间搅弄了牛奶桶,那么凝结出的奶油就不会很厚呢。所以,阿曼佐又吃了一个苹果,并就着苹果汁吃了很多他心爱的爆米花,而没有提爆米花泡牛奶的事情。

当钟敲了九下的时候,该睡觉了。罗伊尔收好了他的链条,爱丽丝收好了自己的羊毛刺绣,妈妈将针插在她的毛线球上,爸爸则给高高的落地钟上发条。他还往火炉里添了一块木头,然后关上了通风板。“今晚会很冷。”科斯先生说。“零下四十度,”爸爸回答,“凌晨之前会更冷!”

罗伊尔点燃了一根蜡烛,阿曼佐睡眼朦胧地跟着他走向楼梯口。楼梯间的寒气瞬间就让他清醒了,他抖抖簌簌地跑上楼去。卧室里面太冷了,冷得他简直解不开大衣的扣子。好不容易脱掉衣服,换上了羊毛睡衣和睡帽,接下来,原本他还要在睡前跪着虔诚祷告的,但他没有。他的鼻子冻得发痛,打颤的牙齿咯咯直响。他一头扎进柔软的鹅毛床里,滚进毯子,用被子一直盖到鼻子。

他一觉醒来,听到落地钟敲了十二下。黑暗无边无际,空气中似乎还有着细小的冰屑。他听到有人下楼的声音,然后厨房门打开又关上了。他知道,是爸爸去了牲口棚。

即使爸爸拥有当地数一数二的牲口棚,也装不下他养的所有的母牛、公牛、马儿、牛犊和羊群。有二十五头牛不得不睡在露天的棚子下面。在这样的寒冷夜晚,如果它们就这样躺一晚上的话,是会被活活冻死的。所以,爸爸在半夜会爬出温暖的被窝,起床去叫醒这些小牛。

在寒冷、漆黑的夜晚,爸爸正在唤醒这些小牛。他挥舞着鞭子,赶着它们一圈圈地围着牲口棚跑。爸爸会一直赶着它们狂奔,直到它们跑动得浑身都热起来。阿曼佐再次睁开了眼睛,烛光在写字台上闪烁着,似乎黑暗随时想扑灭它。

突然罗伊尔不见了,蜡烛也不见了,阿曼佐听见妈妈的声音从楼下传来。“阿曼佐!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么?已经早上五点啦!”

他立马爬出被子,浑身冻得直哆嗦。他一穿上了裤子和背心,就往楼下跑,站在厨房的火炉旁边,扣好了自己的扣子。爸爸和罗伊尔已经去牲口棚了,阿曼佐提着挤奶桶匆匆忙忙地跑出去。凌晨的夜空寂静宽广、无边无际,星星在黑色的天空中闪烁着,如同点点白霜。

当牲口棚的杂事都忙完以后,阿曼佐跟着爸爸、罗伊尔一起回到了温暖的厨房,早餐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真香啊!妈妈正在做煎饼,蓝色的平底锅在火炉上热着,里面铺满了浇着肉汁的香肠饼。

阿曼佐飞快地洗漱完毕,然后梳了梳头发。妈妈刚过滤完牛奶,所有人都已经就坐,爸爸正在感谢上天赐予大家丰盛的早餐。

早餐有浇满了厚奶油和枫糖的燕麦片、煎土豆片,以及金黄色的荞麦蛋糕。这些荞麦蛋糕搭配着香肠、肉汁、黄油还有糖浆,阿曼佐想吃多少就有多少。除此以外,还有果脯、蜜饯、布丁以及炸面包圈。所有的早餐美食中,阿曼佐最爱的要数美味的苹果派了。酥脆的外皮,一口咬下去,褐色、浓稠的苹果酱都涌了出来。他吃了两大块苹果派。

然后,阿曼佐戴上暖和的耳罩,用围巾围住鼻子,并用戴着连指手套的手提着饭盒,又一次踏上了去学校的漫长之路。

他并不想去,因为他不想看到那些大男孩欺负科斯先生,可是他不得不去,因为他就快要九岁啦!

出乎意料

每天中午,木材工人都会从哈慈克拉布山上下来,男孩们总是会把自己的小雪橇系在工人的大雪橇后面,跟着他们从山上滑下来。但是,他们只会滑一小段,以便能及时回学校上课。只有大个子里奇和他的伙伴们才毫不担心如果迟到了科斯先生可能会惩罚他们。

有一天,这群大男孩玩到课间休息结束才回来,他们漫不经心地走进教室,咧着嘴粗鲁地对科斯先生笑了笑。在这群大男孩都入座后,科斯先生脸色苍白地站起来,说:“再有下次,我一定惩罚你们!”

所有人都知道第二天会发生什么。

晚上,罗伊尔和阿曼佐回家后,告诉了爸爸这件事。阿曼佐表示这太不公平了,科斯先生并不强壮,对付他们当中的任一个都不一定有胜算,何况一对五。“我真希望我也有能力教训他们!”阿曼佐说。“儿子,科斯先生是受聘来当老师的,”爸爸回答,“学校理事会是公平和坦诚的,早已告知了科斯先生他的责任以及会面临的现状,而他接受了。这是科斯先生的工作,不是你的!”“可是,他们也许会杀了他!”阿曼佐叫道。“那也是他自己的事情!”爸爸说,“当一个男人接受了他的工作,他就必须坚持完成它。如果科斯先生是这样一个男人的话,当然我相信他是,他一定会很感谢没有人干预他的工作。”

阿曼佐还是忍不住嘟囔道:“这不公平!他一个人打不过他们五个!”“我一点都不奇怪你会如此愤慨,儿子!”爸爸说道,“现在,你们要抓紧了,这些农活今晚必须干完!”

于是,阿曼佐接着干活,什么也没有再说。

第二天上午,阿曼佐捧着他的教科书,一个字也没看进去。他很害怕即将发生的事情。所以,当初级班被叫上讲台的时候,他读不出来课文。他不得不在休息时间和女生们一起留在教室里面复习,阿曼佐真希望自己能够打败比尔·里奇。

中午,阿曼佐走出教室休息。他看见里奇先生——比尔的父亲,乘着载满木材的雪橇从山上下来。所有的男孩,都站在原地,盯着里奇先生看。这是一个高大粗野的男人,嗓门很大,笑起来也很大声。他很为比尔自豪,因为比尔能够教训老师,还能毁坏教室。

没有人跑过去将自己的小雪橇系在里奇先生的大雪橇后面,但是比尔和他的伙伴们爬上了木材堆。他们骑在木材堆上面,高声喧哗,雪橇绕过路的拐弯处,很快就不见了踪影。其他男孩不再玩耍,都站在那儿讨论即将发生的事情。

当科斯先生轻敲窗户的时候,他们表情凝重地走进教室,又表情凝重地坐下来。

那天下午没有一个学生的心思在课本上,上了一堂课以后,科斯先生一个班一个班地检查,学生们站成了一排,所有人的脚趾都整齐地踏在地板的同一条缝隙上面,但是没有人能回答出问题。科斯先生没有惩罚任何人。他只是说:“今天的课我们明天再上一遍。”

每个人都觉得明天科斯先生就不会再来上课了。一个小姑娘开始哭起来,又有三四个学生垂下脑袋,趴在课桌上呜咽起来。阿曼佐努力坚持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书。

过了好一会儿,科斯先生将阿曼佐叫到讲台前面,检查他是否会读今天的课文。阿曼佐认识每一个单词,可是他的嗓子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站在那儿,眼睛盯着课本,科斯先生等待着。这时候,他听见了大男孩们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科斯先生站了起来,一只瘦弱的手轻轻地放在阿曼佐的肩上。科斯先生转过阿曼佐的身体并说道:“阿曼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教室里面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在等待。大男孩们走上小路,吵吵嚷嚷地朝教室方向走来,互相推搡打闹着。门砰地一下打开了,大个子比尔·里奇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其他男孩子跟在他的后面。

科斯先生看着他们一言不发。比尔冲着他的脸放声大笑,科斯先生仍然什么也没有说。比尔的伙伴们推搡着他,他又再次奚落了科斯先生几句。接着,比尔带领着他的伙伴们吵吵闹闹地穿过走道,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科斯先生掀起了桌子盖板,一只手伸到了桌子的盖板下。他说道:“比尔·里奇,到这里来。”

比尔·里奇跳了起来,脱掉了自己的外套,叫嚣道:“伙计们!一起上!”

他冲出了课桌之间的过道。阿曼佐觉得胃里一阵难受,他不想看到即将发生的场景,可又没办法。

科斯先生朝书桌后面退了几步,手从书桌盖板后面伸了出来,只见一条细长的黑色鞭子嗖嗖地从空中划过。

这是一条黑色的牛皮鞭,足有十五英寸长,挥舞时像一条黑蛇。科斯先生手握短把手,短把手上包着铁皮,这样一根牛皮鞭足以打死一头公牛。细长的鞭子甩过去缠绕住比尔的双腿,科斯先生猛地一拉,比尔站立不稳险些摔倒。鞭子如同黑色的闪电,挥舞着,盘旋着,抽打着,缠绕着,科斯先生又突然用力猛拉。“到这儿来,大块头比尔!”他说着,同时将比尔朝自己的方向猛地拉过来,而自己则往后退。

比尔无法接近科斯先生。鞭子越抽越快,嗖嗖嗖,啪啪啪,缠绕,猛拉。科斯先生的动作越来越迅速,他的身体不停地往后退,里奇好几次差点就摔倒了。来来回回几个回合,科斯先生将大块头比尔拉到了讲台前面的空地上面。鞭子仍然在挥舞着、缠绕着、拖拉着比尔。科斯先生不停地边跑边往后退,同时不停地抽打着他。

比尔的裤子给抽破了,衬衫被抽出一条条口子,手臂也被抽出了血。鞭子来回飞舞,啪啪作响,让人眼花缭乱。比尔冲过去,科斯先生猛地一拉鞭子,比尔重重地摔在了地板上,震得地板轰响。他站起来咒骂着,试图去抓老师的椅子,想要扔过去。鞭子猛地一拉,比尔转了几圈,晕头转向。他开始像个牛犊子似的大声哭嚎起来,边哭嚎边讨饶。

鞭子仍然在挥舞,不停地缠住他的身体,科斯先生用力拽着,把他往门口拖。科斯先生顺势把他扔出了门外,再猛地关上门,锁上了。然后他迅速转过身,说道:“约翰!现在轮到你了!”

约翰此刻正站在过道里,瞪大双眼看着刚刚发生的一切。他快速转身,想要逃跑,科斯先生一个箭步上前,挥舞着鞭子缠住了他,用力将他拉到前面来。“求你了!求你了!求求你!老师!别打!”约翰求饶着。科斯先生没有理睬,他喘着粗气,汗水顺着脸颊滑下来。鞭子仍然在啪啪作响地挥舞着,科斯先生将约翰拖到门口,将他也扔了出去,然后关上门,转过身来。

其他几个男孩已经打开了窗户,一个,两个,三个,他们跳进了外面深深的积雪里,跌跌撞撞地逃走了。

科斯先生将鞭子整整齐齐地绕好,将它放在讲台上面。他用手帕擦了擦脸,整了整衣领,说道:“罗伊尔,能请你把窗户关上么?”

罗伊尔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关上窗户。接着科斯先生开始上算术课。所有人都心不在焉,余下的时光里,谁也没听懂这堂课的内容。那个下午也没有课间休息,所有人都忘了。

阿曼佐迫不及待地等着放学,他想要第一时间和其他男孩一起冲出教室,大吼大叫一番。大男孩们被打败啦!科斯先生将哈慈克拉布定居点的比尔·里奇帮打败啦!

但是阿曼佐直到吃晚饭的时候,才听到故事中最精彩的部分。他听到爸爸在对科斯先生说:“罗伊尔告诉我,那几个小子没有得逞。”“是的,多谢你的牛鞭。”

阿曼佐突然停止了吃饭,他坐在那儿望着爸爸。原来爸爸从头到尾都知道!是爸爸的牛鞭打败了比尔·里奇!阿曼佐确信爸爸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也是最魁梧最强壮的!

爸爸接着说,那些大男孩骑在里奇先生的木材堆上玩耍时,曾叫嚣着今天下午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老师。里奇先生觉得这很光荣,他很确信他的儿子会说到做到。于是下午在镇上时,里奇先生逢人就吹嘘,说自己的儿子把老师结实地揍了一顿。里奇先生在回家的路上碰到了阿曼佐的爸爸,还特地停下车详细地述说了比尔揍了科斯先生而且砸了学校的全过程。

阿曼佐心想里奇先生回到家看到比尔·里奇的样子时,该是多么吃惊呀!

生日礼物

第二天早上,当阿曼佐正在吃早餐麦片粥时,爸爸说今天是阿曼佐的生日。阿曼佐自己都忘了。在这个寒冷的冬天的早晨,阿曼佐已经整整九岁啦。“小木棚里有给你的生日礼物呢。”爸爸说道。

阿曼佐巴不得立刻就能看到生日礼物,但是妈妈说,如果阿曼佐吃不完早餐,那一定是病了,病了就得先吃药。阿曼佐只得狼吞虎咽地吃着早餐,妈妈又唠叨着:“小心噎着!”

不管你怎么吃饭,妈妈总是能挑出毛病来。很少有人的吃相能让妈妈满意。

终于,早餐吃完了,阿曼佐可以去小木棚啦!是一副崭新的小牛1轭。爸爸用红松木做的,结实又轻巧。这是属于阿曼佐自己的小牛轭,爸爸说:“你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训练小牛啦!”

那天阿曼佐没有去学校。阿曼佐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时,就可以不用去学校。他带着小牛轭去了牲口棚,爸爸陪着他。阿曼佐心想,如果他能够训练好小牛犊,也许,爸爸明年就能让他训练小马驹呢。

星星和亮亮都待在南牲口棚温暖的牛棚里。在阿曼佐长期精心地照料下,它们那稚嫩的两肋看起来像丝绸一样红亮顺滑。阿曼佐一走进牛棚,它们就朝他挤过来,用它们湿润粗糙的舌头舔阿曼佐。它们一定以为阿曼佐给它们带来了美味的胡萝卜呢,却不知道阿曼佐是来训练它们如何像健壮的大公牛一样工作的。

爸爸仔细地向阿曼佐演示了如何将牛轭小心翼翼地架在牛的脖子上面。他用一块碎玻璃刮平牛轭的内侧,直到牛轭的内侧如真丝般光滑,并且套在小牛的脖子上大小适中。接着,阿曼佐拿掉了牛棚的木门栓,星星和亮亮懵懵懂懂地跟着他们来到了冰天雪地的空地中央。

爸爸抬起牛轭的一端,阿曼佐将牛轭的另一端架在了亮亮的脖子上面。接着,阿曼佐抬起弓形支架,将它跨在亮亮的脖子下面,并将支架的两端分别插进了牛轭的两个洞里面。然后,阿曼佐用一个小木栓从牛轭的上方穿进支架的末端,使弓形支架无法从牛轭中脱落。

亮亮一直在不停地扭脖子,想要看清楚架在它脖子上的奇怪东西。不过,阿曼佐把它调教得很听话,所以它仍然很安静地站着,于是阿曼佐喂了它一块胡萝卜。

星星听见了亮亮在嚼胡萝卜,于是也过来要自己的那份。爸爸顺势将星星推到了亮亮的身边。星星站在了牛轭另一端的下面,阿曼佐将另一个弓形支架跨在了星星的脖子下面,并用小木栓固定好。这样,阿曼佐终于有了自己的、可以驾驭一对公牛的小牛轭啦。

然后,爸爸在星星的牛角上系了一根绳子,阿曼佐抓着绳子,站在小牛的面前,大声喝道:“驾!”

星星的脖子一点点地往前面伸。阿曼佐一点点地往前面拉,终于星星开始往前跨步了。可是亮亮还是哼哼唧唧,不停地往后退。可牛轭卡着亮亮的脖子,让它退不了。这两头小牛犊就这样站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爸爸帮助阿曼佐将星星和亮亮推回原位。直到星星和亮亮并排站好了,爸爸才说:“儿子!接下来的事情你来搞定!”说完,他就走进了牲口棚。

阿曼佐觉得自己已经是小男子汉了,应该独立做完一些重要的事情。

他站在雪地里,盯着小牛看,小牛也茫然地凝望着他。他在思索如何能够让星星和亮亮明白“驾”的意思。并没有什么现成的好办法,但是他必须找到一种有效的方法来教会它们。“当我说‘驾’的时候,小牛必须直着往前走!”

阿曼佐思索了一会儿,然后离开了小牛犊,去了母牛的饲料间,在自己的口袋里装满了胡萝卜。然后他回到小牛面前,左手拿着绳子,站得离小牛尽可能的远。他的右手伸进了工作服的口袋里,然后大声叫道:“驾!”随即,掏出一根胡萝卜在星星和亮亮的面前晃悠着。

星星和亮亮都急切地向前跑去。“吁!”当小牛犊朝阿曼佐靠近时,他大声喝道。于是,小牛犊就停下来等胡萝卜吃。阿曼佐给了星星和亮亮各一根胡萝卜,在它们嚼的时候,阿曼佐又朝后面退了退,他将右手放进口袋里,大声叫道:“驾!”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星星和亮亮立刻就明白了“驾”是往前走,“吁”是停住。当爸爸走到牲口棚门口的时候,星星和亮亮已经表现得像成年公牛一样好了。爸爸说道:“差不多啦,儿子!”

阿曼佐觉得训练得还不够,但是他不敢反驳爸爸。“如果一开始就把它们训练过头的话,它们会生气的,以后就再也不理你啦!”爸爸说道,“而且,也该吃饭啦!”

阿曼佐不敢相信,一个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他取下小木栓,放下弓形支架,把牛轭从小牛的脖子上面抬了下来。他把星星和亮亮牵进了温暖的牛栏。然后,爸爸教他如何用干净的干草清洁支架和牛轭,然后将它们挂在木钉上。阿曼佐必须时时保持牛轭清洁和干燥,否则小牛的脖子有可能会溃烂。

阿曼佐在马棚稍稍停留了一会儿,瞧瞧马驹。他喜欢星星和亮亮,但是比起漂亮、苗条、敏捷的马驹,牛犊则显得有些愚笨了。马驹呼吸时,鼻翼会扇动;它们的耳朵扇动起来像鸟儿挥舞翅膀一样敏捷;它们抖动脖子的时候,鬃毛飘扬;它们会用细长的小腿和马蹄优雅地刨地;它们的双目充满生气。“我想帮忙训练一匹小马驹。”阿曼佐惴惴不安地说。“那是大人干的活儿,儿子!”爸爸说道,“一个小小的错误就有可能毁了一匹马儿。”

阿曼佐没再说什么,闷闷不乐地走进屋子里。

单独和爸爸妈妈吃饭是一件奇怪的事。因为今天没有客人在,所以他们三个人在厨房的桌子上吃午餐。屋外的积雪反射出耀眼的光芒,照得厨房亮堂堂的:地板和桌子都用碱水和沙子反复擦洗过,呈乳白色;锡制的煮锅反射着银色的光芒;铜壶在日光的映射下,泛出金色的光,投射到墙上;茶壶在炉灶上,嗡嗡作响。窗台上的天竺花开得比妈妈的红裙子还要鲜艳。

阿曼佐很饿。爸妈边吃饭边交谈,而他只是安静地吃着,急于填饱胃里面的空虚。他们一吃完饭,妈妈就起身将盘子放进洗碗盆里。“阿曼佐,你去劈柴,将柴箱填满,”妈妈说道,“接下来还有别的事情给你做!”

阿曼佐打开了炉火旁边木柴棚的门,门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一辆崭新的手动雪橇!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牛轭不就是生日礼物了么?他问道:“爸爸,那是谁的雪橇?难道——是给我的么?”

妈妈大笑起来,爸爸眨了眨眼睛,说:“难道还有其他九岁大的孩子想要它么?”

这把雪橇真漂亮,爸爸用山核桃木做的。它又细又长,看上去一定能滑得很快。山核桃木的滑行板,用水浸泡过,弯成长长的、流畅的曲线,似乎随时准备起飞似的。阿曼佐用手轻抚着光滑闪亮的胡桃木。雪橇打磨得非常光滑,甚至感觉不到用来连接的木栓。滑行板之间有一个踏板,用来放脚。“去玩吧!”妈妈笑着说道,“去宽敞的地方玩!”

天气一直那么冷,维持在零下四十度,但是阳光很灿烂,阿曼佐玩了一个下午的雪橇。当然,雪橇是无法在厚厚的松软的积雪上滑的,但可以在长雪橇板滑过积雪留下的坚硬而光滑的道上滑。在山顶上,阿曼佐推动雪橇,让它的速度起来后,纵身扑到上面,然后滑下山去。

滑道弯弯曲曲,还很狭窄,阿曼佐一不小心就会一头扎进雪堆里面。飞驰的雪橇终于翻了跟头,阿曼佐一头栽了下去。但他挣扎着站起来,又爬上了山顶。

中途他又回了好几次家,去拿苹果、炸面包圈和饼干吃。楼下依然很暖和,但没有人影。楼上传来妈妈织布机的声音,以及梭子咔哒咔哒的声音。阿曼佐打开木棚的门,听见刨刀刨木板的声音,以及木片刨飞时的啪啪声。

阿曼佐爬上楼梯,走向爸爸的工作室。他的连指厚手套悬挂在脖子的两边,右手拿着一个炸面包圈,左手拿着两块曲奇饼。他先咬了一口炸面包圈,又咬了一口曲奇饼干。

爸爸正靠着窗子,骑坐在刨木凳的一端。凳子的另一端固定着一块翘起的木板,翘起的一端正抵着他,上面还竖着两根长木销。爸爸的右手边是一堆粗糙的木片,这些木片是爸爸刚刚用斧头从一截截短短的橡树原木上劈下来的。

爸爸拾起其中一块木片,将木片的一端抵住木销,用刨刀在木片的表面刨着。刨一下,木片就变得光滑了;再刨一下,木片的上端就比下端薄了。爸爸将木片翻个面,在另一面也刮了两下。这样,就刨好了一个。爸爸将刨好的木片放在处理过的木片堆上,将另一片粗糙的木片放在凳子的斜面上,又开始刨起来。

爸爸的双手熟练又敏捷。甚至当他抬起头来,朝阿曼佐眨眼睛的时候,手上也没有停。“玩得开心么,儿子?”爸爸问道。“爸爸,我能试试么?”阿曼佐顾不上回答爸爸的问题。

爸爸朝凳子后面挪了挪,好让阿曼佐骑上来。

阿曼佐骑在凳子上面,紧靠着爸爸,他将剩余的炸面包圈都塞进了嘴巴里。他用双手握着长刀两侧的刀柄,仔细地刨起木片来。木片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容易刨呀。爸爸的双手握住阿曼佐的小手,父子俩一起将木片刨光滑。

然后,阿曼佐将木片翻了个面,父子俩一起将另一面也刨光滑了。阿曼佐试了这么一下,就心满意足了。他从凳子上爬下来,进屋去看妈妈。

妈妈的双手正在快速地移动着,右脚不停地踩着织布机的踏板,梭子快速地在她的左右手之间移动,经线快速地捕捉梭子留下的纬线,如此一来,经纬线交错成了十字形。

砰砰砰!踏板在响!咔哒咔哒咔哒!飞梭在响!嘭嘭嘭!手动柄在响!梭子来回穿梭……

妈妈的工作室明亮宽敞,因为靠近暖炉的烟囱,所以屋子里面暖烘烘的。妈妈的小摇椅在窗户边上,摇椅旁边是一篮用来做地毯的碎布。角落里放置着一辆闲置的纺车。靠着一面墙,立满了储物架,架子上是各种颜色的纺线,红色的、棕色的、蓝色的还有黄色的,这些都是妈妈去年夏天染的。

但是现在织布机上面的布都是灰色的,就跟小羊身上的毛的颜色一样。妈妈正在用没有染过的羊毛织布呢。这些羊毛分别来自一只白色的小羊和一只黑色的小羊,两种羊毛混合织在一起,就变成了灰色。“这是给谁的?”阿曼佐指着织布机上的布问。“不要用手指,阿曼佐!”妈妈说,“那是很不好的习惯。”妈妈的声音响亮,盖过了织布机的嘈杂声。“这布是织给谁的?”阿曼佐又问了一遍,这次没用手指着。“给罗伊尔织的,他的新校服。”妈妈说。

罗伊尔明年冬天就要去马龙镇上学了!这是妈妈在给他做新校服。

在这个房子里,一切都显得那么舒适惬意。阿曼佐跑下楼去,又从罐子里拿了两块炸面包圈,然后跑出门玩他的雪橇去了。

太阳渐渐落山了,阴影覆盖了东边的斜坡。阿曼佐不得不把自己的雪橇收好,然后去喂牲口喝水。干杂活的时间到啦。

水井离牲口棚有一段距离。水泵在一座小房子里,水汇入一个小水槽,再穿过墙,流到外面的大水槽来。这两个水槽的表面都结了一层冰,水泵的把手十分冰凉,如果你伸手触摸的话,就好像突然被火烫了一下。

男孩们有时候会互相激将,看有没有人敢在大冷天伸舌头舔一下水泵的把手。阿曼佐知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舌头会立刻冻在把手上,要么活活饿死在那儿,要么使劲扯开,留一截舌头在上面。

阿曼佐站在冰冷的水泵房里,使出吃奶的力气压水泵。这时候,爸爸牵着马儿来到水槽外面。爸爸先牵出一组马儿,个头大的后面跟着小的,然后他又牵出稍大一点的马驹,一次一匹。这些马驹都未经驯服,天气实在太冷了,它们不停地扑腾跳跃着,还使劲地拽着缰绳。爸爸用力地拉着缰绳,才没让它们跑掉。

阿曼佐尽可能快地压着水泵,水流哗啦哗啦地从水泵里蹦出来。马儿哆哆嗦嗦地将自己的鼻子伸进水槽里面,没几口就把水喝干了。

然后,爸爸接过水泵的把手,将大水槽注满,接着去牲口棚,将牛群牵过来。

并不需要费多大的力气,牛群就牵到水槽边上了。阿曼佐在打水的时候,它们急吼吼地饮水。喝完就匆匆跑回它们温暖的牲口棚,回到各自的牛栏里面,将头伸进自己的牛枷中,从不会跑错栏。

究竟是它们比马儿更聪明呢,还是太过愚笨,只知道按部就班地生活。这一点,爸爸也不知道。

现在,阿曼佐拿着干草叉,开始清理马厩和牛栏。爸爸正在给食槽加上定量的燕麦和豆子。罗伊尔从学校回来了,他们像往常一样一起做完杂活。阿曼佐的生日就这么结束了。

他心想明天该去上学了,谁知晚上爸爸说

锯冰块

的时候到了,阿曼佐和罗伊尔明天都不用上学,得留在家里面帮忙。锯冰块

天气极其寒冷,雪踩在脚底下就跟沙子一样。水抛向空中,立刻变成细小的冰珠子。即使在大中午,屋子南面的积雪也没有消融。这正是锯冰块的好时候,大块大块的冰块从池塘里提出来时,不会有水滴落下来,因为立刻就冻住了呢。

太阳慢慢地升起来了,照耀着东面的山坡,山坡上的雪堆在太阳的照射下散发着玫红色的柔光。阿曼佐暖暖和和地坐在大雪橇上,依偎在爸爸和罗伊尔之间,三个人身上都盖着厚厚的裘皮袍子。他们正出发前往特洛特河上的一块池塘。

马儿在欢快地奔跑,摇得脖子上的铃铛叮当响,马儿的鼻孔里呼出一团团热气。雪橇的滑行板在坚硬的雪地上滑行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冰冷的空气钻进阿曼佐的鼻子里,冻得他鼻子直疼。太阳越来越耀眼,雪地在太阳的照耀下,泛出细碎的绿色和红色的光芒。雪橇穿过森林,森林里的冰柱反射出耀眼的白光。

穿过森林,还有一英里就到达池塘了。爸爸伸出手将自己的手放在马儿的鼻子前面,因为马儿呼出的热气凝结成冰渣子,封冻了它们的鼻孔,使得它们呼吸困难。爸爸用手融化掉这些冰渣,马儿又可以欢快地飞奔了。

当他们的雪橇到达池塘时,弗兰奇·乔伊和里茨·约翰已经在池塘边上等着了。他们都是法国人,住在树林里的木屋里。他们没有自己的农场,靠打猎、捕鱼和用陷阱捕捉动物为生。他们喜欢唱歌、跳舞和开玩笑;他们喝红葡萄酒,不喝苹果汁。爸爸需要雇工的时候,他们就替他干活,而爸爸从地窖的大桶里拿些咸猪肉作为报酬。

他们站在冰冻的池塘冰面上,脚上穿着高筒靴,身上穿着格子呢夹克,头上戴着皮帽子和护耳套,他们呼出的雾气立刻在长长的胡子上面结成霜。每个人的肩上都扛着一把斧头,还带着横锯。

横锯的两端是木头把手,中间是长长的锋利的刀刃。不论锯什么,都得有两个人来回推拉,才能让刀刃从那个东西的边缘锯进去。但是不能这样锯冰块,因为脚下的冰块太过坚硬,就像地板一样。而且也没有下刀锯的口子。

爸爸一见到他们就大笑着说道:“你们掷硬币了么?”

除了阿曼佐人人都笑了起来,他并不知道其中的典故。于是弗兰奇·乔伊解释给他听:“从前有两个爱尔兰人被派去用横锯锯冰。他们以前没有锯过冰。他们看看池塘里面的冰,又看看锯子,其中一个叫帕特的,拿出一个硬币对他的搭档说道:“‘詹姆,为了公平起见!正面还是反面?输的人钻到水下面去。’”

阿曼佐也哈哈大笑起来,心想谁会钻到冰冷的黑黑的冰水里面去锯冰块呢。居然有人不知道怎么锯冰块,这真是太有意思了。

他跟着其他人小心翼翼地踏上冰面,往池塘中间走去。风像刀子一样刮在他们的脸上,风中飘扬着一缕缕的雪花。风吹散了冰面上的积雪,露出了覆盖在深水上面的冰层,看上去光滑黑亮。阿曼佐仔细地观察着,乔伊和约翰首先在冰面上砍开一个三角形的大洞。他们将破碎的冰碴掏出来运走,三角型的大洞里立刻蓄满了水。“大约有二十英寸厚!”约翰嚷道。“他们说冰块有二十英寸厚!”爸爸听到后,又重复了一遍。

他们跪在洞口边,将横锯伸进水里,然后开始锯冰。并不需要有人在水下拉动锯子的另一端。一下又一下,渐渐地,他们在冰面上锯出了两条裂缝。裂缝之间的冰面有二十英寸宽、二十英尺长。然后约翰用斧子劈了一刀,一块二十英寸宽、二十英寸厚、二十英尺长的冰块就慢慢地升起来,浮在了水面上。

约翰用一根杆子将冰块推向三角形的大洞,在洞的三角处再使劲一推,冰块就出了水面。出了水面的冰块嘎吱作响,因为冰块表面的水急速地冻住了。约翰再用横锯将大冰块锯成二十英寸长的小方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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