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韩秀琪,刘艳丽
出版社：中国妇女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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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鸣灵动：给孩子的虫鸟诗试读：
凡例
一、此集所选部类，取古人题咏较多而又为今人常见的虫鸟诸类，每类篇目多少，不求平均，只择精优者入选。
二、此集分为两部，以每类诗的内容决定其属部。
三、每类力求丰富，但不细分品种。
四、此集还选入一些题虫鸟画诗精品，如杜甫的《画鹰》。
五、此集诸篇题目依旧本所录，复赘长言者，以咏物名简书之。
六、此集每类诗后附赏析文章，主要是摘取每类中内容和艺术上有特色的诗作，加以分析比较，旨在提示和启迪艺术欣赏趣味。第一篇翎鸟部雁〔1〕秋夜望单飞雁〔北周〕庾信
失群寒雁声可怜，夜半单飞在月边。〔2〕〔3〕
无奈人心复有忆，今暝将渠俱不眠。【注释】
〔1〕单飞雁：指孤雁。雁，鸟纲，大小、外形一般似家鹅，或较小。雌雄羽色相似，多数种类以淡灰褐色为主，并布有斑纹。主食植物的嫩叶、细根、种子，亦啄食农田谷物。雁每年春分后飞往北方，秋分后飞回南方，为候鸟的一种。
〔2〕无奈：无可奈何。
〔3〕暝（míng）：夜晚。俱：全，都。咏雁〔唐〕李峤〔1〕〔2〕
春晖满朔方，候雁发衡阳。〔3〕
望月惊弦影，排云结阵行。
往还倦南北，朝夕苦风霜。〔4〕
寄语能鸣侣，相随入故乡。【注释】
〔1〕朔方：北方。
〔2〕候雁：因大雁随不同季节作定时迁徙，改变栖居地方，故称“候雁”。衡阳：市名，在湖南省南部，名胜古迹有回雁峰等。相传雁飞到湖南衡山回雁峰即止，春天再飞回。候雁，一作“归雁”。
〔3〕“排云”句：雁子在高空飞翔，一会儿排成“人”字，一会儿排成“一”字。
〔4〕侣：一作“伴”。孤雁〔唐〕杜甫〔1〕
孤雁不饮啄，飞鸣声念群。〔2〕
谁怜一片影，相失万重云。〔3〕
望尽似犹见，哀多如更闻。〔4〕
野鸦无意绪，鸣澡自纷纷。【注释】
〔1〕“飞鸣”句：孤雁飞着、叫着，想念它的雁群。
〔2〕“谁怜”两句：双关语。诗人与雁一样，有谁来怜惜呢？安史之乱后，诗人流落他乡，亲朋离散，天各一方。这孤零零的雁儿，寄寓了诗人自己的影子。
〔3〕“望尽”两句：这两句的意思是孤雁望尽天际，好像失去的雁群总在它眼前，孤雁不断地哀鸣，似乎雁群的鸣声总在它耳边回响。
〔4〕意绪：指心绪。归雁〔唐〕钱起〔1〕
潇湘何事等闲回？水碧沙明两岸苔。〔2〕
二十五弦弹夜月，不胜清怨却飞来。【注释】
〔1〕“潇湘”两句：这两句是询问归雁为什么离开那环境优美、水草丰盛的湘江而飞回来呢？潇湘：湘江的别称。
〔2〕“二十五弦”两句：这两句的意思是湘江女神鼓瑟，瑟声凄凉哀怨，大雁不忍再听下去，才飞回北方。二十五弦：即瑟，拨弦乐器。送征雁〔唐〕钱起〔1〕
秋空万里净，嘹唳独南征。
风急翻霜冷，云开见月惊。〔2〕
塞长怯去翼，影灭有余声。〔3〕
怅望遥天外，乡愁满目生。【注释】
〔1〕嘹唳（ìl）：形容雁发出响亮而又漫长的鸣叫声。唳，鸿雁高亢地鸣叫。
〔2〕“塞长”两句：雁从塞北往南飞，征程漫长，唯恐飞不到，影子已经看不见了，还传来阵阵雁鸣。塞：指塞北，旧时指外长城以北，包括内蒙古自治区、甘肃省和宁夏回族自治区的北部及河北省外长城以北等地。
〔3〕怅望：怅然怀想。早雁〔唐〕杜牧〔1〕
金河秋半虏弦开，云外惊飞四散哀。〔2〕〔3〕
仙掌月明孤影过，长门灯暗数声来。
须知胡骑纷纷在，岂逐春风一一回？〔4〕〔5〕
莫厌潇湘少人处，水多菰米岸莓苔。【注释】
〔1〕金河：在今内蒙古自治区呼和浩特市南，这里泛指北方边地。秋半：阴历八月是秋季第二个月。虏弦开：双关语。本句是挽弓射猎，暗喻回鹘南侵。
〔2〕仙掌：西汉京城长安的建章宫内有金铜仙人，掌上托“承露盘”。
〔3〕长门：西汉长安宫名，是汉武帝的陈皇后失宠后幽居之地，后用来泛指冷宫。这两句以早雁的离散悲鸣，比喻边地人民的流离失所，并暗示皇帝理应知道这种情况。
〔4〕潇湘：泛指今湖南中部、南部一带。
〔5〕菰（gū）米：菰是多年生水生宿根草本，生浅水中，秋季结实（嫩茎即食用的“茭白”），叫菰米。莓苔：是一种蔷薇科植物，子红色。菰米、莓苔都是雁的食物。新雁〔唐〕吴融〔1〕〔2〕
湘浦波春始北归，玉关摇落又南飞。〔3〕
数声飘去和秋色，一字横来背晚晖。〔4〕〔5〕
紫阁高翻云幂幂，灞川低度雨微微。
莫从思妇台边过，未得征人万里衣。【注释】
〔1〕湘浦：湘江水滨。
〔2〕玉关：即玉门关，在甘肃。摇落：指秋天树叶衰落。
〔3〕“一字”句：雁在高空飞翔，有时排成“一”字。
〔4〕幂幂（mì）：覆盖，罩。
〔5〕灞川：即灞河，在陕西省中部。落鸿〔宋〕范成大〔1〕
落鸿声里怨关山，泪湿秋衣不肯干。〔2〕
只道一番新雨过，谁知双袖倚楼寒？【注释】
〔1〕鸿：大雁，按季节的气候而南北往还，古人每因鸿雁惹起离愁。关山：泛指关隘山川。
〔2〕“只道”两句：这两句是写诗人在途中思念家人，想象她在家中怀望亲人的神姿。闻新雁有感二首（其二）〔宋〕陆游〔1〕
新雁南来片影孤，冷云深处宿菰芦。〔2〕〔3〕
不知湘水巴陵路，曾记渔阳上谷无。【注释】
〔1〕芦（lú）：植物名，即芦苇。
〔2〕湘水巴陵：指湖南岳阳一带。
〔3〕渔阳：古时地名，在今天津市蓟县。上谷：古时郡名，今河北省张家口市宣化区。闻雁〔宋〕陆游〔1〕
霜高木叶空，月落天宇黑。〔2〕
哀哀断行雁，来自关塞北。〔3〕
江湖稻粱少，念汝安得食？〔4〕
芦深洲渚冷，岁晚霰雪逼。〔5〕
不知重云外，何处避毕弋？〔6〕
我穷思远征，羡汝有羽翼。【注释】
〔1〕霜高：霜重。
〔2〕断行雁：掉了队的鸿雁。关塞北：指北方塞外地区。
〔3〕“江湖”两句：江湖上稻子、高粱很少，我想你怎能找到吃的呢？稻粱，指粮食作物。安：怎能。
〔4〕渚（zhǔ）：水中的小块陆地。
〔5〕毕：捕取禽兽的网子。弋（yì）：带有绳子的箭，这里指用带着绳子的箭射雁。
〔6〕“我穷”两句：我现在处境困厄，想远征，真羡慕你有一双翅膀，可以自由地飞翔。这两句的寓意是，孤雁是够可怜的，但它还有一双翅膀可以远飞，我困居于此，连孤雁也不如。解连环·孤雁〔宋〕张炎〔1〕〔2〕
楚江空晚，怅离群万里，恍然惊散。〔3〕
自顾影欲下寒塘，正沙净草枯，水平天远。〔4〕
写不成书，只寄得相思一点。〔5〕
料因循误了，残毡拥雪，故人心眼。〔6〕〔7〕〔8〕
谁怜旅愁荏苒，漫长门夜悄，锦筝弹怨。
想伴侣犹宿芦花，也曾念春前，去程应转。
暮雨相呼，怕蓦地玉关重见。〔9〕
未羞他双燕归来，画帘半卷。【注释】
〔1〕楚：这里泛指南方。古时楚国拥有现在湘、鄂、江、浙之地。
〔2〕恍（huǎng）然：猛然领悟的样子。
〔3〕欲下寒塘：就要掉进冰冷的池塘。崔涂《孤雁》:“暮雨相呼失，寒塘欲下迟。”
〔4〕“写不成书”两句：大雁飞时，在空中常排成“人”字。孤雁在天上只有一点，排不成字。
〔5〕“料因循”三句：《汉书·李广苏建传》载：汉苏武出使匈奴，被留。他不屈，在北海冰雪中牧羊。后双方和亲，汉即遣使者去匈奴索苏武。匈奴假说苏武已死，汉使者对单于说：汉天子在上林苑射雁，雁足上系信，说苏武未死。单于只得将苏武放回。残毡拥雪：指苏武在匈奴时所受的苦。
〔6〕荏苒（rěn rǎn）：时光渐渐过去。
〔7〕漫：怠慢、轻视。
〔8〕锦筝弹怨：钱起《孤雁》:“二十五弦弹夜月，不胜清怨却飞来。”这里是以筝代瑟。筝，拨弦乐器。
〔9〕蓦（mò）：忽然。玉关：即玉门关。春雁〔明〕王恭〔1〕
春风一夜到衡阳，楚水燕山万里长。
莫怪春来便归去，江南虽好是他乡。【注释】
〔1〕楚水：泛指古代楚地的江河。燕山：在河北平原北侧，由潮白河河谷直到山海关。这里楚水、燕山皆泛指南方的江河和北方的群山。长亭怨慢·雁〔清〕朱彝尊〔1〕
结多少、悲秋俦侣，特地年年，北风吹度。〔2〕
紫塞门孤，金河月冷，恨谁诉？〔3〕
回汀枉渚，也只恋江南住。〔4〕
随意落平沙，巧排作、参差筝柱。〔5〕〔6〕
别浦，惯惊移莫定，应怯败荷疏雨。〔7〕〔8〕
一绳云杪，看字字悬针垂露。〔9〕
渐敧斜，无力低飘，正目送、碧罗天暮。
写不了相思，又蘸凉波飞去。【注释】
〔1〕悲秋俦侣：悲秋伴侣。
〔2〕“紫塞”三句：是写雁在恶劣的环境下挣扎，有恨向谁诉说？紫塞，指长城。崔豹《古今注·都邑》:“秦筑长城，土色皆紫，汉塞亦然，故称‘紫塞’焉。”
〔3〕回汀枉渚：弯弯曲曲的水中小洲。汀，水中小洲。
〔4〕“随意”两句：意思是雁随便落到平沙上，好像安排好的一样，排成了像参差的筝柱。筝：拨弦乐器，上有十三弦，支弦的柱，参差排列。参差：有前有后。
〔5〕浦：水滨。
〔6〕“惯惊”两句：这两句是写雁的惶惶惊惧的心情。苏轼《卜算子》:“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7〕一绳云杪：雁群飞时，常排成“一”字，像绳子拉直一样。云杪：指云末，很远的高空。
〔8〕悬针垂露：在书法中，凡竖画下端出锋的，其锋如针之悬，叫作“悬针”；不出锋的，其圆如露之垂，叫作“垂露”。这句的意思是说雁字如书法中的悬针垂露。
〔9〕碧罗天：如同说碧云天。刘禹锡《春日书怀寄东洛白二十二杨八二庶子》:“野草芳菲红锦地，游丝撩乱碧罗天。”写不成书只寄得相思一点——咏雁诗词欣赏
木落南翔，冰泮北徂，云集雾散，声断衡阳，雁自古以来便是最能牵动诗人词客柔肠的。我国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中就有“雍雍鸣雁，旭日始旦”的诗句，汉古诗中也有“摄衣步前庭，仰观南雁翔”的诗句。此后的历代诗人写下了许多咏雁诗。这些咏雁诗各有各的内容，各有各的寄托，其情感、格调、手法不尽相同。
同是写春雁，李峤乃是咏春归之雁。“春晖满朔方，候雁发衡阳。望月惊弦影，排云结阵行。往还倦南北，朝夕苦风霜。寄语能鸣侣，相随入故乡。”春天到来了，当春晖洒满北方的原野，南宿的大雁便从衡阳归回北方。诗的前两句感情色彩欢快，接下四句是写羁旅之苦，色彩阴郁。最后两句召唤伴侣飞归故乡的诗句，色调又明朗起来。全诗感情色彩有变化，较好地展现了大雁春归的急切兴奋之情。稍嫌不足的是，语句较工，有雕刻之迹。“春风一夜到衡阳，楚水燕山万里长。莫怪春来便归去，江南虽好是他乡。”江南是美好的，然而当春天到来，大雁不再留这里了。这并非无情无义，因为故乡毕竟是它们依恋久念的地方。王恭借咏春归之雁，抒发了不恋他乡思故乡的情怀。全诗直意道来，语淡意明，给人以欢快之感。“潇湘何事等闲回？水碧沙明两岸苔。二十五弦弹夜月，不胜清怨却飞来。”钱起的这首诗也是写春归之雁的，其构思曲致新巧，与前两首诗颇有所不同。开篇的两句突兀设问：“潇湘何事等闲回？水碧沙明两岸苔。”春雁啊，你为什么要从那潇湘之地归回？那里水草丰茂，两岸青郁又有什么不好？“二十五弦弹夜月，不胜清怨却飞来。”这两句对前两句发问做了回答：只因那湘江女神夜夜鼓瑟，那凄彻哀怨的相思之音谁堪忍闻，又怎能不飞离归来。在这里，诗人暗用了湘灵女神鼓瑟和瑟曲《归雁操》的典故。湘灵鼓瑟奏起的是《归雁操》之曲，它又怎能不拨动寄居异方的大雁的思乡之情，乡愁难耐，正是它归回的真正缘由。诗人咏雁以寓思乡之情，含蓄而深沉。全诗写思乡之情，却不着一字思乡之词，于一问一答中委婉地透露出深沉的不尽之意。构思新颖，立意含蓄。
咏春雁诗大多写得较轻快，即使有些沉郁之语，也多是为了垫衬春归返乡的喜悦。而写秋雁的诗篇，大多摆脱不了“愁”字，其情调多郁悒哀婉。然其中的寄托却又不尽相同，有的抒思乡之愁，有的写相思之苦，有的忧民历乱之困厄。“秋空万里净，嘹唳独南征。风急翻霜冷，云开见月惊。塞长怯去翼，影灭有余声。怅望遥天外，乡愁满目生。”钱起这首诗把霜秋南征之雁的旅愁写得凄切哀人，借以抒思乡的愁苦之情。“落鸿声里怨关山，泪湿秋衣不肯干。只道一番新雨过，谁知双袖倚楼寒。”范成大这首四言诗乃是借咏秋落鸿雁来抒相思之离愁别恨。从关山落鸿的凄怨之声，到泪洒秋衣的忧思之情，这是触闻落鸿哀怨之声而伤情的。接下的两句写：一番新雨过后，天将更冷了，诗人不由得想到家中的亲人，他担心亲人倚楼顾盼衣单而不胜寒。睹新雨而思亲人，思亲人更想到她倚楼而衣单，又见其相思之深。“谁知”两字颇具功力，此反问语正道出诗人的“独知”——唯有他才会想到她的倚楼久盼。由此地此景，转而彼地彼景，其转折自然含蓄，如蛇行草丛，无迹可寻。“谁知双袖倚楼寒”，既是表现了诗人深切的思念，同时也是对对方——“她”的描写。诗人描写自己想象中的亲人，虽仅是轻轻一笔，然而却神韵俱出。“双袖”空“寒”的意象具体生动，墨淡意聚，富有表现力。同时，“双袖”“寒”，又照应了“秋衣湿”，前后两笔，一脉贯穿，其相思之情被表现得自然而挚深，真可谓“淡中见真味”。“金河秋半虏弦开，云外惊飞四散哀。仙掌月明孤影过，长门灯暗数声来。须知胡骑纷纷在，岂逐春风一一回？莫厌潇湘少人处，水多菰米岸莓苔。”杜牧这首诗虽也是写秋雁的，但立意与钱诗范诗又有所不同了。诗人以咏秋雁早迁，来抒忧民之情。诗中首先描写了边塞秋雁遭胡骑射杀，哀鸣四散，不得不早飞江南。接着描写了秋雁飞经京城的冷寂情景：清冷的月光，孤耸的金铜仙人；凄冷的长门宫，声声哀怨悲鸣。诗人以金铜仙人和月光冷漠来衬托孤雁的凄惨；以失宠幽居长门的哀怨烘衬秋雁悲鸣。这些描写，使人感受到一股悲凉之气。表面上是写秋雁，而实则是写人。诗人借秋雁遭胡骑射杀惊飞四散，比喻北方边民遭胡骑袭扰，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的悲惨境遇。诗的前四句是正面描写实情实景，诗的后四句诗人直抒胸臆，犹如与雁相语，于劝慰中更见其体贴备至。要知如今胡骑仍密布纷纷，即使是春风回暖，你们也难以一一返回。还是不要厌弃潇湘之地吧，尽管这里空旷人稀，然而却有着丰足的菰米莓苔。这亲切的慰藉之语，浸透着诗人对遭受离乱之苦的人民的深切关注和无限同情。全诗咏物比兴，曲深细腻，充分地表达了诗人忧民的深情厚念。
在咏雁诗中，还有许多借咏孤雁以托物述怀的诗词佳作。其中较有代表性的有杜甫的《孤雁》、陆游的《闻雁》、张炎的《解连环·孤雁》。这三首诗词，也是各有寄托。“霜高木叶空，月落天宇黑。哀哀断行雁，来自关塞北。江湖稻粱少，念汝安得食？芦深洲渚冷，岁晚霰雪逼。不知重云外，何处避毕弋？我穷思远征，羡汝有羽翼。”陆游这首诗前十句叙写孤雁的羁旅之苦，霜空月落，渚冷雪逼，哀哀孤鸣，网捕弋射。诗人如此渲染孤雁的羁愁旅苦，并不是发恻隐之情，而是抒自身感慨。“我穷思远征，羡汝有羽翼。”虽然我身处困境，但我仍想奋飞远征，我是多么羡慕你有一双腾飞的翅膀，可以自由地翱翔啊！尽管孤雁艰难困厄，然而它毕竟还能凌空飞翔，而自己呢……诗中流露了诗人壮志难酬的无限感慨，同时也表露了诗人处恶境而不息的凌云抱负。“孤雁不饮啄，飞鸣声念群。谁怜一片影，相失万重云。望尽似犹见，哀多如更闻。野鸦无意绪，鸣噪自纷纷。”杜甫这首《孤雁》借咏孤雁念群，来抒发自己渴望与亲人团聚的切切之情。
首联描写离群的孤雁不饮不啄，拼命追寻着自己的伙伴，声声呼叫，凄切哀人。诗句真切地展示了孤雁离群的惶恐以及寻群的焦急。
颔联紧接上句，进一步渲染孤雁失群的惶急。“一片影”与“万重云”形成鲜明的对照。“万重云”之下“一片影”，这悬殊极大的景致，构成了天壤茫茫、孤雁极小的意象，给人以空灵迷茫之感，更显出路遥雁孤、群伴难觅的凄苦。“谁怜”两字既凝聚了诗人对孤雁的怜悯之情，也透露出诗人自身不幸的感叹。此诗写于大历（766-779年）初，诗人经历了安史之乱，流落他乡，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与亲人团聚，然而因时事动荡，却难以如愿。以上四句意境深远，后人曾与鲍当的《孤雁》诗相比品评说：鲍当《孤雁》诗“更无声接续，空有影相随”孤则孤矣，岂若子美《孤雁》“孤雁不饮啄，飞鸣声念群。谁怜一片影，相失万重云”有不尽之意乎。
领联着意于内在感受的描写，此两句与一、二句外在形象的描写互为表里。孤雁寻求群雁的渴望执着的目光，望着望着……似乎是看到群雁的身影；孤雁不停地焦急呼唤，唤啊，唤啊……好像是听到群雁的啼鸣。因盼望久已，才未见而似见，未闻而犹闻。这于幻觉中再现的意象，把渴望之深切，孤寂之煎熬，表现得淋漓尽致。故后人评曰：“写生至此，天雨泣矣。”
结尾以野鸦纷纷鸣噪，无忧无虑，无聊无意，来进一步反衬孤雁的孤寂、愁苦，其寓意更为深致。全诗咏雁寓情，出神入化，曲尽其妙，极见功力。
张炎的《解连环·孤雁》:“楚江空晚，怅离群万里，恍然惊散。自顾影欲下寒塘，正沙净草枯，水平天远。写不成书，只寄得相思一点。料因循误了，残毡拥雪，故人心眼。谁怜旅愁荏苒，漫长门夜悄，锦筝弹怨。想伴侣犹宿芦花，也曾念春前，去程应转。暮雨相呼，怕蓦地玉关重见。未羞他双燕归来，画帘半卷。”这首词，咏孤雁以述爱国忧民之襟怀。上片以“怅离群万里”等词语，比喻自己漂泊生涯。“写不成书，只寄得相思一点”把孤雁失群描摹为书不成“人”字，只剩得一点“相思”，意象极新颖。“料因循误了，残毡拥雪，故人心眼”的词句，引用了苏武“残毡拥雪”不畏艰难困苦，终以雁足传书而获释归汉的典故，寄托了词人对虏北囚禁的坚持民族气节的爱国之士的怀念。词的下片，进一步渲染了孤雁旅愁凄怨，以思念伴侣，顾念其栖止以及幻想着与其相逢的几个层次的描写，又寓含了对那些隐居不仕的友人的敬重。最后的“未羞他、双燕归来，画帘半卷”词句，表面是称赞孤雁于困厄之中、不羡双燕画帘富贵之乐，实际上隐喻了词人自己面对归顺元朝统治者的南宋宰相留梦炎之流，虽困苦而“未羞”的贞节。词中表露的是对卖身求荣的鄙夷，对保持民族气节的志士的首肯。
这首词咏物形神俱似，寓情贴切真挚，意境深沉有致，故而成为咏雁佳作，张炎也因此词而被人称之为“张孤雁”。燕咏燕诗〔唐〕张九龄〔1〕
海燕何微眇，乘春亦暂来。〔2〕
岂知泥滓贱，只见玉堂开。
绣户时双入，华轩日几回。〔3〕
无心与物竞，鹰隼莫相猜。【注释】
〔1〕微眇：微小，眇小。这里暗寓诗人出身微贱。
〔2〕“岂知”四句：这四句的意思是燕子岂知泥滓之贱，只见“玉堂”开着，便一日数次飞出飞进，衔泥作巢。暗寓自己在朝廷为相，日夜辛劳，惨淡经营。玉堂、绣户、华堂，皆隐喻朝廷。
〔3〕竞：竞争。〔1〕燕子来舟中作〔唐〕杜甫
湖南为客动经春，燕子衔泥两度新。〔2〕〔3〕
旧入故园尝识主，如今社日远看人。
可怜处处巢居室，何异飘飘托此身。〔4〕
暂语船樯还起去，穿花贴水益霑巾。【注释】
〔1〕杜甫于大历三年（768年）出峡，先是漂泊湖北，后转涉湖南，大历四年正月由岳州到潭州。写此诗时，已是第二年的春天了，诗人仍留滞潭州，以舟为家。
〔2〕尝识主：曾经认识主人。尝，一作“常”。
〔3〕社日：古时春、秋两次祭祀土神的日子，一般在立春、立秋后第五个戊日。这里指春社之日。
〔4〕船樯（qiáng）：船桅杆。绝句漫兴九首（其三）〔唐〕杜甫〔1〕〔2〕
熟知茅斋绝低小，江上燕子故来频。〔3〕
衔泥点污琴书内，更接飞虫打着人。【注释】
〔1〕茅斋：指诗人寓居成都的草堂书斋。
〔2〕故来频：江上的燕子非常熟知茅斋的低小所以频频而来。
〔3〕“更接”句：还要追捕飞虫甚至碰着了人。春燕〔唐〕徐璧〔1〕〔2〕
双燕今朝至，何时发海滨。〔3〕
窥人向檐语，如道故乡春。【注释】
〔1〕至：到。
〔2〕发：出发。这里指燕子“起飞”。
〔3〕窥人：从隐蔽处察看的人。赋得早燕送别诗〔唐〕李益〔1〕
碧草缦如线，去来双飞燕。〔2〕
长门未有春，先入班姬殿。
梁空绕复息，檐寒窥欲遍。〔3〕
今至随红萼，昔还悲素扇。〔4〕〔5〕
一别与秋鸿，差池讵相见。【注释】
〔1〕缦：延长的样子。
〔2〕班姬：汉成帝之妃班婕妤，后失宠，境遇与被汉武帝贬的陈皇后相似。
〔3〕“今至”两句：这两句的意思是昔日到悲秋之时燕南归，现在随着春天的到来而飞回。
〔4〕秋鸿：即秋雁。
〔5〕差（cī）池：参差不齐。讵（jù）：岂。归燕诗〔唐〕杜牧〔1〕〔2〕
画堂歌舞喧喧地，社去社来人不看。〔3〕
长是江楼使君伴，黄昏犹待倚阑干。【注释】
〔1〕喧喧：形容混杂的声音。这里指歌舞声。
〔2〕社来社去：燕一般春社来，秋社去，所以也叫社燕。
〔3〕长：常常。使君：旧时尊称奉命出使的人为“使君”。伴：陪伴。燕诗〔唐〕郑谷〔1〕
年去年来来去忙，春寒烟暝渡潇湘。〔2〕〔3〕
低飞绿岸和梅雨，乱入红楼拣杏梁。〔4〕
闲几砚中窥水浅，落花径里得泥香。〔5〕
千言万语无人会，又逐流莺过短墙。【注释】
〔1〕暝（míng）：昏暗。
〔2〕梅雨：江南梅子黄熟时，常阴雨连绵，称梅雨。这里指连绵雨。
〔3〕杏梁；文杏所制的屋梁，后用“杏梁”泛指华丽的屋宇。
〔4〕窥（k uī）：小视，观看。几：小桌子，古代设于座侧，以便凭倚。
〔5〕流莺：莺鸟。流，谓其鸣声圆转。燕诗〔宋〕王安石
处处定知秋后别，年年常向社前逢。〔1〕
行藏自欲追时节，岂是人间不见容。【注释】
〔1〕岂：难道。燕诗〔宋〕陆游〔1〕〔2〕
初见梁间牖户新，衔泥已复哺雏频。〔3〕
只愁去远归来晚，不怕低飞打著人。【注释】
〔1〕牖（yǒu）：窗。
〔2〕频：屡次，频繁。
〔3〕著：“着”的本字。燕诗〔宋〕陆游〔1〕
春昼花明映柳纤，燕归胜事始能兼。〔2〕〔3〕
争梁谇语惊幽梦，掠地斜飞避画帘。〔4〕
雏食得虫应自喜，巢泥经雨更频添。〔5〕
去来要是知时节，尝怪人嘲作附炎。【注释】
〔1〕胜事：美好的事情。
〔2〕谇（suì）语：责让，埋怨话。
〔3〕掠地斜飞：形容燕子飞时的轻盈体态。
〔4〕雏（chú）：泛指幼禽。这里指小燕。
〔5〕尝：曾经。附炎：附炎趋势，意为看风使舵。双双燕·咏燕〔宋〕史达祖〔1〕
过春社了，度帘幕中间，去年尘冷。〔2〕
差池欲住，试入旧巢相并。〔3〕
还相雕梁藻井，又软语商量不定。〔4〕〔5〕
飘然快拂花梢，翠尾分开红影。〔6〕
芳径，芹泥雨润，爱贴地争飞，竞夸轻俊。〔7〕
红楼归晚，看足柳昏花暝。〔8〕〔9〕
应自栖香正稳，便忘了天涯芳信。〔10〕〔11〕
愁损翠黛双蛾，日日画栏独凭。【注释】
〔1〕春社：节日，自宋代起，春社日在农历二月初一，燕子一般在春社前后从南方飞回。
〔2〕相并：形容燕子的亲昵关系。
〔3〕相（xiàng）：观察，细看。雕梁藻井：华屋的装饰。雕梁，用彩画装饰的屋梁。藻井，即天花板，是我国传统建筑中顶棚上的一种装饰，用交叉的木块拼成，形状像井栏，上有各种花纹、雕刻和彩画。
〔4〕飘然：迅疾的样子。这里是形容燕双飞时体态的轻盈。
〔5〕“翠尾”句：美丽的燕尾分开了花影。燕尾似剪刀。
〔6〕芹泥：燕子用以筑巢的泥。杜甫《徐步》:“芹泥随燕嘴，花蕊上蜂须。”
〔7〕暝（míng）：昏暗。
〔8〕“应自”句：写双燕归栖旧巢，睡得非常香甜。
〔9〕天涯芳信：即远离在外的丈夫的信息。据《开元天宝遗事》载：唐长安有一女子绍兰，丈夫任宗经商于湘中。数年不归，复音书不达。绍兰托双燕寄书，遂吟诗一首，上书其字，系于足上，燕遂飞鸣而去。燕落于任宗肩上，宗见妻所寄之诗，感而泣下，次年归，出诗示兰。传书燕的典故出自于此。
〔10〕翠黛双蛾：本指妇女青翠秀丽的眉毛，这里指红楼中的少妇。蛾，蛾的触须样的眉毛。
〔11〕“日日”句：意思是天天独倚画栏愁苦地盼望着丈夫的音信。燕至诗〔明〕高启〔1〕
初来如报社前春，好宿茅檐伴客身。
莫入江南旧庭院，杏花风雨总无人。【注释】
〔1〕好（hào）：喜爱。伴：陪伴。燕诗〔明〕徐祯卿〔1〕
风暖池塘得意春，水芹烟草一回新。〔2〕〔3〕
傍花掠羽差差影，冲雨归巢煦煦亲。〔4〕〔5〕
眼底兴衰王谢宅，楼中恩怨绮罗人。
闲追往事如相语，只有侬家似旧贫。【注释】
〔1〕水芹：多年生水生宿根草本。夏季开白花，复伞形花序。性喜温暖湿润，嫩茎和叶柄可作蔬菜。烟草：一年生草本。茎直立，叶随品种而异。花淡红或淡黄色。性喜温暖，耐旱。按叶的用途及调制方法可分烤烟、晒烟等类。
〔2〕“傍花”句：这句是形容轻盈的燕子在花旁飞过，留下了参差不齐的身影。差差（cī cī）：同“参差”，不齐的样子。
〔3〕煦煦（xù）：和悦的样子。
〔4〕王谢：六朝时，王、谢二姓世为望族，故常并称。后以王谢为高门世族的代称。刘禹锡《乌衣巷》:“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5〕绮（qǐ）罗人：华丽的妇人。绮罗，有花纹的丝织物品。白燕诗〔明〕袁凯
故国飘零事已非，旧时王谢见应稀。〔1〕〔2〕
月明汉水初无影，雪满梁园尚未归。
柳絮池塘香入梦，梨花庭院冷侵衣。〔3〕〔4〕
赵家姊妹多相忌，莫向昭阳殿里飞。【注释】
〔1〕汉水：水名，一称汉江，为长江最大支流。
〔2〕梁园：一名“梁苑”，又称“兔园”，园囿名，在今河南开封市东南，汉梁孝王（刘武）筑，为游赏与筵宾之所。
〔3〕赵家姊妹：指赵飞燕与其妹昭仪。
〔4〕昭阳殿：宫殿名，汉成帝时赵飞燕居处。后世多以“昭阳”指皇后之宫。白燕〔明〕时大本〔1〕
春社年年带雪归，海棠庭院月争辉。〔2〕〔3〕
珠帘十二中间卷，玉剪一双高下飞。〔4〕〔5〕
天下公侯夸紫颔，国中俦侣尚乌衣。〔6〕
江湖多少闲鸥鹭，宜与同盟伴钓矶。【注释】
〔1〕春社：指燕子。
〔2〕“珠帘”句：燕子在卷起的珠帘中间飞来飞去。十二，比喻燕子不停地飞出飞进。
〔3〕玉剪：形容美丽的燕尾像剪刀一般。
〔4〕公侯：公爵与侯爵，上等爵位，亦泛指高官勋爵。紫颔：燕的颔下是紫色。颔，下巴。
〔5〕俦侣：伴侣。尚：崇尚。乌衣：黑色的衣服。
〔6〕钓矶：钓鱼时所坐的岩石。同盟：指白燕。伴：陪伴。见燕〔清〕丁澎〔1〕
杏叶新阴拂女墙，风吹小燕过池塘。〔2〕〔3〕
相期定似逢寒食，乍见争如说故乡。〔4〕〔5〕
弄影不教沾柳絮，衔泥何惜点琴囊。〔6〕
双栖并翅真怜汝，愁杀卢家春昼长。【注释】
〔1〕拂：拂拭，掠过。女墙：城墙上的矮墙。
〔2〕相期：相互约定的时间。
〔3〕乍：刚，初。
〔4〕弄影：玩弄，引申为戏耍。
〔5〕点：玷污。
〔6〕愁杀：极言其忧愁。卢家：酒家少妇。卢，通“垆”。垆，酒店安置酒瓮的土墩子，亦为酒店的代称。燕〔清〕叶永年〔1〕〔2〕
芹泥重葺旧巢新，记取年年及社辰。〔3〕〔4〕
入幕不惊挥尘客，巡檐如唤卷帘人。〔5〕〔6〕
鸳鸯楼外春如海，玳瑁梁间月似银。〔7〕〔8〕
闲向主家谈故事，昭阳台榭已凝尘。【注释】
〔1〕芹泥：燕子用以筑巢的草泥。葺（qì）：修理房屋。
〔2〕及：到。社辰：古代祀社神的节日，有春社、秋社，这里指春社。
〔3〕幕：窗帷。挥尘客：打扫尘土的人。
〔4〕巡檐：燕在檐下往来。
〔5〕鸳鸯楼：比喻夫妇居所。
〔6〕玳瑁（dài mào）梁：画梁。沈佺期《古意》:“海燕双栖玳瑁梁。”
〔7〕故事：旧事。
〔8〕台榭：亭台水榭。燕来〔清〕周京〔1〕〔2〕
烟雨疏疏覆绿苔，海棠时节燕重来。〔3〕〔4〕
不辞故国三千里，还认雕梁十二回。
荒草谁家深院落，繁花何处好池台。〔5〕〔6〕
却邻旧馆曾相识，为把湘帘手自开。【注释】
〔1〕烟雨：烟雾般的蒙蒙细雨。疏疏：稀疏的样子。
〔2〕海棠时节：指春季。
〔3〕不辞：不辞辛苦。故国：指燕的故居。
〔4〕雕梁：用彩画装饰的屋梁。十二回：指燕子在雕梁上作巢，飞出飞进，往返频繁。
〔5〕邻：接近。旧馆：旧居。
〔6〕湘帘：用湘妃竹做的帘子。烟雨疏疏霞绿苔海棠时节燕重来——咏燕诗词欣赏“毛衣似锦语如弦，日暖争高绮陌天”“轻燕爱风正落絮”“劳劳胡燕怨春酣”，燕子春归带给人们以春天的欢乐和喜悦。它软语多情，轻盈俊俏，或竞飞于花间，或呢喃于梁上，喜与人亲，被人们视为吉祥之物，有“天女”之称。故此历代诗人留下许多咏燕诗篇。
燕子的形姿神态是很美的，诗人们对燕子的描绘就更美了。诗人陆游在他的《燕诗》中有这样描摹春燕的诗句：“……争梁谇语惊幽梦，掠地斜飞避画帘。雏食得虫应自喜，巢泥经雨更频添。”写春燕争梁谇语之声、掠地斜飞之姿、喜喂雏食之情、频添巢泥之勤，其各种形姿神态被描绘得生动活泼，形象鲜明。丁澎的《见燕》诗：“杏叶新阴拂女墙，风吹小燕过池塘。相期定似逢寒食，乍见争如说故乡。弄影不教沾柳絮，衔泥何惜点琴囊。双栖并翅真怜汝，愁杀卢家春昼长。”燕子春归之喜悦，戏嬉之欢畅写得声色盎然，意趣横生。而史达祖的《双双燕·咏燕》比之以上两诗更毕其神貌了。“过春社了，度帘幕中间，去年尘冷。差池欲住，试入旧巢相并。还相雕梁藻井，又软语商量不定。飘然快拂花梢，翠尾分开红影。芳径，芹泥雨润。爱贴地争飞，竞夸轻俊。红楼归晚，看足柳昏花暝。应自栖香正稳，便忘了天涯芳信。愁损翠黛双蛾，日日画栏独凭。”全词描写细腻传神，一环紧扣一环，宛如一部优美的动画片。词中写燕子春归、入帘、“欲住”、“试入”, “又软语商量不定。”在那春光明媚的原野上，燕子拂花梢，衔雨泥，贴地争飞，看尽艳花翠柳，归晚酣睡，一步步写来。飘然快拂而见其飞时体态的轻盈；“竞夸轻俊”，从燕子彼此夸耀飞时轻盈俊俏的优美姿态描写中，透露出比翼双飞、亲密愉快的心情。“翠尾”“红影”轻盈中而见其色彩之美，“软语商量”柔情中又闻其声。结尾句以少妇的愁思，反衬春燕形影不离的快乐，同开头以红楼中清冷的气氛反衬归燕欢喜心情，遥相呼应，又见其构思之巧。词中以“芳径，芹泥雨润”“柳昏花暝”的自然环境美烘托其愉快情绪，以“软语商量”“竞夸轻俊”等拟人手法描摹其亲昵情姿。以“欲”“试”“还”“又”的虚词表现心理上的曲微情态变化，都有独到之处。从红楼屋内到春光原野，又从花间飞到红楼酣睡，既描写燕子外在形姿，又点染其内在神情。短短一首词融及了这么多的内容，施以这么多的手法，莫怪乎，被后世的评论家“赞为咏物一体极规矩之作”（俞平伯），确实不愧为咏物名作。
同是咏白燕诗，袁凯有“故国飘零事已非，旧时王谢见应稀。月明汉水初无影，雪满梁园尚未归。柳絮池塘香入梦，梨花庭院冷侵衣。赵家姊妹多相忌，莫向昭阳殿里飞”，时大本有“春社年年带雪归，海棠庭院月争辉。珠帘十二中间卷，玉剪一双高下飞。天下公侯夸紫颔，国中俦侣尚乌衣。江湖多少闲鸥鹭，宜与同盟伴钓矶”，两诗各有特色，但相比之下，袁诗比时诗写得更自然贴切，咏物而不粘着物，尤其是中间四句意境极为优美。诗人以“月明汉水”“雪满梁园”景境点衬出燕“白”。景境之冰洁玉雪，白燕其中混然难辨，故而给人“无影”“未归”之感，寻它不见。真个寻它不见吗？接下两句却别出一番情景；在那柳絮飘舞的池塘岸边，它们已酣香入梦；在那梨花盛开的庭院中，它们正在竦竦抖羽。前两句以月辉白雪渲染其白，后两句以柳絮梨花烘托其白，一反说，一正衬，相得益彰，其景境浑然而优美。时诗“珠帘”“玉剪”两句虽也较出色，但是其以“带雪归”“月争辉”渲染句和“夸紫颔”“尚乌衣”反衬句却失于雕琢，不够自然、贴切，也难给人以浑然一体的景境之美。关于这两首诗还有一段故事。某日，袁凯拜谒杨廉夫，见几上有时大本《咏白燕诗》，袁凯看后对廉夫说：“此诗未尽体物之妙。”廉夫不以为然。袁归作《白燕诗》，转天呈廉夫。廉夫得后叹赏不已，连书数纸，尽散坐客，一时呼为“袁白燕”。“窥人向檐语，如道故乡春”（徐璧）, “闲向主家谈故事，昭阳台榭已凝尘”（叶永年），燕子与人分外亲昵，不畏人惧人，俨然像是人们的老朋友。在描写人与燕的诗篇中，其各自抒发的情感也不尽相同。如杜甫的“熟知茅斋绝低小，江上燕子故来频。衔泥点污琴书内，更接飞虫打着人”（《绝句漫兴》九首其三），写飞燕频入草堂，衔泥点污琴书，捕虫飞撞主人。体物缘情，于描摹中自然透露出客居他乡、孤苦烦闷的心情。而陆游的“初见梁间牖户新，衔泥已复哺雏频。只愁去远归来晚，不怕低飞打著人”一诗，又别是一番情思。春燕新归，室窗已焕然一新，它们衔泥筑巢，捕虫哺雏，无忧无虑地忙碌着。诗中透露出诗人怡静的神情和对春燕的无限爱恋。显然陆诗是依杜诗韵而作，其内容和情感却迥然有别。
在咏燕诗中，还有一些富于理趣的寄托之作，这些诗借咏物以言理，寓意深致，颇耐人寻味。“我屋汝嫌低不住，雕梁画阁也知宽。大须稳择安巢处，莫道巢成却不安！”杜荀鹤在这首《春来燕》诗中，通过对不居低屋草堂而寻雕梁画阁的春燕的劝诫，寓托了对封建上层社会的憎恶。于讥刺中表明：嫌贫爱富，终为其害的道理。“处处定知秋后别，年年常向社前缝。行藏自欲追时节，岂是人间不见容。”王安石这首《燕诗》以燕子南移北归，因时节而迁徙来引发议论，寄托了诗人因时势而进退，不为人言所左右的明智与坚毅，其中也隐含了谋事必须要遵照客观规律而行止，不可逆而为之，更不可为别人的议论所迷惑的道理。此诗因形象而感发议论，于议论中隐寓道理，读之使人深受启示。
还有一些咏燕诗借咏燕以言情，情真物切，读之回肠荡气，令人感慨，令人感动。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杜甫的《燕子来舟中作》。“湖南为客动经春，燕子衔泥两度新。旧入故园尝识主，如今社日远看人。可怜处处巢居室，何异飘飘托此身。暂语船樯还起去，穿花贴水益霑巾。”此诗是杜甫晚岁客居湖南时所作。诗中借咏燕而感慨自己忧思茫茫的身世。面对落在船樯上的一只春燕，诗人深情地倾诉自己的情怀。似曾相识的故园燕子，如今相逢于舟中，你为什么只是远远地看着我？可怜你在这茫茫的天宇之中，到处为家，没有定居之巢，这与我在茫茫的江湖之中飘飘荡荡、无依无靠又有什么两样呢？燕子啊，你为什么不多待一会儿又飞起？唉！我知道你也是为生计所迫。然而那只春燕飞起了，却又穿浪花贴水波，依恋徘徊，不忍离去，似是无限依恋之情。面对此情此景，诗人不禁老泪纵横，沾湿衣裳。诗人对孤燕充满深情的倾诉，表面上是忧怜孤燕漂泊之苦，其字里行间却又浸透着对自己流居他乡的忧思愁苦。尤其是诗尾句那相依相别、恋恋不舍的描述，更是催人泪下。此诗以情贯穿，字字浸泪，分不清是人怜燕，还是燕怜人，句句咏燕，句句关联着诗人的身世。其忧苦情思，无一句明言，却都包容在景境之中。故清人卢世榷赞之：“五十六字内，比物连类，似复似繁，茫茫有身世无穷之感，却又一字不说出，读之但觉满纸是泪，世之相后也，一千岁矣，而其诗能动人如此。”鸥咏白鸥〔南朝·梁〕何逊〔1〕
可怜双白鸥，朝夕水上游。
何言异栖息，雌往雄不留。〔2〕〔3〕
孤飞出浦溆，独宿下沧洲。
东西从此去，影响绝无由。【注释】
〔1〕鸥：鸟纲，鸥科各种类的通称，概为水鸟，体形有大小差别。翼尖长，善于飞翔，趾间具蹼，能游泳。体羽多灰白色，幼鸟或更缀有灰、褐等色斑点。主食鱼类、昆虫和多种水生动物。种类繁多。我国常见的有海鸥、银鸥和燕鸥等。
〔2〕浦溆（xù）：水边。
〔3〕沧洲：濒水的地方。古风〔唐〕李白〔1〕〔2〕
摇裔双白鸥，鸣飞沧江流。〔3〕〔4〕
宜与海人狎，岂伊云鹤俦。
寄形宿沙月，沿芳戏春洲。〔5〕〔6〕
吾亦洗心者，忘机从尔游。【注释】
〔1〕摇裔（yì）：如同摇曳，逍遥飞升。李白《玉真公主别馆苦雨赠卫尉张卿》诗：“功成拂衣去，摇曳沧洲傍。”
〔2〕沧江：泛指江水。江水呈青苍色，故称。
〔3〕狎（xiá）：亲近。
〔4〕伊：是。俦：伴侣。
〔5〕洗心：指涤荡心中杂念。
〔6〕忘机：泯除机心。机，机心，指巧诈之心、泯除机心，指自甘恬淡与世无争。鸥〔唐〕杜甫〔1〕〔2〕
江浦寒鸥戏，无他亦自饶。〔3〕
却思翻玉羽，随意点春苗。〔4〕
雪暗还须浴，风生一任飘。〔5〕
几群沧海上，清影日萧萧。【注释】
〔1〕江浦：江滨。
〔2〕饶：饶乐，高兴。
〔3〕玉羽：比喻洁白美丽的羽毛。
〔4〕雪：这里指鸥的羽毛。
〔5〕萧萧：日光摇动的样子。弄白鸥歌〔唐〕刘长卿〔1〕〔2〕
泛泛江上鸥，毛衣皓如雪。〔3〕
朝飞潇湘水，夜宿洞庭月。〔4〕〔5〕
归客正夷犹，爱此沧江闲白鸥。【注释】
〔1〕泛泛：漂浮的样子。
〔2〕皓（hào）：洁白。
〔3〕洞庭：在湖南省北部、长江南岸。南及西纳湘、资、沅、沣四水，北纳长江松滋、太平、藕池、调弦四口汛期流入的洪水，在岳阳县城陵矶汇入长江。
〔4〕归客：此指作者。夷犹：亦作“夷由”，迟疑不进。
〔5〕沧江：泛指江水。戏鸥〔唐〕钱起〔1〕〔2〕
乍依菱蔓聚，尽向芦花灭。〔3〕
更喜好风来，数片翻晴雪。【注释】
〔1〕乍：忽然。蔓：蔓生植物的枝茎，草本曰蔓。
〔2〕尽：全部，都。灭：隐没。
〔3〕雪：指白鸥。白鸥〔唐〕陆龟蒙
惯向溪头漾浅沙，薄烟微雨是生涯。
时时失伴沉山影，往往争飞杂浪花。〔2〕
晚树清凉还〔1〕，旧巢零落寄蒹葭。〔3〕
池塘信美应难恋，针在鱼唇剑在虾。【注释】
〔1〕（zhuò yù）：鸟名，即“”，似鸭而大，长颈赤目，紫绀色。
〔2〕蒹葭（jiān jiā）：没有长穗的芦苇。
〔3〕信：的确。海鸥〔元〕宋无
群飞独宿水中央，逐浪随波羽半伤。〔1〕
莫去西湖花里睡，芰荷翻雨打鸳鸯。【注释】
〔1〕芰（ìj）荷：出水的荷。这里指荷叶。却思翻玉羽随意点春苗——咏鸥诗欣赏
鸥随潮往来，逐浪轻漾，其凌波翱翔、潇洒轻盈的健姿，颇能引动诗人情思。故李白有“白鸥闲不去，常拂酒筵飞”的诗句，黄庭坚有“江南野水碧于天，中有白鸥闲似我”的吟咏。
咏鸥诗中有的直抒对白鸥的喜爱之情，“归客正夷犹，爱此沧江闲白鸥”（刘长卿的《弄白鸥歌》）；有的则感叹江鸥的觅食之难，饥不得饱，“秋江水冷无人渡，群鸥忍饥愁日暮”（高启《鸥捕鱼》）；有的则咏鸥隐含着告诫，“莫去西湖花里睡，芰荷翻雨打鸳鸯”（宋无《海鸥》）。甚至于那些描写优美、寄托曲致的咏物抒怀之作，更能给人以深刻启迪和美的享受。“乍依菱蔓聚，尽向芦花灭。更喜好风来，数片翻晴雪。”钱起这首《戏鸥》小诗生动而有趣，几只白鸥一会儿在菱叶蔓枝上喧嘻戏聚，一会儿忽地尽向芦花丛中隐去。忽然一阵清风吹来，芦花摇动。啊！几只白鸥顺风飞起，恰似几片白雪在随风飘舞。淡淡几笔便描绘出一幅优美的画卷。白鸥那可爱的行姿神态栩栩如在眼前。“江浦寒鸥戏，无他亦自饶。却思翻玉羽，随意点春苗。”在杜甫笔下，白鸥是何等的逍遥自在。江滨之上它们无忧无虑地嬉戏游玩，无他鸟相扰更是自得其乐。但它们不安于此，却要一翻玉羽，凌飞大江，逐浪上下。“随意点春苗”的比喻，形象生动，立意新鲜，在描绘中似又隐含了别一番意蕴，与杜甫另一首诗中所吟咏的“白鸥没浩荡，万里谁能驯”的诗句不无相通之意。那无拘无束的自由翱翔的形象，似凝注了诗人的情怀。诗人没有就此搁笔，接下写道：“雪暗还须浴，风生一任飘。几群沧海上，清影日萧萧。”其羽如雪，还要浴浪以洁，其翅亦轻，更任风而飘。辉光映照，清影矫捷，浮拂沧海之上，真可谓神姿英发。“摇裔双白鸥，鸣飞沧江流。宜与海人狎，岂伊云鹤俦。寄形宿沙月，沿芳戏春洲。吾亦洗心者，忘机从尔游。”李白这首咏鸥诗乃是咏物抒怀之作。白鸥振翼鸣飞，翱翔沧江，与海人亲近，而不与云鹤为伴，寄寓江湖，恬淡自乐。在诗人的笔下，白鸥是自由快乐的。“吾亦洗心者，忘机从尔游。”诗人渴望自己也要像白鸥一样自由自在地翱翔，不再为迂腐的世俗所羁绊。诗人在另一首诗中也慨然吟道：“明朝拂衣去，永与白鸥群。”表明了高洁不羁的情怀。鹰黑鹰〔唐〕杜甫〔1〕
黑鹰不省人间有，度海疑从北极来。〔2〕〔3〕
正翮搏风超紫塞，玄冬几夜宿阳台。〔4〕〔5〕
虞罗自觉虚施巧，春雁同归必见猜。〔6〕
万里寒空祗一日，金眸玉爪不凡材。【注释】
〔1〕不省（xǐng）：不察。
〔2〕正翮（hé）：言直北正飞。翮，指鹰翼。紫塞：北方边塞，也叫雁门。据说其山高入霄汉，雁飞不能逾，只能从两山断处而过，故谓之雁门。今黑鹰超越此门，故曰超紫塞。
〔3〕玄冬：冬季。
〔4〕“虞罗”句：意思是说黑鹰很机警，已觉察到虞人虚设了罗网。虞，虞人。古代掌管山泽苑囿、田猎的官。
〔5〕“春雁”句：黑鹰与春雁同归，恐怕要搏击。
〔6〕“万里”句：形容黑鹰飞腾之速。白鹰〔唐〕杜甫〔1〕〔2〕
雪飞玉立尽清秋，不惜奇毛恣远游。
在野只教心力破，于人何事网罗求。〔3〕
一生自猎知无敌，百中争能耻下鞲。〔4〕〔5〕
鹏碍九天须却避，兔藏三窟莫深忧。【注释】
〔1〕雪、玉：比喻鹰色之白。
〔2〕恣（zì）：放纵，恣意。
〔3〕耻下鞲（gōu）：意思是不受人役。鞲，射箭时用的皮制臂套。
〔4〕碍（ài）：遮蔽。鹏：传说为鸟类中最大的鸟，由鲲变化而成。九天：极言其高。
〔5〕三窟：三个洞穴。《战国策·齐四》:“狡兔有三窟，仅得免其死耳。”谓狡兔遇敌，可以辗转逃避。画鹰〔唐〕杜甫〔1〕〔2〕
素练风霜起，苍鹰画作殊。〔3〕〔4〕
身思狡兔，侧目似愁胡。〔5〕〔6〕
绦镟光堪摘，轩楹势可呼。〔7〕〔8〕
何当击凡鸟，毛血洒平芜。【注释】
〔1〕素练：指洁白的绢帛。
〔2〕殊：特殊。
〔3〕（sǒng）身：挺身。，挺，直立。狡兔：狡猾的兔子。
〔4〕侧目：《汉书·酷吏传·郅都》:“侧目而视，号曰苍鹰。”愁胡：指猢狲。孙楚《鹰赋》:“深目蛾眉，状如愁胡。”傅玄《猿猴赋》:“扬眉蹙额，若愁若嗔。”
〔5〕“绦镟（tāo x uàn）”句：意思是系着金属圆轴的苍鹰，光彩照人，只要把丝绳解掉，即可展翅飞翔。绦，丝绳。镟，转轴。堪，能。
〔6〕轩楹：堂前廊柱。此指画鹰悬挂之地。
〔7〕凡鸟：暗喻误国的庸人，似有锄恶之意。
〔8〕平芜：杂草繁茂的原野。〔1〕笼鹰词〔唐〕柳宗元〔2〕〔3〕
凄风淅沥飞严霜，苍鹰上击翻曙光。〔4〕〔5〕
云披雾裂虹霓断，霹雳掣电捎平冈。〔6〕〔7〕
砉然劲翮剪荆棘，下攫狐兔腾苍茫。〔8〕〔9〕
爪毛吻血百鸟逝，独立四顾时激昂。〔10〕〔11〕
炎风溽暑忽然至，羽翼脱落自摧藏。〔12〕〔13〕
草中狸鼠足为患，一夕十顾惊且伤。〔14〕〔15〕
但愿清商复为假，拔去万累云间翔。【注释】
〔1〕笼鹰：困在笼中的鹰，比喻自己受围困束缚。
〔2〕凄风：寒风。淅沥：形容风的声音。
〔3〕翻曙光：在曙光中翻腾飞翔。
〔4〕披：劈开。虹霓（ní）：雨后彩虹，有时出现双虹，内环色鲜，叫虹，外环色淡，叫霓。
〔5〕霹雳掣（chè）电：形容苍鹰迅飞，如一声霹雳一道闪电。捎：掠过。
〔6〕砉（xū）然：象声词，形容极其迅速。劲翮（hé）：强健有力的翅膀。
〔7〕下攫（jué）：俯冲下去迅速抓取。攫，用爪抓取。苍茫：指天空。
〔8〕爪毛吻血：爪子上带着毛，嘴边上沾着血。百鸟逝：比喻当时一般士大夫对革新派勇猛冲击的行动感到震惊恐慌，都吓跑了。逝，逃走。
〔9〕四顾：看看四周。时：常常。
〔10〕炎风：古称东北风为炎风。溽（rù）暑：又湿又热。
〔11〕摧藏：摧残，毁坏。
〔12〕“草中”句：这句是说，甚至连草中山猫田鼠都能迫害鹰了。狸（lí）：貉，也叫“山猫”。足为患：足以成为祸害。
〔13〕“一夕”句：一个夜晚要探望许多次，以防受害。
〔14〕清商：古代的一种乐调，借指秋风。假：凭借。这句是说希望秋风吹来，重新出现雄鹰展翅的大好时机。
〔15〕拔去：拔掉，除去。万累：指重重束缚。累：一作“里”。白鹰诗〔唐〕刘禹锡〔1〕〔2〕
毛羽斑斓白纻裁，马前擎出不轻猜。
轻抛一点入云去，喝杀三声掠地来。〔3〕〔4〕
绿玉嘴攒鸡脑破，乌金爪擘兔心开。〔5〕
都缘解搦生灵物，所以人人道俊哉。【注释】
〔1〕斑斓：色彩鲜明灿烂的样子。白纻（zhù）：白粗布。纻，用苎麻为原料织成的粗布。
〔2〕擎（qíng）：举，向上托。
〔3〕攒：通“钻”，指鹰嘴很尖，一钻即破。
〔4〕擘（bò）：分剖，分裂。
〔5〕缘：因为。解：知道。搦（ruò）：捏，握持。生灵物：指有生命的动物。鹰〔唐〕章孝标〔1〕〔2〕
星眸未放瞥秋毫，频掣金铃试雪毛。〔3〕〔4〕
会使老拳供口腹，莫辞亲手啖腥臊。〔5〕
穿云自怪身如电，煞兔谁知吻胜刀。〔6〕
可惜忍饥寒日暮，向人鹐断碧丝条。【注释】
〔1〕星眸（móu）：指眼睛。秋毫：喻事物之微细。
〔2〕频掣：一次次迅速地。
〔3〕老拳：结实的拳头。《晋书·石勒载记》下：“初，勒与李阳邻居，岁常争麻地，迭相殴击……（及为赵王）乃使召阳。既至，勒与酣谑，引阳臂笑曰：‘孤往日厌卿老拳，卿亦饱孤毒手’。”
〔4〕啖（dàn）：吃。腥臊：此指鹰所猎之物。
〔5〕煞（shā）：灭。吻：此指鹰的尖嘴。吻，唇的两边。
〔6〕向人：朝着人。鹐（qiān）：啄。碧丝条：系鹰的绳。咏鹰〔唐〕高越〔1〕〔2〕
雪爪星眸世所稀，摩天专待振毛衣。〔3〕
虞人莫谩张罗网，未肯平原浅草飞。【注释】
〔1〕星眸（móu）：明亮的眼睛。眸，眼珠。
〔2〕摩：迫近，接近。
〔3〕谩（màn）：怠慢、轻视。和舍弟让笼中鹰〔唐〕吕温〔1〕
未用且求安，无猜也不残。〔2〕
九天飞势在，六月目晴寒。〔3〕
动触樊笼倦，闲消肉食难。
主人憎恶鸟，试待一呼看。【注释】
〔1〕残：毁坏。
〔2〕九天：极言其高。
〔3〕樊（fán）笼：关鸟兽的笼子，比喻受束缚、不自由的境地。醉落魄·咏鹰〔清〕陈维崧〔1〕〔2〕
寒山几堵，风低削碎中原路。〔3〕〔4〕
秋空一碧无今古。醉袒貂裘，略记寻呼处。〔5〕
男儿身手和谁赌？老来猛气还轩举。〔6〕〔7〕
人间多少闲狐兔，月黑沙黄，此际偏思汝。【注释】
〔1〕堵：座。
〔2〕“风低”句：这句是形容鹰这种猛禽的飞翔，不同凡鸟。
〔3〕袒：袒露。旧时携鹰出猎，鹰喜栖于主人臂上。此句写醉后呼鹰，袒开貂袍，露出胳膊的神情。
〔4〕寻呼：指呼鹰寻猎。
〔5〕轩举：高扬。
〔6〕狐兔：被猎之物。
〔7〕“月黑”两句：狐兔喜夜晚出来活动，这时最宜出猎。汝：指鹰。一生自猎知无敌百中争能耻下鞲——咏鹰诗词欣赏
鹰决云凌霄，雄飞万里，最常见著于诗人的笔下。“轻抛一点入云去，喝杀三声掠地来”可见其迅急，“角鹰翻倒壮士臂，将军玉帐轩勇气”足见其勇猛。“苍鹰厉爪翼，耻与燕雀游”，诗人们常常借咏鹰而抒寄壮怀猛志。“雪飞玉立尽清秋，不惜奇毛恣远游。在野只教心力破，于人何事网罗求。一生自猎知无敌，百中争能耻下鞲。鹏碍九天须却避，兔藏三窟莫深忧。”诗人杜甫写下不少咏鹰诗，其中有名的有《黑鹰》《王兵马使二角诗》《画鹰》等，这首诗是写《白鹰》的。诗的前四句错综叙题，写出清秋远游的白鹰如雪似玉的白羽，奇毛劲翼的神采。同时也赞美白鹰心力虽破，罗网难羁的雄劲猛气。诗的后四句则写出了白鹰的英决机警。它自信无敌，不甘受人拘役，敢击大鹏、不屑走兔的雄魄胆略。透过诗人所吟咏描摹的白鹰的神姿，可令人想见白鹰那高洁的品格、气韵之雄美。
杜甫这首《白鹰》诗是暗写白鹰的神姿，而他的另一首《黑鹰》则是明写黑鹰的神姿，多是以正面实笔的描摹。诗中既描写了黑鹰来去之迅速，又渲染出“正翮搏风”“玄冬夜宿”之艰难奋飞、神勇无畏。其中“虞罗自觉”言其机警，“万里寒空”言其飞腾之速，“金眸玉爪”绘其形质之奇。首句“黑鹰不省人间有”明提其黑，尾句“金眸玉爪不凡材”，反衬其黑，首尾相应。全诗形象鲜明生动，栩栩逼人。“凄风淅沥飞严霜，苍鹰上击翻曙光。云披雾裂虹霓断，霹雳掣电捎平冈。砉然劲翮剪荆棘，下攫狐兔腾苍茫。爪毛吻血百鸟逝，独立四顾时激昂。”柳宗元这首《笼鹰词》借咏鹰以抒怀，与杜甫诗相比，其寓意更为深刻。诗的前八句描摹雄鹰叱咤风云的雄壮英姿，气势雄浑。写它在凄风严霜中飞翔，迎着曙光而腾搏，披云决雾，如雷似电，惊掠山冈，不畏荆棘，勇攫狐兔，诗句中充满一股激昂奋勇的豪气。诗人正是通过对雄鹰勇猛搏击的形象的描写，寄托和抒发了自己在参与革新运动中那种豪迈奋进的精神。接下四句“炎风溽暑忽然至，羽翼脱落自摧藏。草中狸鼠足为患，一夕十顾惊且伤”写雄鹰倍遭摧残。因气候突变，羽翼脱落，致使不能展翅奋击，反而被狐狸、野鼠所欺。诗中表现和流露的怆凉悲愤的情调，则曲折地表露了诗人因革新运动的失败，遭受守旧派迫害的痛苦心情。然而诗人并没有灰心丧气，“但愿清商复为假，拔去万累云间翔”。诗人仍然渴望着大好时机能来临，重新一展雄翅凌云翱翔。诗句是咏鹰，但表露了诗人不屈不挠的坚定信心和为实现政治改革继续斗争的雄心壮志。全诗咏物抒怀，形象生动，情致真切，字里行间充溢着激昂奋发之情。鹤咏鹤〔唐〕李峤〔1〕〔2〕
黄鹤远联翩，从鸾下紫烟。
翱翔一万里，来去几千年。〔3〕〔4〕
已憩青田侧，时游丹禁前。〔5〕〔6〕
莫言空警露，犹冀一闻天。【注释】
〔1〕鹤：鸟纲，鹤科各种类的泛称，外形像鹭和鹳。喙、翼和跗跖很长，促足趾甚短，常活动于平原水际或沼泽地带，食各种小动物和植物。在我国有丹顶鹤、灰鹤等多种。联翩：鸟飞的样子。此形容黄鹤连续不断地飞了很远。
〔2〕鸾（luán）：即鸾鸟，传说为神鸟。《说文》:“鸾，亦神灵之精也。赤色，五采，鸡形。鸣中五音。”
〔3〕憩（qì）：休息。青田：山名。在浙江青田县西北，有泉石之胜，为道书称三十六洞天之一，名青田大鹤天。
〔4〕丹禁：帝王所居的禁城。
〔5〕“莫言”句：鹤性机警，八月，白露降，流于草，滴滴有声，因即高鸣相警，移徙所宿处，虑有变害。
〔6〕冀：希望。池边鹤〔唐〕储光羲〔1〕
舞鹤傍池边，水清毛羽鲜。
立如依岸雪，飞似向池泉。〔2〕〔3〕
江海虽言旷，无如君子前。【注释】
〔1〕傍：依傍，临近。
〔2〕旷：空阔。
〔3〕君子：指鹤。田鹤〔唐〕钱起〔1〕〔2〕
田鹤望碧霄，无风亦自举。〔3〕
单飞后片雪，早晚及前侣。【注释】
〔1〕碧霄：春天。
〔2〕举：起飞。
〔3〕及：赶得上。侣：同伴，伴侣。双鹤〔唐〕白居易〔1〕〔2〕
辞乡远隔华亭水，逐我来栖缑岭云。
惭愧稻粱长不饱，未曾回眼向鸡群。【注释】
〔1〕华亭：古地名，在今浙江省嘉兴市。《八王故事》载：“华亭，吴由拳县（今嘉兴市）郊外墅也，有清泉茂林。”
〔2〕缑（gōu）岭：山名，在河南偃师县，又名缑氏山。池鹤二首（其一）〔唐〕白居易〔1〕
高竹笼前无伴侣，乱鸡群里有风标。〔2〕〔3〕
低头乍恐丹砂落，晒翅常疑白雪消。〔4〕〔5〕
转觉鸬鹚毛色下，苦嫌鹦鹉语声娇。〔6〕〔7〕
临风一唳思何事，怅望青田云外遥。【注释】
〔1〕风标：风度，仪态。
〔2〕乍：忽然。丹砂：朱砂，此指鹤的丹顶。鹤头顶皮肤裸露，呈朱红色，故称丹顶。
〔3〕白雪：这里以白雪喻鹤的羽毛。
〔4〕鸬鹚（lú cí）：鸟名，亦称“水老鸦”“鱼鹰”。体羽主要为黑色而带有紫色金属光泽。
〔5〕鹦鹉：鸟名，俗称“鹦哥”。羽毛色彩美丽。舌肉质而柔软，经反复训练，能模仿人的声音。
〔6〕唳（lì）：鹤高亢的鸣叫。
〔7〕怅望：怅然想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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