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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04 11:0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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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扎西拉姆·多多

出版社:九州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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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相见

虽然不相见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虽然不相见作者:扎西拉姆·多多排版:吱吱出版社:九州出版社出版时间:2017-05-01ISBN:9787510850271本书由天津华文天下图书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PART ONE亲爱的大人

亲爱的大人,

请照顾好住在你身体里的那个小孩。

亲爱的你:

也不知道是什么因缘,让你读到了这一本书。

它是一本书信集,而书信总是带着私人的性质,尤其这书里的每一封信,都是我过去真实信件的整理。

不过你完全不必觉得,买下这本书反映了你潜意识里的偷窥欲,出版这一本书,也绝不是因为我有什么压抑已久的暴露癖。这一次书信的集结出版是因为,其实书信才是我写作的主要方式,每一篇或长或短的文字,无论以什么文体出现,当初都是为了倾诉而来。在有书案的对面,我总是假设,有一个他日会在文字中相遇的你,或者有一个始终都在的神明。

而真正的书信便是最直接的倾诉了,因为彼此相识的亲密,加上无法相见的距离,从而有了一个坦诚自然又深入细致的诉说空间,这里有着面对陌生人时难以敞开的心意,也有面对面交谈时无法保持的专心一致,而更多的还是一种交付。虽然你不在这里,此时此刻的我,此时此刻的心情,还是要交由你来见证。

所以当你读到了这本书,你便无端地有了一份见证者的责任了。

你呀,多么无辜的你。

我呀,多么幸运的我。

祝你,阅读快乐!多多2016年12月30日于北京我们烂尾的青春

在这阳光灿烂的日子,我的心仍奇怪地漆黑一片,

但是还能感觉到油头粉面的你。Dear Helping:

今天是周末,有点热,有点懒的周末,正所谓“在这阳光灿烂的日子,我的心仍奇怪地漆黑一片,但是还能感觉到油头粉面的你”,还记得这我们一起看过的电影里的台词吗?所以我决定给你写一封信。

你知道吗?从我家的落地窗望出去,是两栋烂尾楼,我现在的办公室的落地窗外,也是两栋烂尾楼,这番光景让我不禁想写一写我们俩的烂尾青春。对啊,我们在热情即将被燃烧的岁月里分开,于是青春就那样被生生地搁置,永远没办法完成,却也不可能推倒重建,谁能给青春一个说法呢?那些又寂寞又美好的青春。

首先我要向你坦白,决定要学小提琴,只是因为我觉得周华健的《不愿孤单一个人》间奏部分用小提琴拉一定很棒,常常孤单一个人,在房间里想象那个美好的情形。后来跑去跟我妈说,学音乐能够提高智商、陶冶情操云云。我妈对我的智商和情操一向没有信心,所以很快就同意了。教琴的老师说要两个人一起学,我需要先找一个和我同样有追求的人,第一个就想起了你。我忘了当时究竟是怎么说服你的,更加不知道你对自己的情操到底有着怎样的抱负,只是记得你爸给你买的那一把琴比我的高档很多。那一天我开始怀疑,父母对我的人生到底有多重视,我认为自己的前途一下子渺茫了起来。多年之后,当在电影里看到麦兜向麦太要一台电脑,麦太却给他带回来一个电饭煲时,我深深理解麦兜的怅然忧伤。

但是,仍然要感谢我们的父母没有去揭穿那个,我们故意忽略的重要事实——从十五岁才开始吊儿郎当地学小提琴,其实已经晚了十二年。于是后来的那三年,从人民南到青泰里,才有了那两个孤单又骄傲的身影,影影绰绰,骄傲得有点荒唐。

最荒唐的还莫过于那个每次经过都要上前来搭讪的陌生小子,他总是故作熟悉地上前,然后满面堆笑地向我们打招呼:“嗨!又去弹小提琴啊?贝多芬哦!”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小提琴是用“拉”的,而贝多芬是弹钢琴的呢?也许那时候,我们都只忙着骄傲了。直到今天,我身上还有这种青春后遗症——越寂寞越骄傲。不同的只是,那时候为了满足骄傲,选择孤单,选择不与任何人类比;而现在,开始能够为发现“终其一生,不过都是一条孤独的路径”而感到骄傲。那时候再孤单,也还有你来见证,而现在,再骄傲也没有谁能欣赏了。多么残忍的人生。

这些年近乡总是情怯,尤其当你不在的时候。如果你在,你一定会明白那种无言,因为一切都已经改变,而人们却仍然把记忆停留在你离开之前,你没有办法将离开后的岁月一一铺陈,也懒得一再把离开前的日子绵绵复述,最后只能无言。如果你在,你一定不会追问,我也不必搪塞,我们只需要坐二十分钟的船回到“松涛”,在那个幽暗破败的咖啡厅,喝上一杯劣质的速溶咖啡,一切一切就都氤氲成了云烟。

忘了是哪一年开始的,我们每一年春节都会来到这间冷冷清清的咖啡厅。是十三岁吧,那个青春痘加青春肥的年纪,那时候还没有“小资”这个词。而当时代终于赶上了我们的步伐,我们就显得恶俗了。在二十二年前,我们可以放心地喝着咖啡,放心地做着幻梦,我们总是说:“等我长大了,我要……”忽然之间,我们就长大了,还来不及好好畅想一番。

记得那时候我们说如果有一天,我们有了两千块钱,就要从肇庆打出租车到广州买一包广州腊肠回来。那是我们能想到的最肆意、无聊的花钱方法,最奢华的幸福。后来的人们更有想法,他们说有了钱买豆浆要一次买两碗,喝一碗,倒一碗。

最后真的有了钱,你结婚,买房子,卖房子,又买第二套房子,你还救济没有钱的我,你结婚,离婚,又复婚,还一直照顾依然单身的我……我们却都知道,没有哪一辆出租车,能够载我们回到咖啡厅的那个角落了。当你偶尔觉得不够幸福时,希望能够想起,我们那包幸福的腊肠。

最后,送你半阕词,顺便告诉你,我爱你如昔:

二十年江湖常为客,

都付与风吹梦杳,

雨荒云隔。

昨夜重逢深院里,

一种温存由昔,

添多少周旋形迹。

祝好!谈笑2006年4月7日于北京

给自己的信

Dear Dorophy

无论你多爱、多依赖一个人,

多多小姐,请一定要保有你自己的人生——

你的朋友,你的爱好,你的技能,

甚至上天给予你的软弱与你的愚笨,也要好好惠存。小指轻挑之微薄

在那边城一隅,我默默忏悔,

愿曾作誓愿能归于真实,若有虚伪之辞,则我永不能进入涅槃城。阿霞:

我现在被滞留在一个叫作Birgumj的边陲小镇,还在印度的境内。不过不用担心,我是坐寺院的顺风车来的,同来的有好几辆大巴,大家都是来印度参加噶举辩经法会的学僧。

眼看前方就是尼泊尔的边境了,只要边境的铁栅门一开,我们就算离开了印度境内,然而门却一直关着。有人说是因为尼泊尔又发生了骚乱。你知道的,尼泊尔国王几年前才刚刚被推翻,破则破矣,立却未立,当地局势很不稳定,游行、罢工、骚乱还时有发生。可后来,又有从前方打听消息回来的人说,是因为有一辆车把人撞死了,引起了争端云云,总之,进退不得就是了。

你知道吗?当我还在焦急无措地望着看不到尽头的车队,一转身,随遇而安的小学僧们,已经在停车的地方附近,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场地,踢起了足球。只见他们撩起僧裙的一角,穿过两腿之间,往腰上一绑,就把僧裙变成了一条宽腿短裤,满场飞奔了起来,仿佛这并不是一个被莫名滞留的异国他城,而是随缘扎营的安身之邦,照样可以嬉戏欢欣,无所谓短暂还是久长。我也被这种气氛安抚了,决定不再去忧虑那不可知的前方,于是走到场地边的一棵大树下坐下,一边等待吃了各种印度街头小吃的肚子随时险情爆发,一边和小僧人康杰聊天。

康杰今年二十岁,是普拉哈利辩经院的三年级学僧,还需要九年的学习,康杰才能够从辩经院毕业,之后就要开始为期三年零三个月的闭关修行,才能算是一名学、修圆满的僧侣。

康杰告诉我,以前他和同学们每到休息日也会在一起踢足球,后来学院的堪布(相当于大学里的教授)对他们说:“你们这样跑来跑去的,会把地上众生的腰踩断的。”从那时候起,辩经院的休息日就改成了集体看电视。真的是一群慈悲又听话的好孩子!我们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心里大概只有一个大大的自己吧,哪里有考虑过那些小小的众生。

如果你仔细留意康杰的小手指,还会发现上面留着很好看的小指甲。康杰问我:“为什么没有留一点指甲?”我反问:“留来干什么?”他说:“用来救众生啊。”还一边示范着动作一边向我解释道:“你看,要是小虫子掉到水里了,你这样用手去捏,它会死掉的,如果用指甲去挑呢,就能安全地把它救出来了。”我说:“啊,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用来抠鼻屎的呢!”康杰吓得摆手又摇头。我接着问:“这也是堪布跟你们说的吗?”“不是,这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呵呵!”他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似乎只要能够帮助众生,无论多少,无论大小,都是他为之自豪、为之珍视的成就。

我还在出神,康杰已经把我的MP3拿过去听起了周杰伦,我则在一边自惭形秽了起来,同样是每天发着菩提心,我妄想的是要救无量无边的六道众生,却从来没有关心过身边的、脚下的众生。而像康杰一样的那些十几二十岁,处于叛逆年纪的年轻学僧们,却为了小小的、命如草头露的众生,都愿意放弃自己所热衷的爱好,我又何曾为其他众生放弃过任何东西呢?救渡众生,有时候只是小指轻挑之微薄,但即便是如此简单,我又何曾用心过?那些没有真实行动的大愿、宏愿,不过是装饰自我的弥天大谎罢了。

在那边城一隅,我默默忏悔,愿曾作誓愿能归于真实,若有虚伪之辞,则我永不能进入涅槃城。

阿霞,想起来给你写这封信,是因为你就是那个一直在我身边的众生啊,我要从你开始,学习好好地在乎每一个人,你要时时提醒着我才好!

爱你。多多2007年1月4日于印度与尼泊尔边境

给自己的信

Dear Dorophy

多多小姐,人家不要的,就不要给了呀;

人家不给的,就别再去要了吧。

茶以七分为敬,情留三分更浓。只有你知道我的装疯卖傻

曾经那么努力地要去改变世界,

而现在,我们需要不断地彼此鼓励,才能不让世界改变自己。郭一:

屁屁啊,我最近大概躁郁症又复发了,每天都在想着一些不着四六的问题,可就是停不下来啊。

科学家说,全球的石油,只够人类开采95年的了;他们又说,每天都有100个物种在地球上消失,很可能50年后所有的物种都会灭绝;他们还说,北极的冰川就在今年夏天会全部融化……

我们到底还有多少时间?当然,我们已经轮回了很久而且还要继续轮回很久,可是,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可以继续居住在这个蓝色的美丽星球,为出离轮回而努力呢?有时候我会很悲观地想,地球是根本无法拯救的,我可以不买车,我可以不吃肉,我可以不用塑料袋,但是人类可以放弃工业吗?可以停止砍伐吗?可以减少消费吗?人类甚至连放慢那全速奔向破败的速度都不愿意。

就算我可以闭起眼睛对地球继续保持乐观,可是无常不是每天都在每一个人身上发生着吗?男子还来不及说爱你,姑娘已经老去;承诺还来不及实现,我们已经开始食言;不是“人面不知何处去”就是“城头变幻大王旗”,我们甚至都来不及认识我们自己,更何况认识这个世界呢?

如果拯救地球已经来不及,那么还有什么是来得及的呢?屁屁啊,如果你根本不寄希望于来世,你愿意为现在的自己做些什么呢?在我们总想着披上斗篷,将红内裤穿在外面当超人的那个年纪,曾经那么努力地要去改变世界,而现在,我们需要不断地彼此鼓励,才能不让世界改变自己。最近我发现,我身边的人都因为我的不疯狂而变得抓狂了呢!他们觉得,当我失业的时候,一定要魂不守舍、怨天尤人,否则我就是个胸无大志的人,他们就要因此抓狂;他们觉得,当我没钱的时候,一定要处心积虑、惶惶不安,否则我就是个不思进取的人,他们又要因此抓狂;他们觉得,当我单身的时候,一定要求爱若渴、患得患失,否则我就是个不负责任的人;当我老去的时候,一定要悲苦难当、慌慌张张,否则我就是个没有思想的人……总之,在这个疯狂的世界坚持做一个清醒的人,需要莫大的勇气。屁屁啊,我既不愿意疯狂,也没有足够的勇气,看来只好装疯卖傻了!

常常我会怀念睡在你上铺的日子,怀念你对我毫不留情的嘲笑与戳穿,我们总是大笑着将自己看得很轻,怀念那些轻得随时可以起舞的日子。想到这些,感觉我的躁郁症稍微缓解了一些,还是爱你。多多2008年7月29日于北京不问前程的心之所向

所有的不加打扰,也许就是为了这份盲目的坚信。亲爱的止若:

刚才看到了你新贴出的博文《治多草原扎曲河畔》,见你在情情景景之中回旋,在爱与舍之间游离,一时真切,一时疏远,不由得感慨起来,也想要写下一些什么——也许只有同样是真正爱过的人才知道,这样的又勇敢又谨慎,又执拗又天真,才是爱的本来面目。

我也曾经爱上过一个人,如同爱上了佛前的青莲,徘徊再三,不敢拾取——那是属于佛的美好啊,那是属于天地的自然,我凭什么上前?但凡喜欢的都想要得到,然而当真正爱上的时候,那人倒成了绝世的风景,只能远远远远地看着,欣赏着。有时候你会想要融入其中,浏览周遍,甚至愿意偶尔成为风景的一个部分、一个角落、一个片段;但你绝不会妄想,让他成为你的一部分——你的爱让他变得无边博大,变得不可沾染,而你自己倒成了局外人。

人们会说:“你要勇敢一点!”

然而这根本无关勇气啊!甚至根本和他是不是真的美好若此无关。他的美好,是我所赋予的,在别人眼里或者他自己的眼里,也许不过拙如芥子。不知道什么因缘业力,偏偏我看出了他的好,不知道什么因缘业力,偏偏我珍视美好的方式就是不加打扰。这没有什么可惋惜的,爱的初衷,就是要在一些人心中留下一些美好,不是吗?任何时候,爱都不应该成为一股逼迫的力量。我的一个好朋友,有一天跟我说:“最牛的收藏家对自己最珍贵的藏品是不会拿出来鉴定真伪的,他坚信那是举世无双的珍品,直到最后死去。即便死后被人鉴定为假货,那又何妨呢?”然后他又说:“你每次默默喜欢一个人又不肯说出来的时候就是这副德行。”呵,也许吧,所有的不加打扰,也许就是为了这份盲目的坚信。

人们也许又会说:“这样的爱太一厢情愿了!”

可是爱什么时候不是一厢情愿的呢?爱首先就是一场我自己身体里面的秘密化学反应,不是吗?很多时候,我们只是爱上了爱情本身,爱上了去爱的感觉。所以当爱情消失,与你不爱我相比,原来,我不再爱你更让我感到难过。相较之下缔结婚姻倒是更容易的一件事吧,那是一种协商,一种合作,一种只要符合规则就可以继续运作的人类社会活动。而爱呢,像一场巫事。我想起在你写的《女巫之歌》里,你说:“当你没有追随你生命中的那首歌,就会令你的精神生命产生某种萎缩甚至死亡。”这就是了,一生之中,我们起码需要一次这种一厢情愿的勇气,一种无须他人配合也能去爱的意愿,一种不卜、不算、不问前程的心之所向。

真高兴认识你,止若,你是当年第一个读到我那一首诗却没有简单地相信那是仓央嘉措的作品,坚持要把我找出来的陌生人。相信你也是像我在你的文章里读到了自己一般,在我的诗歌里读到了你自己吧?所以才会那样渴望找到,平行宇宙中的另一个你。

我们都是幸运的,请保重好自己!多多2009年9月16日于济南那触手可及的幸福

我们不要与爱情无关的婚姻,我们不要演给别人看的幸福。Rosanne师妹:

那天你跟我说,你的妈妈正在竭尽全力制止你吃素,理由是没有人会娶一个吃素的女人;而且还制止你去西藏,理由是学佛学深了就会放弃结婚的打算。

你说羡慕我的家人这么开明,我想说,你错了。我的外婆至今坚信没有人会愿意娶一个吃素的女人,所以当我第一次告诉她,我开始吃素了,她才会那么的绝望。而我的母亲,每一年在我去印度之前,都要和我争论一番,一有机会就会跟我说,那个什么伏藏师,还有那个什么瑜伽士,他们都是可以结婚的……

然而,这些都还不是最糟糕的,除了家人的不理解之外,还有外人的误解——你们这些去学佛的人,都是因为感情的失败,生活的失意。佛法的殿堂成了他们眼中的伤心人俱乐部。

跟你一样啊,在这些时候,我也会很无语,纵然自己心中有足够的理由,却始终没有办法找到可以跟他们沟通的共许。因为婚姻在妈妈以及妈妈的妈妈心目中,有着根深蒂固的重要性,而与此同时,妈妈和妈妈的妈妈都忘记了获得幸福才是走进婚姻的目的。

当然幸福没有标准答案,但是我们保持着单身,用青春换来的智慧,不就是用来参透关于幸福的谜题吗?我们也许一直在错,一直在错,但是时至今日,即使仍然不清楚什么是我们想要的幸福,起码用排除法,也能比较准确地总结出什么是我们不要的痛苦。其中一项就是,我们不要与爱情无关的婚姻,我们不要演给别人看的幸福。

我们用了这些年的独立,才学会了如何让自己完整起来、快乐起来,成为一个健全的、有能力给予真爱的人。为什么人们要在这时候跳出来粗暴地否认——不,你们必须要嫁人,否则你们永远是不完整的、残缺的、没有独立生活能力的,你们不可能幸福!但是请问,如果我们真的如您所说般残缺,又有谁会愿意去娶一个精神上的“残疾人”?你们凭什么要求一个人以他博大的胸怀、仁爱的情怀从天而降,把一个根本没有能力让自己幸福起来的可怜女人娶回家呢?就像银行只会贷款给有钱人,真爱也只会降临于不缺爱的人,不是吗?

用了这些年的修炼,我们才学会了倾听自己的声音,接纳自己,宠爱自己,引领自己,我们学会了把爱情、婚姻当成奢侈品——有固然好,没有也能活。所以我们活出了更大的自由,把自己活成了值得被珍爱的奢侈品。人们却试图通过打击我们的自信,驱逐我们去苦苦找寻所谓的依靠。我们不被允许,在单身的时候依旧坦然,甚至竟然快活!他们最想看到的是,一提到爱情,我们就应该如饿鬼道现前,饥渴难耐,肝肠寸断。这样,在他们看来,才是对家族的负责任。

所以师妹啊,有时候我们需要很坚强,才能守护自己的柔软心地;有时候我们需要很绝情,才能坚守自己真正想要的爱情。请一定相信,你是最好的,无论有没有人驾着七色彩云来娶你;请一定坚持,你要找那个对的人,找一种正确的生活,无论他们怎么教育你,呵斥你,恐吓你。

我是多么担心,你会放弃那明明触手可及的幸福啊。多多2009年4月26日于北京人有人的天命,神有神的慈恩

我们手捧着各处寻来的“答案”,试图找出那个“问题”所在。

然而,怎么“答案”全都不错,“问题”却总也找不对呢?大叉:

今天突然想起了你,想起了家乡的那条河,那个岸边,那曾是两个惨绿少年的寂寞天涯。

记得我俩常常在下午逃课,骑车来到河边,不为厌学,也不为玩耍,就是想远离人群静静地待着,看过往的船只从不知名的地方来,又向不知名的地方去,像极了这毫无头绪的人生。看那江面的另一端,只听闻,却未到过的对岸,又像极了那跃跃奔赴的前程——那是怎样的两个十四岁少女,又忧伤又勇敢,又寂寞又幸福。

待到高中毕业,离家求学,继而求职,我们便再也没有机会流连在任何一条河岸了,带着自以为了达、自以为坚定的答案,随波逐流,滚滚而去。记得刚刚离开大学校园时,全身心只想着如何尽快地在社会上立足,那时候的你也是刚刚到了陌生的瑞士吧,“我是谁?我要的是什么?什么最适合我?”这些问题,显得既不合时宜,又装腔作势,眼下最要紧的是“我住哪?我这个月能挣多少?什么时候提拔我?”再也不能像我们坐在江边看云、看风、看虚无的那个时候,你已经长大成人,现实迫在眉睫。

直到一年年过去,曾经一心认为必须要寻求的那些,一点一点被得到,我却不得不面对另一个日益明显的事实——我不快乐。环顾四周,身边的人们也大多不快乐,我知道你在他乡,更是苦不堪言。我们既赚钱,也捐钱;我们既进修,也灵修;我们既儒又释;我们既佛又道。我们手捧着各处寻来的“答案”,试图找出那个“问题”所在。然而,怎么“答案”全都不错,“问题”却总也找不对呢?

欲望之流并没有把我引领到更为空阔的境地,反而日趋蝇营狗苟,四顾茫然。渴望回到那个独自扣问,深观源底的少年时光。

大叉,你知道吗,给你写信的此刻我正在另一条河的岸边——这里有苦难的现实与狂喜的心灵,有千方百计赚钱的掮客,也有着一无所求的圣徒。这里的穷人死后买不起火葬的木料,便只好完尸推入河中,但无论是穷人的肉身,还是富人的灰烬,人们都深信,只要他们接受了圣河的涤荡,终将重生于同一个天堂。一切问题,人间的归于人间,诸神的归于诸神,人有人的天命,神有神的慈恩——这里是恒河圣城瓦拉纳西。

这个城市表面上混乱而无序,但是如果你能在此久住一些时日,就会渐渐发现一种井然不错乱的秩序——精神与现实并不会彼此妨碍,更不能相互替代,这里的人们不会被极乐的来生所迷醉而放弃辛劳,也不会被困顿的现实所拖累而无力祈祷。

而我们呢?生活在现代又现实的有序社会里的我们呢?有的人,倾向于将不快乐“形而上化”——总是换工作,会被归结为“本来无常”,而不是自身能力不足;生活很穷困,会以此标榜“不功利、有出离心”,而不是着手改善;没有朋友,会作为“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佐证,而绝不会承认是自己性格有缺陷。有的人,则倾向于将不快乐“形而下化”——缺乏安全感,隐隐感到一切终究是不确定的,会认为一定是因为钱还不够多;缺乏自我价值认同,不清楚自己存在的意义,会怪罪于糟糕的市场环境与社会现状;深深的焦虑感,明明察觉到了内心长期的压抑,却会总结为只是因为很久没有假期。

人们之所以一直追求快乐,却找不对快乐的方法,会不会是错位对治所致?形而上的认识,解决不了形而下的问题——无论我们多么相信无常,也无须刻意放弃安定;无论我们多么标榜出离,也不可逃避精进,无论我们有多么清醒,也不必嘲笑他人的昏昧不明。同样的,形而下的经营,转移不了形而上的忧虑——再多的钱也买不了“永恒不变”和“绝对安全”;再健全的社会制度和市场秩序,也不能替你决定,你应该拥有怎样的未来;再美好浪漫的假期,也不应该分散你思考生命价值的觉心。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但是物质基础始终不能代替上层建筑。

是不是我们其实一直试图用祈祷来解决吃饭的问题,用吃饭来解决心灵的问题?

是不是自我太过高明,所以总在凡与圣之间游离辗转?

是不是我们太过精明,所以反而顾此失彼,一无所获?

也许你会像过去一样,微笑着告诉我:“傻瓜,世上根本没有标准答案。”但我依旧感恩那些奔流的大河,以及逐流的日子;我也感恩那些许我驻足或呆坐的河岸,以及困顿与裹足的时刻。它们是我生命中的云帆,也是我终要越过的沧海。我感恩你的见证。

祝你在大海的另一岸,一切安好!小叉2011年2月11日于印度瓦拉纳西走向自己的深处

我们越是勇敢而诚恳地,坚持走向自己的深处,

我们越能回到一切人的所来之处,照见那个等无差别的本来面目。Dear Andy:

你知道吗?在即将再次离开北京,继续出发之前,我用了多年的电脑硬盘坏掉了,所有的资料都没有存档,朋友说每修复1G的资料,就要收费1000元,修复一个500G硬盘的钱,够我在老家再买一间小房子的了,干脆算了吧!

这几天一直在努力回忆硬盘里都有些什么,盘点着我的损失,也盘点着我的回忆。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把所有鸡零狗碎的日子通通扔给了电脑硬盘,而不是大脑的记忆体——细碎的念头写成了诗歌,冗长的思绪编成了文章,所到之处摄成了照片,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了电脑,日子将会被谁铭记?

甚至在硬盘坏了以后,我开始深深地怀疑,我是不是真的那样子活过?岁月没有立此存照,而那些见证者也早已远去,1996年的我,需要1996年的他来证明,而他,又是否有迹可循?

于是,电脑硬盘的莫名坏掉,把所有的过去变得像一场大虚妄,据说有过的那些喜怒哀恸,大概也都不堪认取了吧。比远山还要隐忍,比秋云还要稀薄,我又何必再追问。如果在当时,在事情发生的当下,就能够知道,一切都会在下一个瞬间变成虚妄,我们会不会不再计较,会不会更快乐些?我想会的。

就这样,将一切归零,轻身回到这个位于北印度的山城小镇,坐在同一个窗前,对着同一片山岭,提笔撰写本月的专栏。你总是说我是几位专栏作家里最靠谱的,从来不用你催稿,总是第一个发来邮件。但其实我也并不是提笔就来的写作机器,通常离交稿日还有十五天,就会开始焦虑。

说来奇怪,在成为杂志的专栏作家之前,每月写下的文字岂止这一两千?可当被要求定期写作,定期将种种见闻、种种感触公之于众时,却变得搜肠刮肚,捉襟见肘了。这大抵再次确认了,我真不是一个好作家,缺乏职业创作力。而我,其实亦更宁愿仅仅成为一名“生活家”,好好活,活明白,就好。

一直以来,我只是把写作当成一种自我认识与自我排遣的方式。越是迷惑仓皇之时,越是困顿无措之际,越是愤懑不平之中,越是能在写作中得到指引与慰藉。也许正因为如此,每每读到我的文字,人们多感到鼓励与安慰。但其实,那最有力的话语,正出自我最脆弱之时,那些文字,不过是用了最后一点气力,从内心分裂出的另一个自己,俯身给予自己一个拥抱罢了。我的文字便因了这分裂而有了几分疏离与清醒,不见得多远见超群,只仅仅是多走出去一小步,而这一小步,足以回身牵引那个沉溺的自己踉跄前行。

所以,我的文字应当是即时而当下的,应当是个人而隐私的,应当是仅存于硬盘又突然会被彻底格式化的,应当如是,无可执持!

只是因缘错乱,竟被邀作了“专栏作家”,怀着对这个光鲜头衔的小好奇,以及对自己写作能力的小试探,我没有推却这突如其来的邀约。只是,我当为谁而书写呢?为自己?未免絮絮叨叨又不明所以。为他人?我又哪里有能耐使得字字应心,句句在理啊。

于是踌躇着,书写着,同时聆听着,审视着,不觉已写了大半年有余。直到回到这个深秋的山谷,和来来往往的各国朝圣者生活在一起,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更为深入,更为开放,这时方才渐渐体会到“越个人,越共鸣”的道理。

我们来自不同的族群,有着不同的文化背景及成长经历,背负着不同的心灵创伤与灵魂缺陷,拥有着各自的才华与潜能,最终在这个雪山下的宗教圣地相会,成为同道与同修,经年累月只是为了一个目的——从无明迷惑中幡然醒来。当然,这是一个比一生还要漫长的过程,曲折而艰辛。

只是,在林林总总的外相之下,有一点值得我去信仰的就是,我们越是勇敢而诚恳地坚持走向自己的深处,我们越能回到一切人的所来之处,照见那个等无差别的本来面目。在这个深秋,我就是这般无由来地深信,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亦去往同一个地方,所有的误会,都是因为我们自己和自己的失散。

于是,我在这一洞见中获得了书写的自由——不再计较读者到底是谁,是我自己还是你,只要我对自己足够坦诚,对世界足够真诚,你就算是对我的文章不认同,也一定会报以尊重,予以倾听,我像相信自己一样相信你。我也不再关心每篇文章是否意义重大,只要我不失去道路,不停止脚步,每一次的思考,哪怕是引发更多迷思的思考,都意义非凡,都是漫漫寻道途中,不可或缺的一步。

也许,宇宙之中,有着一个更为强大而不会坏失的“硬盘”,存储着我们的每一个心念,每一分努力,我们在其中互映、互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若不欺诳,你便无谄曲,我若朝着实相前进一点,你便同样走向了更真。

如是,书写便不再如过往那般虚妄了,你我在这读写之间,缔结因缘,字字欢欣。

放心吧,我会准时交稿的!多多2012年10月3日于印度喜玛雀人山人海,相见离开

爱,不是你控制对方的理由,

爱,是你改变自己的动力。姜静:

我来到菩提伽耶已经快两个月,和往年相比,今年大概是在此地逗留得最长的一次了。你以前总是问我,为什么要一次次反复地前来这个地方,那是因为菩提伽耶对于我们佛教徒意义非凡——

两千五百多年前,摩伽陀国的释迦族王子乔答摩·悉达多,被生、老、病、死的生命现象所触动,引发了对生命本质的反思,由此深切体会到了繁华欲乐的短暂与虚幻。悉达多王子二十九岁那年,毅然选择了出家,这是对他以往生活的彻底告别,他放弃了王位,放弃了家庭,放弃了世人梦寐以求的奢华享受,开始了一无所有的修道生涯。

悉达多出家后,遍访当时印度各个门派的修道者,历经了六年苦行,种种磨难,但最终因为发现这些修行方法,都非究竟的解脱之道,而放弃了极端的苦行。悉达多沿着尼连禅河逆流而上,最后来到了位于菩提伽耶的一棵毕钵罗树下,跏趺而坐,寂然不动,他开始真正地逆溯生命轮回之河流。

悉达多以禅定之力,深观生命的缘起,直探源底,找到了轮回的源头——无明。当悉达多冲破了无明惑障,以谛实之语宣布:“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因妄想执着不能证得。”他是在向宇宙苍生宣告,他发现了生命潜在的觉悟本质,一切众生都拥有解脱的力量。悉达多因此被世人尊称为觉悟者——佛陀。而曾给予悉达多庇荫的毕钵罗树从此被称为“菩提树”,即“觉树”之意。

在佛陀成正觉后约两百五十年左右,孔雀王朝的君主阿育王来此朝圣,于菩提树旁建了一座塔寺,名为正觉塔。正觉大塔亦经历了几番兴废,相传12世纪末,印度的回教势力兴盛,对其他宗教多加迫害,宗教场所也被破坏无遗。菩提迦耶的正觉大塔原本也无法逃过这一劫,当时的佛教徒为了保护大塔不被破坏,聚集了所有能找到的人,搬沙运土,在一夜之间,用土石将整座大塔掩埋起来,变成一个大土丘。直到1881年,考古学家康林罕根据《大唐西域记》的记载,重新挖掘,才使得大塔重见天日,震惊世界。

如今的正觉大塔禅修园修葺一新,绿树与塔林相映,在主塔身之外有三重外围,每一重都是可以围绕大塔行禅的步道,越是内围,则越是拥挤,若是在不炎热的冬季,这里甚至可算是接踵摩肩了。

但我仍喜欢每日来到正觉塔下转绕,喜欢听各国信徒用不同的语言诵经,梵文、巴利文、藏文、中文、泰文、日文、越南文……我也喜欢接触来自不同佛法传统的修行人,上座部、大乘、金刚乘、出家僧侣、在家居士、游方的瑜伽士……当这些曾经被贴上不同名词标签的人们,一个个活生生地、可知可见地就在你身边,当他们由抽象的、带着评判的概念,变成了具体而真实的存在时,你会开始了解彼此之间的不同,而这些不同又是那么平等,因为这里是所有朝圣者的异乡,人潮之中你不再属于任何一个主流,你没有可以执持的标准,你不站在任何一个既定立场上评价他人。

这种异乡之感,这种“少数派”立场,反而开启了我的孩童之心——全然接受,没有评判,人山人海,相见离开。

短暂的离乡,来到佛陀告别轮回的这个地方,对我们来说,也是一种对以往生活的短暂告别。很多人选择以朝圣的方式去探寻内心,或者修行,我猜想,因为朝圣是一个很外在的出离过程。在我们熟悉的环境里,真正的自我会被朋友、家人、社会的价值体系、自身所承担的社会角色等所压抑,甚至淹没。当我们置身于一个陌生的圣地,当我们远离了熟悉的环境、语言、社会形态、人际关系,我们不再被过往的一切束缚,就有一个机会为自己松绑,有机会瞥见自己真正的需要。若能从外在的出离带来内心的出离,那就达成了真正的朝圣。否则朝圣就仅仅是旅游观光、猎奇,甚至只是宗教狂热罢了。

如果能够以这样的角度去看待朝圣,那么能不能去朝圣反而不重要了。在日常生活中,只要我们能明白出离的本质,就依然可以“出离”坚固的自我及价值体系。就算哪儿也不去,我们仍然可以试着在心里创造一点空间,远离外在世界贸然加诸于我们的标签与要求,放下这些外在的参考点,努力生发出足够的勇气和意愿去反观自我,聆听内在的声音。这样,我们便已经是这世间的行者了。

所以我深刻地知道,唯有将这“孩童之心”带入整个生活,从异乡带回原乡,方才是每一次朝圣的真正意义所在。

很多次,我都在正觉塔下祈愿,愿我能够在对待亲友、眷属的时侯,有着对待陌生人一般的宽容——理解他们因不同的生活经历而拥有不同的生命品质,容许他们因各自的因缘习气而有着不同的性情喜好。

很多次,我都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要因为我和生活里的有缘人之间存在的亲疏关系,而忘记其实对方始终是一个需要一直被尊重的独立生命体。

很多次,我都默默告诫自己,爱,不是你控制对方的理由,爱,是你改变自己的动力。

若能有更为广阔的时空观念,我就应该知道,那穿行于我生命中的每一个众生,我们都曾在宿世之中,彼此相属,但从未能天长地久,再深的执念,如今都只是一份隔世宿缘罢了。

在这个地方,我写下过一首诗:

我的父亲母亲

我的孩子

请让我也这样唤你:

我的爱人

我的爱很少很羞涩

只够在日出之前说唯一的一遍

我的爱也生疏

还没有被岁月验证过呢

幸好

我们的生命也不长

短到可以一再地相遇

一再地遗忘

但愿以这冷峻的清醒,承载我更为深广、不加占有、无所期许的爱。也但愿你,早日具足勇气,爱他人,爱自己。多多2012年1月26日于印度菩提迦耶原乡与边疆

直到岁月期期艾艾流过,你幡然发觉,

你就是你的故乡,你也是你要征战的边疆。龚琨:

离上次给你写信,已经有十多年了吧,记得大学的时候,总给你写信,也不管你爱不爱听,听不听得懂,反正当我需要一个沉默的倾听者时,总会第一个想到你。当日四岁的你,认识了两岁的我,也许那时候就已经注定,你要去当我半生岁月的见证者了。

此时此刻,我在清迈,你在哪里呢?

你知道吗,那天当我一走出曼谷机场,潮热的空气就裹着一股熟悉的南粤气息扑面而来。城市中各异的绿植,我能一一辨认,说出它们的名字来,甚至相应地记得,曾在家乡的哪个街头见过一样的婆娑。当时流连在曼谷的市井,竟还发现了我们广东人爱吃的云吞面、皮蛋粥、消暑润喉用的罗汉果凉茶……就连街角小推车上卖着的醋渍酸芒果、酸木瓜、酸余甘子,都是外婆当年为聊补进项,在屋前支摊贩卖的那些腌果的滋味。我这远游的离人,竟在异乡唤醒了唯一思乡的味蕾。

何故说“味蕾”是“唯一思乡”的所在?只因这般地在异乡与异乡之间辗转,已是我离开故乡近十六年来的惯常状态,再过两年,故乡与异乡,便在我生命中年岁一样,分量相当了。“流浪得太久太久了,琴、剑和贞洁都沾满了尘沙”,诗人周梦蝶说。

你以为那些尘沙,便是你这无根之花所有的养分,你只好风尘仆仆一路行去。直到岁月期期艾艾地流过,你幡然发觉,你就是你的故乡,你也是你要征战的边疆;你一直要走出的,是你自己的重围,你一直要回归的,也只是你自己的府邸。

我们自始至终,承载着所有祖先的愿力与原乡的业力。这愿力是生命的延伸与超越,是肉身的繁衍与精神的自由;这业力则是心性的基础也是桎梏,是价值观的成因与习气的根源。在同类之中,个体汇入群体的洪流,难以自觉个体的价值与缺陷。行走异邦,与人相识、相处、相磨炼,才得以将自己从家、国的共业中异化出来,重新审视个体与群体的关系,重新观照根深蒂固的观念之中,哪些是普世价值,哪些只是群体习性。而这观照本身,便是生命的愿力,是进化的动因;这观照本身,也是业力的突破口,是改变的契机所在。

例如在异乡,在与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们交往的过程中,我发现了,有一种人际关系是,关心而不干涉;有一种意见表述是,评价但不批评;有一种价值观念是,分享但不灌输;有一种坦诚是,敢于要求但不介意被拒绝;有一种尊重是,敢于直接拒绝但不会粗鲁无礼;有一种自信是,敢于表达自己并鼓励他人表达自己。反观我自己,原来过往对于人际交往中的亲疏之度,是如此疏忽而任性,不是过分以自我为中心,干预他人,便是过分拘谨,压抑自身。这就是我要觉知的,我的自身局限,这才是我要远它而去的“旧城邦”。

若不是带着觉知去行走,那么无论是多少次的出发,无论走得多远,都只是徒增颠沛的轮回罢了,未必带来新生。

但改变总是痛苦的,至少是不适的。很多次,我以“这是我们的文化”为借口,对抗改变,试图让他人接受“在中国,这些都是很正常的”。直到我在印度的街头,与一个德国人大吵一架之后发现,在异乡,没有什么“文化”在为你撑腰,你是一个仅代表你自己的个体,是你自己选择了“文化”大概念中你所倾向的那小部分,而不是文化在指使你;而且,没有人有义务理解你身上独有的文化,除非它符合普世价值。这也是离乡的意义之一——你必须学会担当,为你自己的价值取向。

若不是带着担当去行走,则行走并不是真正的出离与超越,而不过是一种推诿,一种划清界限,一种事不关己的逃避罢了。

只有看得清楚这些,我的离乡、去国,方才不枉然。

你看,不知不觉,话题又扯远了,又不管你爱不爱听,自顾自说了起来!不是明明在说思乡的味蕾的吗,怎么说到离乡的意味来了?打住!打住!还是相约到那鸡蛋花树下的档口仔,要上一碗斋米粉,再配一碗艇仔粥吧!谈笑2013年1月16日于泰国清迈语句及辞章,其实都是尸骸

每一句诗,都应该是对当下自心最真实的捕捉,

而一旦被捕获,便心、境俱亡,无可执持。亲爱的喜:

听说你要出自己的诗集了,为你高兴。不过,你让我给你提提意见,很抱歉,这个我做不到。并不是不愿意,而是我一向认为,诗歌是不可以被他人所点评与修改的,而诗人是不应该听取他人关于他的诗的意见的。

最近我甚至这样认为,真正的诗人,是壮烈而悲悯的。

壮烈是因为,每一句诗,都应该是对当下自心最真实的捕捉,而一旦被捕获,便心、境俱亡,无可执持。所以写诗,是一个观心、灭心的过程,而那些语句及辞章,其实都是尸骸。

而诗人又是悲悯的,他一次次死,一次次留下尸骸,以告诉世人,一切唯心所显,而心,刹那无常。所有的爱之中,最大的爱,是示以实相,诗人致力于此。

不管诗歌处于哪个时代,不管诗歌能够在多大程度上影响时代,无论诗歌的形式是浪漫,或者抽象,或者朦胧,或者晦涩,诗人本身是清醒而富有觉性的,诗歌应该首先是诗人对自身的探索,那是唯一的冒险之地,也是唯一值得穷未来际、直探源底的地方。

当然,诗的读者,也应该有着同样的倔强,通过一首诗的触碰,开启凝视自己的目光,你读到的一切,都是你的,与诗人无关。

祝一切,顺其自然。多多2013年4月13日于柬埔寨暹粒

给自己的信

Dear Dorophy

每日为你在佛前奉花,多多小姐,

愿你成为这世间爱与美之源,

愿你易感而坚韧,知性又圆柔,

愿你越尘、涉水、驭风,度一切苦厄。一切人始终会走向同一个方向

所谓精神修持的道路,完全就是一条心迹,就是心性的展现与变化的痕迹。

所以没有任何一条路是弯路,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走捷径。亲爱的文竹:

我还在尼泊尔的加德满都,和往常一样,住在满愿大塔的附近。每天一个人绕塔的时候,我总是想象,人们经年累月地转绕,大概会在大塔的四周形成一股善的漩涡,终有一天,我们将摆脱沉重的肉身,直上云天吧。对了,绕塔的时候我还看到了一个人。

连续几天看到他,在这个世界著名的佛塔之下,在汹涌的绕塔、礼佛的人潮之中,手捧《圣经》,对过往的人们宣说通往天堂的秘径与主的慈恩,他是一位年老的西方传教士。第一天,还有一群年轻人对他围观,然后散去。后来的几天,便连围观的人也没有了,他一个人表情严肃、姿态端庄地在穿行不止的人流中发表着演讲。我在他身后不远处悄悄站着,听不清他的布道之语,但我深深觉得他是可敬、可爱的。

对于林林总总的道路,甚至歧途,我越来越能够接受它们存在的必要性了,对于“步入歧途”的人,我也渐渐没有要愤然“拯救”之的正义感了。如果需要为过去很长一段时间的修行作总结的话,我觉得这就是我的成果。

首先我不再试图证明自己所选的这条道路的正确性。越来越清楚地知道,这一条法道,并非自己“选择”的结果——我又哪有这般的智慧做出决断啊。如今的道路,何尝不是当初,生生世世以来,一次次寻找,一次次经历,一次次进出歧途,方才得遇?越是回顾自己,越不敢评判他人,越是超越过去,越是感激过去。

甚至“道路的正确性”本身,也是一个假命题,道路何以能够独立于人而存在呢?尤其说到精神修持的道路,从来不是人在这里,路在那里的问题,而是选择走上这条或者那条路的问题。所谓精神修持的道路,完全就是一条心迹,就是心性的展现与变化的痕迹。所以没有任何一条路是弯路,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走捷径。

曾经,我也跟你提到过的,对贸然跳出来指手画脚或者“谆谆教诲”的人,深感厌恶,心里抱怨:“就算你觉得别人都境界太低,可你有什么必要对他人拔苗助长呢?每个人都自有他的节奏,都自有其天命。”现在明白,他也有他的路要走,走到这一步的他,呈现出这样的面貌和姿态,也是我无法干涉,不应对抗,更无法逼迫其去超越的。不知道是因为孤独还是因为孤傲,我们都曾经是横加干预者,以令人屈服来寻求认同。如今我退回了自己的道路,悠然前行,要降服的只有自我,没有他人。于是我收敛我的眼神,只沉默地祝福。凡是我能领悟的,我要相信,他人也定可领悟,最终我们一定可以再度并肩前行。

此外我懂得,人人都是自身价值观的传教士,我们的整个一生,我们所表达的言论、态度,我们所做的每一个抉择,我们所展现出来的生命状态,都是一种传播与布道,都或多或少,或好或坏地影响着周遭。

每个人充其量,只能够去做他们自己认为对的事,这是现实里的无妄之道。倘若每个人都真的,去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这也定然是勇敢的无欺之行。即使你的“对”,与我的“对”,无法共识,从不一致,也完全不必互相争斗,彼此嫌憎,“一心一世界”,这正是无自性之虚妄世界的真相。

所以,如果一个人能坚持表达自己探索、体验、实证过的相对真理,他是可敬的,纵然没有一个追随者,这表达本身已是一种对真理的虔诚。追求真理的热诚,终究会引领一个人不断靠近乃至到达究竟真理。我不敢再轻易否定任何人事,任何一段经历都是“加行”,或者“加行的加行”。因为有了这份接纳,当我再看世间,竟无一个可笑之人——从一个足够高远的维度看去,一切人始终会走向同一个方向。

五年前,在佛陀第一次传法布道的鹿野苑,我曾问上师:“什么是生起菩提心的征兆?”他说:“毫无造作地、如本能一般地相信,每一个众生终会成觉。”

五年之后,在加德满都,在佛塔下的西方传教士身后,我才刚刚开始懂得上师的话。

把这份小懂得写下来,寄给你。因为你是唯一一个一路见证着我从寻找上师开始,直到如今的人。

祝善妙吉祥!多多2013年4月25日于加德满都

给自己的信

Dear Dorophy

年轻的时候觉得,爱要像一眼泉,若非源源不绝的涌动,便是死亡。

如今觉得,爱也可以是一汪潭,你若投石浅水,我便作答,你若临水独立,我亦不扰。做一个精神病康复者

我只想做一个精神病康复者,给其他的精神病人看。国辰:

今日读稿,读到你组稿的那篇,一位文学系教授,同时也是诗人与作家先生的对话稿。我想,这对我来说是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一天。而这一天,与2010年的那个2月,在尼泊尔南摩布,度母殿里的某一天,是遥相呼应的,我隐隐觉得它们共同决定了我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方向。

这是一篇我第一次读到的,专业诗人谈诗歌的文章,而且是真正的诗人,不是自诩的,或者像我这样业余的草根诗人。这篇文章给了我一个很确凿的否定——我知道,我永远也读不完文章中罗列的那一长串作家的书,我永远也不会如此地把诗歌当作一生抱负,我永远也不会进入诗人所欣赏的诗人名单,我永远也不会成为我自己所赞叹的那种真正的知识分子。但与此同时,又有一个答案渐渐明晰了起来,它肯定了我内在的愿景与真正的价值。

它对我说:“你对于寻找生命更多的可能性的努力,并不是为了比他人出色,并不是为了成为社会的楷模与精英。恰恰相反,你希望你是一个最低标准,你希望凡你所能够活出来的,他人皆可实行。”

我注定与最大多数的众人为伍,因为我们“配置相近”——没有过人的天赋,没有惊人的毅力,也没有骇人的野心。我就用我的“普通标配”去走一条不太一样的路,这条路不至于卓越超群,不需要离经叛道,但是只要我趟过来了,没摔死,大家能走的路就多少宽了一点。例如,我希望那些本来不相信的人日后能够相信,考不上中文系也能写写感动自己的诗;相信坚持做自己热爱的事不会饿死;相信爱这个世界的同时可以不执着它。这些对于高级配置的人来说,简直不值一提,只是我愿意为“标配”的人们而存在。

我希望缔造一个这样的社会——最低配置的人们也有选择的自由和选择的勇气。当然,其实我并没有这个能力,起码目前没有,而多生多世以后的未来,这样的社会即使真的出现,也成事不必在我,只要成就好(你看,我就是这么随缘)。现在,我只想缔造一个小小的平台,让已经拥有自由和勇气的普通人走到一起,成为更多人的光明与希望,就从我们这一本杂志开始。我知道这本杂志永远不会成为精英知识分子竞相传阅的一本书,就像我永远成为不了精英知识分子一样。我会始终崇敬真正的大师、精英、脊梁,我也始终更愿意与大多数普通人站在一起,我只想做一个精神病康复者,给其他的精神病人看。

四年前在南摩布达的度母殿,在一个月的时间里思考要不要出家,之后,我做出了这个决定。多多2013年7月2日于北京这里还有我们

我们不是智慧的老人,我们是赤裸的孩子。国辰:

杂志书最后定名《我们》我觉得挺好的,朴实又聚众。但这个“我们”到底会是谁呢?“有一种人,越是在风雨如晦的时候,心灵越是宁静。他能穿透所有的混乱和颠倒,找到最核心的价值,然后就笃定地坚持。”

在从拉萨飞往北京的飞机上,读到龙应台先生《大江大海》一书里的这一句话。穿过稀薄的空气与暴烈的阳光,它重重地击中了我,它为我三个多月以来的思考一锤定音——《我们》,就要做这一种人。

当下的中国社会,既清流曲折,亦有浊流洄绕;既生机盎然,亦有腐败枯朽;既源源创造,亦有过度消耗;既大梦初醒,亦有虚妄再造;既佛光普照,亦有魔王圈套。这种种外相下的实相是什么?这种种因缘之后的因果是什么?我们还不知道。

但是我们相信,一切的集体现象,都有着个体的渊源,个人的业力决定了社会的共业,个体意志影响了集体意识。

我们相信,只要勇敢而坚定地走向自己的深处,就能到达一切人的所来之处,照见一切人的本来面目。

我们相信,所谓本来面目,就是人的基本良善。我们相信光明,相信光明一直都在。

所以我们决定,从个体生命体验与实证出发,用出发的决心与意志回归,回归心灵的原乡。

要想穿透所有的混乱与颠倒,回到那个无须造作的、正常而圆满的状态,我们却要先做很多很多,无法一一陈述,甚至无法一一了解。但是我们决定不做的有:

我们不以自己为标准而批判他人,我们不试图建立唯一标准,而宁愿相信一心一世界,尊重多元,尊重异己。

我们不因清醒而愤怒,我们宁愿因为清醒而悲悯,因为真正的清醒不是看到世间的乱象,而是看到世人的迷茫与觉醒的希望。

我们不做任何人的导师,我们宁愿展示道路与行道者。我们充其量只能告诉人们,生命中真实存在更多的可能性,却不会替任何人做出选择。

我们不传播概念与口号,我们只分享经验,成功的经验,或者成功地发现一个失败的经验。

我们不是智慧老人,我们是赤裸的孩子。《我们》这一本“主题杂志书”,我的初步计划每两个月出版一期,每期一个核心主题,我们希望通过有故事、有态度的叙述来保证这一本主题书的品质。同时我们希望作者不要把《我们》当作传统的杂志媒体、宣传工具,而应该把它当作一个,可以真实地说出自己见解的无人山谷。我们希望提供一个平台,让大家从容、安静、诚实地书写。

国辰,谢谢你邀请我来做这一本书的主编,在纸媒没落的今天,我们才刚刚入世,而且还是那样的没有主义,没有导向,没有权威,它会长久吗?天知道!那么,就让我们将每一期的《我们》,都当成最后一期来做吧!愿做众生的不请之友,哪怕只为了说出一句,这里还有我们!

愿,因缘而聚,合心为欢。多多2013年8月3日于拉萨

给自己的信

Dear Dorophy

时间并没有夺走你什么,相反时间在不断地赋予你。

赋予你经历、经验,也赋予你答案,赋予你生命的醇厚与宽广。

无龄不是傻天真,也不是强装嫩,是逆流年而益增的对生命的热爱与喜乐。

我希望你,多多小姐,将来即使骨肉褴褛,皮相模糊,

仍然能够是一个,爱的赤子。那个大龄失业女青年

其实我需要的不是解释现状,我需要的是如实地与现状相对。费老师:

愿安好!

当我被告知,要为您主编的书写一篇关于“高峰体验”的文章,我一边喏喏地答应着,一边开始搜索自己过去的经历中,到底有没有一些“超越普通意识的另类体验”。然而属于金牛座的我,原来真的不是爱冒险、爱挑战自己舒适区域的人,竟从来没有做过什么挑战自己身心极限的事情,也没有过任何值得大书特书、神秘而伟大的经验。

但如果,“高峰体验”意味着:诚实地倾听自己的内心状态,破译种种痛苦的试炼,解读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生命经历,从而对自己本身所拥有的力量更坚定自信,那么也许,我有一些并不奇幻的凡人经验可以分享,关于“敞开”之道,关于“当下”之念。

当禅宗不知不觉成为流行的时候,“安住当下”是人们(当然也包括我)津津乐道的一个口头禅,但是真正地懂得“当下”的意味,却是来自在我失业的第三年,某天早上的那一口面包。

先说说失业前的我吧。我一直是一个自由而幸运的人,从来不是资优生,但是求学、求职都还算顺利,从人才市场递简历开始,成为广告公司的小职员,继而主管,继而部门经理,二十五岁到了一个中国五百强企业做市场部经理,虽说不断有所变化,但是职业生涯似乎也是可以预见的平稳而平淡。我生活的地方也因为工作需要,从广州到上海,继而济南,继而北京,一路向北,虽然总有新居,但也不是我自己的勇敢决定,只是随顺了因缘,边走边看。直到有一天,失恋与失业接踵发生,我才被狠狠推离既定轨道,推向一个充满其他可能性的未知。

那时候,在探索可能性的新奇与面对未知的恐惧之间,鬼使神差地,我的好奇心暂时战胜了恐惧。我没有去同业寻找一个相似的职位,也没有在朋友之中发展一个相投的男友,而是带着一笔小积蓄一个人到了印度。但是不要看到了“印度”,就以为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是“一个剩女的奇幻旅程”,不是的。

第二年,我带着公司的赔偿金,又去了印度;第三年,我带着提前支取的养老保险金、医疗保险金、住房公积金,又去了印度。但是我没有得到神佑,也没有受到佛力加庇,没有艳遇,没有开悟,没有妙不可言的灵性体验,甚至没有得到一点好运气。

相反,我得了清晨忧郁症。那段时间每天早上醒来,我都被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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