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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08 09:4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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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戏曲研究》编辑部

出版社:文化艺术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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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曲研究(99)

戏曲研究(99)试读:

图书在版编目(CIP)数据

戏曲研究.第99辑/《戏曲研究》编辑部编.—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 2016.10

ISBN 978-7-5039-6230-1

Ⅰ.①戏… Ⅱ.①戏… Ⅲ.①中国戏剧—文集 Ⅳ.①Ⅰ207.3-53

中国版本图书馆CIP数据核字(2016)第304526号

戏曲研究(99)

编者 中国艺术研究院戏曲研究所《戏曲研究》编辑部

责任编辑 吴士新

装帧设计 徐道会

出版发行 文化藝術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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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刷 北京华正印刷有限公司

版次 2016年10月第1版

2016年10月第1次印刷

开本 880毫米×1230毫米 1/32

印张 10.75

字数 276千字

书号 ISBN 978-7-5039-6230-1

定价 42.00元版权所有,侵权必究。如有印装错误,随时调换。本刊启事

我刊已成为《中国学术期刊》(光盘版)、《中国期刊网》和《万方数据——数字化期刊群》入网期刊。如作者不同意文章被收录,请在来稿时特别声明。《戏曲研究》编辑部特稿汤显祖没有离开我们

安葵

汤显祖逝世400年了,但他一直没有离开我们。他的作品一直受到人民的热爱,他的思想和精神一直启迪着后人。

汤显祖是明代伟大的文学家、戏剧家,他一生创作了2000多首诗,与他同时代人对他的诗评价很高,徐渭说:“真奇才也,平生不多见。”(徐渭《〈问棘堂集〉总评》)李维桢、袁宏道等都把他列为明代最杰出的诗人之一。他的文章更是颇负盛名,以至当时的权相张居正也想延揽他。而汤显祖的剧作“临川四梦”则影响更为深远,以至掩盖了他诗文的光辉。汤显祖同时代人王骥德、吕天成等都对他的剧作极力称赞。这些作品对后世的影响十分卓著。曹雪芹的《红楼梦》中写林黛玉听到伶人唱《牡丹亭》引起了对自身境遇和人生的许多感叹,这一方面记述了《牡丹亭》对观众的艺术感染力,另一方面也可看出如曹雪芹这样的文学家对汤显祖作品的重视。洪昇创作了《长生殿》,时人梁清标称其为“一部闹热《牡丹亭》”,洪昇因此颇为得意,也可看出人们是以《牡丹亭》作为创作的标杆的。汤显祖的“四梦”并不是专门为昆曲写作的,但它给了昆曲以丰厚的营养,并培育了一代又一代昆曲演员。清朝末期,昆曲衰落,1921年成立的昆剧传习所在艰难中的努力使昆曲得以延续,《牡丹亭》的折子戏正是昆曲传承的重要剧目。许多京剧表演艺术家为了提高自己的艺术水平,都学习昆曲,京剧艺术大师梅兰芳对《牡丹亭》中的《春香闹学》和《游园惊梦》尤其重视和喜爱。这两部戏也是他一生中演出最多的昆曲剧目。俞振飞认为,《游园惊梦》是梅兰芳的昆曲代表作。1961年梅兰芳为戏曲表演艺术研究班作报告,专门讲授了《游园惊梦》。他非常热爱和尊重汤显祖,他说:“这位著名的中国剧作家汤显祖,和英国大诗人莎士比亚生于同时,他们在十六七世纪里,为东西方文坛放出了光辉绚烂的异彩。”(梅兰芳《我演〈游园惊梦〉》)2001年,中国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申报昆曲为“人类口头和非物质遗产代表作”,我们在论述昆曲的文化内涵时,也把汤显祖及其《牡丹亭》列为重要的一条;申报的录像片也包括《牡丹亭》的精彩唱段。可以说,汤显祖助力我们的申报取得了成功。当代的许多昆曲艺术家都对《牡丹亭》一往情深。岳美缇说:“我们这些人是跟着《牡丹亭》长大的,从小学,长大演,老了教。”张继青说:“老师给了我两碗饭,一是姚传芗先生的《牡丹亭》,另一个是沈传芷先生的《朱买臣休妻》。”张洵澎说:“《牡丹亭》融入了我们的血液。”梁谷音原来不演《牡丹亭》,但她说:“在我数十年的梦想中,最大的愿望就是要排演多少代名人排演过了的《牡丹亭》。就像杜丽娘一样,都只为心中那一个梦,我为《牡丹亭》相思几十年。”

为什么汤显祖的剧作有这样巨大而深远的影响?我想最重要的是,在他的作品中凝聚着深厚的中国传统文化,同时他又能把自己的创作与时代的现实生活紧密地联系起来,因此他的作品具有超越时空的典型性。汤显祖对中国传统文化烂熟于心,唐诗宋词的意韵融化在他的剧诗之中。他的“自然灵气”说、“意趣神色”论都体现了中华美学精神。明代的王思任评论“四梦”说:“《邯郸》,仙也;《南柯》,佛也;《紫钗》,侠也;《牡丹亭》,情也。”(王思任《批点玉茗堂〈牡丹亭〉叙》)说明汤显祖的作品广泛地涵容了中国的传统文化思想。同时,汤显祖又不是一位书斋中的文人,他一直关注着国家的命运和人民的疾苦。他的诗文尖锐地抨击时弊,为人民鼓与呼。他的剧作虽是写古代故事却生动而深刻地映照了明代的社会生活,今天看来仍有强烈的现实感。中国戏曲是以抒情见长的,汤显祖剧作中表现的感情是剧作家真挚之情,是剧中人物真实之情,又是人民心中之情。明代的剧坛群星璀璨,汤显祖与他同时代的许多思想家、剧作家都有密切的交往和深厚的友谊,汤显祖是这个时代和作家群中的一位杰出的代表。明代的剧坛可以说形成了一片辽阔的高原,汤显祖是这片高原中的一座高峰。

汤显祖没有离开我们,他的精神依然在烛照着我们。纪念汤显祖,就是要弘扬汤显祖的精神,努力创作为人民所欢迎并且能够传之久远的作品;期待我们戏剧的高原不断扩大,并且能耸立起如汤显祖一样的高峰。(安葵 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戏曲文化什么是“灯戏”?

康保成

一 问题的提出

在我国戏剧术语中,名同实异和名异实同的情况十分常见,要为“灯戏”界定出准确的内涵和外延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百度百科“灯戏”条目的释文是:

灯戏不仅是重庆和四川地区极富地方特色的汉族民间小戏,而且是川剧的重要声腔之一。灯戏源于四川川东北,由于其演出多与春节、灯节、社火、庆坛等民俗活动结合在一起,所以形成小戏多、喜戏多、闹戏多的特点,一般场面大、情节复杂、人物众多的戏基本不演。

该条目还解释说:“晚上演出,如果有明月高悬,就不需要另外照明。如果是月去夜黑,只需点照油灯……灯的多少是根据演出的规模与观看的人数来确定的。这些灯可以因演员的需要而移动,灯戏因在灯的照明下演出故名。”“川北灯戏明代开始流行于今南充的阆中、南部、仪陇、顺庆等地,与其他地区的灯戏一样,它也经历了由[1]提灯、挂灯、玩灯、舞灯到灯戏的发展阶段。”

按照这个解释,“灯戏”的义项有两个。第一,它是一个剧种,是流行于四川、重庆地区的一种小戏;第二,它是一种唱腔,由于被川剧采纳,成为川剧中“昆、高、胡、弹、灯”中的灯戏唱腔。它的得名,是由于在“灯的照明下演出”。它起始于川北,经历了从“玩灯”到“灯戏”的发展嬗变。《中国大百科全书·戏曲曲艺》卷、《中国戏曲剧种大辞典》(简称《大辞典》)在“川剧”条目下对“灯戏”的解释,均与百度百科基本相同,且相对简单,不赘引。但后者又专列“灯戏”条,称其为“湖北省地方戏曲剧种之一。流行于鄂西恩施、利川、咸丰、宜恩、[2]建始、来凤一带,源于四川灯戏”。这样,灯戏流行的区域就不限于四川与重庆地区了。

更值得注意的是,《大辞典》在多个条目下均涉及 “灯戏”。例如“夫子戏”条介绍,安徽省怀宁一带流行的 “夫子戏”又名 “牛灯戏”。该条目引清道光 《怀宁县志》:“乡村灯戏……自人日至元夕,乡中无夜无灯,或龙,或狮,或采茶,或走马。”又介绍夫子戏 (牛灯戏)的 “艺术特点”:在正式演出前有 “出灯”仪式,请道士 “祈猖”,为牛灯、马灯 “开窍”,再由族长提灯将灯戏引入村内,谓之“引灯”。所演节目或剧目有 “竹马”、《齐王点兵》、“采茶”、《大补缸》《尉迟恭耕田》《古城会》中的 “挑袍”(其中甘、糜二夫[3]人所乘车称 “车灯”)。那么,夫子戏 (牛灯戏)是不是灯戏呢?

又据 《大辞典》,南昌采茶戏 “俗名灯戏”,“因演出节目有灯[4]有戏,未脱离花灯行列,故称 ‘灯带戏'‘灯戏'。”按上述夫子戏(牛灯戏)中有 “采茶”,而南昌采茶戏 “俗名灯戏”,看来 “采茶戏”和 “灯戏”是一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关系了。

同时,按照因“未脱离花灯行列”故称“灯戏”的解释,那流行于各地的花灯,如万载花灯、秀山花灯、贵州花灯、云南花灯等,岂不都是灯戏?也就是说,“灯戏”很可能是“花灯”的别称、“花灯戏”的简称。或者反过来说,“花灯戏”,是在“灯戏”之上加了一个“花”字,以形容灯盏的形形色色,五彩缤纷,然后再把“戏”字去掉,简称“花灯”。20世纪40年代,徐嘉瑞撰《云南农村戏曲史》,[5]就把当地的花灯戏称作“灯剧”。段明、胡天成《巴渝民俗戏剧研[6]究》,也把梁山花灯称为“梁山灯戏”。

事实上,“花灯”和“灯戏”的确是难解难分的。若简单地顾名思义,或可说“花灯”是元宵节放灯,“灯戏”则是灯节演出的小戏。以名闻遐迩的川北苍溪花灯为例,清乾隆《苍溪县志》卷三记:[7]“上元,放花灯,演灯戏。”然而,今苍溪花灯与灯戏的关系却并不那么简单。百度百科并列有“苍溪花灯”与“苍溪灯戏”两个条目,前者简略而后者详尽。给人的感觉是,前者主要谈歌舞,而后者则是一种歌舞小戏。例如前者说:“苍溪花灯”包括有龙灯舞、狮灯舞、踩高跷、独角兽、竹马、牛灯、放羊灯、采莲船、车灯等多种门类。从表演形式上分为“唱灯”和“舞灯”两种。“唱灯”以优美动听的说唱表演为主,兼有一些简单的程式化的动作表演,如轻盈小巧的牛灯、车灯、竹马、采莲船等;而“舞灯”则为纯粹的舞蹈性表演,表演者只表演,没有说唱,如龙灯、狮灯、独角兽等。

而后者说:

苍溪灯戏又称鼓乐神、喜乐神,是流行在川北、陕南一带历史悠久的汉族歌舞小戏。具备唱、念、做等表演戏剧的一般要素,颇具地方特色,深受群众欢迎。

不过,前者又说:“‘苍溪花灯'在民间又称之为 ‘大铺盖'‘喜乐神'。”——和灯戏相同。后者又云:“苍溪灯戏又分 ‘唱灯'‘跳灯'。‘唱灯'指载歌载舞的牛灯、车灯等,以优美动听、有理有道的说唱为主,兼及一些简单的程式化的动作表演。‘跳灯'指纯粹的舞蹈性的龙灯、狮灯、独角兽灯等,表演者只表演,没有说唱。”——和花灯相同。这么一来,“苍溪花灯”与 “苍溪灯戏”便没有区别了。

又据《大辞典》“彩调剧”条,广西桂林、永福一带的彩调剧又称“彩灯”“唱灯”。该条目引清康熙《荔浦县志》:“元宵自初十到十六,各门悬一灯,选清秀孩童艳妆女服,携花篮唱采茶歌或演故事,[8]耍龙灯嬉戏为乐。”《中国戏曲志·广西》卷“唱灯戏”条云:

一般灯队由十六人组成,有一丑一旦,两个乐手和八个或十二个手持灯彩的灯队……边舞边唱民间小调,内容是祝愿吉祥,当地人称[9]之为游村彩灯。

可见,彩调剧的 “唱灯”演出,与川北及其他地方的花灯、灯戏无大不同。

通过以上简单梳理,便不难看出,给“灯戏”概念下一个定义是相当困难的,其内涵与外延都值得我们进一步考察和总结。

二 元宵灯会与灯戏

我国历来流行“闹元宵”习俗。从历史文献和各地实际情况看,每逢农历正月十五前后,各地都要举办灯会和各类民俗活动、娱乐活动。这些在元宵节期间举办的各类活动,都可以叫做“灯戏”。《金史·宦者列传》记云:

宋珪,本名乞奴,燕人也。为内侍殿头。宣宗尝以元夕欲观灯戏,命乞奴监作,乞奴谇语云:“社稷弃之中都,南京作灯戏,有何看[10]耶?”宣宗微闻之,杖之二十,既而悔之,有旨宣谕。

按此事的背景是:蒙攻陷金朝中都 (燕京)之前,金宣宗完颜珣(1163—1224)力主迁都南京 (开封)。不久,完颜珣欲在南京设灯会,令内侍殿头 (太监总管)宋珪监制。宋珪因是燕人,不满迁都,更不愿在南京设灯会,便口出怨言,致遭到刑杖。

其实,北宋开封的灯会在历史上非常有名,完全不是金中都所能比拟的。《东京梦华录》卷六所记载的“天碧银河欲下来,月华如水照楼台”“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的景象迄今令人神往。大大小小、各种形状的灯盏星罗棋布。而且,在正月十六夜,汴京多设有“乐棚”和“小影戏棚子”,只不过名称不叫“灯戏”而已。《金史》之外,把元宵节的灯会及各类游戏称作 “灯戏”的,自明代以来俯拾皆是。例如明皇甫汸 (1497—1582) 《长安十六夜歌》中有云:“凤甸常悬祷雪忧,鳌山久罢观灯戏。灯光却照五侯家,[11]列炬然膏满绛纱。”诗中所谓 “鳌山”即灯山,因其形状像一条鳌鱼,故名。鳌山这种东西唐代就有,宋代达到极盛,宫廷元宵节的鳌山尤其壮丽。“鳌山久罢观灯戏”是说长安的鳌山久已不做,只能观赏普通的 “灯戏”节目了。从下文看,这里所说的 “灯戏”,很可能就是元宵节的灯会。

清查嗣瑮(1652—1733)《上元夕观灯有感》自注云:“北地唱[12]秧歌,每以男妆女为戏,儿童纸糊竹马,亦灯戏也。”这是把元宵节的“唱秧歌”“糊竹马”,都叫做“灯戏”。

清同治《安义县志》卷十五“灯戏”条,则把江西省安义县元宵节的游龙舟(禳灾船)称作“灯戏”:“新正,以五彩浩(结)作龙舟,四周悬灯数十枚,十余人抬毕,日夜遍游街衢,至元宵止,名曰[13]禳灾船。”只不过,元宵节的龙舟要“四周悬灯数十枚”而已。

杨恩寿《续词余丛话》卷三记云:

湘中岁首有所谓“灯戏”者,初出两伶,各执骨牌灯二面,对立而舞,各尽其态。以次递增,至十六人,牌亦增至三十二面。迨齐上时,始摆成字,如“天子万年”“太平天下”之类。每摆成一字,则[14]唱时令小曲一折。诚美观也。

这其实是新年至元宵期间湘中流行的一种集体舞蹈,16位表演者每人双手各持一骨牌灯,相对而舞,还能摆成字形。这种由优伶表演的灯舞,也被称为“灯戏”。

据周华斌先生介绍,南宋宫廷画家朱玉画有一副元宵舞队图,共13人,正在 “走门串户”“鬻歌售艺”。为首的一人面部有化妆,“两手捧一彩牌,上写六字 ‘庆赏上元美景'”。图上并有明徐有贞天顺六年 (1462)的题跋谓:“灯戏一卷,断是赵宋画院中所作也。”周[15]先生因此将此画命名为 《灯戏图卷》。日本汉学家田仲一成先生 《中国戏剧史》第三章第三节谈到朱玉的 《灯戏图卷》,认为是 “元[16]宵节的迎春追傩行列之图”。这个分析很有道理。某些地方的灯戏,至今仍保持着 “灯中有傩,傩中有灯”的特色。

清同治湖南 《沅陵县志》能够把戏剧与戏剧以外的元宵娱乐节目相区别,这在地方志里堪称凤毛麟角。该县志卷三十七记当地元宵习俗云:“前数日,城乡多剪纸为灯,或龙或狮子及各鸟兽状,十岁以下童子扮演采茶、秧歌诸故事。至十五夜,笙歌鼎沸,盈街达旦,士女聚观,统曰 ‘闹元宵'。是日作油粢元宵团相馈遗。观灯之后,[17]又各聚资,唱梨园,名曰 ‘灯戏'。”正月十五之前进行的剪纸为灯、演采茶、唱秧歌,都是 “闹元宵”,惟有十五夜 “观灯”之后的 “唱梨园”才叫 “灯戏”,这种认识在地方志里十分稀见。

民间“闹元宵”时常常上演一些当地百姓自己扮演的类似戏剧的小节目。《申报》1876年3月4日第2版刊登《元宵闹灯》一文,记录了江西省会南昌的一场“灯戏”,非常详细且有趣,兹抄录如下:

江省城内于上元前后为闹灯之会……更有所谓 《麒麟送子》者,亦灯戏也,盛行于上元前后。其制则削竹为杆,周以纱绢各彩色,使头角毕具如麒麟形。又另用纸扎作人物各式,亦于 (与)凡灯戏同耳。而江省所行者,则先为奇异。

盖因其有送子之名,遂又添设阿公、阿婆两名目。凡送此灯者,皆因有新娶之家,其戚好朋辈故作此佳话,而预为石(麒)麟之喜兆,其或尚求子嗣者,则无论新旧亦皆送之。送时用鼓吹全副,以所装各灯式行前,次则用一人扮作阿公,带老花眼镜一副,口含长杆烟袋一支,手执大蒲扇,须髯洁白颀长,盖假诸戏班者也。而其尤足解颐者,则头上之红帽,以小萝卜一颗作为顶带,又以葱蒜等物,装作翎尾,于是观者咸揶揄之至。有引灯近前,牵其衣裾,以资笑谑。其扮作阿婆者,亦多用男人装点绝妙,面上薄抹脂粉,俨然一老妪也,此则皆雇人为之。其在路则或桥或车,顾盼自得,至后则戚好朋辈各具衣冠,尾灯而行,径造接灯者之家,登堂庆贺。主人必盛具杯盘,举酒属客,计所花费亦颇不少,吝财者则必于先期却之。

这场名为《麒麟送子》的灯戏,有化妆,有扮演,也有简单的故事,具有很强的戏剧性。但它“欺骗”的不是另一名角色,而是角色之外的接灯者,因此还不是纯粹的戏剧,而是“优孟衣冠”“放下你的鞭子”一类的准戏剧、活报剧。民间小戏中,此类戏剧形态非常多,它们是从民间歌舞向戏剧嬗变的中间形态。

晚清以降,也有称灯戏为 “灯剧”的,例如清末安徽徽州知州刘汝骥 《陶甓公牍》卷十二,记载当地上元日 “闹元宵”风俗谓:[18]“是日西北乡有 ‘太子会'灯剧”,看来,“太子会”和 《麒麟送子》应当有相似之处。这种情况不是偶然的。我国南北各地曾经流行元宵节送灯习俗,“送灯”寓意 “送丁”,“丁”是男孩儿。此风俗在根本上源于男权社会中的生殖崇拜,亦即普通人家祈求生男孩的愿望。恐怕这也是 “太子会”、《麒麟送子》这类灯戏的基本功能和最初的来源。此外,《申报》也多将“灯戏”与“灯剧”二者兼用,指清末民初上海各剧院上演的带有彩灯装饰的昆剧或京剧演出。

三 昆剧中的灯戏

昆剧中的灯戏,来源很早,盛极一时。

洪惟助先生主编的《昆曲辞典》将“灯戏”“灯彩戏”两条目合二为一,其说如下:

民间称“灯彩”为“花灯”;“灯彩戏”又称为“灯戏”,以纸扎灯彩、砌末新颖、排场热闹取胜。明末张岱《陶庵梦忆·刘晖吉女戏》已有剧场运用灯彩布置的记载,清代宫廷剧场运用为景物造型的主要手段,到了清末民初,才发展为民间舞台演出景物造型的普遍形式。特别是当时的上海舞台,灯彩之盛,雄冠全国。灯彩的使用,开始只作为戏剧演出场所的环境装饰,和剧情内容没有必然关系。后来才渐渐具备点明剧中规定景物的作用,成为景物造型的方法。光绪初年,“三雅园”首先以扎彩来塑造《思凡》《下山》剧中的“诸佛真像”,之后各戏园争相运用灯彩至昆剧舞台,如《洛阳桥》《神仙乐》《五福堂》等。流风所趋,不仅表现范围由小而大,技巧亦由简而繁,举凡“亭台楼阁”“庙宇殿堂”“江涛山泉”“雪山火山”等都可以利用纸扎、绢糊的立体造型来体现。其后,更利用欧洲引进的的“机器转轮”做到快速换景的要求;并且运用欧洲戏剧舞台平面写实的绘画布景,和立体灯彩景物相配合。一时呈新斗奇,几乎到了新戏必重灯彩[19]的局面。

此条目不仅介绍了晚清上海昆剧中 “灯戏”的特点,而且还指出“灯戏”来自民间的花灯,难能可贵。

明张岱 《陶庵梦忆》,记明末 “刘晖吉女戏”演 “唐明皇游月宫”时:“叶法善作,场上一时黑魆地暗,手起剑落,霹雳一声,黑幔忽收,露出一月,其圆如规,四下以羊角染五色云气,中坐常仪,桂树吴刚,白兔捣药。轻纱幔之,内燃 ‘赛月明'数株,光焰青黎,色如初曙,撒布成梁,遂蹑月窟,境界神奇,忘其为戏也。其他如舞灯:十数人手携一灯,忽隐忽现,怪幻百出,匪夷所思,令唐明皇见[20]之,亦必目睁口开,谓氍毹场中那得如许光怪耶!”这很可能就是后来昆剧灯戏 《长生殿》的滥觞。

清乾隆年间的《扬州画舫录》卷五记云:“小洪班灯戏,点三层[21]牌楼,二十四灯,戏箱各极其盛。”这是首次在叙述昆剧戏班时明确使用“灯戏”这一术语。很显然,乾隆时昆剧中的灯戏尚不成规模。

黄式权 《淞南梦影录》(1883)卷三云:“灯戏之制,始于同治初年。先惟昆腔戏园偶一演之,嗣天仙、金桂、丹桂、宜春、满园等园,相继争仿……每演一戏,蜡炬费至千余条。古称 ‘火树银花',当[22]亦无此绮丽。”然而,创刊于清同治十一年 (1872)的 《申报》,则在1873年3月14日第3版刊登 《牌舞灯词》一文,称:“上海繁华甲于天下,乃今正竟无灯戏,殊觉减色”云。黄式权曾任 《申报》主笔,二者所说有差距,不知孰是。

清同治十三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即公元1875年1月30日,《申报》第6版刊出“丹桂茶园”的如下演出广告:

本园于十二月廿三夜准演,又广寒宫内巧造走线灯人。新排 《长生殿》灯戏

全本

神使 拜星

织思 诉情

渡河 订盟

相会 设盟

游宫 鹊桥

焚香 重圆

京都新式灯彩,当场变化八宝,能成机巧,云可堆牛,长生殿转为天官,内有鹿鹤同春,万福临云,荷花莲池,喜鹊搭桥,天车龙马,八卦全图,又变月宫内藏活蝴蝶高飞,凤凰穿壮丹,猿猴偷蟠桃,广寒宫内生白兔,荷花喜鹊飞舞,异样新灯新彩,巧妙无穷变化。

丹桂茶园是上海有名的京剧茶园之一,但创建初期常常上演昆剧。再说,清同治末年京剧已经有了全本《长生殿》缺少根据,故《长生殿》灯戏必为昆剧无疑。前文已述,早在明末,“刘晖吉女戏”演“唐明皇游月宫”已经采用灯戏的形式,《长生殿》灯戏有可能便是对前代演出形式的继承和发展。

清光绪元年八月二十六日即公元1875年9月25日,《申报》第6版刊登山雅戏园 (即三雅园)演出广告,由全福、大雅两班合演夜戏,在 《活捉》下注明 “灯戏”。1876年1月1日,《申报》第5版刊登三雅园演出广告,在 “初六夜演”《活捉》下注明 “灯戏”。但以上两则广告对于 “灯戏”如何演出语焉未明。陈森 (1796—1870) 《品花宝鉴》第三十回 《赏灯月开宴品群花 试容妆上台呈艳曲》所记“灯戏”,是中秋夜间演出的昆剧折子戏:“却说华公子宴客,今日共有三处:日间在恩庆堂设宴观戏。酉戌二时,在西园小平[23]山观杂技。夜间在留青精舍演灯戏。”小说接下来叙述的中秋夜戏,是魏聘才扮演的昆剧折子戏 《活捉》,却并没有对戏台上的灯饰作任何渲染。陈森字少逸,江苏常州人。他科举不得意,道光中寓居北京,熟悉梨园旧事,遂以乾隆、嘉庆中优伶生活为题材,写出 《品花宝鉴》前30回。道光二十九年 (1849)作者自广西返京,始成全书,共60回。也就是说,《品花宝鉴》所记载的北京昆剧中的 “灯戏”《活捉》,早在道光二十九年以前已经出现。可见,当时凡演夜戏需灯光照明者,都可以叫做 “灯戏”。

但情况很快就发生了变化。自1876年3月21日至3月26日,《申报》一连6天在第5版刊登三雅园的一则“声明”:“本园于今二月初六起……逢夜戏准演新创灯戏,脚色精名,扮演行头,灯彩鲜艳,价目照常。”同年及以后的一两年中,天仙茶园、丰乐戏园、丹桂茶园等京班剧场,也都纷纷打出“灯戏”的广告,以招徕观众。

清末宣鼎所著小说《夜雨秋灯录》,1877年由上海申报馆印行,其中卷五“范小仙”条说到“灯戏”,正可与《申报》的记载相互发明:

一夕,同白饮中庭,视月色清洁,冰镜高悬,满地树影,若即若离。白乐甚,告范曰:“如此良宵,若有灯戏看,庶不负此一轮。”范曰:“有灯戏,所在亦并不远,顷正开场,曷往观乎?”白问何处,曰:“去便审其地。”……白启眸纵观,则一极大戏园,士女如蚁,[24]莫不仰视。台上正演新剧,满场灯火,开不夜天。

清光绪五年,即公元1880年5月28日至6月10日,《申报》一连14天在第5版同一位置刊登三雅戏园“新排灯戏”广告:

本园新排《福瑞山》灯戏,特雇著名妙手,扎岀各色绢,倒彩、反彩,鲜艳夺目,变化无穷。内有灵霄宝殿一座,化岀人物鸟兽等类七十二行,采莲船二只,灯彩玲珑如绘,并有雪山、火山,两峰对峙,其中雪花飞舞,烟焰迷空,令人目不暇给。

陆萼庭《昆剧演出史稿》,把灯戏掀起“高潮”当做上海近代昆剧前期活动的第二阶段(自光绪四年二月起至八年岁末止)中的“第三件大事”。书中还指出,这一高潮是在京、昆竞争的情势下产生的[25]。关于京剧中的灯戏,详下节。

上海的戏园之外,苏州地区的昆剧也演出灯戏,且多与中元节习俗相关。

以往的盂兰盆节即中元节,除了演目连戏和举行相关的仪式之外,还有观灯习俗。据宋陈元靓《岁时广记》卷三十“罢观灯”条引《岁时杂记》,宋太祖开宝元年(968)“诏中元张灯三夜”,太宗太平兴国四年(979)“诏下元依中元例张灯三夜”,淳化元年(990)“诏[26]罢中元下元观灯”。到后来,各地中元节普遍流行放河灯习俗,一盏盏河灯漂浮在水面上,灯光与河水交相辉映,光彩夺目。昆剧中的“青龙戏”,是一种在中元节前后演出的祀神剧,其中夜晚搬演的“灯戏”,即在水面上演出。清道光间苏州人顾禄著《清嘉录》,该书卷七“青龙戏”条云:

中元前后,择日祀神演剧,谓之青龙戏。迤逦秋深,增演灯戏。灯戏出场,先有坐灯,彩画台阁人物故事,驾山倒海而出,锣鼓敲动,[27]鱼龙曼衍,辉煌灯烛,一片琉璃。

这一记载不是孤立的。晚清花月痴人所著小说《红楼幻梦》第十三回,写琼玉突发奇想,要把“灯戏”做成竹带灯的道具飘在水面上,或者在“灯排”上演戏,很可能也是受了中元节放河灯的启发。小说写:

琼玉说道:“这灯戏若在水里搭台,未免呆了。要将一出一出的戏在水面上走动,像行云似的。两边排设场面、曲白、关目情形,都合台上唱的一样。这一折唱完游去,那一折游来。也有在灯排上唱的,那灯排同戏台一样,即如八仙出来,拐仙的葫芦浮在水面,拐仙站在葫芦上。各色陪衬之物都是点火的,还有许多云头,簇着王母、八仙叙于鳖岛同唱。若唱到 《蜃中楼》,扎着蜃楼海市排在水面上,仙子在楼中眺望。还有 《水斗》—折,几丈高的金山塔通是亮的,很热[28]闹。”

四 京剧中的灯戏

京剧中的灯戏,起初远不如昆剧中的灯戏繁盛。原因很简单,晚清同光时京剧正处于上升期,无须用灯戏招徕观众。但京剧到了上海,就有和昆剧竞争的必要了。《中国京剧大百科全书》“灯彩”条谓:“舞台灯彩的基础是民俗中的纸扎工艺,最初用于《目连救母》的演出”,戏曲“受目连戏的影响,逐渐形成一类注重灯彩的演出,称灯彩戏,或称灯戏、彩戏、彩头戏”。据该条目介绍,清代内廷连台本大戏《劝善金科》(目连戏)、《昇平宝伐》中“都有灯彩的运用”,“同治、光绪年间,灯彩向京、津、沪等地的民间商业剧场普及,以北京略早,天津继之,上海最盛。”“北京的灯彩戏,数四喜班较多。”该条目还附有清末上海《图画日报》中的《上海新年之现象·看灯戏》图,图上绘的是灯戏《斗牛宫》中男女主角双双乘仙鹤(机关道具)飞上斗牛宫,台下观众抬头仰望的瞬间,图右上角有《看灯戏》诗四首云:

其一:花灯看罢戏园行,灯节新排灯戏精。戏即是灯灯即戏,是灯是戏不分明。

其二:出名共说斗牛宫,新舞台中大不同。抬阁高跷加戏法,出神入化最精工。

其三:洛阳桥戏好如何,灯彩重重变换多。三十六行桥上过,引人发笑凤阳婆。

其四:近来彩戏日翻新,即使无灯已得神。有彩有灯神更足,眼[29]光忙煞座中人。《斗牛宫》是晚清著名京剧演员田际云的拿手戏,《申报》1889年9月9日第5版刊登天仙茶园农历八月十五夜戏“重排灯彩戏,善游斗牛宫”演出广告。又据《道咸以来梨园系年小录》,田际云生于清同治三年十二月,二十四岁自组小玉成班赴沪,先演于天成茶园,后演于老丹桂,自排《佛门点元》《错中错》《斗牛宫》诸戏,年余又[30]返京。这两则文献,正可与《图画日报》所刊《看灯戏》图相互印证。

1880年7月25日,《申报》第5版刊登丹桂轩广告:

本园新创灯戏,名曰《万里寻夫》。特请清客玩友,精工妙手。巧扎异样灯彩,内有花园景致。华堂结彩,嫁女全妆,并午朝门文武两班分明,朝房金銮宝殿,白象践班,万里长城,长桥鳌鱼出海,口内吐莲,观音坐化,手托烈女,各色变化无穷,内藏奇彩烟火,并有外国新到真电光灯彩,能以变化,是彩大不相同,无不触目惊心,实是世间奇观。

清末著名学者李慈铭 (1830—1894)《越缦堂日记》记云:光绪五年 “十二月二十二日下午,诣同乐园赴竹观剧之约。四喜部演 《雁门关》,诸色皆佳。又演 《甲子图》灯戏。盖今年剧场以此日毕,故爨演极盛,兼寓吉祥以娱人也。”又记:“光绪七年元旦,去腊都中,四喜部新制 《贵寿图》,演汾阳见织女事,灯彩绚烂,而[31]色目不佳。”

沈太侔《宣南梦零录》谓其父收藏有一张戏单,上有“灯戏《盘丝洞》”名目,饰演者为“巧玲、桂云、紫云、彩珠、霭云、月[32]楼”。“巧玲”为梅兰芳的祖父梅巧玲,清光绪三年为四喜班班主,《盘丝洞》是他的代表作之一。以下五位都是梅巧玲的学生或晚辈:“桂云”为杨桂云,四喜班花旦,是后来著名老生杨宝森的祖父;“紫云”为余紫云,四喜班旦脚,他是余三胜的儿子、余叔岩的父亲;“彩珠”为孙彩珠,旦脚演员,隶属三庆班外串四喜班;“霭云”为朱霭云,梅巧玲的弟子,旦脚;“月楼”为杨月楼,武生,是后来的著名武生杨小楼的父亲。但这“灯戏”是怎么演的,却语焉不详。《盘丝洞》为《西游记》剧目,神话题材,今仍有演出。从上海京剧院所演该剧目看,可说是五光十色,砌末、服饰,均与一般的传统剧目大不相同。

又清光绪六年竹友斋刊本《梨园集成》,收皮黄剧本《碧尘珠》三回,每回都有“此场演灯戏”的提示。例如第一回太白金星上场自报家门后,提示“此场演灯戏,摆花宝”;第二回在回目《诉冤》下提示“此场演灯戏,四城□,四小鬼,一伞夫上,调场下”,接着是判官上场;第三回在伍迎春的鬼魂念白后提示“此场演灯戏”。

看来,京、昆这两大剧种的灯戏,演的基本上都是神怪题材的剧目。

五 皮影戏与灯戏

在古代文献中,影戏即通常所说的皮影戏,也称“影灯戏”,或简称为“灯戏”。

宋范成大《灯市行》诗云:“吴台今古繁华地,偏爱元宵影灯[33]戏。”这里所说的“影灯戏”应当就是影戏。清李调元《弄谱百咏》之一云:“翻覆全凭两手分,无端钲息又钲闻。分明夺地争城战,[34]大胜连年坐食军。”自注:“影灯戏”。可证范成大诗中的“影灯戏”亦即影戏。

明末清初佚名《梼杌闲评》第二回,则直接称影戏为“灯戏”:

一本戏完,点上灯时,住了锣鼓。三公起身净手,谈了一会,复上席来。侯一娘上前禀道:“回大人,可好做灯戏哩?”朱公道:“做罢。”一娘下来,那男子取过一张桌子,对着席前放上一个白纸棚子,点起两校画烛。妇人取过一个小篾箱子,拿出些纸人来,都是纸骨子剪成的人物,糊上各样颜色纱绢,手脚皆活动一般,也有别趣。手下[35]人并戏子都挤来看。

众所周知,影戏是灯和影的艺术。侯一娘表演的“灯戏”,是用“画烛”为灯,照射在紧贴在“白纸棚子”上的“糊上各样颜色纱绢”的手脚会活动的“纸人”(影偶),她的表演即为影戏无疑。纪昀《阅微草堂笔记》卷十二也有大致相同之记载:

霍养仲言,一旧家壁悬《仙女骑鹿图》,款题赵仲穆,不知确否也。仲穆名雍,松雪之子也。每室中无人,则画中人缘壁而行,如灯戏之状。一日,预系长绳于轴首,伏人伺之,俟其行稍远,急掣轴出,遂附形于壁上,彩色宛然,俄而渐淡,俄而渐无,越半日而全隐,疑[36]其消散矣。

这则记载中的“灯戏之状”,是“画中人缘壁而行”,是“附形于壁上,彩色宛然,俄而渐淡,俄而渐无”,这种形状,也只能是影戏。六 小 结

王兆乾先生曾发表题为《灯·灯会·灯戏》的长文,连载于《黄梅戏艺术》1991年第1期和1992年第1期。王文指出灯戏源于灯和灯会,并说:川、鄂、湘、赣、皖、苏等省流行的庞大的戏曲家族“花鼓——采茶戏系统”中的名称各异、发展程度不同、规模大小参差不齐的民间小戏,都曾被称作“灯戏”。王先生还指出:

灯戏有广义和狭义两种含义。狭义的理解是指戏剧,即王国维所说:“以歌舞演故事也”(《宋元戏曲考》)。而广义的解释则泛指包括舞蹈、杂技、音乐、说唱、幻术、武功、木偶、皮影乃至戏剧故事[37]在内的文娱活动。两者往往难以严格区分,准确界定。

这里所提出的 “广义”的 “灯戏”的外延,除了不包括昆剧和京剧中的灯彩戏之外,基本上和笔者的观点相合。王文还认为,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和 “戏”字的本义并非单指戏剧有关。此说甚是。此前笔者也已经指出:汉字的 “戏”字本义为角力,后引申为[38]嬉谑、游戏、玩笑、杂技等义。因而,元宵节举行的灯节、灯会,以及观灯、玩灯、舞灯、闹花灯等各类形形色色的娱乐、游戏和戏剧活动,都被称为 “灯戏”,就很容易理解了。拙著 《中国近代戏剧形式论》在叙述昆剧的 “灯彩戏”时说到:

所谓 “彩灯戏”,是指在戏台上下周围,装饰彩灯,或在演员服装上饰以彩色,以招徕观众。“灯戏”最早的渊源,当与民间元宵的观灯风俗不无关系。有些地方,社火时的“闹花灯”便搬演一些戏剧故事。久而久之,在有些地方便形成了独立的剧种——花灯戏。云南一带流行的 “花灯戏”便由此而来。另外川剧中亦有 “灯戏”,或称 “灯调”。这种“灯戏”的特点之一是采用本地声腔,同时装饰[39]彩灯。

现在看来,这段论述虽有可取之处,但由于当时资料匮乏,加之又不是专论“灯戏”,故须修正和补充之处亦复不少。现试为“灯戏”重新拟定如下一段文字:

灯戏,可泛指元宵节期间举行的灯会以及灯会期间的各种戏剧活动、娱乐活动,也可专指与灯节相关的民间小戏,或指用灯彩装饰戏台的戏剧样式。灯戏包含以下戏剧品种:1.我国云南、贵州、四川、重庆、湖南、湖北、江西、安徽、江苏、浙江、上海等省市广泛流行的灯戏、花灯戏。以往多在广场演出,一般为两小戏或三小戏。其特点是载歌载舞,故事情节简单,有的尚处于从歌舞向戏剧蜕变的中间状态。灯戏一般采用本地声腔,扮演与观灯、送灯相关的故事,或集体跳灯舞。长江流域各省的采茶戏、花鼓戏、黄梅戏等,与灯戏的艺术特点相似,有的也叫灯戏。川剧中的“灯调”,因吸收了当地灯戏的唱腔故名。2.昆剧、京剧中夜间演出的用灯彩装饰戏台的灯彩戏,源自民间灯戏。演出时间不限于元宵节,演出场地多在室内戏园,多演神鬼出现的场面。早在明末,昆剧中的灯戏已初露端倪。清光绪年间,京、昆两大剧种在上海竞演灯戏,乃至出现“无夜不演灯戏”的局面。3.皮影戏用灯光照影,也可称灯戏,或灯影戏。

本文开头已经声明,给“灯戏”下定义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加之时间仓促,水平有限,恳请诸位方家不吝指正。(康保成 中山大学中文系教授)[1] 详见http://baike.baidu.com/link?url=9Os32LuW9ReK2jh0VzCIMYOzBkxA26TFLeUQ52OEKgGeFWklzx92i0ZFVC8JBWmn8lk9cbxR9-OI0Sk-Gnb2prk0HN-CFU0_UT-ED3yJOixW[2] 《中国戏曲剧种大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95年版,第1165页。[3] 《中国戏曲剧种大辞典》,第631页。此条目撰写者为王兆乾、张亭。[4] 《中国戏曲剧种大辞典》,第812页。此条目撰写者为任祖干。[5] 徐嘉瑞《云南农村戏曲史》目录页,云南人民出版社1957年版。[6] 段明、胡天成《巴渝民俗戏剧研究》,贵州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455页。[7] 丁映奎纂《苍溪县志》,清乾隆四十八年刻本。[8] 《中国戏曲剧种大辞典》,第1388页。此条目撰写者为杨爱民。[9] 《中国戏曲志·广西》卷,中国ISBN 中心1995年版,第94页。[10] 脱脱等《金史》,中华书局1975年点校本,第2809页。[11] 皇甫汸《长安十六夜歌》,钱谦益编《列朝诗集》丁集卷四,《续修四库全书》集部第1623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影印清刻本,第544页。[12] 查嗣瑮《查浦诗钞》卷十二,《四库未收书辑刊》第8辑第20册,北京出版社1997年影印清刻本,第140页。[13] 杜林修、彭斗山纂《安义县志》卷十五,清同治十年刊本。[14] 杨恩寿《续词余丛话》,载《中国古典戏曲论著集成》(九),中国戏剧出版社1959年版,第321页。[15] 周华斌《灯戏图例——中国戏曲史上的两件重要文物》,《四川戏剧》2011年第2期。周文云“该图收藏于香港赵从衍夫妇处”。据《钱江晚报》记者叶涵发表于该报2010年11月3日D001版的文章,几年前,此图出现在香港苏富比拍卖会上,被一上海藏家买下,参加了在西湖美术馆举行的民间古代书画典藏大展。该文沿用了《灯戏图》之名。[16] 田仲一成著,云贵彬、于允译《中国戏剧史》,北京广播学院出版社2002年版,第112页。[17] 守忠修、许光曙纂清同治《沅陵县志》卷三十七,清光绪二十八年补版重印本。[18] 刘汝骥《陶甓公牍》,《官箴书集成》第十册,黄山书社1997年影印清宣统三年排印本,第618页。[19] 洪惟助主编《昆曲辞典》,国立传统艺术中心2002年版,第11页。[20] 张岱著,马兴荣点校《陶庵梦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版,第49页。[21] 李斗《扬州画舫录》,江苏广陵古籍刊印社1984年版,第130页。[22] 黄式权著,郑祖安标点《淞南梦影录》,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版,第130页。[23] 陈森《品花宝鉴》,华夏出版社2016年版,第284页。[24] 宣鼎著,恒鹤点校《夜雨秋灯录》,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133~134页。[25] 参见陆萼庭《昆剧演出史稿》,上海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第297~299页。[26] 陈元靓《岁时广记》,《丛书集成初编》第179册,中华书局1985年版,第342~343页。[27] 顾禄著,王迈校点《清嘉录》,江苏古籍出版社1999年版,第153~154页。[28] 花月痴人著,陈杏珍点校《红楼幻梦》,北京大学出版社1990年版,第191页。[29] 《中国京剧大百科全书》,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11年版,第102~103页。本条目的撰写者为龚和德。[30] 《道咸以来梨园系年小录》,《民国京昆史料丛书》(第十四辑),学苑出版社影印民国二十一年刻本2013年版,第279页。[31] 李慈铭著,张次溪编《越缦堂菊话》,载张次溪编《清代燕都梨园史料》(下),中国戏剧出版社1991年版,第707页。[32] 沈太侔《宣南梦零录》,载张次溪编《清代燕都梨园史料》(下),第806页。[33] 范成大《范石湖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版排印本,第410页。[34] 李调元《童山诗集》,《续修四库全书》集部第1456册,第444页。[35] 佚名《梼杌闲评》,华夏出版社2013年版,第17页。[36] 纪昀《阅微草堂笔记》,中华书局2013年版点校本,第201页。[37] 王兆乾《灯·灯会·灯戏》(下),《黄梅戏艺术》1992年第1期。[38] 参见康保成《戏曲起源与中国文化的特质》,《戏剧艺术》1989年第1期。[39] 康保成《中国近代戏剧形式论》,漓江出版社1991年版,第106页。私寓与晚清北京的昆曲传承及演出

吴新苗

清嘉庆时期兴起的私寓 (堂子)不仅是提供侑酒等娱乐服务的场所,也是培养伶人的教育机构,同时还是参与大班演出的演剧团体。光绪初 《侧帽余谭》谈及北京昆曲演出与私寓之关系,云:“京师自尚乱弹,昆部顿衰。惟三庆、四喜、春台三部带演,日只一二出,多至三出,……(私寓)子弟无论学昆与黄,必隶三庆等三部。故昆曲之于三部,藉延一线耳。……其间唱昆者十之五。而五之中,唱旦者[1]居其三,唱生者居其二。大约生旦之曲,宜于浅斟低唱。”自乾隆中期京师出现茶园商业演出之后,乱弹借着市民阶层的追捧,逐渐成为戏曲舞台的主角,昆曲不仅为市民所不喜,文人观众群体也在逐渐萎缩。大体说来,嘉庆朝昆曲仍然有一定市场,还存在专门的昆曲班社在京城演出。道光以后,茶园中演剧以及文人雅聚筵席等堂会演剧,其中昆曲剧目主要由 “堂名中人”承担,因此私寓是京师昆曲重要的传承与演出者。咸丰、同治年间皮黄勃兴,私寓伶人纷纷转而学习皮黄,虽然专门学习昆曲的伶人在减少,但学习皮黄者仍在初学阶段必须接受昆曲的训练,昆曲不绝如缕得以继续在北京传承和演出。光绪中叶以后,私寓伶人学习昆曲者寥寥无几,学皮黄者也慢慢丢掉了昆曲的基础训练,京师昆曲最终走向衰微。不难看出,正是由于主要依靠私寓伶人的传承与演出,才让阳春白雪的昆曲在乾隆后期花部盛[2]行的大背景下,在京师得以薪火相传。这既保存了昆曲艺术,也丰富了晚清剧坛,并在长时间里昆乱同台,这使皮黄艺人得以汲取昆曲艺术的精华,极大促进了京剧艺术的发展。

一 嘉庆时期北京昆曲演出及传承

笔者据嘉庆朝各类花谱史料统计,此时演出昆曲的演员有81人(因花谱文体的局限,所记载的都是旦角和少量小生演员),常演剧[3]目132折 (本)。乾嘉之际,有不少苏扬昆班和徽班入京,这些入京戏班中旦角伶人开始创建私寓。一则因为私寓制在初创时期,加上文献的失载,嘉庆朝被记载下来的私寓很少。此时期被花谱记载的昆曲名伶是否皆为堂名中人,无法一一断定,按照当时的风气,则可能性极

大,尤其是那些十六七岁以下的童伶。

花谱作者的创作兴趣在于品花、狎优的韵事,但综合其中大量伶人小传,还是能复原出当时北京昆曲发展的一些情况,也能看到私寓在昆曲传承中所起的作用。

第一,嘉庆朝昆曲戏班。乾隆后期在京城的昆曲戏班,《燕兰小谱》《消寒新咏》诸书有记载。嘉庆朝,《日下看花记》中载有金玉、霓翠、集秀、三多、庆芳、启秀、玉庆、宝华,另有新庆、福成两部似也可能是昆班。这些昆班中仅金玉部见诸《消寒新咏》,是乾隆末成立,至此时人才仍然很盛,也是该书著录人数最多的昆班,有王桂林、陆增福、朱香云、张庆福、钱长生、杨全宝6人,前三位是嘉庆时期活跃于京城剧坛的名伶。霓翠部有陶双全、蒋金官,这也是[4]嘉庆朝著名昆旦。集秀“此部初自南来,闻风者交口赞美,则旦色[5]之佳,有以动人也。”这是刚从苏州来京的昆班,与苏州著名昆班集秀班应该有一定的关系,不仅仅袭其名而已。三多部最迟在嘉庆二年已经成立,有无名氏《嘉庆丁巳、戊午观剧日记》可证。《日下看花记》著录有朱麒麟等4人,皆为十三四岁的童伶,应该是一个小部。玉庆部也是小部,著录有章喜林等3位童伶,“玉庆得此三伶,不致若庆芳矣”,揣测这话的语气,加上此三人从庆芳转来,估计庆芳部刚刚报散。宝华部是曾在京演出,不久前赴天津的一部昆班。《片羽集》《众香国》中载有富华、三多、庆宁是纯粹的昆班,小班松寿部似乎也是昆班。庆宁部见诸 《消寒新咏》,但 《日下看花记》未见,此时又出现,应该是嘉庆八年 (1803)后复出的新

[6]班。富华部、三多是新出现的昆班,《日下看花记》中的霓翠等几个昆班不见记载,估计报散,一些演员进入富华和三多。《消寒新咏》昆部中载有庆宁、金玉、迎福、彩华,彩华去了天津,迎福也是昙花一现,只有庆宁和金玉颇有影响。而几年前的富华、三多也不见踪影,已经散班了。

综上所述,嘉庆朝共有金玉、霓翠、集秀、三多、庆芳、启秀、玉庆、宝华、富华、庆宁、迎福、彩华12个昆班在北京演出,其中金玉、三多、庆宁三部存在时间较长,拥有的名伶也最多。其他几个班存在时间短,很快报散,反映出昆班不易在京城立足的实际情况。

第二,嘉庆朝还是徽部、昆部、西部(秦腔)角逐的时代,但徽班影响力与日俱增,昆部生存空间逐渐被挤压。徽班在声腔上包容性很强,徽调、秦腔、昆曲等各类声腔剧目都有,所谓“联络五方之音,[7]合为一致”,它像一个巨大的磁石,把各种声腔的优秀演员都吸纳进来,海纳百川以成其大,这也是其得以称霸北京剧坛的一个重要原因。徽班本身就有不少昆曲演员,当昆部生存空间越来越逼仄后,不少昆班演员也加入徽班之中。从《听春新咏》中可以看到,成熟的优秀昆曲演员之前在昆班后来转入徽班的不少,如蒋金官、王天喜、殷彩芝入和春,陶双全、顾长松、陆阆仙、张琴舫、张庆龄入三庆,章喜林、王文林、刘彩林、郝桂宝、杨长青入四喜,小潘、范添喜入春台。

还有值得一提的三和部,这是个被人们忽视的徽班,《听春新咏》中将它和四大徽班并列,可以说是嘉庆时的第五大徽班。其名最早见于 《众香国》,大约在嘉庆十一年 (1806)左右入京,或是在京组建而成亦未可知。该班诞生后,富华昆部的蒋金官、张蟾桂皆转入三和,同时在三和演出昆曲的还有谢添庆 (以 《絮阁》 《寄柬》著名,歌喉圆亮,态度舂容,出字收音,颇遵法律)、陈喜元 (擅 《茶叙》)、孙双凤 (擅 《琴挑》《醉妃》)、张谱生 (擅 《思凡》《度卜》)、马双全(擅 《庙会》 《思春》)、吴天林 (擅 《独占》)、朱天寿 (擅 《捉奸》《扇坟》)、吴小禄 (擅 《后诱》)。

至嘉庆末纯粹的昆班在京城几无立足之地,昆曲艺人只能搭徽班演出,昆曲从此开始了主要依凭四大徽班演出的历史。

第三,前文说过,这些昆曲男旦大部分是堂名中人(年长者就是第一代创建私寓的主人),翻检花谱史料,可以发现一些师徒关系,显示出私寓在昆曲传承中的作用。

王桂林,字琬香 (浣香),苏州人。名初见于 《日下看花记》,云17岁,当生于1787年。入京后在昆班金玉部演剧,后转入三庆,再转入昆班富华部。擅演 《长生殿》《跪池》《剔目》等剧,曲唱顿挫悠扬,表演细腻传神。还擅长琵琶小曲,自弹自唱,玉指歌喉足以荡人心魄。在当时昆班中称翘楚之才,嘉庆中后期声誉更高。有弟子杨金宝 (1790—?),本昆班庆芳部优童,成为桂林弟子后,亦附金玉部演剧。能演 《活捉》《打番》《借茶》诸出,颇体贴入微,《日下看花记》赞其 “彩云队里一雏凤也,将来能传琬香之衣钵者。”另一弟子张秀林 (1793—?),工于苦戏,擅演 《水斗》《活捉》等剧。[8]

张莲舫,字蕙兰,苏州人。名初见于《燕兰小谱》,据该书记载张莲舫入京后隶老昆班保和部,但技艺未精,仅《思凡》一出颇为擅场。南归后,加入苏州著名昆班集秀部,扮演杂色。艺术大为精进,[9]嘉庆十五年(1810)复入京。虽未见其入京后演出情况的记载,但其有弟子三人皆颇为优异。

许茂林 (1797—?),字竹香,安徽人。在和春部演剧。留春阁小史观其剧后云:“尝见其 《园会》 《楼会》二剧,一写风情,一摹病态,各极其妙。后知为张莲舫所授,瓣香一缕,直接吴门,宜有[10]是金科玉律也。”

陈庆寿 (1797—?),字秀峰,扬州人。隶三庆部。擅场 《佳期》《藏舟》等剧,乃张莲舫入室弟子,故传派既佳,技艺臻于妙境。

赵庆龄 (1794—?),字仿云,扬州人。隶三庆部。他在嘉庆十年(1805)左右入都,名见 《片羽集》,至十六年 (1811)已是三庆部当家旦角。《听春新咏》置其于徽部第一,并曰:“曲艺本工,近得吴下名师张莲舫,留心问业,更益精纯。故 《思凡》 《藏舟》 《佳期》等剧,宫商协律,机趣横生。《春睡》一出,星眼朦胧,云罗[11]掩映,尤得 ‘半抹晓烟笼芍药,一泓秋水浸芙蓉'之妙”,他是艺成之后,再拜张莲舫为师。此时赵庆龄寓樱桃斜街贵和堂,此堂为赵庆龄自己的堂子还是张莲舫的堂子,无法确定。

张寿林、朱麒麟,此二人皆金兰堂的弟子,不知师傅为谁,但可以肯定的是金兰堂是隶属昆部三多部的私寓。张寿林 (1790—?),擅演 《断机》《刺虎》,曲尽情态。朱麒麟 (1792—?),字涟漪,又字素春,12岁时即在三多部,能演 《思凡》 《断桥》等剧,后入富华部,复归三多部。他12岁即在金兰堂,则是私寓弟子无疑。稍长后,技艺更精深,演全本 《红楼梦》中的林黛玉尤为精彩;《独占》[12]《藏舟》诸出也颇为独到,是与王桂林、陶双全相比肩的名伶。

蒋天禄、朱天寿、吴天林、范天福、吴小禄是同门师兄弟,不知师傅为谁,也未见记载堂号,皆为私寓子弟则无疑问。前三人最早见于 《日下看花记》。蒋天禄 (1791—?),字韵兰,十二三岁时在启秀出台,能演 《借茶》等剧。其师应该是启秀昆班的艺人。天禄由启秀转四喜、和春,再转三多、三和,其得名最盛是在和春时。被称为和春四美之领袖,是当时无人不知的明星级演员,所谓 “名高众部,秀绝人寰。莲歩登场,羊车入市,黄童白叟,无不知其为韵兰也。”朱天寿 (1791—?),字凤青,演 《佳期》《捉奸》《扇坟》绝妙。吴天林(1791—?),先在三多,后入三和,擅演 《学堂》《拷红》《独占》诸出。范天福应比他们晚入门,与师兄们都曾在和春演剧。所谓四美,即蒋、朱、范和王天喜。吴小禄是更晚一点的师弟,[13]因丰采雅似天禄,故名小禄。

张蟾桂 (1793—?),字香楞,嘉庆八年 (1803)入京,才11岁。他是和师傅一起入京的,堂号百忍堂。最早隶霓翠部,后入富华,转三和,以 《藏舟》剧著名。同门师弟金万喜,工 《园会》 《藏舟》[14]等剧。

其他,还有蒋金官与殷彩芝、刘彩林与滕翠林、张琴舫与罗喜庆、王桂林(字受和)与陆玉兰皆为师徒关系。不再一一列举。这些师徒中,师傅皆为带艺进京的昆曲艺人,弟子多为十二三岁入京的童伶,在私寓中得到师傅的指点和训练,是在北京成熟起来的昆曲艺人。

第四,恪守昆曲表演规范,即自觉遵守苏州、无锡这些昆曲发源地之昆曲表演规范,保证了昆曲在京城得以纯正地传承。

嘉庆初来京的昆班和徽班中昆伶,如张莲舫、何声明、顾长松、蔡三宝、陶双全、杨风翔、王文林等皆在苏、扬学艺成名,他们把严整规范的昆曲艺术带到京城。如 “身跻花队,艺专雅奏”的何声明,演剧时 “周规折矩,音律精细,恪守梁溪风范,后学允堪奉为[15]圭臬。”春台部以昆剧擅场的杨风翔 “音律恪守梁溪规范,犹存[16]正始之音”,此 “梁溪风范”无论是狭义的指明末以来无锡地区昆曲重视开口 (所谓 “无锡头”)的曲唱传统,还是泛指昆曲表演规范,都说明艺人对昆曲传统纯正性的自觉维护。

正因如此,他们的弟子,即那些私寓中十一二岁的童伶,在远离昆曲发祥地很远的京城学习昆曲,传承的仍然是恪守规范的梁溪风范、姑苏风范。比如前面提到张莲舫的三位弟子,许茂林遵守吴门金科玉律,陈庆寿所得传派既佳,技艺臻于妙境,赵仿云“宫商协律”。

这里特别提出一位优秀的昆曲艺人陶双全 (1784—?),他在嘉庆八年随霓翠昆部入京。在京城剧坛被誉为 “雅部中之翘楚”,擅场之剧有 《衣珠记》《翡翠园》《题曲》《茶叙》《巧奇缘》等,善于揣摩人物感情,摹神绘色,尽态极妍,在富华部时与蒋金官齐名。人谓蒋金官以自然胜,陶双全以揣摩胜。陶双全精湛、规范的昆曲艺术,在剧坛起到引领作用。如著名之王桂林 (琬香)即 “演剧全仿柳溪,同守梁溪正派”,三庆部惠玉香 “《独占》则声情旖旎,私淑柳[17]溪”。此两人皆非陶双全弟子,但在优秀艺人身上体现出的梁溪风范,得到昆曲艺人普遍的遵守。陶双全不仅恪守昆曲规范,还在恪守传统同时有自己的表演风格,其 “摹神绘色,尽态极妍”的演剧风格,庶几堪称“陶派”。此外,我们还能看到不少特别精于某出戏的名伶,他们的代表作,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流派的体现,并返传回发[18]源地苏扬地区,显示出嘉庆时期北京昆曲有较高的发展水平。这表明,嘉庆时期北京昆曲艺术在整体上生存空间受到挤压的环境下,还是有着一定的发展。其重要的意义在于,昆曲艺术在嘉庆时期较高水平的规范传承,通过私寓师徒相授的方式一代代延续下去,在远离昆曲源生地的京师,这比以往没有私寓的时期要稳固和久远得多。

二 私寓与道光时期的昆曲演出及传承

嘉庆后期,昆曲演出基本保存在徽班中,其中四喜部演出的昆曲比重更大。四喜部的“曲子”闻名菊坛,所谓“先辈风流,饩羊尚存,不为淫哇,舂牍应雅”也。有《都门竹枝词》云:“新排一曲桃花扇,到处开传四喜班”,在嘉庆末,四喜部还可以用昆曲来号召,有一定的市场。但至道光初年,以“曲子”闻名的四喜部开始竞争不过以乱弹为主的春台和三庆,四喜部的伶人也开始往这两部跳槽(嘉庆末,和春报散)。四喜部像逐日荒废的名园,衰败冷寂了。

四喜部惨淡的经营状况,表明道光初不仅不能如前朝那样有昆班徽班竞演的局面,甚而在徽班中昆曲演出也很少。茶园剧场里的大部分观众,热衷于更为通俗、热闹的乱弹,并形成一种逐渐影响到各个阶层观众的戏曲审美思潮。观众的偏好,自然会影响到从业的艺人,戏班中 (公中人)学昆曲、演昆曲的艺人必然会减少。私寓子弟虽然也会受到市井观众的影响,但他们的另一个身份,兼做台下娱乐服务的歌郎,文人仕宦阶层 (尤其是大量来自南方者)本身是一个雅文化圈子,在展现其诗酒风流之际,雅部昆曲仍然是适当的标配。因此,私寓子弟为私寓营业的关系,还是以学习昆曲为主,私寓就成了从事昆曲传承与演出的重要机构。

1.传经堂与集芳部

正是在道光初徽班昆曲剧目减少,整个昆曲演出凋敝的背景下,四喜部老伶工曾组织了一个集芳部,以专演正宗昆曲相号召,“力返雅声”于京师剧坛。杨掌生记集芳部成立的情形很详细:

吴中旧有集秀班。其中皆梨园父老,切究南北曲,字字精审。识者叹其声容之妙,以为魏良辅、梁伯龙之传未坠,不屑与后生子弟争朝华夕秀。而过集秀班之门者,但觉夭桃郁李,斗妍竞艳,蒹葭倚玉,惟惭形秽矣。道光初,京师有仿此例者,合诸名辈为一部,曰“集芳班”。皆一时教师故老,大半四喜部中旧人,约非南北曲不得登场般演。庶几力返雅声,复追正始。先期遍张帖子,告都人士。都人士亦莫不延颈翘首,争先听睹为快。登场之日,座上客常以千计。听者凝神摄虑,虽池中育育群鱼,寂然无敢哗者。盖有订约,四五日不得与坐者矣。于时名誉声价,无过“集芳班”。不半载,“集芳班”子弟[19]散尽。

四喜部因为营业不好,开始较多的演出秦腔、高腔、二黄等乱弹剧目,班中教师故老有心维持昆曲雅声地位,所以从四喜部分离出来,组建集芳部。集芳部成立时,做了高调的宣传,加上这些教师故老的影响力,所以开始时营业很好。每天上座能达千人,要提前四五天订票,一时声誉甚隆。这种热闹局面主要是耸动了观众的好奇心而引起的,一段时间过后,昆曲还是曲高和寡,故其营业难以为继。杨掌生的记载中,前半部分说得热闹,后面只一句 “不半载,子弟散尽”,寥寥数字写尽当年雅部的生存困境。再如张际亮 《吴郎传》中说:“所谱皆昆曲,无西秦、南弋诸陋习。顾听者落落然。以余所知,惟旧□邸□□主人、□□□阁学、□□□给事、□□□工部、□□□大令、□□□大[20]令、□□□通判数人者而已。”集芳部在最初的兴隆过后,“顾听者落落然”,仅有几位官员是其忠实听众而已,多么落寞。

加入集芳部的除了教师故老们,其中的青年人多为私寓子弟,传经堂弟子是其中代表。

传经堂是一个隶属四喜部的私寓(就是给四喜部交纳了“班底”),主人刘天桂。堂名最早见于《燕台集艳》,其弟子“二双三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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