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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08 21:35: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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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姜木水

出版社:浙江出版集团数字传媒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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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秘卷之青玉案

南宋秘卷之青玉案试读:

《南宋秘卷之青玉案》姜木水 / 著版权信息《南宋秘卷之青玉案》

姜木水 / 著

非经书面授权,不得在任何地区以任何方式反编译、翻印、仿制或节录本书文字或图表。第一卷 杀人祭鬼序幕 杀人祭鬼

开篇词:《西江月》

十表八书史记,五家三传春秋。汤尧舜禹夏商周,多少龙争虎斗。

铁马冰河好梦,春花秋月闲愁。公侯子爵数沉浮,正是乌飞兔走。“绍兴十九年,二月丁丑,禁湖北溪洞用人祭鬼及造蛊毒,犯者保甲同坐。”——《宋史·高宗本纪》

…………………………………………………………“这个故事是我听我娘说的。我想一个人出去玩的时候,娘用这个故事吓唬我……这个故事发生在——”

这里是地窖暗牢之类的地方,四周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光亮,只有在黑暗之中一个少年状若疯癫的自言自语。“哈哈哈……这个故事也许发生在十几年前,也许就发生在现在!”少年边说变笑,笑声中充满了绝望。“娘说,有一个进京赶考的书生,不知道那个倒霉鬼叫什么名字,听说是很有才华的一个书生。不过无关紧要,反正他是要死的。他进京赶考,路过了我们这里,天色已晚,他躲在一个破庙里过夜。当晚下了暴雨,屋外的乌鸦被雨水打得不住哀啼,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可怜那位书生。书生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整晚心神不宁。和老人们讲的闹鬼的故事一样,在书生将睡未睡,半昏半醒之间,敲门声忽然响起……”“书生仿佛感觉到危险,他没有去开门,也没有问门外是什么人。他清楚,自己在荒郊野外的破庙里,正常人谁会在深更半夜来这里敲门?还是和老人们讲的闹鬼的故事一样,在这个时候一道闪电亮起……”“门口站着的人的身影被映在窗户上,影子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却让书生从头凉到脚底。门上有两个人影,说明门外是两个人,但是,两个人的脑袋上长着……犄角?闪电过后就是一道惊雷。惊雷过后,门外的人直接撞开了破庙的门,冲了进来。书生终于看到了两个人的庐山真面目。他们披着蓑衣,脸上带着红白相间的可怖恶鬼面具,一人拎着一把柴刀。他们缓缓逼近书生,书生可能会反抗几下,但是,最终……他们和那个书生没有仇,也不是为了抢钱,他们只是在举行一种叫杀人祭鬼的仪式。在我们这里,百姓们深信冤死的鬼魂怨气太重,需要杀死活人祭奠他们才能平息他们的怒火。如果不举行这种仪式,冤死的鬼魂们便会作祟。所以,每年都会有一个可怜鬼被当成祭品被杀死。”“你之前问我对杀人祭鬼了解多少,这就是我了解的全部,都是从我娘那里听来的。如果你还想问我对杀人祭鬼怎么看的话,我想说的是……举行杀人祭鬼的都是一群丧心病狂的人,他们带上恶鬼的面具,便不再是人。他们摘下面具,也只不过是披着人皮的鬼……”说到这里,少年的声音戛然而止。

忽然有人点亮了一根蜡烛,微弱的光芒驱散黑暗,周围的一切瞬间变得明朗。刚才自言自语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衣着光鲜,像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公子。他被绑在一根柱子上,不能动弹。他面前站着一个人,少年刚才就是对这个人说话。而这个人,身着一件蓑衣,脸上带着红白相间的可怖恶鬼面具,和少年所讲述的故事里杀人祭鬼的两个人的装束一模一样。

少年冷冷地看了看眼前的“恶鬼”,继续说着自己对杀人祭鬼的看法:“就像把我关在这里,打算拿我举行杀人祭鬼仪式的你一样……”第一章 伏子“高宗恭俭仁厚,以之继体守文则有余,以之拨乱反正则非其才也。”——宋史评宋高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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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桥兵变,太祖开基;烛影斧声,太宗嗣位。历传百年,经真仁英神哲,七帝偃武修文。徽宗当政,蔡王童梁朱李,六贼结党营私。北宋羸弱,金虏作乱。二帝靖康蒙尘,高宗泥马渡江……

从此,历史上便多了一个叫南宋的朝代。

绍兴二十二年……这代表着距离宋高宗赵构自立称帝已经过了二十六年,因为前面还有建炎四年……曾经的大宋变成偏安一隅的南宋也有了二十六年的历史。

这期间,发生了很多事。岳飞韩世忠死了,南宋和金邦议和成功;秦桧莫名其妙没受任何伤害从金人手里逃了回来;宋高宗的儿子夭折,之后再无子嗣,南宋下一个皇帝要在赵瑷和赵璩两个皇侄之中选出。宋高宗的生母被金盖天大王娶了当小老婆,受尽屈辱才被送回南宋;秦桧只手遮天,施全刺杀秦桧失败,尸体在闹市被碎尸万段;女真贵族完颜亮杀了金熙宗以及一大片同族人自立称帝,并开始筹备渡江吞并南宋的计划;民间反金的呼声越来越高,农民起义,军队哗变的事情隔三差五就出现……

二十六年的时间,似乎没能够让一个失去半壁江山的王朝重新立稳脚步。这个时候的南宋王朝,权臣粉饰太平,外邦虎视眈眈,在朝大夜弥天,在野民怨沸腾。休养生息?不,只能说是——苟且偷安!

当今的皇帝是赵构,就是传说中泥马渡康王中的那位康王。他还是康王的时候作为人质被送到金邦,后来逃出来跑到江边,前有江水阻路,后有金兵追赶,陷入绝境。但是天无绝人之路,江边有一庙,庙中有一匹马的塑像。这匹马的塑像竟然活了,化作肉身载着康王赵构渡过江水回到宋土。赵构这才面南背北登基坐殿,成为了南宋的开国皇帝。

当然,这只是传说,真实的情况是赵构和一个大臣确实去过金军,但没留多长时间就让他哥哥用别人换回来了。赵构确实有成为皇帝的气场,他去金军时很年轻,面对金军的恐吓和他一起的大臣都吓哭了,而赵构风轻云淡地坐在那里,根本不为所动。后来他手里握着兵权,在危难之际自立称帝。如果是太平盛世,他的品行和才能或许足以成为一个不错的皇帝。但是面对被他父祖祸害得不成样子的江山,他哥哥无能为力,他亦无能为力。

然而——仿佛是历史的轮回一般,这种时候,总会有一个救世主出现。

比起十年寒窗,历史更在意一朝金榜;比起士农工商,历史更热衷将相君王;比起马革裹尸,历史更关心鹿死谁手;比起乌飞兔走的匆匆岁月,历史更偏爱龙争虎斗的几度春秋。非要说的话,无论是太平盛世还是纷争天下,想成为历史,一定先要成为——传奇!

普安王府的书房内,普安王赵瑷屏蔽左右,只留下王府教授史浩。赵瑷十分信任史浩,史浩刚刚下朝,便直接被请到了普安王府邸。

赵瑷很年轻,二十六岁,但是却有一份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和稳重。他身上并没有什么绫罗绸缎,仅着一件素衣;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时不时还咳嗽几下,明显是身体欠佳。

他和史浩对面而坐,摆在两人中间的是一个棋盘。而盘上,明显是一盘未尽的残局。

史浩看着棋盘,眉头紧皱,叹气道:“恕老臣直言,这盘棋……殿下已然处于劣势。”

普安王抬头看着史浩:“老师也这么认为吗?这是小王和别人的一场对局。小王棋艺不精,今天正好请教老师,老师可有妙手?”

棋盘上,普安王执红,史浩执黑。现在红方的境地很尴尬:之前黑方重炮将军,二路上黑方的车放在那里,所以提前上将不可能。红方只好把车垫在了两个炮之间。这个车目前只能放在那里,一旦离开,帅就被炮打掉了。如果不离开,这个车很可能成为一个死车。下边的炮不能吃,上边的炮放在小卒子前,吃了就当于黑炮和红车互换。红方的棋子最快到也要三步,起不到任何作用。现在红方作用最大的就是这个车,一旦这个车被吃掉,整个棋局可想而知。

史浩:“从棋局来看,老臣也难有妙手应对。殿下其他的棋子将不到军,也赶不及赶回来看住自家的车。老臣愚见,实在不行的话,就拿车和黑炮互换吧,总好过被白白吃掉。然后再看其他棋子,考虑下一步怎么走。”

普安王沉吟道:“且不说其他棋子来不及走到我的车旁边,就算来的及看住,黑方也会不惜一切代价跟我对换。他们甚至会毫不犹豫拿一个炮一个马和我换车……”

史浩看着他笑道:“如果真能拿一个车换对手一个炮一个马,那其实还算不错的换子!”

普安王迎上他眼神,认真道:“不!无论如何,小王都不会让这个车死掉。只要有这个车在,多危险的棋局都有机会反败为胜。但是失去了这个车,恐怕就得直接投降了……”

史浩听到普安王的话,轻笑了一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老师……小王最近身体欠佳,在王府之中养病。我听说今天在朝上,秦桧那边有所动作了?”赵瑷一边用茶盖撇着浮起的茶叶,一边问道。

史浩应道:“对,湖北溪洞千人血书请求恢复杀人祭鬼,说是出现了恶鬼杀人的事件。”

普安王端起茶杯,冷笑道:“恶鬼杀人?简直是无稽之谈!如果没猜错,理由应该是因为朝廷禁止杀人祭鬼,惹怒了鬼神,这才出现恶鬼杀人吧。”

史浩笑道:“殿下英明。”

赵瑷用手揉了揉太阳穴,闭着眼睛,像是养神的样子。“这件事可大可小,全看官家是什么意思。他要说民意不可逆,这件事就是天大的事。他要是说一群无知刁民闹事,恶鬼杀人十有八九就是三人成虎的谣传,不用管,两天用不了就能压下这件事来。”

史浩点头道:“杀人祭鬼是绝对不可能恢复的!杀人祭鬼这种恶习本身就必须禁止!”

赵瑷接过话头:“小王到现在都有点不敢相信杀人祭鬼是真的。无法理解,这群人到底是怎么想的?祭奠鬼神,杀猪杀羊烧点纸钱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杀活生生的人来祭奠呢?”

史浩肃然道:“这种事情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有很多因素在里面,和当地的民风彪悍有关,和百姓愚昧也有关。只是没想到,秦桧和赵璩他们会借题发挥,想让老臣去解决这件事。”

今日朝上,秦桧拿杀人祭鬼的事做了文章。当初请求禁止湖北溪洞杀人祭鬼这一邪恶风俗时,就是史浩先联合诸多大臣上书请求禁止的。史浩是赵瑷的左膀右臂,秦桧一直想把史浩从赵瑷身边调开,他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由于禁止杀人祭鬼出了恶鬼杀人的事情,理应由提出禁止政策的史浩去解决这件事。秦桧暗中让自己的党羽联名上书保举史浩,让史浩离朝去安抚溪洞百姓并查明真相。甚至喊出了非史浩大人无人能担此重任的口号,摆明了一定把史浩调离朝中。

赵瑷盖上茶盖,把茶碗狠狠地墩在桌子上。“简直就是无理取闹!亏他们能说出这么蛮不讲理的话来。哼,无非就是想支开老师,让小王成为没有姜尚的周文王,没有管仲的齐桓公。老师您是我的左膀右臂,一旦您离开小王身边,他们能更好地对付小王。现在朝内秦桧赵璩一派虎视眈眈,一旦让他们掌握朝政,大宋就只能无期限地对金邦俯首称臣……这种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老师离京!”

史浩脸上波澜不惊:“殿下,虽然您能猜透秦桧的诡计,但是……”

史浩没有说下去,赵瑷却明白他的意思。赵瑷自己也说了,这件事最终还是要看皇上的意思。看看史浩的样子,赵瑷清楚,皇上也倾向秦桧的建议,让史浩去解决恶鬼杀人一案。

赵瑷重新端起茶杯,剑眉紧蹙,又把茶杯放下。重新凝望着棋盘上的残局,那夹在两个炮之间的红车,无论怎么看都是凶多吉少。史浩现在的处境就是红车,对方的秦桧就是黑车,杀人祭鬼的案件就是重炮。秦桧一直虎视眈眈随时可以将军,一直没对赵瑷有所动作,是因为他知道未必能将死。但是,用杀人祭鬼的案件困住史浩,把赵瑷身边的价值最大的车搞定,再将军,那就不一定了……

真让史浩老师去湖北溪洞解决杀人祭鬼的事件吗?赵瑷把红车拿起,落子在黑炮上……心念电转。“不,不能!这样做,我就失去了这个车,我身边现在就只有这一个车啊。但是,又有什么办法能让这唯一的车从困境里走出来?”

史浩这时却站起来走到门口,望着窗外说道:“其实殿下毋需太过担心,老臣可以暂时不用离开京城。”

赵瑷惊喜站起:“真地?难道说老师在殿上就找到救出红车的办法了吗?”

史浩笑道:“正常情况下,当然是没有办法的!现下我们信任的大臣都不在身边,就像棋盘里来不及赶过来的其他棋子。如果想救出红车,就只能……无赖一次了!”

赵瑷奇道:“无赖一次?怎么无赖……”“棋盘上看,红车的处境确实很不妙,但是,那是棋盘,棋子是有限的。”史浩转身,边说边走到棋盘旁,拿起一枚被吃掉的红马,放在了被卒子看着的黑炮上,说道,“但是现实之中,可就不一定了。”

赵瑷恍然大悟。“新的棋子?也就是说,老师有我们信得过的人可用,但是这个人之前却不在我们的阵营里!难道说,这个人是老师多年前就布下的一手伏子?”

史浩望着那枚黑马,苦笑道:“这个人是我的学生,为大理寺少卿之一。当时秦桧及其党羽步步紧逼,官家也倾向让我离朝。我无奈迂回了一下,举荐我的学生替我去处理湖北溪洞的恶鬼杀人事件。他任职大理寺,查案本就是他的分内之事,于情于理都说得通。这样一来,我就能暂时留在京城了。但是,他只有十五天的时间,如果过了十五天他没能解决案件,还是得我去。”

赵瑷:“缓兵之计吗?”

史浩轻笑一下:“不,足够了,我这个学生对破案这种事非常擅长。”

赵瑷:“既然老师信得过,小王就放心了。嗯……对了,老师口中的这匹红马,到底叫什么名字?”

史浩望着大理寺的方向,说道:“宋青玉。”

赵瑷也望向大理寺的方向,心里不禁想道:宋青玉吗?如此让史浩老师看重,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第二章 先手“孝宗母张氏,梦崔府君拥一羊,丁未生孝宗于秀州。高宗选养宫内,赐名瑷,适与崔府君同名。”——《宋人轶事汇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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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门前,三十三岁的宋青玉没有穿官服,夜深人静,他身着一身简单的白色文生公子裳,负手矗立在冷风之中。他的相貌很普通,平时也不爱言谈,总是自己一个人翻阅各地官员上报死刑的案件。大部分的死刑案件都要先上报大理寺,然后上报刑部,刑部批下来,才能处决死判刑犯人,就是怕这里面有冤案。

宋青玉官至大理寺少卿,满朝文武,他可能是最我行我素的一个。他很有才学,三十三岁大理寺少卿,这升官速度已足够傲人。但他却不喜与人交际,也不加入任何党派,只埋头死刑案件的复查避免冤案的发生,几乎过着一种半官半隐的生活。

但是今天在朝上,当昔日恩师史浩举荐他去解决杀人祭鬼案的时候,他知道,自己躲在大理寺里查查案写写诗的悠闲日子到头了!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马上就会被卷入夺储的权力斗争之中。他会身不由己地站在时代的风口浪尖里,不得不选择一个阵营,加入这场危险的游戏。

赵构原本有一个儿子,体弱多病很早就夭折了。小太子夭折时赵构还很年轻,只有二十多岁,但奇怪的是他后来再无子嗣。民间有种说法是,金兵连夜奔袭扬州时他正在后宫行乐,听到金兵来袭仓皇出逃。由于受到惊吓的缘故,导致后来再无所出。

不管可信度有多少吧,总之赵构膝下无子,不得不先后收养了两个皇侄,一个是普安王赵瑷,一个是恩平王赵璩。两个人都是郡王,高宗都亲赐府邸,人称“东西府”。现如今,赵构不再年轻,生育基本无望,大臣们不断上书请求赵构早日立储。赵构没有亲儿子,未来皇位的继承者,必然就是在东西府的两位养子之中选出。

两位准皇位继承者性格迥异,对金邦的态度也截然相反。普安王赵瑷主张对金用兵,渡江夺回大宋原本的疆土。恩平王主张维持现状,和金邦和睦相处。大臣们内也分主战主和两派,主战派极力拥护赵瑷。主和派以赵璩和秦桧为首,不愿和金撕破脸面。双方各拥其主,明争暗斗展开了夺储之争。谁成为新的君王,决定了日后南宋对金的态度,也决定了南宋的命运。

宋青玉知道,史浩老师举荐了自己去处理杀人祭鬼一案,这就代表着自己已经被拉到了奸相秦桧和恩平王赵璩的对立面上。现在他不得不和老师史浩站在普安王的阵营里。

关于普安王赵瑷,宋青玉倒是有所耳闻,开封包龙图的故事妇孺皆知,其中有一位八贤王赵德芳,那是大贤臣的代表。普安王赵瑗,按着血脉来讲,就是八贤王的后代。

赵瑷属羊,有一个很有趣的小名,叫“羊”,就是咩咩叫的羊。因此有一个荒诞的民间传说:普安王的母亲曾做过一个梦,神仙崔府君怀里抱着一只羊来见她,告诉她即将有一个新生命投胎到她肚子里。不久之后,她果然怀孕,十月怀胎生下一个婴儿。婴儿在羊年出生,出生时满堂红光惊现,可谓天生异象,这个婴儿自然就是赵瑷。民间都认为赵瑷是神仙所赐,日后必会有一番作为。

当然,这是民间传说,不能当真。不过,宋青玉相信,能让史浩老师衷心辅佐的人,值得自己为他效力。如果非要在两个郡王之间选择一个阵营加入,普安王这边远比秦桧和赵璩好。“但是……下朝之后,老师对我说的那句话,还真是伤人心啊!”宋青玉呼吸着冰冷的空气,用低沉的语气自言自语道。

普安王府。“老师,宋青玉是一个怎样的人啊?”赵瑷问史浩。“他啊……”史浩低下头,不禁回想起自己年轻时教宋青玉的场景。

在史浩还未做官的时候,他曾经在一个书院教书,宋青玉就在这个书院学习。书院的学生不多,而且大多是富家公子。史浩并没有多大的心思教他们,所以每天早上让他们自己看书,自己坐在学堂的后排休息,等他们看得差不多了自己再起来讲课。

一个很普通的早上,史浩依旧是坐在后排,这一天他才发现,自己的学生里居然还有一个不错的苗子。他的前面坐着两个学生,一个是满大财主家的少爷满堂桥,另一个便是宋青玉了。

怎么描写古代的美男子的相貌呢?一般都是肤若凝脂,手指葱白,刀刻斧凿朱唇玉面,眉如柳叶……脑补一下,作为一个雄性真长成这样,其实也挺丧心病狂令人发指的。而很不幸,这个满堂桥就长这副模样。不仅如此,这个满堂桥还很……温柔。说话细声细语,娇滴滴的。

他很喜欢和宋青玉一起玩,整天缠着宋青玉,宋青玉特别烦他。假如宋青玉爬在课桌上睡着了,不小心压住了满堂桥的衣袖,满堂桥要起身离开,他拿剪子把自己衣袖剪了都不忍心把宋青玉喊醒。“唉,青玉啊,咱们对诗玩吧。”满堂桥用脚在桌子下面碰宋青玉的脚。

宋青玉真是挺生气的,每次都是自己正读书读地投入,他就跑过来打扰自己。宋青玉懒得搭理他,一句话不说。满堂桥这个没羞没臊的劲上来了,说:“你不说话我可当你同意了啊。”

宋青玉还是不说话,心说,我看你能对出什么诗。“咳咳,听好了啊。”满堂桥清清嗓子,看着宋青玉说道,“无女当称宋,有女却是案。宋放青玉后,加女青玉案。宋兄美貌如青玉,隔江来唱青玉案。”

史浩坐在后排,差点没笑出来,满堂桥是拿宋青玉的名字做文章。在宋青玉的宋字加一个女字成为案字。然后把案放在青玉二字的后面,组成了青玉案。这个青玉案,是词牌名。

如果乍一提青玉案,可能一时间想不起是哪首。“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两句就来自一首青玉案。不过,史浩他不知道这两句,因为辛弃疾比他生的晚。他要是吟诵青玉案,应该是苏轼的“作箇归期天已许。春衫尤是,小蛮针线,曾湿西湖雨。”

宋青玉满面阴沉,明显是很气愤。这么打扰自己学习,宋青玉也就不留情面了,当即回应:“有木应是桥,无木还是乔。去掉桥边木,加女又成娇。愚兄过桥来相问,贤弟可是满堂娇。”

这……

史浩坐在后排,听到了这话有点不太高兴。他觉得比起满堂桥,宋青玉这几句有点过分了。宋青玉也是拿满堂桥的名字做文章,桥去掉木加上女,变成娇字。一般女孩才会把娇字用在名字里,这分明是嘲讽满堂桥,明明是个男孩,却没有阳刚之气,干脆改名叫满堂娇算了。“宋青玉,你站起来。”

史浩阴沉着脸叫起宋青玉,训诰于他:“你们是同窗,满堂桥和你开玩笑,你怎么能这么讥讽于他?”

宋青玉并没有感觉自己做错:“老师坐在我们后面,把我叫起来,想必是目睹了全部的过程。既然如此,您就应该知道,是满堂桥打扰我学习在先,我出言讽刺他在后。”“好大胆!”史浩拿出戒尺打了宋青玉的手心,“还敢顶撞师长!”

宋青玉面对戒尺并不害怕:“你打了我,为什么不打满堂桥。我出言讽刺同窗该打,他打扰同窗学习就不该打吗?”

史浩哑然无语。

宋青玉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我想起来了,前几天我看到满堂桥的父亲请您去吃酒,哦……”

史浩记得这件事,满堂桥的父亲确是请过自己,是让他多照顾一下满堂桥的学业。他不禁略感好笑道:“那又如何?”

宋青玉却毫无惧意,当即用史浩的浩字讽刺起来:“有水便是浩,无水却是告,去掉浩边水,加言又是诰。莫非满家有酒水,这才出言来训诰?”

……

史浩的思绪回到现实,经过那次的事情,史浩开始认真地教导宋青玉。

得一斑,可窥全豹。普通人家出生的宋青玉,既不巴结富家公子,也不畏惧手持戒尺的无理先生。需知道,在学堂里,手持戒尺的先生就代表着“权”,富家公子便代表着“贵”。同时,他讽刺史浩吃了人家酒水不公正地对待学生这件事上丝毫不留情面,这说明这个孩子为人正派,看不惯不正之风。

史浩转身,拱了拱手:“请普安王放心,宋青玉他为人刚正不阿,颇有龙图遗风。”

虽然史浩这么说,但赵瑷心里还是有几分不安。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他踌躇了片刻之后,说道,“老师推荐的学生,人品上我相信错不了。但是……他的能力如何?我没见过宋青玉,不敢妄定评论。之前史浩老师说过,官家只给了宋青玉十五天,杀人祭鬼的案件远在湖北溪洞,就算他马不停蹄地赶过去……留给他破案的时间恐怕只有四五天左右。希望杀人祭鬼的案件只是一个小案件,不要太错综复杂吧。”

赵瑷的感觉是正确的。

关于史浩对宋青玉的评价,他没有说谎,只是隐瞒了部分事实。宋青玉执法查案确实不畏权贵刚正不阿,他的能力也确实足够完成去溪洞查案的任务。但是,这说的是以前的宋青玉,现在的宋青玉近几年的状况不是很好。史浩很担心宋青玉能不能顺利地完成这次任务。

赵瑷之前问过,既然有宋青玉这样的人,史浩为什么不早用?非得这样万般无奈的局面下才拿出宋青玉这颗棋子?这就是为什么史浩之前不用宋青玉的原因——宋青玉的状况,近些年不是太好!

史浩犹豫了一下,却是没把心里的忧虑说出,只说道:“我相信宋青玉能在四五天内解决案件。”“但愿如此!”赵瑷走出客厅,望向大理寺的方向,却在心里叹息道,“只是这个案件不是普通的案件啊……”

大理寺门前,宋青玉望着普安王府,他清楚史浩老师此刻十有八九正在普安王府中。“这个案子关系到史浩老师的去留,一定程度上影响到储君的位置花落谁家……似乎,我也成为了棋局之中一颗关乎成败的棋子!”

朝中局势现在看似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是危机四伏。宋青玉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敌人,也不会知道自己的身边有多少伪装的朋友。他们现在在谋划着什么?他们准备什么时候出手?宋青玉无法确定,他能能确定的是……

奸相秦桧、恩平王赵璩,甚至金主完颜亮……现在都在等着他犯错!

大理寺前的宋青玉仿佛听到了普安王府内那两个人的心声,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道:“步步为营,绝不能给对手留下任何把柄!”第三章 后手“其孙女封崇国夫人者,谓之童夫人,盖小名也。爱一狮猫,忽亡之,立限令临安府访求。”——南宋陆游·《老学庵笔记》“始,朝廷虽数遣使,但且守且和,而专与金人解仇议和,实自桧始。盖桧在金庭首唱和议,故挞懒纵之使归也。”——《宋史·秦桧传》

…………………………………………………………

秦桧相府。

秦桧的书房内,只有秦桧和他的孙子秦埙。秦桧的面前同样摆放着一个棋盘,棋盘上的棋局和普安王的棋盘上的大同小异。他盯着棋盘山被困的红车说道:“今天在朝上本来已经胜利在望,马上就能把史浩调出朝中,接下来,没有史浩辅佐的普安王孤掌难鸣,对付他就容易了许多。”“但是……没想到史浩居然拉出了一个叫宋青玉的当挡箭牌。”秦桧坐在太师椅上,拿起棋盘外的一颗红马,放在了棋盘上继续说道,“宋青玉,宋青玉……这个名字我似乎是在哪里听到过,但就是想不起来。”

秦桧的孙子站在秦桧身边,手里拿着一把折扇,轻轻打开:“您忘了吗?这个宋青玉跟我们秦家打过交道,只是爷爷您宽宏大量,大人不把小人怪,放了他一马。”

秦桧还是想不起来:“什么时候的事情?”

秦埙:“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我小妹最爱的狮猫丢了……”

听到秦埙的提醒,秦桧忽然想到什么的样子:“等一下,我似乎有点印象了,他是不是做过监察御史?”

秦埙:“回爷爷,他确实是监察御史出身。”

秦桧释然:“这就对了,难怪三十三岁就位列大理寺少卿了。”

三十三岁位列大理寺少卿,这个升官速度绝对堪称惊人。纵观当世,三十三岁刚考中举人的多如牛毛,四十多岁才有官位更是常见。

但是,宋青玉不一样。第一,有真才实学;第二,有名臣史浩的提携和举荐;第三,他是监察御史出身!而监察御史,是言官。如果说哪个官职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身居高位,除了储君的家臣,就是言官了。宋太祖规定不许杀言官,言官谏言的时候万一得罪了什么人都是贬官。言官的官职普遍不高,再贬能往哪贬,而万一谏言皇上采纳了,那就是加官进爵。可以说,言官是升官最快的官类。

秦埙轻摇折扇,说道:“对,他做监察御史的时候,曾经参过您一本……”

秦桧:“哦,全想起了,确实有这么回事。”

监察御史,这个官是从七品的官。秦桧,权倾朝野的一品宰相。一个从七品的官参一品大员,这种事情合理吗?答案是合理。因为监察御史本职是便是言官,言官的工作内容就是监督,发现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上书谏言。别说参宰相,像魏征苏轼这种级别的一高兴都直接上书参皇上。

但是,秦桧在朝内一手遮天,言官大多是他的党羽,谏言都是按着他的意思来。这个时候的言官大多忘记了自己的本职,帮着秦桧清除异己,有目的地上书弹劾那些同秦桧作对的官员。

宋青玉确实参过秦桧,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宋青玉当监察御史时还很年轻,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在史浩的回忆里也能看出,他看不惯世间的不正之风,让他当言官,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

那时候秦桧有一个孙女,被封为崇国夫人。这个崇国夫人养了一只狮猫,她很喜欢这只猫。有一天,这只猫突然丢了,不是死了,是丢了。秦桧疼孙女,让临安府派出大批人马去全城寻找——你们有什么工作暂时放一下吧,先别维护治安了,帮秦相爷孙女找猫才是国家首等大事——没办法啊,谁让人家权倾朝野呢!

临安府也是个混蛋,把全城老百姓家里的狮猫都抓来了,问崇国夫人这里面有没有。结果没有,怎么办呢?花钱问秦府的人这猫长什么样,然后找人画了成百上千的猫的画像,四处张贴悬赏寻找。抓盗贼的时候都没见他这么上过心。

这件事让宋青玉知道了,身为监察御史,他直接上书参秦桧滥用职权。但是,高宗皇帝赵构很宠信秦桧,象征性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就没有下文了。

秦桧站起来望着棋盘上的棋局,红方多了一匹马,一步就可以化解危机,让红车脱离险境。现在轮到黑方落子,看上去已经无法挽回。自己处心积虑困住红车的布局,已然成为了一步废棋。

秦桧望向窗边:“当年,宋青玉只是一个小小的监察御史,认为他成不了什么气候,也就没有在意他。不要说他,就连他的老师史浩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作为。可是,一转眼间,这两个人已经成为了阻碍我们的绊脚石……勋儿,宋青玉出发之后你也去溪洞一趟,盯着这个人。我已经打点好一切,你现在奉旨出巡,和宋青玉一起查湖北溪洞杀人祭鬼一案。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个意思再明显不过!秦桧有手段,说通了赵构,让自己的孙子秦埙一起前往溪洞办理杀人祭鬼的案件。

秦埙明白秦桧的意思,但还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我是抢在宋青玉的前面破案,让我们秦家多填一份可有可无的功劳。还是……让这件案子成为一个谜团?”

秦桧转身:“十五天,十五天之后宋青玉解决不了这件案子,史浩就必须离开朝中亲自前往。杀人祭鬼也好,恶鬼杀人也罢,这个案子的真相,最好是永远不见天日。”

秦埙点头:“道理我明白,只是,我可以不去查案,但是宋青玉那里……我同样奉旨出巡,总不能明目张胆地干扰宋青玉查案吧。”

秦桧扫了一眼身前的棋局,说道:“这盘棋我们一直处于上风,只是史浩这个老狐狸突然无赖,拿出了宋青玉这颗原本不在我们对局里的棋子。打乱了我们的部署。但是,他不知道,能从棋盘外重新取子的,可不仅仅是他。我们这边,还有一匹黑马……”说着,秦桧从棋盘上拿起了自己还没动过的黑马,在手里把玩起来。

秦埙倒吸一口凉气:“您的意思是……动用完颜昌的旧部吗?”

秦桧斩钉截铁地说道:“正是!”

秦埙犹豫了一下,像是在下决心的样子:“这些人我们能信任吗?您在金邦狩猎时,完颜昌同您有些交情,但也没深到他的旧部来投靠您啊。我觉得还是不用他们为好……”

徽钦二帝蒙尘后,秦桧也被金邦抓走了。这是件挺丢人的事,秦埙是秦桧的孙子,他给爷爷长脸,说是在金邦狩猎。金主把秦桧赐给了完颜昌,完颜昌也叫完颜挞懒。然后,完颜昌把秦桧和他妻子完好无损地放回了南宋。秦桧说自己杀了守卫逃回来的,但是很多南宋的官员不信,认为秦桧投靠了金邦,是作为金邦的奸细回来的。这种事情,全看赵构的意思,赵构信秦桧,谁还能说什么。

事实上这事是完颜昌看透秦桧主和的心理,知道放他回南宋一定会帮助自己完成金宋和议。因为完颜昌与金国也想议和,所以两个人的目的是一样的。如完颜昌所料,秦桧回到南宋果然促成了议和之事。之前南宋虽然也说要议和,但都是一边议和一边提防金邦。自从秦桧回来后,金邦不再南下议和达成,两国也迎来了短暂的和平。

自古以来,和平是最宝贵的。不过宋金这些年的和平却带着很大的虚假成分。完颜昌的想法是,让南宋割地并献上大量的岁币,不出兵就坐享其成。秦桧的想法是,牺牲南宋的利益换取自己的地位,但是偶尔也有点“义举”,比如秦桧曾写信求助完颜昌,保证南宋的苟延残喘,毕竟南宋灭亡了自己就没权没势了。两个人心照不宣,虽然名义上各为其主,但偶尔也暗地勾结。

两个人到底有交情吗?多少还是有点的。

后来,完颜昌卷入了金邦的内斗被杀了,他的几个旧部拿着完颜昌的信跑来投靠秦桧。秦桧看在完颜昌的面子上没杀,但却也没留用。

秦桧一摆手:“这种时候用一用完颜昌的旧部也无妨,阻碍宋青玉破案这种事还是用外人的好。更何况,现在朝内普安王和我们拥护的恩平王互相牵制,战和两派争执不下,普安王那边抽不出人手,我们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完颜昌和我有些交情,他的人可以用。行了,你准备一下,完颜昌的旧部到了你就出发,我累了。”

秦埙还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是没有说:“知道了,勋儿退下了。”

史浩的府邸内。

史浩重新布好棋局暗暗思量,用宋青玉暂时化解困境,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他相信,如果世上能有人在数天内解决杀人祭鬼的案子,这个人一定就是宋青玉。但是,他依然面色凝重,担心黑方同样会有什么后招。毕竟,操控着黑方棋阵的人,名叫秦桧!“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把宝全押在宋青玉身上了。”史浩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缓缓移动自己的马,把它推向黑方的炮旁边。

而此时大理寺外,宋青玉整冠束带,一身红色官袍,正极目远眺望向溪洞方向。几个送行的同僚简单客套几句后,宋青玉翻身骑上一匹红色的宝马,挥鞭直奔城外。

秦桧相府里,秦桧把自己的黑马落子在红方的马脚前,别住了红马的马脚。这样,红马不能前行,无法赶到红车身边。红方的车,还是无法摆脱困境,他信心满满,脸上表情仿佛在说:无论史浩怎样挣扎,他最终还是要离朝。这枚红车,老夫杀定了!

而相府之外,一个身姿婀娜的女子身披黑色披风,带着黑色面纱,骑着一匹黑马赶到了相府的门口。显然,她就是秦桧口中那个完颜昌的旧部,也是秦桧引入棋局的新棋子,那枚“黑马”。

从府内出来的秦埙和少女正好碰面,少女立即见礼:“秦少爷万福,奴家这厢有礼了。”

秦埙知道眼前的女子应该就是完颜昌的旧部,只不过,这个女子的声音很是娇媚,一声娇嗔很难让人心生恶感。而且,他似乎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女子的声音。“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怎么?秦少爷不记得奴家了?”女子揭开面纱,对秦埙说道。

秦埙倒退一步,一脸震惊的神色:“竟然是你!”第四章 入局“仁宗诏:如闻荆湖杀人祭鬼,自今首谋若加功者,凌迟斩。”——宋元·马端临《文献通考·刑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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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浩府邸内。

史浩依然静静地注视着棋盘,心里却是忧虑更甚,忍不住回想起之前的那番对话。那是下朝之后,他把宋青玉拦在殿外……“青玉。”“老师。”“此去溪洞,万般小心。”“请老师放心,学生应付得来。秦桧那边可能会说服官家,派出他的人手,但是不要紧,无论他做什么,都不会阻碍我查明真相的脚步。”“青玉啊,我不是担心案件的问题,我担心的是你!”“哦?老师这是何意?”“办完这个案子之后,你就收手吧,以后不要再查案了。我听人说,你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了……”“哈哈,有劳老师挂念。不过学生很好,没什么病症!老师多虑了!”“青玉……”“学生注意一下就是了!”

……

快马加鞭。十一天之后,宋青玉终于踏上了溪洞的土地。

十五天的破案期限已过三分之二,他才堪堪赶到案发地点。然而从临安到溪洞,这已经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的结果了。

也就是说,真正留给他破案的时间,其实从一开始就只有四天!

正是暮春时节,由于地处江南,天气并不算寒冷。溪洞地处荆湖,本应是富饶之地,却不知为何处处破落贫穷。面黄肌瘦的百姓和破旧不堪的房屋,就是溪洞的全部。给人的感觉是冷清,没有丝毫的朝气可言。十里长亭,野草闲花八九处,七亩薄田,残垣断壁两三户。五更渔灯,却有六分落寞,一抹斜阳,更添四分萧瑟。总结起来,正好凑成溪洞这十分的荒凉。

溪洞县县衙。

宋青玉为了彻查湖北溪洞恶鬼杀人的案件,从临安到溪洞一路上舟车劳顿,日夜兼程。他到了溪洞都没做休息,直接来到了溪洞县县衙。

宋青玉没有什么官架子,他是大理寺少卿,身边多少是有一些人马的,但是,他没让这些人全跟在身边招摇过市。他让随行的人员在驿站待命,只带了两三个护卫照应自己,这就算是低调到一定程度了。对于比自己低很多的官员,宋青玉也没有在人前作威作福的想法。

可是,今天是个例外。

现在宋青玉坐在堂上,溪洞知县站在堂下,明显是想给溪洞县一个下马威,并且还有点过堂审讯的意思。因为宋青玉认为,把溪洞治理成这幅鬼样子,父母官一定是有问题的。“溪洞县,你任职多久了?”宋青玉冷声询问道。

溪洞知县的脑门渗出汗珠,官大一级压死人,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宋青玉是为了替老师解围来这里查案,但是细说的话,他也是封圣旨出巡。圣旨在身的大理寺少卿和知县之间差着多远?溪洞县不害怕就怪了。“宋大人,距离下官到任,已经整整一年了。”溪洞县诚惶诚恐地回答。

宋青玉继续问:“我来问你,你可知我大宋的刑统。”

溪洞知县:“大人说笑了,身为知县少不得审查冤案,刑统之书,不敢说倒背如流,但都曾……”

宋青玉摆了一下手:“可以了,既然看过就好办了。杀人祭鬼,是一个什么样的罪名,你不会不知道吧。”

溪洞知县:“下官知道,杀人祭鬼,保甲连坐。”

宋青玉:“杀人祭鬼的主犯怎么处罚?”

溪洞知县:“回大人,杀人祭鬼的主犯是……凌迟处死!”

凌迟处死,这个处罚仅次于祸灭九族满门抄斩,有资格“享受”凌迟这种刑法的罪行的人要么是触及到皇帝的逆鳞,要么就是真的十恶不赦。杀人祭鬼明显属于后者,这种行径太过野蛮,所以才采用极端残酷的凌迟加以限制,这是宋仁宗定下的规矩。

宋仁宗就是包拯包龙图时的皇帝。整体来说仁宗已算是一个很贤明仁慈的皇帝了,要不然也得不到仁宗这个庙号。儒家思想治国的宋朝,“仁”可不是谁都有资格背负的。他得知了民间有杀人祭鬼这种恶习时龙颜大怒,直接下令禁止杀人祭鬼;若再有杀人祭鬼的事情,主犯一律凌迟处死。

因为这个决定,杀人祭鬼的邪风才消停很长一段时间。但是到了南宋初期,可能是大宋刚刚失去半壁江山,老百姓觉得朝廷没心思管自己了,杀人祭鬼开始渐渐死灰复燃。

宋青玉对着北方拱了拱手:“从太宗开始,大宋对杀人祭鬼就是严令禁止的。到了仁宗时期,已经严厉到主犯凌迟处死这种地步了,可杀人祭鬼还是屡禁不止,尤以你们荆湖一带为甚。禁止都禁止不过来,你还让溪洞的百姓千人血书请求恢复杀人祭鬼,溪洞县,你是何居心?”

溪洞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宋大人,下官没有办法啊,因为这些年没有举行杀人祭鬼的仪式,冤死的鬼魂们得不到祭奠而发怒,不止一次发生过恶鬼杀人的事件。前不久河面上飘过了二十多具死尸,百姓们都说是鬼神得不到祭奠发怒了,所以千人血书请求恢复杀人祭鬼……”

宋青玉大怒,一拍惊堂木:“一派胡言!二十多具死尸固然惊心怵目,但是,可以是山贼劫杀镖局的镖队,也可以是民间的恶党帮派厮杀,还可以是河道上游船只遭难尸体漂流而下。你想听,我可以有一百种假设解释这二十多具死尸的来处。”

奉旨查案的大理寺少卿生气了,溪洞县的心都含在嘴里,一动不敢动,连咳嗽都不敢,一咳嗽就得把心吐出来。一般来说,形容人害怕都是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既然都提到嗓子眼了,还不能往外再来来吗?

宋青玉:“你身为溪洞的父母官,不查明死因捉拿真凶也就罢了,居然还往恶鬼身上推,用杀人祭鬼当借口推卸责任,这是为何?”

溪洞县用衣袖擦了擦汗:“宋大人,山贼劫道,恶党厮杀,这些死尸身上必然会有刀劈斧砍的伤口。船只遭难溺死,尸体也会有相应的痕迹。可是,本县仵作验尸多次,却根本无法查明死因。不是下官不想查明真相,实在是下官无能为力啊。宋大人若是不信,请您移步义庄,亲自查验尸体……”“好,本官正有此意……”宋青玉起身说道,“来人,带路义庄。”

溪洞镇的城门口。

一个十几人的戏班正要进城,却被官兵拦了下来。

一个满脸横肉的官兵厉声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连忙上前,满脸堆笑:“官爷,我们是卖艺的戏班,来溪洞混口饭吃。”

官兵随口说道:“最近闹山贼,来历不明的人一律不准进城。”

壮汉:“官爷,我们是庆生平戏班的,您没听说过吗?”

官兵没好气地说:“没听说过,什么破戏班,我还非得听说过你们,不能进城。”

壮汉有些不悦,但还是强忍怒火:“官爷,别啊。这天都快黑了,我们总不能住到荒郊野外吧。我们真是跑江湖的戏班啊。”“不能进城,滚!”官兵转身就走,边走边说,“还跑江湖呢,这点规矩都不懂。”“这位官爷……”一个妩媚的声音在戏班的最后面响起,一个带着面纱的女子牵着一匹黑马越过戏班众人,缓缓走到前面,“我们确实是跑江湖的戏班,这个小哥是刚入行,不懂规矩。我是这个戏班的班主,如果不信,我可以表演一下,您火眼金睛,自然能分清我们是不是戏班的。”

官兵转身:“我当差呢,没那个闲心看你们表演。”

女子走到官兵身边,从袖子里掏出一点散碎银子,当着官兵的面赛到了官兵的袖子里。然后,一双桃花眼挑逗地望着官兵,娇滴滴地说道:“奴家是戏班里变戏法的,刚刚我就变了一点东西到您的袖子里。”

官兵连忙捂住袖口,笑了起来:“我信了,你这个戏法真是太精彩了,都没看见你动手,我的袖子里突然一鼓就多了几块石头。嗯,你们果然是跑江湖的戏班,进城吧。”

女子款动金莲正要前行,突然脚下没站稳,一下摔到了官兵怀里。“姑娘小心。”官兵一脸讪笑,抱着女子柔软的腰肢把他扶起来,还在女子的屁股上摸了一把。“有劳官爷了。”女子双手放在右边,微微屈膝,低头轻声说道。

义庄内。

义庄很大、很冷、很暗,正中央一字排开摆放着一具具棺材,一共是二十三具,这代表着所谓的恶鬼杀人的死者一共是二十三人。“仵作呢?”宋青玉从身边的随从手里拿过蜡烛,说道,“开棺!”

溪洞大街上。“终于到了,溪洞。”女子在心里松了口气,想道,“秦埙这个大少爷身娇肉贵,这么几步路都不愿意赶。如果真让宋青玉破了案,我看他怎么向秦桧交代。算了,不管他,爱怎么样怎么样吧。我必须完成大师兄交给我的任务,阻止宋青玉破案。”

女子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在手里颠了颠。不出大家所料,她摔在官兵怀里时把官兵压榨的钱偷了回来。古彩戏法嘛,手快是首要的条件。“去找个不起眼的店家住下。”女子把钱包扔给戏班的伙计:“然后注意一下宋青玉的动向,全部按着计划进行,等秦埙那个大少爷过来。”

义庄内。

宋青玉终于意识到恶鬼杀人的案子并不简单,四天的时间内,他没有十足的把握查明真相。二十三具死尸大同小异,腐烂很严重,很难确定死亡时间。而且,周身没有伤口,颈部没有勒痕,穴位没有针孔,不是中毒身亡,也不是溺死。

宋青玉心道:“果然奇怪!现在不该问谁杀了他们,应该问……怎么杀死的他们?真有些后悔没带世昆贤弟过来,若他在的话一定能告诉我答案。”第五章 义庄“置义庄里中,以赡族人。”——《宋史·范仲淹传》“惟宋范文正创为义庄,今世踵行,列於旌典。”——清·冯桂芬《复宗法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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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庄外,溪洞县站得远远的,偶尔往义庄这边望一下,就立刻把目光移开。显然,他是对义庄里二十三具尸体敬而远之。

这个县太爷姓钱,叫钱碧,家里颇有家产,他不是本地人,因为宋代时要求异地为官。这钱碧取了溪洞当地一个大户人家的千金,丈人家是有钱的财主,他是掌印的知县,在溪洞可以说有权有势了,因此他丈人觉得有必要修建一个义庄。

至于为什么要修义庄?因为这是一种象征。

一般说来只有大的家族才有能力修建义庄。一个大家族的人很多,同族人里有穷有富,富的族人出钱修建一个义庄,接济穷困的同族人。义庄初设时可并不是为了专门存死尸的。

也是因为没有别的办法,钱碧才暂时把尸体存放在他丈人家的义庄里。他妻子怎么跟他撒泼,那管不了,二十多具死尸总的有个地方保存。

钱碧在义庄外满面愁容来回渡步,几次像是一狠心想往义庄里走,但是又马上收住了脚步。给人的感觉就是,他有什么事情想和宋青玉说,但是始终下不定决心。

师爷站在钱碧身边,小声问钱碧:“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钱碧看了一眼师爷,犹豫了一下说道:“是关于孙财主家的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在里面验尸的宋大人。他本来看我就不顺眼,再让他知道除了二十三具尸体,还有三个神秘失踪的大活人……”

师爷眼珠一转:“大人,您应该告诉宋大人。孙财主家恶鬼抓人的事现在满城皆知,他顺着恶鬼杀人查发现只是早晚的事,您最好还是现在直接告诉他。只是,您得变化一下说法。”

钱碧:“怎么换说法?”

师爷在钱碧耳边低语,钱碧听得连连点头,不住口地称赞师爷。

义庄里。“也就是大人这般英雄胆,唤作别人,早就吐了。”

验完尸的仵作一边摆弄着尸体拍着宋青玉的马屁。这个仵作五十多岁,干了半辈子了,看上去有些经验。他探身向义庄外望了望,看了看因为害怕远远躲在门口十丈之外的溪洞县,悄悄地和宋青玉说:“不瞒您说,我们县太爷看到这二十三具尸体的时候,都吓得坐在地上了。”“正常。”宋青玉简单地回复仵作。

义庄里有二十三具尸体,有男有女,年纪也不尽相同。但无一例外,都腐烂得十分严重。每具都散发出了令人作呕的尸臭,头发轻轻一碰就掉下一大把,甚至可以看到恶心的尸虫在鼻子间捉迷藏一般钻来钻去。这样的二十三具尸体凑到一起,胆量是其次,最需要的是一个坚强的胃。宋青玉任职大理寺,见过案件就算不少,看过的尸体组成一个仪仗队都有富余。但是这样的情形下,即便是宋青玉也不觉倒吸一口凉气,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有种想呕吐的感觉。

尸体并不让人觉得害怕,让人害怕的是,这些尸体没有任何伤口!也难怪溪洞的百姓会盛传是恶鬼杀人。“我干了半辈子仵作了,说实话,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奇怪的尸体。”仵作说道。

宋青玉:“可以判断出尸体死了多久吗?”

仵作:“二十多天了!宋大人,尸体的保存本来就难,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我把我学到的保存尸体的办法全用上了,要不然早就烂得没法验尸了。”

宋青玉:“你们发现的时候,尸体死了多久?”

仵作:“尸体是在河里被发现的,最开始也是我验的尸,根据尸体的僵硬程度,死了只有不到半天。”

宋青玉看了仵作一眼,低下头暗自思量:不,真实的时间要长一些。这个仵作忘记了现在是三月份,河水还很凉,冰冷的河水会拖延尸体变化的程度。“每具尸体都验了吗?确定是没有伤口吗?”宋青玉问道。

仵作:“验了很多遍了,真是一点伤口没有。”

宋青玉:“查看口鼻,看口鼻内可有泥沙。”

仵作:“大人,我懂。口鼻内没有泥沙,这些人入水之前就已经是无法呼吸的死尸了。”

看样子也不是溺死,而且……宋青玉扫了一眼死尸,身上没有一丝伤痕,也排除了上游船只遇难的可能。溪洞的河水里上游怪石林立,水流湍急,中游水流平缓,没有那么多石块。如果上游顺激流而下,尸体很难避免被石块碰到留下伤口。所以,这二十三具没有一丝伤口,是在水流平缓的中游被抛尸的!

宋青玉:“尸体的肤色。”

仵作:“我验证了我所知道的所有中毒死亡的死状,无一相符。虽说造蛊毒是被禁止的,但保不齐有哪个不要命的。所以我也验了是不是蛊毒,结果也不符合蛊毒的死状。”

宋青玉强忍着尸臭走到棺材前逐一检查尸体,如仵作所言,不仅没有伤口,连勒痕都没有。这些人不是被勒死的,生前也不曾被人捆绑挟持。中毒的症状也没有,更不是溺死……

这……还能有什么死法?难道真是恶鬼杀人不成?“宋大人……”

知县钱碧站在门口突然喊宋青玉:“卑职有一个线索……可能和这个案件有关。”“哦?什么线索。”宋青玉连忙转身,现在他刚刚接手这个案子,任何线索都不能放过。

钱碧抱拳拱手:“是这样的,卑职愚钝,对于二十三具死尸毫无头绪,但是卑职知道这个案子很是严重。既然已经有二十三具死尸,谁也无法保证会不会再添加几具。”

宋青玉:“你的意思是,也许这二十三具尸体不是全部,还可能有别的尸体没被发现。嗯,这点你做得不错,倒是有这个可能。”

钱碧:“卑职派人四处查找,并没有查到其他尸体。这算是一个好消息,证明案件的死者没有继续增加。但是……卑职却意外地发现了另一个案件。”

宋青玉:“什么案件?”

钱碧立刻添油加醋地说起了另一个案件。

原来,溪洞镇上有一个财主姓孙,外号叫孙半城。家里的房产钱财能值半个溪洞。正好,钱碧丈人家就一个独生女,他丈人家的财产早晚是他的,再加上他是知县,可以叫钱半城。整个溪洞就算让他们两家给分了。孙半城算是溪洞乡绅里的领头人,和钱碧的关系有些不睦。一般来说再有钱的百姓也不可能有能力和父母官作对,但有时候也有例外。这孙半城不仅是土财主,他还是一个乡绅。

县官审案的时候,乡绅都会到场听审,如果县官审得不对,这群乡绅能站出来说话,直接指出县官的错误。这群人在本乡本土具有很高的影响力,有时候在百姓面前他们说句话比县官还有分量。有的乡绅是和县官是一起的,帮着县官治理或者压榨百姓。有的乡绅是和百姓一起的,在公堂上替百姓说话或者煽动百姓闹事。孙半城和钱碧是第三种,单纯的势力之间的争斗。

就在河里发现尸体之后的第三天,孙半城、孙家夫人、孙家小少爷一家三口突然失踪了。尤其是孙家小少爷,今年十六岁,性格很强硬,就是有人拿着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说一句软话。孙家夫人不愿意让孩子出去疯,总是用尽各种方法把他留在家里,包括小时候讲鬼故事吓唬他。溪洞百姓把两个案件联系在一起,认为是恶鬼抓走了孙半城一家三口。说不定哪天三个人毫无伤口的尸体也会出现在河里。因为,这种时候,有个疯子暗中举行杀人祭鬼的仪式也不是不可能。

宋青玉听完点了点头:“溪洞县,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恶鬼杀人之后第三天,孙半城一家三口突然失踪,早不失踪,晚不失踪,偏偏在恶鬼杀人之后,这也未免太巧合了。恶鬼杀人和恶鬼抓人两个案件之间,很可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大人英明!”钱碧昂首挺胸,双手摘下自己的顶戴,跪在地上说道,“望大人早日查明真相,抓住两个案件的真凶,以安抚溪洞百姓惶恐之心!”

宋青玉一愣,双手背在背后:“溪洞县,你这是何意?”

钱碧高举顶戴,低头铿锵有力地说道:“宋大人,恶鬼杀人的案件卑职毫无作为,有失职之过;恶鬼抓人的案件,卑职和孙半城向来不睦,有做案之嫌;因为害怕被牵连对大人知情不报,有欺上之错。三罪在身,在水落石出之前,卑职愿自摘顶戴接受收押,听候大人发落!”

看到这个场景,宋青玉为之一振,他初到溪洞看到被治理的萧条破落的县城,不是很喜欢这个钱碧。但是现在钱碧的表现,让宋青玉觉得这个人虽然平庸,但似乎还有一点正气。“起来吧,溪洞县。”宋青玉上前一步搀起钱碧,“我一直奇怪你在外面那么久是在干什么,原来就是在犹豫这件事。你在认为自己一定会被治罪的情况下,还是选择说出所知,已经很难得了,本官恕你无罪。”

钱碧:“可是,我的嫌疑最大,理应关押。”

宋青玉:“本官相信你是清白的,溪洞县你一身正气,断然不会做出此等逆事。如果本官看走了眼,真是你绑了孙家三口,本官就学你自治失职之罪。溪洞有你这样父母官,是溪洞百姓之幸。我早该注意到的,朝廷禁止杀人祭鬼,可你还是请求恢复杀人祭鬼的千人血书送到了临安,你可知道,如果一个不小心,你可能会掉脑袋的。”

钱碧做出一副倒吸一口凉气的样子:“这……卑职没有想到过。”

宋青玉扫了一眼钱碧:“你想一下,禁止杀人祭鬼是谁下令的,你请求恢复杀人祭鬼,就等于说下令的人错了。下令的人如果当时不高兴,你长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钱碧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次是真得倒吸一口凉气,下令禁止杀人祭鬼的,是当今皇帝赵构。万幸,皇帝并没有生气。而救他一命的是那份千人血书:它代表的是来自溪洞百姓的民意。如果送到临安的是某个官员请求恢复杀人祭鬼的公文,那就真得看赵构的心情了。

宋青玉:“你不是一个聪明的官,想不到后果,也很愚蠢,居然真相信是恶鬼杀人……但是,你也是一个很单纯的官,可能在你心里所想的,仅仅是把百姓的心声送到官家那里。这样的官,我倒是讨厌不起来。”

钱碧立刻端正站姿,拱手说道:“大人谬赞了。”

宋青玉轻笑一下:“你说的这个孙半城家住哪里,我去看看这个恶鬼抓人是怎么回事。”

钱碧:“我让李主簿带您去,让他就留在您身边,听您差遣。”

目送着宋青玉离去,钱碧长出一口气,他的心刚才又含在了嘴里。这次不是害怕,是紧张,因为他担心自己戏做得不足。这是师爷之前为他出的主意,师爷说宋青玉明显就是那种所谓的“青天大老爷”,这种人软硬不吃。想让得到他的饶恕,装出一身正气的摸样很有必要。想到这里,钱碧不由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一家不起眼的客栈里,一个壮汉来到了之前那个黑衣女子的房间,他们这个叫庆生平的戏班全员住在这间客栈。

那女子没了之前那副娇柔,凛声道:“宋青玉现在在干什么?”

壮汉恭敬回道:“回玄姬小姐,宋青玉正全力追查恶鬼杀人案……现在正要去一个叫孙半城的家里。”

女子笑道:“好,让戏班的兄弟们准备一下,我们也去孙半城家里。”

大汉不解。“干……干什么?”“和宋青玉碰一下面。”第六章 满江红“何日请缨提锐旅,一鞭直渡清河洛。”——岳飞·《满江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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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洞县大街上,宋青玉没带自己的随从,只带着溪洞县派给他的主簿李河洛。李河洛很年轻,身为一县主簿才只有二十三岁。

这李河洛穿着一身很朴素的衣服。他是县衙的主簿,不可能太寒酸,但比平民百姓强点有限;相貌上也是普通的打紧;性格更可以用冷淡形容了,同宋青玉走了一路,从来没主动和宋青玉闲谈过。这一点倒是和宋青玉很像。

溪洞虽然是一个小镇,但酒家也是不少,这条街上有五六个酒家。为了尽快赶到溪洞,宋青玉一路舟车劳顿,没好好地吃过一顿饭。他看了看天色,已经是正午时分,他想先找一家酒家吃饭。在走过了两个酒家之后,宋青玉看到了一个名叫“岁更楼”的酒家,当即决定在这里吃。

宋青玉是两榜进士的底子,他觉得岁更楼这个名字起得好。首先,这个招牌的字明显是苏黄米蔡中黄庭坚的笔体,颇有功底。其次,这个店名还有深意。《庄子·养生主》里有这样一句话:“良庖岁更刀,割也;族庖月更刀,折也。”什么意思,好的厨师一年换一把刀,他是用刀顺着骨骼纹理去割肉;不好的厨师一个月换一把刀,他是直接用刀去砍。而这个酒家起名岁更楼,表明自己的厨师是一年换一把刀的“良庖”,所以,宋青玉想来这里试试。“李兄……”

宋青玉刚开口,李河洛就立刻转身行礼:“大人折煞小人了,河洛只是县衙的小吏,不敢同大人以兄弟相称。”

宋青玉玩味了一下这个名字:“河洛?溪洞县派你过来时只称呼你李主簿,你原来叫这个名字啊。谁给你取的?”

李河洛站直身躯,毕恭毕敬地答道:“家父所取。”

宋青玉点头:“你可知令尊为你取这个名字的意图。”“何日请缨提锐旅——”李河洛伸手,示意宋青玉接下一句。

宋青玉笑道:“一鞭直渡清河洛。”

二人相视一笑,此时无声胜有声。二人吟诵的不是一句诗,而是来自一首词,词牌的名字叫《满江红》。现在是南宋,提起南宋的满江红,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岳飞的“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何日请缨提锐旅,一鞭直渡清河洛”则是来自岳飞的另一首《满江红》。李河洛的名字就是取自这一句,里面的河洛二字是黄河和洛水的并称。金和北宋的战争中,北宋屡战屡败一再南迁,最后以长江为界,长江以北的领土全归了金邦。说清河洛,就是指渡江夺回原来的失地。李河洛的父亲为他取这个名字,用意就不用再赘述了。

宋青玉:“河洛,令尊……”

李河洛明白宋青玉的意思,立即回答:“家父只是一个教书先生,已经故去了。”

宋青玉叹了一口气,心中暗想,一位教书先生能有这般壮志,再看看那些主和派位列朝堂的大臣们,对金邦一再屈辱求和,尤以秦桧和恩平王赵璩为甚。“宋大人……”李河洛喊了一声宋青玉。

宋青玉回过神来,说道:“不用这样见外,如果没有外人的话,叫我宋青玉就可以。”

李河洛:“小人不敢。”

宋青玉:“这有什么,我年长你一些,你就叫我青玉大哥吧。”“这……”李河洛很为难的样子,他只是一个县衙的小主簿,对面则是少卿,这是天上地上的区别。但是,看宋青玉的样子,不叫是不可能的。

他只好说道:“如果大人执意要我叫的话,我还是叫您宋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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