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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11 04:0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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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读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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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今传奇故事(十七)

古今传奇故事(十七)试读:

第一章

寻找死亡之神的敲诈犯

这天早晨,雾气弥漫,天还没亮,出租车司机肖克就起来草草盥洗了一下,像往常一样开出轿车上了路。上路不久,肖克就见一个肩挂旧黑皮包的中年男人立在路边向他招手。他欢快地将车滑到他身边停下,推开车门问:“先生,您到哪?”

那男人是个跛子,年纪大约四十岁,穿着一套旧式的灰色西装,前额微凸,面孔黄中带浮肿,显得憔悴,精神不振。他吃力地迈进车里坐下后回答:“西山公园。”

为了减轻劳累,肖克开着车向跛子男人找语问:“先生这么早出门去西山公园,大概是有急事吧?”跛脚男人点点头,阴沉着脸盯着前方不语。

一会儿跛脚男人好像觉察到了肖克的难堪,转过头来用温和的语调对他说:“对不起,以后我说不定会常坐你的‘桑塔纳’呢。你每天早上5点都从这里开过,你车号是闽A279827,我说得没错吧?”

肖克吃了一惊,看了他一眼,说:“你说得不错,你是怎么知道的?”他想:这真是一个奇怪的男人,对自己还挺熟悉呢。“我自然知道。在上个月的4号,”跛脚男人说,“那天深夜,你驾着车驶在这条小街上,在前面车转弯处有个摆垃圾桶的地方,你开着车不是从一个横放在道上的纸箱上轧过去了吗?”踱脚男人说到这里停下来,紧紧地看着他。“这……”肖克的心脏“咚咚”跳了起来。犹豫了一会儿,他低下头不自然地分辩说:“是有那么回事吧,也不知是哪个缺德鬼把装着垃圾的纸箱扔到这道上来,当时我看见就烦透了,这人也真是,太不讲卫生了!”“不对,那纸盒中装的不是垃圾,而是一个婴儿。”跛脚男人一点都不在意肖克的吃惊恐怕表情,仍然自顾自地说:“我看到你当时从纸箱上驶过后感到不对劲儿,还停下车走上前去揭开看,当你看到里面不是垃圾,而是一个被你轧成血饼的婴儿时,你就惊慌地向四周看了一眼,然后急慌慌地返身爬上车踩下油门飞一样地溜了。我说的对吧,师傅?”跛脚男人微微笑着、瞧着被吓得变脸失色的肖克揶揄地说:“你大概以为深更半夜没人知道,才对轧死的婴儿不顾而逃跑吧了”“胡说!”肖克愤激地嚷,“你是怎么知道的?”“别激动!”跛脚男人瞪了他一眼,转而低沉而缓慢地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有对农村夫妇,想超生一个男孩,就带孕跑到这城里来打工,结果还是生下了一个他们不喜欢的女孩,出于厌恶和躲避罚款他们就将睡熟了的女婴装进纸箱弃在大街上准备让别人抱去喂养,可弃了女婴后他们又后悔了,准备再抱回。正在这时,一辆飞驰的闽A279827桑塔纳出租轿车已于他们先一步从他们弃在街上的骨肉身上轧了过去……”“胡说,你有证据吗?”肖克不等跛脚男人把话说完停下车打断他问。“当然有哇!”跛脚男人说着打开黑皮包,从里面拿出一张照片递过去说,“对你实说吧,我就是那个被你轧成一团血饼的女婴的父亲。”

肖克一把抓过照片,瞪着眼睛看起来,只见照片上:正是他的那辆桑塔纳汽车,尾部的闽A279827牌号清晰可见。他弯腰揭看死婴的场面也历历在目。肖克觉着照片就像锋利的尖刀直刺他的心脏,使他窒息得喘不过气来。良久,他有气无力地问:“你想怎样?”“不想怎样。”跛脚男人盯着他说,“我女儿死了,我知道人死是不能复生的。这事我也不打算报警,只想和你私了算了。因为我明白送你进班房对我也没多大好处,倒不如……”

肖克松下口气来,轻轻地问:“你要多少?”“五千元不为多吧?”跛脚男人说,肖克点点头。忍不住在肚里大骂:你他妈真是个不要脸的混账王八蛋父亲,不想养自己女儿竟把她扔到车道上让我轧死了来讹钱。亏你做得出来!于是,就对他没好气地说:“我今天刚出车,没有这么多钱。”“那没关系,你明天早上给我也行。我还在这个地方等你。”跛脚男人推开车门钻出去说,“你如不来,嘿嘿,我就只好……”他说到这里朝肖克狰狞地一笑,抬手打个响指,转身去了。

晚上,肖克躺在床上,把肠子都悔青了。他悔恨那晚自己对那抛在车道上的脏纸箱误认为是垃圾,结果落入跛脚男人安排的圈套。肖克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夜都没睡好。他脑海中一会儿是那个躺在纸箱中的女婴被他轧成血饼样的惨状:一会儿是那个站在法庭上声色俱厉指控他肇事的跛脚男人的狰狞面孔。

第二天清晨,肖克揣上五千块钱开车来到街上,远远看到跛脚男人站在路边,他就将车子驶近他,拿出钱递给他。跛脚男人接过揣进怀里,说:“看来你还算守信用,多谢了。”说后就一摇一歪跛着脚走了。

此事过了一个多月,肖克以为平静了。不料这天早上,他开着车出来,又被跛脚男人在街边张口向他“借”两千块钱。“我们不是已了了吗?”肖克说。“哼,掐根灯苹,说得轻巧!”跛脚男人阴沉着脸说。“区区五千元就想买条人命?未免也太便宜了吧!”因把柄攥在他手里,无奈,肖克只好满足了他。

跛脚男人将钱揣进荷包里,说:“小伙子,看来你还实在,我想,我们以后还会有机会见面的,”说完又一摇一歪跛着脚走了。“以后——”肖克听了他的话攥着拳头恨不得将他那只好脚也给打跛。但他不能这么做,他已经犯过错,不能再犯第一二次。摊上这事,他只能哑巴吃黄连,自认倒霉了。

果不然,以后每隔一段时间,跛脚男人就会早早等在肖克出来必经的街口,拦下他的桑塔纳,或几百或几千地借上不等的钱。

肖克的情绪糟透了,他每天的工作除了白干,连原来的积蓄也在大幅度地减少。肖克还没结婚。只有一个老母,老母看到他每天心不在焉,失魂落魄的样子。觉得不对劲,问他,他又不说个所以然。肖克不想让老母为他担惊受怕,只想一个人承担。

随着春节来临,跛脚男人比以往来得更勤快了。开始是十天半月来一次,现在却是三天五天来一次了。“借”的数目也一次比一次多。肖克仿佛掉进了一个毒蛇噬咬的蛇洞。他愤怒、恐惧、焦虑,他有时甚至想连人带车开下悬崖或江河一了百了,可又惦记着有个老母亲要赡养。为了躲避跛脚男人,他将家从城东新村搬到了城西新村。城西新村的房租要比城东新村的房租贵得多,但只要能躲开跛脚男人的纠缠,他也认了。

肖克搬了家后,一连好几天,跛脚男人都没有再出现,肖克的心情就慢慢地好了起来。

可是,好景不长,终于有一天,当肖克将车开出家门不久,只见那个跛脚男人又如魔鬼般地出现在马路前方,伸出手来打算拦他的车。

肖克顿时感到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仿佛眼前出现的是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魔鬼。他再也不能忍受他的噬咬。他要复仇、他要反抗。他这一次没有像往常那样停车,而是咬紧牙关,使劲将油门一踏,“呜——”桑塔纳就像一匹发疯的野马似的怒吼着直蹿上去。

肖克听到一声低沉的惨叫,只见跛脚男人被撞得凌空飞了起来,最后四肢朝天落在三丈远的地方,身子在血泊中蠕动不停。“天啦!我做了什么!”肖克惊叫起来,立即踩下刹车。这次,他没有想到逃跑,而是赶紧用手机报了警。一会儿,交警赶来,他就和交警一起把跛脚男人抬上急救车。跛脚男人微微睁开眼,带着苦涩的笑对肖克说了声“对不起!”后又向旁边的交警说:“不怪他。怪我。怪我,怪我自己横穿马路……”话没说完,他就闭上了眼睛。

事后,肖克从交警查处事故的记载中知道了跛脚男人叫代少海,今年39岁,是四川武隆县农村人,家中有个病老婆和一对正在上学念书的儿女以及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父亲。肖克这次虽然又逃过了法律的制裁,但他并未感到轻松。相反,那种沉重的负罪感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因为是他——被撞死的人,反而证明他无罪。而被他撞死的人家庭负担又是这么重!他的心灵背负着不安的十字架,一天到晚不说不笑,只默默地吃饭、默默地出车。

一个月后,一位瘦小的中年农妇在交警的带领下找上门来,对他自我介绍说:“你是肖师傅吧,我是代少海的妻子。”

肖克大吃一惊,手脚无措、语无伦次。以为是跛脚男人的妻子来找他的麻烦来了。跛脚男人的妻子却交给他一封信和一张五万元存卡,说是在整理她丈夫的遗物时发现的,肖克哆哆嗦嗦地打开信,只见信中写着:我知道你迟早会把我撞死的,我一直在心里盼望着这一天的到来。

我家在四川省的一个穷困丘陵地区。我们那儿人多地少。我家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一个常年不离药罐子的患胃病的老婆。为7挣钱,十年前我就来到这个城市打工。为了多挣钱我又干上了城市中最危险、最脏苦的活——专给城中的火葬场、酿造厂、炼糖厂等一些高烟囱爬上去清扫里面的烟灰、垃圾。尽管我干活时处处小心、谨慎,但有一次还是不幸摔断了一条腿。我腿摔断后成了残废,老板把我伤治好后就辞退了我。

为了生活,我在医院觅了个清扫脏物垃圾的零工活。零工活工资不高,仅能养活自己不能养家糊口。今年开春,孩子流着泪打电话说他妈胃病严重了要钱治,又说他的学费也没交,还说村里要收这样款那样费,让我寄5000元,我哪有呢?一时我愁苦得有了抹脖子上吊的念头。

一天,医院收治了一个在社会上敲诈别人而被别人打得快死的小混混,这事给7我一个提示。于是我就利用处理医院脏物之便,在一个夜晚将医院妇产科人流下来的一名死婴装进一个纸箱中,伪装成垃圾拿出横抛在车道上,拿着相机躲在旁边。结果,你上当了。于是,我就向你敲诈。没费多大事就成功了。我心里一边狂喜,一边见你将钱递给我的时候痛苦的样子又愧疚不安。我这个平时没做过一件亏心事的打工仔,良心受到了煎熬,决定不再挣这不义之财,决定用自己的命换取我投保的保险金。我这个打工仔的命本来就贱,断了一条腿,成了残疾加上我咳嗽胸闷气喘在半年前就检查出得了肺癌,不用说这治疗费是我这个穷困家庭无论如何也筹集不到的,何况我那个风雨飘摇的家也急需钱。于是我决定“舍车保帅”,舍去我这条该死的贱命,来保我妻子和孩子,还有老父这个家庭。

幸运的是,前几年我在做清扫工时,考虑到职业的关系,买了一个20万元的人身意外保险,然而要得到这笔钱,我必须意外死亡。为死,我想过自杀,但自杀得不到保险金。我曾经跳进河里去救人,在公交车和街头有意顶撞过那些持凶抢劫市民的混混匪徒,期望他们杀死我,遗憾的是,死神始终不肯光顾我。想死还真不容易呢!

那次我在敲诈你的时候,看到你恨不得吃了我的仇恨眼光,我高兴极了。我想,只要这样加紧下去,就不愁死神找不上我。所以从那以后我就一次又一次地提高了向你“借”钱的数量和频率,以期激怒你、使你忍无可忍,将我撞死。

现在我终于如愿了,我的家人可以得到20万元的保险赔偿金了。我的两个孩子可以继续他们的学业:我妻子的病也有钱医治:我父亲也有钱养老了。这事我得感谢你,是你帮我完成了求死的心愿,我的在天之灵会永远保佑你的。

我为曾经给你造成的巨大痛苦表示深深的歉意,为此我除了偿还从你手上敲诈的五万元钱外,另让我妻子从赔偿金中拿出二万元给你,作为对你的精神赔偿吧,希你原谅我!此致!

一个寻求死亡的敲诈犯×月×日存笔

肖克看完信,不禁目瞪口呆,百感交集,半天说不出话来。

梦见真凶

私家侦探保罗这几天正发愁,“福尔摩斯”侦探所挂牌营业已经一个礼拜,却没有人光临。一年前,保罗在特警队当军犬训练员,退役后在芝加哥一家警察局当了一名警犬管理员,说来也算专业对口,可保罗并不满意,他一心想当一名像福尔摩斯那样的大侦探,于是他便找警长卡洛斯。卡洛斯说,你不是警察专科学校毕业的,让你当侦探,岂不是开玩笑。保罗一气之下辞职,在市内租了两间房,办了营业执照,在报纸上做了广告,牌子一挂,就算营业开张了。为了吸引客户,保罗给侦探所起名叫福尔摩斯侦探所。他想借福尔摩斯这个世人尽知的大侦探形象来招揽客户。然而,他做梦也没想到会门前冷落车马稀。他雇用的助手奥斯汀沮丧地说:“老兄,再这样下去,我们该关门大吉了。”

保罗说:“万事开头难,等我们侦破了一起案件,我们的侦探所就会名声大振,到那时,只怕我们两个人还忙不过来呢。”

两人正说着,就见一金发女郎走进来说,她叫凯瑟琳,昨天礼拜一,她和男友托尼在他家门前一条小河边约会。这时,突然从河边小树林里蹿出一条大狼狗直扑托尼,托尼惊呆了,还没等他反抗,大狼狗跷起前腿,张开尖长的嘴巴,一口咬断托尼的喉管,托尼当场死亡,大狼狗转身钻进了树林里。她忙打电话报警,卡洛斯警长和助手来到现场,验完尸后,便到树林里搜了一会儿,却并没发现狼狗的影子。他说,可能是狂犬作案,属突发事件,故不能立案。凯瑟琳不甘心,她怀疑有人利用狼狗杀人,于是就找到保罗这家私人侦探所来了。

登完记之后,保罗收下佣金大度地说,如果查不出真凶,他将把佣金全部返还。保罗和奥斯汀在凯瑟琳的带领下来到火化厂存尸房验尸,只见托尼的脖子被狼狗咬成一个大窟窿,他还发现,犬齿印有些特别,两个朝前斜,两个朝后斜。狼狗下口稳准狠,直咬喉咙。他断定,这绝不是突发狂犬杀人,而是有人指示训练有素的狼狗作案。保罗和奥斯汀又马不停蹄地来到郊区案发地,并寻着狗爪印在树林中找到了人的脚印,通过鞋底花纹判断,这是一双耐克牌旅游鞋,保罗曾穿过耐克旅游鞋。通过鞋印的大小,保罗判断此人在1米75左右。奥斯汀马上用石膏将鞋印铸成模型。

保罗分析道:“我与狼狗打过多年交道,我对它们太了解了,我也碰到过狂犬,一般情况下它是不伤人的,如果伤人也不可能只伤一人。那天凯瑟琳和托尼在一起,狼狗却并未伤害她,这充分说明这条狼狗不是疯狗,而是训练有素的狗,而它的主人当时就隐蔽在树林里。这个狡猾的真凶又是谁呢?他与托尼有何深仇大恨非要取他的性命呢?”

保罗认为,眼下当务之急是查清托尼的身份。然而,凯瑟琳说,她和托尼仅仅才认识半个月,他的具体情况她并不了解,她只知道他是一家服装公司的老板。

保罗和助手奥斯汀经过调查获悉,托尼今年35岁,是从南非移民过来的黑人。两年前还住在难民区的窝棚里,后来他到市内一家服装公司打工,仅仅两年就发了,并从窝棚区搬到市郊的别墅里,还办起了自己的服装公司。他没有兄弟姐妹,前些年母亲病故,只有70岁的老父亲和他相依为命。老父亲不可能为霸占儿子的家产而杀害儿子。但托尼在搬出窝棚区之前确实没谈过女朋友。因为他是贫民,不可能有哪个姑娘会爱上他。情杀被排除,那么剩下的就是生意场上的仇杀。但托尼已死,他在生意场上的仇人很难查清是谁。但有一个细节引起了保罗的怀疑,那就是他一个打工仔,凭什么两年就发了?这其中必有文章。

保罗和奥斯汀在市内各服装公司打探,终于找到了托尼曾经打工的那家服装公司,公司的女老板叫妮娜。妮娜说,托尼抓彩票中了大奖,后来就提出辞职,说要到郊区开自己的服装公司。

保罗和奥斯汀又分头到各彩票投注站调查,结果中大奖的人中并没有托尼。两人便又找到妮娜。妮娜两手一摊,无可奈何地说,这我就不知道了,是他说中大奖的。

案情一时陷入僵局,而凯瑟琳几乎一天数次打电话保罗调查进展的情况。这时,保罗才深深地体会到,做侦探工作并非易事。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托尼之死还没查出真凶,礼拜二这天,又有一个叫米西尔的太太找到保罗,说昨天上午她和丈夫查尔斯在郊外林场度假,忽然从林中钻出一条狼狗将查尔斯咬死。她打电话报警,卡洛斯警长到现场验尸后说是狂犬所为。她怀疑有人利用狼狗杀人。卡洛斯说,现场没有谋杀证据,只能认为是突发事件,故不予立案。她这才找到保罗,并希望保罗能查出真凶,佣金多少无所谓。保罗通过验尸,他惊讶地发现查尔斯也是被狼狗咬断喉管而死的,4个齿印两个向前,两个向后,由此可见,托尼和查尔斯之死是同一条狼狗所致。这更加证实是谋杀,而绝非像卡洛斯那个混蛋警长所说的是突发事件。

保罗和奥斯汀又到现场勘验,并顺着狗爪印在密林深处发现了人的脚印,经过测量,鞋印的大小和在托尼家前的小树林里发现的鞋印一般大,而且也是耐克牌旅游鞋花纹。保罗由此断定,杀死查尔斯和托尼的真凶是同一个人。

保罗经过调查得知,查尔斯也是一家服装公司的老板。5年前也在妮娜的服装公司打过工,后来和妮娜结为夫妻。一年后,两人感情不合而离婚。查尔斯分得一笔巨额财产。后来成立了自己的服装公司,两年前与米西尔结婚。

两处人命案的死者都曾在妮娜的服装公司打过工,且都发了外财开起了自己的服装公司。保罗断定,两人之死与妮娜有直接关系,妮娜有重大杀人嫌疑。然而,妮娜身高不过1米6,且一双脚非常小巧,树林中的脚印绝不是她留下的。再说,保罗暗中调查过,妮娜家里及公司里从没有养过大狼狗,妮娜身边只有一只长毛宠物狗。很显然,妮娜不可能是真凶。那么真凶又是谁呢?难道托尼和查尔斯之死真的与妮娜没有关系吗?

保罗深深地陷入复杂而又矛盾的案情中不能自拔。如果此案破解,他将声名远扬:如果此案破不了,看来也只能像奥斯汀说的那样关门大吉了。

连日来,保罗坐卧不宁,寝食难安,夜夜做梦。有一天夜里,他忽然在梦中见到了真凶,真凶的模样真真切切,是一个1米75左右的白人小伙子,长相英俊,高鼻梁,蓝眼睛,卷曲的金发。保罗在梦中见到的这个真凶,一会儿拿着托尼的仿真人模型在训练一只大狼狗,让狼狗咬托尼的喉咙,一会儿又拿着查尔斯的仿真人模型,训练狼狗咬查尔斯的喉咙。

翌日,保罗把昨晚梦中的情形说给助手奥斯汀听,并断定梦中的凶手就是现实中的真凶,奥斯汀笑道:“老兄,你是想凶手想疯了吧。梦中的凶手怎么可能是现实中的真凶呢,退一步说,就算你梦中见到的那人是真凶,可我们一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二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如何找到他?只有找到他,才能鉴别出真假。”

保罗说,我有办法能找到这个梦中真凶。他找到一位画家朋友,根据他的描述,画家很快就画出了他梦见的那个驯狗男子。

保罗拿着画像来到报社刊登寻人启事。翌日便接到5个电话,提供线索的人说,他要寻找的人叫威尔逊,是一家马戏团的驯兽员。保罗听罢,激动地连声说谢谢。奥斯汀也觉得这事真神奇,简直有些不可思议。他对保罗说:“老兄,看来你的梦有戏,威尔逊是马戏团的驯兽员,有作案条件。可我们凭什么说他就是真凶呢?”

保罗说:“别着急,先找到这个马戏团再说。如果这个威尔逊是真凶,就一定能找到蛛丝马迹。等我们查到证据,就不怕他抵赖。”

翌日,保罗和奥斯汀在加州找到了那家马戏团。马戏团正在一家大戏院演出。戏院大门外张贴着彩色海报,两人一眼就看到海报上驯兽师威尔逊和他身边的一条大狼狗,大狼狗张着大嘴,露出4颗长牙,两颗向前,两颗向后。两人看罢,相视一笑,然后买票入场。

这时,就见威尔逊牵着一条大狼狗从幕后走到前台,大狼狗在威尔逊的训导下,先算数,20以内的加减乘除,大狼狗一算一个准,它是用叫声来答题的。大狼狗算完数后,又开始表演跳火圈。最后一招表演十分惊险,威尔逊在喉咙处插着一块香肠,大狼狗“嗖”地一下蹿上前,立起前爪,十分准确地咬下香肠,威尔逊倒地,台下观众一片惊呼。这时,威尔逊一个鲤鱼打挺弹起来,指着自己的喉咙处,表示丝毫无损。台下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演出结束后,保罗在一家酒店请马戏团老板吃饭。席间,保罗向老板问起大上个礼拜一和上个礼拜一威尔逊是否在团里。老板呷了一口酒,回忆道:“大上个礼拜一和上个礼拜一团里休息。一大早,威尔逊说要到他刚认的一个干姐家去玩,并带着那条大狼狗。我亲眼看到一个30多岁的妇人驾着轿车来接他。”保罗马上拿出妮娜的照片给老板说:“是这个女人吗?”老板说:“对,就是她,虽然那天她戴着墨镜,但她尖尖的下巴和瘦小的身子,我一看就能认出来。”保罗又问:“那天威尔逊穿什么鞋?”老板说:“是一双白蓝相间的耐克牌旅游鞋。”

保罗马上打电话给卡洛斯警长,说他已查到谋杀托尼和查尔斯的真凶,请他速来加州。两个小时后,卡洛斯带着助手赶到加州,并持搜查证搜查了威尔逊平日装东西用的大木箱,果然在里面搜出托尼和查尔斯的塑胶仿真模型,还有脚踩充气筒。模型一充上气,就跟真人一样。助手又从一个小箱子里搜出一双耐克牌旅游鞋,尺码、花纹与在树林里留下的鞋印一模一样。

威尔逊和那条狼狗被“请”进了警察局,但他拒不认罪。保罗当场演示,他将托尼的塑胶模型充上气,然后拿在身前晃动,狼狗一见,立刻发生条件反射,“嗖”地一下跳上前,跷起前爪,伸着尖尖的嘴巴,一口咬在托尼模型的喉咙上……

铁证如山,威尔逊不得不交代他训狼狗替妮娜报仇,让狼狗杀死托尼和查尔斯的经过。

一个月前的一天傍晚,威尔逊牵着那条大狼狗到郊外山上散步。忽然他发现一个女人正要跳崖,他赶忙奔上前两手搂住那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是妮娜。妮娜一边哭泣一边向他讲述起自己被骗的经历……

5年前,查尔斯来到她父亲开办的服装公司打工,由于他工作尽心尽力,赢得她父亲的信任,并任命他担任了销售部经理。妮娜在公司里当服装设计师,后来两人相爱并结婚。两年后,父亲病故。查尔斯要当公司总经理,妮娜不让,她认为公司是她父亲开办的,她理应成为总经理,查尔斯没有当上总经理,便对妮娜怀恨在心,一年后,他以夫妻感情不合为由向法院提起离婚诉讼,离婚后,他分得巨额财产,然后回到郊区老家开起了自己的服装公司,并以不正当手段抢走她的客户,致使公司效益急剧下滑,她感到又恼又伤心,却又无可奈何。恰在这时,托尼来到她的公司打工,并为她争取了一批新客户,使公司的效益渐渐好了起来。托尼的销售能力得到了妮娜的信任,并让他当了公司业务主管。妮娜做梦也没想到。托尼会背着她,拿着公司一笔没有落账的巨款逃走。她更没想到托尼用这笔巨款开起自己的服装公司后,疯狂盗用她公司的品牌商标,致使她公司的服装销售不出去,效益一落千丈。她绝望了,于是想跳崖了此一生。

威尔逊听罢妮娜的哭述后,在同情她的同时,却更加仇恨查尔斯和托尼。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他的姐姐,被男友骗色骗财后,一时气不过,便服毒自杀。为了替姐姐报仇,他设计暗杀了那个可恨的男人,为了逃避警察的盘查,他便从纽约来到芝加哥,并应聘到这家马戏团当了一名驯兽师。

他掏出手绢,一边给妮娜拭泪,一边恳切地说:“你的模样太像我姐姐了,如今我姐姐也不在了,如果您愿意,就做我的姐姐好吗?”妮娜含泪点头答应下来。他紧紧地拥抱着妮娜瘦弱的身躯,信誓旦旦地说:“请姐姐放心,我一定替你报仇。”接着谈起他利用狼狗杀人的计划……

托尼和查尔斯死后,威尔逊获悉卡洛斯警长将两起狼狗杀人案定为突发事件不予立案时,便放心地随着马戏团从芝加哥来到加州,并保留着托尼和查尔斯的塑胶仿真模型,以便平日训练狗,同时也发泄他对托尼和查尔斯的刻骨仇恨。但他做梦也没想到,托尼的女友凯瑟琳和查尔斯的妻子米西尔会找到私人侦探保罗,而保罗竟在梦中梦到他,并通过画像和寻人启事找到他……

此案告破后,保罗和他的私家侦探所顿时名声大噪,芝加哥及美国其他州市的报纸纷纷以“梦见真凶”为题报道保罗的探案经过,并把他称为神探,胜过福尔摩斯,有人说他有特异功能,找他探案的人应接不暇。致使那些自以为智商在警察之上的罪犯一提起保罗的名字就如谈虎色变,想实施的犯罪计划不得不罢手,生怕胆大妄为而栽在保罗的“梦”里。

保罗头脑并未发热,他曾冷静地回想过,他并不认识威尔逊,怎么就会在梦中梦见他呢?他终于想起来了,案发前的某一天,他在街上碰到过威尔逊,牵着一条大狼狗,他情不自禁地说:“真是条好狗。”威尔逊还朝他点头微笑,只是探案中他并没有想到威尔逊。至于他梦中梦到威尔逊,且威尔逊又是真凶,这只能说是偶然的巧合罢了,绝不是特异功能。

治嗝良方

秘书处这一段时间最大的事,就是王处长的打嗝问题。不知怎么回事,自从上周一开始,王处长一直不停地在打嗝。开始大家还没怎么在意,认为是正常现象。不想,一周过去了,王处长却仍是在不停地打嗝。据处里的小张统计,王处长打嗝的频率基本上是每分钟9次。你想想,这岂不是要折腾死王处长?

因为打嗝,王处长的情绪明显不好。情绪一不好,自然就影响到了王处长和全处的工作。因此,处里的人都感到这个事情非常的严重,必须尽快想办法解决。一天,趁王处长不在,处里的同志临时开了一个小会,专门研究王处长的打嗝问题。终于,在副处长老麻的主持下,制订了两套治嗝方案。

第一套方案由处里最年轻漂亮的女同志小林落实。小林分配到机关工作不久,是大家公认的美人,高挑的身材,水汪汪的大眼睛,令很多人着迷。小林先在办公室用心打扮了一下,然后就扭着诱人的细腰去了王处长的办公室。小林在大家的偷偷关注下敲开了王处长的门,然后处里的十多双眼睛就全盯在了王处长的门上,盼望门尽早打开。十分钟过去了,门没有开,二十分钟过去了,门依然没有开。大家只听到从王处长的办公室里传来了小林充满柔情蜜意的笑声。过了半个小时,门终于打开了,大家看小林却一脸沮丧地走了出来。王处长也随着送出小林。大家看到他的眼睛里虽然放着奇异的光彩,但仍在不停地打着嗝,而且似乎还更加严重了。

美人计明显失败。大家开始实施第二套方案。这套方案由处里较年长的老陈执行。当天下班后,老陈径直到了王处长的家里。看老陈来了,王处长一边打嗝,一边不经意地问,什……么……事?老陈就从兜里掏出了一张彩票,王处长从老陈的手里拿过了那张彩票,嗝也不打了,问,多少?老陈说,三千!王处长一听,颓然又坐了下来,说三千啊。说完,就又开始打嗝。

两套方案都宣告失败。无奈,大家又聚在了一起,看到底该怎么办。这时,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小李说话了。他说他有一个办法保准管用。大家看着他,都有点不太相信,说小李一个毛头小伙子能有什么好的办法。小李高深莫测地说,你们就让我去试试吧。老麻看大家也无其他良策,就叹了一口气,说,反正死马当活马医吧,试一试也无所谓。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王处长照例到处里各个办公室转转。王处长一边打着嗝一边听着各位工作人员的汇报,神情极度疲惫。大家汇报了一会儿,王处长却发现少了一个人。他马上问老麻,小李呢?老麻说,不知道啊,今天上午没见他的人影。问其他人,大家都说不知道。因为小李有个舅舅是市里纪检委的副书记,有点关系,所以王处长也就没有再问,继续听取大家的汇报。

汇报正在紧要关头,突然,办公室的门“嘭”的一声被人撞开了。大家一回头,见小李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大家刚想问他,王处长也正要发火,小李却已跑到了王处长的面前。人还没有站稳,他就喘着气说,王处长,不好了!王处长有点生气了,他打着嗝问,什么……不……好了?小李面红耳赤地说,王处长,你在银行私开的那个户头上的五十万元来历不明的钱被纪检委查到了!

小李的话还没有说完,王处长马上站了起来,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语气突然间无比流利,嗝也不打了。老麻一看,顿时明白了过来,他马上带头鼓起了掌。一看老麻鼓掌,大家都明白了,也跟着鼓掌。处里的人都惊叹小李竟有这么厉害的一手,竟然瞬间就把王处长的嗝给治好了!

大家都在鼓掌,小李被推到了人群的中央,所有人都被小李的聪明所折服。没想到,只是小小地吓了一下王处长,他的嗝就不打了,真是高明啊,大家想。小李被大家推来搡去,想说什么,却没有机会,大家都在恭喜王处长的嗝终于被治好了。

正在大家高兴的时候,一群身着制服的人出现在办公室的门口。所有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王处长就被戴上了一副锃亮的手铐,被带出了门押上了警车。

大伙这才目瞪口呆,一齐问小李,原来刚才你不是在演戏啊?

小李仍然喘着气,说,什么演戏啊。我是刚从我舅舅那里得到的内幕消息,赶回来通知王处长的!

大家望着小李,谁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绝杀

这莲花湾可是一块风水宝地,老辈流传下这么一句话:“千难万难,不离莲花湾。”

黑豆就生在莲花湾畔一个名叫“莲花绕”的小村里。他从小长得瘦弱,在六岁那年上又生了一场水痘,便落下了一脸深深浅浅的麻孔。黑豆虽然长得丑陋,但是脑瓜却异常机灵。十岁的时候,便跟着父亲走家串户给牲口治病阉卵啥的,学了一身好手艺。可是在黑豆十六岁那年的腊月,他的父亲在外染上风寒,引发陈病,不久便扔下黑豆一个人,到荒野陪他早亡的妻子去了。

这一年初夏,麦儿刚泛黄,黑豆到莲花镇去相亲,顺便给一户人家的牲口治病。那是一头水花牛,已经拉了半个月的肚子,瘦得只剩下一副骷髅架子。黑豆给病牛煮了一服药服下,然后用一根半尺长的银针在牛背上狠狠扎了几下,病牛全身抽搐了几下。之后,不到一顿饭的工夫,奇迹便出现了,那头病牛居然站了起来,慢慢地嚼起草料来。那当儿,准备跟黑豆相亲的那个姑娘的父母也在现场看光景,见黑豆的手艺果然不凡,便暗暗喜欢上了这个麻脸后生。

黑豆受到了牛主人的盛情款待,他一连喝下五六海碗糯米酒。到了姑娘家,又喝下了半盆黑粉汤。直到日头下西时,他才哼着小曲往回赶。走到半道,可能是因为糯米酒跟黑粉汤犯冲,黑豆闹起了肚子,他捂着“叽里咕噜”乱叫的肚子,赶紧朝路旁一条沟走去。他一连屙了几泡稀屎,肚子才松散了一点。就在他提裤子时,只听身后“砰!”一声脆响,和一阵阵肆意的狂笑,他感觉一阵凉风擦着屁股蛋子飞了过去。待转过头仔细一看,黑豆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下瘫坐在腚下的那泡稀屎上。只见远处一队鬼子兵朝他这个方向走来,一个鬼子兵手中的枪口还冒着青烟。

黑豆哪见过这阵势,两手提着裤腰带竟没站起来,那一队荷枪实弹的鬼子兵很快就到了近前。在前面给鬼子带路的是莲花镇的首富吴万财,现在已是莲花镇的新任乡长。他家有几十头牲口,黑豆经常给他家的牲口治病,自然认得吴万财。那些鬼子兵围着黑豆,像看一个怪物似的,一边比划着一边哄笑着。

吴万财也认出他来,便上前一步问:“黑豆,你这是干啥哩?”此时,黑豆惊恐的神情才稍微缓和了点,结结巴巴地说:“俺这是……给人家牛治……屙肚,可半道……俺也屙起了肚……”

吴万财跟胖翻译官解释了几句,胖翻译官又跟那个唇上留着仁丹胡的龟田少佐嘀咕了几句。

而龟田少佐好像要故意戏弄一下眼前这个像猴子一样的怪物,他上前一步,嗖地一下从腰间抽出军刀,将明晃晃的刀刃架在黑豆的脖颈上,狞笑了几声,然后用生硬的中国话问:“你的兽医,还是猴子?!”黑豆吓得体似筛糠,不知如何回答。旁边的吴万财,也是一脸的惊慌。

过了片刻,龟田少佐脸上的凶相消去一些,继续问:“你的想活命?!”

听了,黑豆点头如捣蒜。龟田少佐叉开双腿,傲慢地威逼道:“你的爬过去!”此刻,黑豆脸上的惊恐被愤怒替代了,僵持了一会儿。

吴万财赶紧提醒黑豆说:“命要紧呵,皇军的命令谁敢违抗。”

黑豆系好裤带,然后俯下身子,从龟田少佐的胯下爬了过去。龟田少佐和那一帮鬼子兵得意地狂笑起来,然后一挥手,他们朝莲花绕的方向开去。

黑豆像死了一样,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他的嘴角渗出血来,声嘶力竭地骂道:“小鬼子,俺操你八十一辈祖宗!”

原来,小鬼子也看上了莲花湾这块宝地,莲花绕和附近其他几个村子的爷们都被鬼子用刺刀逼到湾畔上修炮楼。几乎每天都有累死的或被鬼子打死的乡人横尸野外。一向平静的莲花湾,被死神的阴影笼罩着。数十条庄稼人的命,换来莲花湾畔上那十几个像魔鬼一样耸立的炮楼……

临近中秋节。

吴万财从莲花绕征得一头大犍牛,准备宰掉犒劳炮楼里的鬼子,以示忠心。一听说要给鬼子杀牛,村里的张屠夫一时不知去向。张屠夫誓死也不会给鬼子杀牛,因为他的两个弟兄都是在给鬼子修炮楼时惨死的。

而黑豆却毛遂自荐找到吴万财,提出给鬼子杀牛。村里人听说黑豆亲自找上门去给鬼子杀牛,都在背后骂他是个忘了祖宗的王八蛋。

狡猾的龟田少佐担心杀牛者在牛肉上做手脚,便派胖翻译官和四名鬼子兵跟吴万财一起督视杀牛。

黑豆杀牛那天,惹来许多人看光景。村人只知道黑豆会给牲口治病,却从未见过他杀牛。那头犍牛被拴在村口那棵苦槐下,树底下有一个临时抬来的大水槽,还有一口大水缸。水缸里盛满了清水,是准备用来清洗牛肉的。

黑豆穿了一身花花绿绿的绸衣,是他从箱底翻出来的他娘的嫁衣。他手拿一把利刃,走到吴万财跟前,毕恭毕敬地问:“吴乡长,你说今天这牛是文杀还是武杀呢?”

听了,吴万财一脸诧异。他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世面没见过,却从未听说杀牛还有文武之分,便问道:“黑豆,你杀牛还能杀出些光景来——何谓文杀,何谓武杀?”

黑豆肃然地说:“这武杀就是一刀抵牛的死穴,这样杀的牛因血脉贲张,牛肉膳气浓且肉质粗糙;文杀就是由俺与牛一起追逐嬉戏。使其兴奋而死,这样的牛肉膳气轻,口感细腻。”

吴万财听后,半信半疑地说:“为了皇军的身体,当然文杀为上。”尔后,他转身对胖翻译官解释了一通,胖翻译官又对那四个荷枪实弹的鬼子兵“叽里咕噜”了一阵。那四个鬼子兵一个个也非常惊讶,命令黑豆将牛文杀。

黑豆将那头犍牛的缰绳放开,足有三四丈长。然后,他抄起一根皮鞭,一边扭着秧歌步,一边狠劲抽打着牛背。于是,那头犍牛在黑豆的追打之下,不停地绕着老槐树兜圈子。周围看光景的,还有那几个鬼子兵被黑豆逗得笑破肚皮。

在火辣辣的日头底下,那头牛累得“呼哧、呼哧”直喘粗气。黑豆从水缸里打了两桶清水倒在水槽里,那头犍牛扑上去,没命地喝将起来。待牛将水喝光之后,黑豆继续挥鞭追打,它的皮毛上渗出玉米粒大小的汗珠子。就这样追追打打,停停喝喝,那头牛肚子像皮球一样涨起来,而且越喝越渴,跑动的姿势也像黑豆一样摇摇摆摆的。

两个时辰之后,那一大缸清水居然都装到了那头犍牛的肚子里。它已精疲力竭,连站立的气力都没有了。当黑豆再一次抄起皮鞭追打时,那头犍牛“扑通”倒在地上,四蹄朝天,不停地抽搐着。之后,黑豆扔掉皮鞭,开始给牛剖膛剥皮。等一切收拾停当,吴万财吩咐随从将牛肉装上马车,车上还有十坛他供奉给龟田少佐的上等的“高粱红”,一起送到炮楼。

八月十六那天。从莲花湾畔爆出一个大快人心的消息:炮楼里死了十几个鬼子兵,包括龟田少佐在内,剩下的那些鬼子兵大都双目失明!上面的鬼子立即派来一些军医调查此事,但是他们从剩下的牛肉和高粱红里都没有找到可疑东西。

然而,莲花绕的人们都估摸这是黑豆在牛肉里做了手脚,要不他怎么会将那些剩下的牛骨和毛皮掩埋之后悄然失踪了呢?抗日战争胜利之后,黑豆才返回莲花绕。当村人跟他问起那件奇事时,他总是眯着眼笑,并不作答。

数十年后,已经做了爷爷的黑豆,才跟后人道出实情,原来他家祖传用来给牲口治屙肚子的秘方虽然对牲口没有毒,但是对人毒性很大。那天杀牛的时候,黑豆故意设了一个圈套,他先将几十服治牲口屙肚子的草药煮成药汁,掺到那一缸清水里面,然后在那水里加了很多盐巴。当他赶着牛不停跑动的时候,牛因为渴极拼命喝水,而水里因为添加了盐巴,牛越喝越渴,药汁便随着血管蓄积到牛体的每一处,喝水越多就蓄积越多。当牛肉含的药汁达到一定浓度,人吃后就会中毒,尤其是掺酒之后,几乎是百发百中,且很难觉察。那些毙命的鬼子兵就是因为吃牛肉喝酒过多,而那些失明的鬼子兵是因为吃牛肉较少或者没有喝酒,中毒较轻。

说起这件往事,黑豆爷总是有些遗憾地说:“当时家里就剩下那几十服药了,如果再多一些,俺准保让他们都去见阎王!俺就是想让阎王爷来告诉那些畜生们,莲花绕的人生来就不是软骨头!!”

第二章

赔了夫人又折财

春节前夕,正是千家万户忙年货的时候,住在幸福小区的颜局长却被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吓得三魂掉了二魂半,那张胖脸苍白无血,冷汗不停地往下掉。

夫人刘润菊见老公刚才还有说有笑的,怎么转眼间神色大变?急忙上前关切询问:“老颜,你怎么啦?是不是病了?”“真要生病,我又可以捞一笔了,”颜局长神情沮丧,“他娘的!有人举报我,市纪委潘组长刚才打来电话,让我明天下午到皇宫宾馆608房间谈谈。”

老公平时做了些什么缺德事,刘润菊心里最清楚,知道他为什么心慌意乱。夫妻俩面对面,一条心,商量来商量去,一时也拿不出个好主意来,最后还是刘润菊主张由她出面,带上两万元钱,先去皇宫宾馆探探风,见机行事,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颜局长想想目前也只有这样,于是点点头答应了。

刘润菊自有倾城之貌,又经过一番精心打扮,更加艳丽迷人。等到晚上9点左右,她便打的来到皇宫宾馆。608房间只有市纪委的潘组长一个人,刘润菊先做了自我介绍,之后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潘组长看着她两眼直放光,这让她心里多少又踏实了一些。

潘组长上前握住了她的手,不冷不热地说:“你坐吧,请坐。”刘润菊坐在沙发上,顺势将两万元红包塞进他西服兜里,并娇声说道:“潘组长,老颜的事情还得请您多多关照!”

潘组长吸着烟,不动声色地说:“检举颜局长的信写得有根有据,好些人在上面签了名,问题是非常严重的!”接着他两眼紧盯着刘润菊说,“市委既然派我来了,我总要查个水落石出吧,不然回去不好交待!”

刘润菊听罢不觉得浑身一抖,拿出了女人最厉害的武器,流出了眼泪说:“我家老颜办事一向认真负责,哪能不得罪一些人?他是冤枉的!”

潘组长静心听她叫完“屈”,嘿嘿一笑说:“你也别太担心,这汇报也是人写的嘛……”

刘润菊看着潘组长,发现他两只眼直往自己的身上瞅,暗骂一句:“这狗官也不是个好东西!只要你有心贪,老娘就会应付你。”刘润菊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进了心窝里,忙又讨好地说:“潘组长,老颜说了,他不方便出来,请您谅解。我知道您从市里来也挺辛苦的,让我找个小姐来为您服务咋样?包您满意!”

潘组长摇摇头说:“别麻烦了,我对那些三陪小姐没兴趣,咱们还是随便聊聊吧!”说着他那只不老实的手搭在了刘润菊的肩头上。

刘润菊尽管讨厌这个贪财贪色的潘组长,但事已至此,为了丈夫,为了她那个幸福美满的家,除了“英勇献身”还能怎么样呢?她无奈咬了咬牙,两眼一闭,索性由他折腾去了……

翌日晨,刘润菊忍辱含泪回到家,一进门就抽抽泣泣向丈夫汇报了昨晚的一切。代价太惨重了,但颜局长为了保职保权,保住一生的荣华富贵,忍气吞声地咽下了这口气。随后在当晚按照夫人和潘组长的约定,亲自来到皇宫宾馆608房间,却是人走房空。颜局长莫名其妙地来到总台一问,哪有什么市纪委的人?昨天住在608房间的那个客人叫潘纪伟,住了一晚就走了。

颜局长顿时呆若木鸡,连忙通过关系一打听,市纪委根本就没有派过什么调查组。

江洋大盗

长江上的枪炮声终于停了,南北议和了,共和了,民国了,北洋重臣袁世凯成了共和大总统。

共和后一切更新,靠近长江的光州府也改为光州地区,巡捕衙门也改为警察局了。过去的巡捕剪下辫子脱下清朝的马蹄袖官衣,换上了黑制服大盖帽的新式警察服,胯下的腰刀也换成腰间的盒子炮。人顿时精神多了。

当了大总统的袁世凯仍担心南方的革命党作乱,大总统为了震慑南方的革命党人,在光州以南驻扎了大批军队。养军队的银子那可就海了。这不三十九旅的王军需官带批兄弟,押解军饷一百万从北平逶迤而来了。一路风餐露宿小心翼翼,哪成想夜宿光州城被盗,丢失银圆和票子六十余万。军需官当时就吓蒙了,那是枪毙百次都有余的呀!王军需官稍一清醒,立马找到同是北洋系的刘专员。刘专员马上召集警察局开会,限期破案。同时贴出布告,望市民提供线索,破案后重赏。

前捕头,现今的警察局长决定亲自带队破案。很快就有眼线报来,一个要饭的老花子在十字大街酒店吃饭,点的都是山珍海味。警察局长立即带人赶到酒店扭住老花子。用布袋罩头把他秘密带回警察局锁进了大牢,夜深人静时局长只和副局长两人潜入大牢秘密地严刑逼问。

皮鞭、杠子、夹手指的夹棍……十八般刑具没用到一半,老花子就忍受不住了,舔了舔嘴唇招了供,说:“前天要饭回破庙时,看见一个大个子在庙后埋什么东西,借着月光认出大个子是前街的刘彪。刘彪走后,我悄悄地来到庙后挖开土,见里面全是白花花的银圆和银票。老天在上,我没敢多拿,只拿了十几块银圆。本想等用完以后再拿,没成想被官爷拿住,天生我是要饭的命,没福享受,呜呜呜……”老花子一边招供,一边涕泪交肆地放声大哭。

局长和副局长两人一对眼神,灵犀相通。重把牢门锁好,按按腰间手枪,找把铁锨镐头,二人趁着夜色到了小庙旁。警察的眼就是毒,略一扫就发现了异常之地,很快就挖出了赃物。面对白花花的银圆和银票,局长和副局长脸红耳赤心跳加剧了,他们互相看看对方,心底的念想都被对方看透了,这些银圆和银票应该是他们的。局长一屁股坐到挖出的土堆上,点支纸烟,又递给副局长一支,说:“老二,钱我们要拿,官也要当,你花花肠子多,想个万全之策吧。”“大哥,首先老花子必须死,而这个案子也得有人来顶缸。”

两点红在庙后的夜暗中明明灭灭,恰像两点鬼眼。局长和副局长吸完第五支烟后。足智多谋的副局长笑道:“大哥,这点小事还能难倒咱哥们儿?我看这样,咱天亮就把刘彪抓起来,故意让刘彪得知是老花子告的密,又一时疏忽松开锁刘彪的铐子,而恰巧把老花子关在刘彪的牢里。”嘿嘿、哈哈,二人笑出了声。局长无不怜悯地说:“可怜的老花子一定会被刘彪撕碎的。然后我们冲进牢里开枪击毙刘彪,这样知情者死了,黑锅又有人来背,案子也可以了结,我们就可以安心地享用这笔钱了。”于是二人二一添作五平分了银圆和银票,并把钱运回了自己的家。

天亮,他们把刘彪抓到了警察局。可这个彪悍的汉子坐下便一声不吭,像泥菩萨一样。局长拍着案子怒斥道:“你拒不承认也没用!住在庙里的老花子已经指认是你干的,他前天晚上看见你在小庙后的事了。”

刘彪一听,立刻暴跳如雷,咆哮道:“老花子这个狗杂种坏了我的大事,哪天落到我手里,我非剥了他的皮不可!”局长一挥手,副局长领着几个警察一拥而上按住了怒极的刘彪,把他推进了牢房。趁乱,副局长眼疾手快地把刘彪的铐子打开了。

老花子被带了上来,局长笑眯眯地说:“老要饭的,你举报立了功,我们要重重奖赏你。今天你再委屈一晚上,我们上报了专员,明天你就可以领了奖赏出去了。”老花子千恩万谢地被一个警察领了下去。

一切都按计划顺利地进行,局长悠闲地坐了下来,把腰间的手枪拔出来,打开大小机头放在了桌子上。副局长忙敬上一支烟,两人眉间眼角都藏着笑。

突然外面拥进来一帮人,走在前面的竟然是刘专员,身后是军需官和他的十几个兄弟。专员大声说:“来人,逮捕盗军饷的江洋大盗。”十几个人一拥而上,把警察局的正副局长捆成两个大粽子。

两个人大呼冤枉。刘专员拿起桌上打开机头的手枪掂了掂,嘿嘿冷笑道:“你早有准备啊?还想武装拒捕!不要抵赖了,在你们家里已经搜出了银圆和银票,票号正是丢失军饷的票号。哼!刘彪早已在本专员面前指认看到你们俩在庙后埋钱,昨天夜里我的人又发现你们俩把钱挖出运回家。”王军需官上前给每人两个大嘴巴,厉声问道:“说,剩下的钱藏在哪里了。”两个人还要说什么,刘专员忙命人押了下去。

当天晚上,专员府院里传出阵阵不像人声的凄厉嚎叫,凄惨的叫声响了一夜。

第二天从专员府里拖出了两人,浑身血糊淋拉的,哪还有个人样?两人被拖到护城河边被三十九旅的人砍了,头悬挂在城门楼上。下面布告写明,江洋大盗贼鹞子、夜猫子因盗窃军饷被判死刑。

警察局长和副局长很早就闯荡江湖,是名闻江湖的江洋大盗贼鹞子和夜猫子,曾无数次在光州府地面作案。原清朝光州知府为对付革命党,招安二人做了捕头,二人穿上官服后气焰更是嚣张,或暗或明更加为非作歹欺压良善,还多次捕杀革命党人。改制后摇身一变成了警察局的正副局长,这次终于犯事被杀了。喜得整个光州城鞭炮声响了三天。

一个多月后,老花子在小庙里喝着烧酒,吃着叫花鸡,哼着小调:“哈,我太开心了,这两个坏种终于被绳之以法。我就知道他们是经不住耀眼的银子诱惑的。”

刘彪坐在老花子对面:“师傅,只可惜我们这次到手的几十万两银子没有全部运到革命军去。”

老花子笑了:“十万除掉俩恶人,值!”哈哈,呵呵,笑声穿过没有关严的庙门在旷野里回荡。

青楼雅妓

光州城是一个商贾云集的水陆码头,街面上到处飘荡着悠长的吆喝声,五香的老王驴肉、灯影酱牛肉、脆芝麻小烧饼、冰糖大鸭梨儿、鲜荔枝……街两旁更是一拉溜的商铺,杭州蒋记绸缎铺、江西瓷器店、京都古玩铺、江南书画轩……南来北往的商客把个光州城点缀得繁华似锦。

但最有名,也是过往客商们最喜去的地方,是临街靠水的一座青砖黛瓦秀气的小楼。小楼高挑着一对大红灯笼,门框上挂着一副楠木漆金的对联,上联为:纤纤细腰为君摆是男儿敬请入洞房:下联为:香香红唇任郎吻好情郎切莫失良缘;门楣的横批是:日日花烛楼。进得楼来一横匾高挂堂前——百花苑,这就是传闻商道、光州有名的青楼妓院。青楼里有那鸨母从小养大的家生女儿,也有那外来挂单的姑娘,常有那大地方来的色艺双绝的姑娘,慕名投靠青楼鸨母招客挣那南北客商大把的银两,走时交足赎身的银子就行。正是铁打的青楼,流水的姑娘,小小的百花苑也常有奇花突现。

最近,光州舟去车来的商客口中传闻,青楼新来一妓,年少貌美肤白如玉姿色美如天人,更绝精通琴棋书画,风雅媚人,而且还有一个雅致的爱好、好收藏古人名画,吴道子、唐伯虎、仇英……但凡有客人慕名上门,须以一两幅名画相赠,她才笑脸相迎。或潦草地弹上一曲,拒客与卧榻之外。众嫖客多乘兴而来,败兴而去。

一位江浙巨贾大商的世家子弟于郎,常在花丛中游荡采摘异花香草,闻听笑道:“不过是一妓,哪来那么多说道。多给点银两就是。”于是,于公子与众友打赌,不用名画两天内搞掂姑娘。

于郎回到寓宅思道,即打赌不可失了颜面,好歹要糊弄住那雏儿,赢了那班兄弟。第二天于郎一早便出门在繁华闹市上一路行来,找了一家京城来的名气大的画店,花百两银子买了一幅仿画作品前往青楼而去。

进得门来,于郎掏出一锭银子递给鸨母,点名要见新来的姑娘。鸨母掂掂手中的银子,冲楼上喊道:“引客人上楼。”一个皂衣的老妇人应声而出,来到于郎面前,一个万福引于郎上楼。鸨母在他身后悄声嘟囔道:“又一个不知死活碰壁的来了。”

姑娘持扇斜倚在窗前,于郎瞧着剪影似的姑娘,顿时惊呆了。姑娘真是美极了,她杏脸桃腮薄施粉黛,明眸皓齿双肩如削,高高的鼻子,鼻头尖尖的,鼻梁很挺,又带一点翘,薄嘴唇。一排小牙咬住红嘴唇,模样刁俊。眼睛就更美了,柳叶眉,丹凤眼,不知是因为睫毛特长,好像隔着纱帘望秋水,还是眼里本就一汪秋水,当她凝神打量于郎时,给予郎一种凄凄迷迷的感觉,格外令人心动神驰。

姑娘微微一笑,就笑得花枝乱颤,“既然上门就是客,奶娘上茶,请先生敬听小女子为君抚一曲。”姑娘说着坐到了琴桌前,皂衣老妇人沏上香茶退居一旁。姑娘略一凝神,两只手早已微扬。一串儿轻盈而富含华彩的音符悄然而现,如舟行浪丛,蝶戏花间,一会儿浮,一会儿沉,忽显忽隐,梦幻似的,妙趣盎然。忽然姑娘双手急速舞动起来,音符像股迅速升腾的潮水,急急攀向一个让人周身血液越来越趋于沸腾的高度上,訇然一溃,一泻千里。令听者感觉姑娘内心有深深的沟壑。延续了一段儿铿锵的行板儿后,最终止于訇然一鸣。紧接着便有一串儿沉郁、哀婉的音符跃入人们的耳际,像秋水的低吟、寒风的呜咽,如泣如诉,令人感伤。再看姑娘的表情,早已如醉如痴,深深低埋着的头上,瀑一般垂落的发丝随着琴声的开阖忽而左忽而右,频频大幅度摇晃着。随着曲子进入高潮,姑娘两只手明显加强了弹奏力度。大臂小臂一起舞动,按弦的左手,忽高忽低,起起落落,像一只灵巧扑食的猛虎,掀、跃、扑、剪,韵律十足。拨弦的右手,忽疾忽缓,潇潇洒洒,如邀游在云水之中的蛟龙,不断掀动出旋律的浪花与云霓。从技巧上看,她右手的勾指、托指、剔指、花指、抹指、反打、加花、大指摇、八度轮、快四点煞音等等,无不相当熟练,与左手拇指、食指、中指、无名指交替按、捂、扫、劈,配合得相当默契,名副其实的珠联璧合。

曲终,于郎不禁鼓掌呼道:“妙极!听姑娘弹奏,如闻天籁之声。”姑娘笑道:“是琴好。请客官亮出给我带的礼物吧。”于郎从身边拿出画轴搁置于案上。

姑娘轻盈地把画轴打开,她细细观赏着案上那幅画,画的题名是“春江月色图”,落款已模糊不清,隐约能看到署名的末尾处有一“虚”字。画面上,江潮林木、白云沙滩等景物,都统合在一片月光的清辉里,整个画面看上去有一种淡泊高远、清雅恬静的韵致。姑娘打量片刻便面现不屑之色:“这画画得倒也精细,只可惜是赝品。”“何以见得是赝品。”姑娘娓娓道来:“张若虚一生所留画作不多,其中最著名的便是以诗作《春江花月夜》为构思所作《春江月色图》。并且,以诗人画,画中含诗是他的创作风格,他的画,常常诗情、画意、哲理交相融会,构成了空灵深邃,使人心醉神往的意境。而眼前这幅画,虽境界淡远,清丽雅致,功力自是不凡,但缺少的正是诗中宇宙人生连绵一体、生生不息的气度。这幅画,当是过去京城画坊中专职模仿名家手笔所作。此画权作赏玩,自然不俗,说到收藏,它还不算上品。”于郎闻听顿时呆若木鸡。

姑娘说完拂袖退入内室。于郎看着姑娘的背影不由暗自钦服,忙跟进欲向姑娘解释一番,忽然侧旁伸出一骨瘦筋突的手扯住他臂膀。好大的劲道,顿时把他固定在卧室门旁动弹不得。于郎扭脸一看,扯他的正是奶娘。奶娘低眉凝眸温声劝道:“我家小姐的癖好惹公子不高兴了,只要公子寻来一幅好画,我家小姐定会敬酒扫榻相迎公子。何须霸王硬上弓。”公子面色一红尴尬地赔笑道:“姑娘的仙姿、琴艺和赏画的才能确实令晚辈爱慕之极,晚辈愿献出家中珍藏与姑娘共结连理。可是,我远离家乡身在江湖,家中倒是有那么几幅名画,可一时半刻如何能取来。”奶娘笑道:“心诚就好,上个月我在前街‘藏拙轩’购得一玉饰,做工极精致可爱。又观他壁上画作多古人意,我想此店必藏有名家画作。公子不妨去那看看。”于郎闻言,对着卧室大声说道:“如有名画,定当不惜重金购进献于姑娘面前。”说完,拱手谢过奶娘匆匆离去。

三天后,于郎又来到了青楼。轻车熟路进了姑娘房间,姑娘正在大案上作画,奶娘在旁打扇。于郎近旁一看,画作接近完工,画面上一枝老梅,枝干硬如铁直指苍穹,但没有花没有朵,像是一枝死去的枯梅。幸好边上一大石旁长出一枝嫩细小梅,上边几朵小而艳的红梅花打破了画面的沉闷,令整幅画有了大的起色。于郎拍手叫绝,姑娘闻声抬起头,于郎看见姑娘一脸凄容早已是泪水潸潸。于郎忙取出带来的一卷画轴打开挂于墙上,姑娘妙目一瞥,不由呆住,只见那画古朴苍劲,远山近水石桥小道,一顶小轿几个轿夫,前边是一班吹鼓手,后边是送亲的人。

姑娘看毕墙上画作,笑靥如花走到于郎近前。姑娘指着画,说:“此画原是两幅,一幅送亲,一幅接亲。被皇宫大内收藏,后八国联军入京,天下大乱流出禁宫下落不明,公子您看这画上还有皇宫的玉玺,如此奇画公子是如何得到的。”

于郎得意地说:“有钱什么买不来?这是在城内一家‘藏拙轩’的古玩店无意中发现的,并千金购得,就送给姑娘做个见面礼吧。”姑娘莞尔一笑,忙施礼,吩咐奶娘上好酒好菜招待于郎。于郎说:“酒菜就不必了,还是早点安歇吧。”姑娘脸色顿时绯红含羞撩开卧室门帘避于室内,于郎跟进,奶娘在旁忙打开门帘。于郎进屋见姑娘坐于床前低首弄裙带,不觉心中大动上前拥住姑娘,帮姑娘宽衣解带,顿时一个粉雕玉琢的仙姿玉女呈现在于郎眼前。柔情缱绻鱼水之欢,直到月上柳梢头二人方才酣酣入睡。

一夜的缠绵,于郎第二天离开姑娘闺房,极是恋恋不舍。姑娘送他到门口,忽然问道:“公子,您可知道那‘藏拙轩’老板的姓名是何来历?”公子道:“老板姓阚,不知道名字,只听说他是中原人氏,早年曾在江南一带讨生活,八九年前来到此地开了这家古玩店。怎么,姑娘也想认识他?”

姑娘点点头说:“两幅画凑成一对,方为完整,‘藏拙轩’既有这幅必有那幅,若能收藏到这一对奇画,奴家此生再无他求。”

于郎忙说:“这个容易,包在在下身上,若真有此画,无论花多少银子我也要购回赠予姑娘。”姑娘微微笑道:“那就多谢公子了。”“谢倒不必,只是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在下二十有五尚未婚配,又极羡姑娘的才艺,姑娘若不嫌弃,得到画时我愿向鸨母赎出姑娘,明媒正娶,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姑娘听罢,不由脸色绯红,羞涩地低下头,轻声细语道:“如果公子真能了却奴家心愿,奴家一切但凭公子做主……”

但是,第二天他再来时,却显得有些垂头丧气。原来他问阚老板,人家根本不知道这画是一对。姑娘听了蛾眉微蹙地问:“那他是如何得到这幅画的呢?”“听说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江浙一带弄来的。”姑娘说:“这可奇了,这两幅画是同盒而装,下面用一块小木板隔开着,一幅就在下层,他有上幅为何没有下幅呢?一定是嫌银两不够。”于郎说:“姑娘说的有理,我花巨资购此画,定叫姑娘满意。”

于是公子又找到阚老板,愿出五千两银子购买此画,并先交五百两为定金。阚老板见如此大利,一拍桌子说:“好,十年不开张,开张养十年。我这就关了店铺专程去江浙一带寻找。一个月后在藏拙轩一手交银一手交画。”但一个月后于郎来找阚老板,藏拙轩大门却紧紧闭着,里面缈无入迹。

恰巧有一批货急运杭州,于郎于是带着伙计押着货逶迤东行。那天行于镇江府,无意中看见城门楼上挂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细一看正是阚老板,再看墙上布告,原来阚老板十年前竟是横行江湖的大盗,杀人无数。于郎顿觉毛骨悚然,急急进城到一个常来的悦家茶楼,要了一壶香茶几个茶点,然后向小二打听城上人头之事。小二是城里消息最为灵通之人,更是藏不住话的人,顿时把事情添油加醋地连同香茶倾倒给客人。原来一个月前知府接到一封信,说:“昔日在镇江府作过大案的江洋大盗又要作案,请知府大人在梅家大院埋伏。”原来十年前此盗光顾过梅家大院,不但盗走了无数珠宝还有一幅名画,临走还杀了大院主人夫妇在内的十数人。镇江的吴知府派人埋伏在梅家大院,果然捕杀了大盗。

于郎忙打听“梅家还有后人吗?”“听说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儿随奶妈回姥姥家,幸而躲过此劫难。”

于郎回到他的商队,吩咐管家带队押货继续前行。自己匆匆赶回光州城,进城直奔青楼,忙找姑娘。但鸨母告诉他:“姑娘已于三天前自赎其身离开了此地,并留下一封信。”公子拆开看,信中有一折叠的画作,还有一张一千五百两银票。他知道那银票正是自己购买那幅画及给阚老板定金所花的银两。展开画作是他第二次登门姑娘所画的梅花,右上一行娟秀的题跋:新梅笑对枯梅语,梅家自有后来人。摧梅恶雨风吹尽,嫩梅留香笑奇寒。诗后还有一段行云流水的小字:拙画献恩人,君即知我为谁,青楼人实难进君家门。从此与君相分手,天涯海角难忘君。

火头军三擒“斜眼狼”

话说九朝古都洛阳近一个时期出了一个外号“斜眼狼”的大蟊贼,霎时间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给这座和和美美的名城罩上了一层阴影。

有人说那“斜眼狼”窃术高超,探囊掏包擦身可得;

还有人说那“斜眼狼”诡计多端,真假难辨变化无常。

……

这“斜眼狼”究竟是何方高人呢?据说,这厮自幼练就一身“好钳功”,成年后云游四海,浪迹江湖,以盗窃为生。他为了称霸贼道,不惜舍重金投“名师”拜“高手”,以求盗术之绝技,终将一手“二指钳功”练得炉火纯青,出神入化。传说他有三绝,在同行中尤为厉害,简直达到了盖世无双的境地。那就是扒手们赖以生存的眼、手、身,盗贼们都这样叹服地称他:一双贼眼鼠目,见人识物:一只鹰爪快手,疾如闪电:一副猿体猴身,轻捷自如。他被贼道的扒手们尊为“洗劫大师”。

那么,人们又何以称他为“斜眼狼”呢?这是因为他的眼睛常常眯缝着,并且睁只眼闭只眼斜乜着瞧人视物,再加上一副狼心狗肺,就让人传成“斜眼狼”了。

近段日子,那“斜眼狼”像个天外来客,不几日就以惊人的“创举”轰动了古城洛阳。他刚刚涉足此地几次出手,就初战告捷,他尝到了甜头,多年来梦寐以求的奢望灼烤着他的心。他好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他要在这里下重赌,施展技能,一夜暴富。

一连数日,“斜眼狼”竟像吞下了豹子胆似的,光天化日里逛商场、游公园、蹲车站、钻宾馆。无所不去。他人到哪里,哪里就会发生钱丢物少的事件,人们就如同避瘟疫一样躲着“斜眼狼”,出门尽量不带钱。以至于发展到了当两人吵架时,会说出门让你撞上“斜眼狼”,倒活霉。还有个别胆小的采购员,往往会避开热闹的地方绕道而走。旅游者也大不敢留恋古城的白马寺、龙门石窟等景点,大都是来去匆匆。公安机关虽明察暗访,但短时间内也未弄个水落石出……

一时间舆论哗然。有人指责,有人抱怨,有人气愤……一些被窃者发誓:逮住那“斜眼狼”非剥他的皮不可。“斜眼狼”的疯狂,传到了驻洛武警部队桌机动中队炊事班长刘光明的耳朵里,刘光明火冒三丈,他将手中那柄剁菜刀猛地往案板上一劈,把个案板削去一角。这刘光明,你别看他长得一副又黑又瘦的短小身材,是个貌不惊人的地地道道的“火头军”,但绝非等闲之辈。他不仅打得一手上乘的擒敌拳,还曾是一位逮贼捉盗的能手。他向领导请命,什么“斜眼狼”“白眼狼”的,就凭自己的一身武功和擒贼术,定能将他捉拿归案。

这位刘光明也可算得上一位人物了,他曾在白马寺前捉盗贼,关帝庙中擒扒手……他走到哪里,传奇故事就发生在哪里,不知有多少扒手、惯偷、大盗在他面前欲偷不成、欲逃不能,束手就擒。

就在这时,有人前来劝他:“班长,咱的本职工作是烧火做饭,何必去揽那棘手的差事呢?你若逮住了‘斜眼狼’还好说,一旦抓不着,岂不坏了你的名声,让人耻笑咱说大话?再说这‘斜眼狼’也非同小可,他可是个浪迹天涯又身怀绝技的江洋大盗啊,还是等着让公安机关去缉拿他吧……”

然而,火头军刘光明可是位敢说敢为的硬汉子,凡他要干的事,就是有九头老黄牛也休想把他给拽回来,战友们见他是铁了心,也就不再阻拦他了。刘光明再次向中队长、指导员请缨,决定只身捉拿“斜眼狼”,为民除害。

金秋十月,五谷丰登。古都洛阳一年一度的农家庙会热闹非凡,赶会的人群熙熙攘攘,货物琳琅满目。刘光明身着便服来到这里执勤,他像寻找猎物的猎鹰,一双隼目警惕地探巡着一切可疑迹象。忽然,一个衣着入时、留着小胡子的青年人闪入刘光明的眼帘,只见那人左手拿预破旧棉帽,拥挤着靠在一位刚点完卖猪钱的老农背后。刘光明的心猛地缩紧了,脑子一转:现在不是寒冬腊月,他的头既不秃又不伤,为何手持棉帽赶会?他的怀疑马上被证实了。那青年扭过头来用一对贼溜溜的眼睛左右一扫,眸子里流露出贪婪的目光。刘光明猜想,这个蟊贼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那位大名鼎鼎的“斜眼狼”吧?于是他神不知、鬼不觉悄悄地盯上了那青年人,密切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伺机捕获。少顷,那青年人抬起右手拍了拍老‘人的肩膀打听行情’当老人侧转身回话时,他左手的棉帽已罩在老人的腰间,右手却在棉帽的遮掩下插进了老人的口袋。说时迟,那时快,刘光明飞身出手,隔着几个人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快把赃物交出来!”刘光明厉声喝道。那扒手先是一惊,但抬眼瞅见刘光明是孤身一人,又穿着便衣,便贼胆一壮,狡辩说:“凭什么抓我,我是小偷吗?”这时,那位失主把他的衣袋翻了个遍,发现一根香烟也没丢。“你诬陷好人!”那青年开始转守为攻。刘光明心想:这倒奇怪了,我明明瞅见他的手伸进了老人的衣袋,怎么老人卖猪的钱未丢呢?现在反倒叫他占了上风。他就又问那老大爷:“老人家,您的钱呢?”老人从自己特制的“马褂袋”的夹层口袋里掏出厚厚的一叠人民币,高兴地说:“同志,你瞧,钱在这儿呢。赶会前老伴生怕遇上那丧门星——‘斜眼狼’,就特意为俺缝制了一个口袋,谢谢你的关照。”那青年一见老人自己都说未丢东西,就又喋喋不休地为自己辩解起来。这时队部的通讯员跑来喊刘光明:“走吧班长,该回去做饭了。”就这样,刘光明只好放弃那个青年,一来是无赃作证,二来只是个小偷小摸,应该不会是那个老奸巨猾的“斜眼狼”。可刘光明的肚子里却憋满了气,既没有撞上“斜眼狼”,又没有拿住一个小贼,真格是出师不利哟,他悻悻然赶回了中队炊事班。这以后,刘光明就像被霜打了似的,整天无精打采,茶饭不香。他觉着中队担负着维护古城洛阳的社会治安任务,如果听任“斜眼狼”横行,岂不是自己失职嘛!

初次受挫,这说明自己的功夫还不过关,但决不能半途而废,更应知难而进,大显英雄本色。他发誓不亲手抓住那个十恶不赦的“斜眼狼”,他刘光明就誓不为人!

反扒窃不仅需要技能,更需要智谋。只有骁勇善战,才能大获全胜。扒窃案往往发生在一瞬间,机会稍纵即逝,现场不落痕迹。要抓扒手,首先要有一双敏锐的眼睛,能从人群中把扒手分离出来:同时还要把握住扒手行窃时的那一瞬间,当机立断,迅速行动,才能人赃俱获。所以,抓偷包的贼最讲究火候,既不能太短,也不能太长。短了,他将脏手撤回;长了,钱包已转移或者甩掉。拿不到赃物,很难铸成铁证。为了尽快掌握反扒窃的本领。刘光明每逢公安机关提审扒手时便跑去旁听,以了解扒手作案规律,他还潜心研究盗窃犯的心理和手法。他拜老公安和名侦探为师,虚心求教反扒窃技能。一些诸如《福尔摩斯探案集》、《黑网录》、《中央情报局》、《克格勃内幕》、《西西里岛》等书籍他爱不释手,苦读深钻。擒拿扒手的火候,是他下大力气所苦心探索之课题,为此他利用烧火做菜的便利,有时练火中徒手取物,有时把热盘热碗不停地端来端去。他还将腻滑的肥皂放进水盆里不断加热,练习从热水中钳取肥皂。因为这个缘故,不知被烫去了多少层皮,他的手指不知被烧伤了多少回。但他总是不肯罢休,消了又肿,肿了又消地苦练着。兴趣来时还索性挽着裤腿猫着腰在河里摸上一阵子泥鳅,这也是他别出心裁练手上功夫的一种方式。天长日久,他“指头生风”,出手快得一惊人,又狠又准。与此同时,他还进行了大量的案情分析,他对于扒手作案活动的规律有了自己的发现。他对犯罪分子在作案前、作案中、作案后的各种心理状态和反常表现都琢磨得十分精透。如作案前普遍具有既贪婪又恐惧的心理,既想行窃又帕当场被人抓住,有时几次伸手又把手缩回去。由于心态特殊,自然就露出一些与正常人不尽相同的现象:行动诡秘,溜溜转转,时走时停,爱钻阴暗角落,瞧人盯物,冷眼偷看。这些天然的特点是扒手们挖空心思伪装也改变不了的。

初冬时节,洛阳车站旁边的小卖部是人口稠密区,旅客们都想在这里买点可_心的东西离开古都。然而,拥来挤去的人群却给小偷作案提供了良机。

这天,刘光明又来此“蹲点”,以防“斜眼狼”前来光顾。一会儿,刘光明就发现身后有个留着小寸头的小青年叼着一根烟正在看他,双方无意中对了眼。他是什么人?很可能是个小偷。刘光明离开小卖部往里走,用眼睛的余光瞄了一下那个可疑的人。那人也一直偷偷地打量着刘光明,然后溜之大吉。

过了两天,小寸头又出现在车站小卖部的柜台外,仍然站在拥挤的人群后面抽烟。他是在寻觅对象,伺机作案。一眨眼的工夫,他钻进了买东西的人群中。左胳膊一抬,做了一个掩护动作,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成钳形,十分灵巧地伸进一位年迈的老太太的上衣口袋里,夹出一个黑糊糊的东西,扭头就走。头戴一顶破鸭舌帽、一身乡下佬打扮的刘光明,透过帽子的遮檐用两眼的余光将这些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刘光明赶忙挤过去,叫住那位老太太:“喂!大娘,你丢了东西吗?”“没丢呀,”老太太毫不在意地说。“你摸摸身上,看丢没丢?”“没丢,”老太太回答十分干脆。这可就难办了,人家不承认丢了东西。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小偷溜掉不成?

当时小寸头在人群里,刘光明在远离柜台的外围,连那黑糊糊的东西是什么都难以看清,当然更谈不上及时抓住扒手了。

至于那位老太太不负责任的回话,也事出有因。因为有的歹徒也常常假意关心别人,以此试探别人钱财的方位,以便行窃。老太太怕上当受骗,所以对这种关心和询问漠然处之,也是情有可原。

尽管这样,身着便服的刘光明还是没有放过小寸头。他发现小寸头溜到马路东边的食品店里,一边伪装排队买水果,一边掏出钱包“洗包”。刘光明冷不防走到“小寸头”身后,他认为收网的时机已经成熟,到了该自己下手的时候了。

猛然间,刘光明一个快动作将小寸头的右手扭到背后。小寸头这时心里明白自己落网了,所以他不哼不叫,两只贼眼却依然不停地滴溜溜乱转。

刘光明亮明身份,不料在一片赞扬声中,一位身着警服的中年人走了过来:“武警同志辛苦了,请将这家伙交给我吧,我是市公安局治安科的。”说完,转身抓住小偷的衣领怒喝一声,“走!”

一会儿出来一个不穿制服的武警,一会儿又出来一个穿制服的公安,真是巧极了。人们纷纷议论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真把人给闹蒙了!”

刘光明心里也不由一怔:这个人好面熟啊,但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听口音不是本市人,难道真的是公安局的同志?一团团疑云萦绕在刘光明的心头。“同志先别忙,请拿出证件,这是我们的职责。”刘光明不温不火地说道。“呀!你看,多不凑巧,工作证忘局里啦。这样吧,局里还急等我办件要案,扒手我顺便押回去。回头你们向局里挂个电话,问有没有叫王军的队长不就行了嘛?”话毕,笑眯眯地望着刘光明,机灵的刘光明从中听出了破绽:既是出来办案,为何要将一般的罪犯带往局里7扒手只能送进离市局三里外的审查站,他何必自找麻烦?再说扒手由我们送公安审查站又何尝不可呢?这一连串的问号更加深了刘光明对这个人的怀疑:他莫非是假公安?刘光明灵机一动,决定将计就计。“同志,我们也是替公安局办事的,都是一家人。您既然公务在身,我陪您一同把扒手押送公安局,再看一看您的工作证。没办法,这也是我们的职责,这样我也就算完成任务了。”自称公安局治安科的那位中年人被刘光明搪塞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他没料到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便衣战士竟是如此认真。他有些进退两难,额头上渗出一阵冷汗。

良久,他才支支吾吾地从牙缝里挤出两句话:“那你随便看着办吧,我事急,拐商店买包烟先走一步了。”故意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头一点就要走开。“站住!你不是公安局的,你是掩护同伙的小偷!”刘光明一声炸雷,严厉地呵斥道。假公安一看露了马脚,马上脸色一沉又装出一副嘴脸来:“笑话!假公安敢在这里露面吗?”

正当他俩你一言我一语唇枪舌剑地争个不休时,那个小寸头趁人不防意欲逃窜,被刘光明紧上一步,抓了个结实。可让人始料不及的是,那个假公安趁这时机,“嗖”地蹿上了一辆飞驰而过的卡车,刘光明正想去追,已来不及了,只好押着小寸头向市会安局奔去。

经公安机关审问,真相终于大白:那个逃走的假公安正是经过化装的“斜眼狼”,难怪刘光明觉得有些面熟。其实,庙会上的那个青年也是他。这次,“斜眼狼”和他的得意门徒小寸头,商定了一个扒窃计划:先由徒弟小寸头行窃,假公安“斜眼狼”在一旁接应,如果被人发现,小寸头把偷得的钱转移给“斜眼狼”,然后合伙向被盗者倒打一耙:若遇上执勤的便衣武警,就由“斜眼狼”冒充公安人员将小寸头营救走。真可谓是机关算尽,天衣无缝。

眼看就要到嘴里的肉反而丢了,刘光明不免有些心灰意冷,只怨自己少长了一个心眼。可从小寸头的嘴里,也得知了“斜眼狼”的一些行动踪迹和活动规律,更重要的是获悉到“斜眼狼”的脖子上长有一颗豆大的黑痣。“唐三彩”专营店是洛阳最吸引人的地方之一,凡来洛阳的游客大都要来这里挑上一两件唐三彩带回去,或收藏或送人,因为唐三彩和牡丹是洛阳的象征,有人说到洛阳不买唐三彩算是没到洛阳。所以唐三彩专营店称得上是中外游客必到之地。这家商店每天的吞吐量大得惊人:平日近千人次,双休日可猛增到数万人次。

近几天刘光明忽然闻讯“斜眼狼”为窃取一笔巨款,竟尾随一个来洛阳旅游观光的港商长达十余天,但迟迟未能得手。这天,刘光明得知那位港商要来唐三彩专营店看看。便乔装打扮得像普通顾客一般,始终暗暗地在外围保护着那位港商,一双不易使人察觉的神眼紧紧地盯着那港商,单等那“斜眼狼”上钩。

可是,过了有足足多半个小时,仍然不见“斜眼狼”的影子出现。

刘光明有些失望,腿也累了,刚要躲在暗处歇歇,蹲下观察时,只见一个奇怪的女顾客悄悄地闪进了商场,别的不说,就那个变色镜看了就很别扭——洛阳的三月早已是春暖花开,桃红柳绿了,这人怎么一反常态,戴着变色镜呢?

再细一看,这女子眨眼间就自然而然地靠近了那商人,用一双十分狠毒的眼光向他的手提包上狠狠地扫了一眼。

她这一眼,被刘光明盯得一清二楚:没错,肯定是个蟊贼!为防那商人的财物被盗,先跟上她。他在心里暗自叮咛自己。

刘光明不慌不忙,一边用手绢儿擦擦上额沁出的汗珠,一边溜达着尾随在那女子身后,不让其觉察自己。今日的刘光明一改过去的便服,一身笔挺的西装,潇洒大方,乌黑的头发涂了一层闪亮的护发油,还真有几分款爷模样。

这女人很滑头,有时紧走几步,像只老鼠,想贴近港商:有时又像条泥鳅,若无其事地徜徉。

过了一会儿,她呼地随那商人转悠到一个柜台前,这里是唐三彩的集聚区,一家商铺挨着一家商铺,各式各样的唐三彩在柜台上异彩纷呈,既有有钱人需要的艺术精品,又有普通百姓买得起的一般货。但要想在这里买上一件称心如意的唐三彩,却是需要花费一些时间的,样式新颖、姿态各异的唐三彩使人们眼花缭乱,只见购买者人头攒动,你拥我挤。这工夫,忽见那女人将自己的黑色皮风衣猛地一抖,像一件展开的斗篷。借着风衣张开遮掩住周围顾客视线的当儿,她已拉开那港商黑色提包的拉链。可惜,拉锁拉开之后,里面竟空空如也,连半张钞票也没探出。这女人眉头一拧,正想再探一探,可巧两个青年在背后无意地说了句:“瞧,这位小姐的皮衣真漂亮!”话刚出口,那女人猛然一惊,像只惊弓之鸟“嗖”地窜出人群。

那女人的花招,刘光明尽收眼底,他估计这女人不得手是不会作罢的——实际上这也是盗贼偷窃的常规。

果然,那女人叼不着肉不死心,在转了几个圈儿后又尾随上了那位港商。她瞅准港商买货时与商店老板讨价还价的时机,再一次贴近那港商,将她的利爪伸进港商提包的又一个夹层中……

刘光明的眼睛已经亮了!他知道,这是扒手亮招的关键时刻了,他已练就了这套眼功,这是十分过硬的本领,贼爪掠物之际,闪电般的几十秒,这当儿,他的眼球要保持着炽热的燃烧点。

这是猎物落网的一瞬间,这是抓取人证、物证的几十秒,甚至只是几秒啊!

天敌接近了猎物。此时,眼见那女人向港商身边一靠,一贴,而后迅疾将一柄极薄的刀片向那只鼓鼓囊囊的提包伸去,“嚓”的一下就将这位港商的提包割破。不到三秒钟,一沓子厚厚的钞票落在女人的手中,这一切简直像变魔术似的。

马上逃离现场——女人“噌”地转过身子。

但是,刘光明早已挡住了她的去路。她用力挤,刚刚侧过了身子,一只铁钳似的大手,早把她的手死死地钳紧了。只听手铐下落:“你被逮捕了。”

拿下她的假发,摘掉她的变色镜,登时,现出一副男人原形,脖子上还有一颗赫然入目的豆般黑痣。是的,面前这个戴了假发的女人,正是那个臭名昭著的“斜眼狼”。“斜眼狼”这个曾在古城闹得满城风雨的大盗贼终于落网了。

这之后,古城人们的口中又多了一个传奇人物,这就是咱们的火头军——刘光明。

第三章

耐心

我出生在一个农民家庭里,在父母的熏陶下,从小养成了勤俭节约,吃苦耐劳的习惯。再加上忠厚老实,心地善良,乐于助人,做什么事都很有“耐心”,因此,走到哪里都会给人一个好印象。大学毕业后,因为没有社会背景与经济支柱,找工作之事屡屡受挫。

这一天,从报上看到一中外合资企业招聘管理人员,尽管要求的条件我均具备,但企业的赫赫大名使我望而生畏。经父母劝说与鼓劲,并不抱什么希望的我勉强前去应试。

应试地点设在总经理的办公室。墙上的小黑板上写明:测试时间为八至十二点。前来应试的人很多,但是,只录取一名。八点到了经理还未来,大家便一起山南海北地神侃。我闲不住,发现门口处有一水管在不停地流着水。我觉得水浪费掉怪可惜,便主动去关,可是水龙头已坏无法关闭。我找来一块塑料布将水龙头包住,又捆了个严严实实,有的应试人员讥笑我狗咬耗子多管闲事。包好水管都十点钟了,经理还未来,应试人员有些不耐烦了,有一部分人抱怨厂家不守信誉,发着牢骚走了。

闲坐了一会儿,我觉得实在没意思,便将办公室的桌凳摆放整齐,又抓起拖把将屋地拖了一遍。十一点钟时,应试人员都认为经理不会再来了,纷纷出门而去。最终只剩下我与另一名应试人员仍在等候。离十二点还有一个小时,等得无聊,我干脆拿出了英语课本,开始学习。另一位应试人员也坐在那里看书,我们互不答话。当时钟指向十二点时,我失望地对另一位应试人员说:“测试时间结束了,经理也没来,我们也走吧!”谁知那位应试人员满脸堆笑地说:“谁说经理没来?我就是经理啊!我一直在测试着你们,从现在起你被录取了!关水龙头、打扫屋子、坚持到测试结束,这些看似很平常的小事却能体现一个人的整体素质,而你做到了,我们企业就需要你这样节约、务实、有耐心的人员。我决定,从今天起,让你做我的助理。”一边说着,一边在经理助理聘任书上写上了我的名字。

我手捧聘任书,喜出望外,“耐心”终于使我获得了成功。

免费送你回家

吴锁球所在的机械厂面临破产改制,眼看成下岗职工了。机械厂的不少职工对厂里“庙穷方丈富”的现象愤愤不平,纷纷要求上访,很多人加入了上访队伍,准备到省城讨个“说法”。

吴锁球现在最要紧也最担心的是每月要凑齐儿子的生活费,儿子在省城一所大学里读书,每月起码得三百元生活费。自己下岗没有经济来源,家里生计困难,儿子的生活费也成了问题,吴锁球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上访?

吴锁球借改制之机在家里无所事事地呆了几天,心里闷得慌,心想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便决定上省城一趟,找儿子谈谈心,说说今后的打算,同时也让儿子有个心理准备,吃个“定心丸”,不要埋怨父亲没尽到职责。

吴锁球到省城看见儿子和其长谈后,下午乘火车回县城。买好火车票好不容易挤到检票口,一摸口袋,吓得冒了一身冷汗:裤兜开了一条缝,钱包和车票不见了踪影。他只好退了回来,怒骂道:“妈的,被小偷光顾了。”

吴锁球稍微镇静了一下,伸了伸又长又扁的舌头,自信地想:“就凭我铁齿铜牙两片嘴,我就不信说服不了别人帮助我。”接着,他求爷爷告奶奶好话说尽,也没有一个人相信他,更没有一个人愿帮助他,他彻底失望了。

吴锁球长叹一声,走出车站,准备回头向儿子求助。经过一条小巷时,他的眼睛一亮,一辆白色面包车引起了他的注意,车前牌照显示这是一辆家乡的车。为啥不向他们求助?说不定还可以搭趟不用花钱的便车呢。

想到这里,吴锁球向面包车走去。突然,车门打开了,下来四个人,为首的一个问道:“你是干吗的?”吴锁球说:“我遇到困难了,想请人帮忙。”谁知他话一出口,那人便说:“没错,听口音是我们那儿的,带走。”吴锁球没见过这阵势,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没等他弄清原委,另外三个人便立即上前,不容分说,将他架进面包车。

车上还坐着一个胖胖的中年人,别人称他马局长。吴锁球赶紧申辩:“我又没犯法,你们凭什么平白无故地抓我?”马局长威严地一挥手,打断他的话:“别狡辩了,你们这些刁民,唯恐天下不乱,专门喜欢捅娄子。”见吴锁球又要张嘴,马局长一声吼:“你闭嘴,我可把话说白了,有啥事儿先回去再说,在这儿,你别给我丢人现眼。”

吴锁球仿佛陷入迷魂阵,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咧着大嘴发出“啊啊”、“我我”之类的音符。那伙人中的两个人拉胳膊架腿把他夹在当中,生怕他逃走似的。另两个人则在巷子口巡视,不时询问过往的人,直到下午五点钟左右,见没有他们所寻之人,马局长才下达命令:“回去。”然后面包车一溜烟儿地直奔吴锁球居住的县城。

晚上八点多钟,面包车把吴锁球一直送到机械厂里。马局长打电话叫来了厂长,和厂长嘀咕了很长时间,最后厂长大声说:“马局,您放心,吴锁球的思想工作我一定给您做通,今后保证不再发生此类事情。”厂长盯着吴锁球,吴锁球心里直发怵。“简直吃了豹子胆了,竟然敢跟着瞎起哄,我们厂不是还没破产吗?你不是还没下岗吗?”

厂长一边拍桌子,一边不无讽刺地挖苦。“你还去上访,你是不是让我们县丢脸,啊?幸亏公安局的人提防着,在那儿守着你们这伙人。不然……”听厂长这么一说,吴锁球惊叫道:“谁上访了?有没有搞错!”厂长指着他鼻子:“你不是上访,你去猫儿胡同干吗?省政府信访办公室就在那胡同里边。”吴锁球这才渐渐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吴锁球终于从厂长的嘴里明白,那伙人把自己当作上访对象了。大呼:“我冤枉啊,我到省城看儿子回家时在火车站钱包被人偷了,看到本地车,想求他们捎我回家,哪知被误会了。”见厂长半信半疑,他把手插进裤兜,从裂缝中伸出手掌来,挥舞着。厂长看了看,又想了想,这才轻蔑地一笑:“我谅你也不敢。”

吴锁球无端地被当作上访对象押回县城,心里憋了一肚子气没处发泄。回到家,他对着妻子倒苦水,妻子安慰道:“有啥抱怨的,你这是占了便宜唱雅调,要不然回得了家吗?应该高兴才是。”吴锁球一听,言之有理,心情才豁然开朗起来。一会儿。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诡秘地一笑,走到电话机旁抓起电话。吴锁球拨通了电话:“喂。儿子,你国庆节放假不是要回家吗?我告诉你,你到火车站附近的猫儿胡同口转悠,那儿有我们家乡的车停在那里,没准有人会免费把你送回家……”没等儿子深问,他便挂断电话。然后,吴锁球狠狠地说:“就兴当官的耍咱?咱也耍耍那帮老爷们!让我儿子也坐趟免费车回家。”说完,露出得意洋洋的神态……

只偷钥匙的孩子

江小于是从江市公安局调到沥水市公安局反扒大队的新队员。作为一名外来的“和尚”,他有着本地同事无法比拟的优势——脸生。一般的老偷儿二进宫三进宫和警察打交道久了,摸熟了反扒警察的技巧,很难上套。

江小于可是雄心壮志想一鸣惊人呢!他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当这小角色。他一直想当一名刑警,那才叫刺激光荣呢!

他回忆过去就感到心痛不已。他想不通妻子到底为什么一声不响就向他提出离婚,难道自己对她不够好?工作上没有经验加上糟糕的心情影响了业绩。他的反扒业绩在队里也属最后。

江小于是不服输的人,他下决心要打个翻身仗。

江小于盯梢的线路是35路公交车,他注意那个黑瘦的孩子是和新认识的女友孙小雅上街时,无意中发现的。

那孩子看起来只有八九岁,整天背着个书包,显然还是个新手。他的样子柔弱极了,仿佛一阵风就可以把他吹倒,他的动作幼稚而犹豫。可是这并不影响他的成果。一些乘客太粗心了,在车上打瞌睡的,聊天忘我的,不一而足。虽然孩子也有失手的时候,但是没有丢钱,也是人们宽容孩子的原因。大家都会善良地以为是顽劣的孩子搞的恶作剧。于是那个孩子的劣技屡试不爽。

可是令江小于奇怪的是:这孩子只偷钥匙!这也是江小于迟迟没有动手的原因。他奇怪地想:小偷不偷钱,这正常吗?于是他对这孩子留意起来。

孩子有一副与年龄不相适的忧郁。时间长了,江小于发现,他只有下午放学后的一段时间偷钥匙。然后,就很神秘地独自顺着和平渠一路溜达到郊外。

因为是个孩子,又没有更多的经济犯罪,江小于就没有刻意去追到底。因为江小于恋爱了,女的叫孙小雅,是个温婉可人的女子,在银行工作。沉浸于甜蜜爱情里的人都是幸福的。于是,江小于就放过了那个偷钥匙的孩子。

可是爱情也会伤人,情人间也会闹别扭。江小于和女朋友孙小雅认识已有一段时间了,对于二婚来说,大家都是过来人,彼此欣赏,就应该去对方家看一下老人,早早办事就行了。而孙小雅却一口拒绝了,没有一点解释。又过了一段时间,孙小雅却意外地提出要分手。于是,心情不好的他再见到那个孩子就有些讨厌了:小小年纪干什么不好,学偷东西?

好奇心驱使他一直盯着孩子。得手后的孩子,显然快乐起来,一个人照旧下了车,边玩耍着边向城外的静水湖边走去。江小于远远地跟着孩子,孩子显然没有想到有人会跟着自己,蹦蹦跳跳走着。到了湖边,有个老人在等着他。爷俩一起把从口袋里掏出的一串串各色的钥匙,兴奋地堆成小山。然后嘴里念念有词,像比赛抛石头一样把钥匙扔向湖中。这样的场面江小于看了有好几天。扔完钥匙的爷孙,恢复了平静,远远地望着斜阳把湖面照得波光粼粼。再沉到对面的湖底。爷孙俩似一座渐渐模糊的雕像。

江小于的好奇心在膨胀。他更加注意这个孩子。那天,孩子在一次偷窃中被失主抓获了,孩子低着头抽泣着不吭声。是江小于上前亮明身份,解救了孩子。孩子一声不吭,低看头跟在江小于身后,江小于也不言语,径直往前走。后来他憋不住了,扭头对孩子说:你跟着我干吗?孩子抬起了头,怯怯地说:你不是要抓我去派出所吗?他扑哧一声笑了。

他带孩子去吃了肯德基,孩子的纯真天性显露无遗。他不失时机地问孩子为什么要偷别人的钥匙。孩子机警地停止了吃汉堡,一声不吭地就要走。临走,他渴望地盯着汉堡店送的一个卡通玩具。江小于拿给他,孩子走了。

孩子和老人究竟是什么关系?他们为什么不回家?他们住在哪里,一个个问题压得江小于失眠了。他决定跟踪孩子,揭开谜底。

江小于下班后跟着爷俩,看他们完成了丢钥匙的游戏。坐在湖边直到日落西山。便起身慢慢走向湖边的一座简陋的小房子里,不一会儿就亮起了灯光。

同样的场景已经是第8天了。这一天事情有了变化,爷孙在丢钥匙时,老人突然倒地昏厥,孩子大声喊着老人,却毫无反应。江小于迅速跑到弦子跟前,说:“怎么回事?”孩子急切地说:“爷爷犯了高血压……”江小于马上背起老人到路边搭了辆出租车去医院。

老人被抢救了过来。江小于下了班,有空就来照顾老人。老人显然很孤僻,虽然江小于是救命恩人,却并没有表示怎样的感激。江小于也没有多虑,老人嘛!多多少少都有点怪。也许是经过这次事,江小于和孩子的距离拉近了,他知道了爷孙俩的大致情况。

原来,孩子叫刘中学,是个可怜的孩子。父亲爱喝酒,经常打骂母亲。不堪忍受的母亲和父亲在小中学不到6岁时就离异了,他判给了父亲。谁知父亲再婚后,后妈对小中学很不好。小中学常常要干很多家务还吃不饱饭,经常挨打。孩子受不了,就离家出走了。他想去找母亲,可是母亲却杳无音信。

流浪的小中学被这位叫陆冠华的老人收留。老人有失忆症,却对小中学格外好。听派出所的工作人员介绍,老人原本不是孤寡无亲的。老人年轻时结过婚,只是因为那年对越南自卫反击战,大脑受伤,以前的记忆全都失去了。老人的伤好后,被送回原籍沥水。名字是工作人员给他取的,病就越发严重了,还渐渐地有了老年痴呆症。多亏有了小中学,才让老人的生活多了一份色彩。

小中学恨自己的亲生父母为了各自的利益而抛弃他。看着同学放学后有家长来接,幸福地回家,他就产生了莫名的嫉妒和仇恨。他开始偷同学的钥匙,看着同学因为找不到钥匙伤心着急的样子,他的心里就产生了特殊的快感。当他偷同学的钥匙被抓住过后,他就索性不上学了。他骗陆爷爷是轻而易举的。他开始天天背着书包,在街上公交车上偷别人的钥匙。

每每偷窃成功,他就想象着丢钥匙的人进不去家的样子。他把钥匙收集起来,晚上回湖边陆爷爷的家时,两个人像丢石子一样,把代表幸福温馨的一串串钥匙丢到湖里。爷孙俩就感到像玩了游戏般开心。小中学想:哼!为什么我没有温暖的家?我让你们都回不了自己的家……

江小于耐心地听完小中学的话,说:你偷钥匙多长时间了?小中学低声说:半年多了……江小于痛心地想:有多少家庭因为父母的过失而殃及孩子啊!小中学如果没有人正确引导,肯定会逐步走向犯罪啊!丢了开启回家钥匙的孩子,迷失了家,所以报复社会是必然的。

江小于专门请教了青少年犯罪的教育专家。专家也建议孩子要尽早进行心理指导和帮助,使他走上正确的人生道路……

江小于送小中学去了新学校,一有时间就带小中学回自己的母亲家,让他和姐姐的孩子小毛一起玩,感受家的温暖。孩子就是孩子,很快就恢复了天真和开朗。江小于和母亲说了那位老人的情况,善良的母亲落泪了。她又想起了父亲。于是母亲对江小于说:有空我做点好吃的,去看看老陆……

江小于准备把陆老送到敬老院。可是在收拾老人的东西时,却意外发现了一张照片。江小于疑惑了,难道还有相同名字的人,怎么这么巧……

江小于拿着那张照片,问老人。老人沉默半晌说:不知道她是谁,还来给我们送过东西,可是从来也不坐一会儿……

江小于联想了一下,似乎明白了几分。他拿着照片去找了孙小雅。孙小雅清瘦了很多,她一见照片就哭了。江小于说:再怎么样也不该丢下孩子吧,他是你的孩子啊!他多需要母爱啊!你却……孙小雅抽泣着说:我也舍不得儿子。可是我没有办法,我……孙小雅哭着就跑了。

江小于又疑惑了。他天天去找孙小雅,诚心打动了孙小雅,她终于吐露了真情:她得了乳腺癌,不想连累别人。儿子是她有意托付给江小于照顾的。她说:我知道你善良,孩子过得很苦,我多想给他更多母爱啊。但是,我怕他知道失去我,会更难过……我只有眼睁睁看着他偷窃,想让你拯救这个孩子。我就算死了,也l心安了。

江小于劝孙小雅去做手术、虽然影响美观,可是却不会失去生命。江小于坚定地说: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孙小雅动情地扑到江小于身上哭了。

经过手术,孙小雅恢复了生命的活力。她和小中学相认了。母子团聚,其情感人。江小于放心了。他知道有母爱,孩子就会有家的感觉。江小于想:一定叫小中学过上幸福的日子……

当江小于和母亲去看陆老时,母亲却愣住了。她连声说:不会吧,不会是……江小于发现了母亲的异常,忙问原因。母亲却热泪盈眶地说:他就是你失散了三十年的父亲啊!

江小于简直不敢相信这事实。他忙打电话叫来了姐姐。姐姐在父亲走的那年,已经小学毕业了。应该有印象……姐姐经过辨认,也确定了,她激动地握着江小于的手说:是爸爸,是爸爸!一家人都沉浸在亲人团聚的喜悦中……

大家都在努力找回从前。让陆老恢复记忆。江小于觉得神奇极了,一个偷钥匙的孩子,却让两个破碎了的家奇迹般地团圆了……

三个月以后,在盛大的婚礼上,小中学亲热地叫了江小于和孙小雅一声“爸,妈”!江小于乐得合不拢嘴。陆老,不,现在该改叫江老了,身着笔挺的西服,和身穿婚纱的老伴手牵着手。两对“新人”都幸福地流下了热泪……

不吃鱼的母亲

冯小强的父亲去世得早,母亲又下了岗,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转眼,冯小强考上了寄宿制初中,各项花销挺大的,这下,母亲的负担更重了。学校开了三个食堂,适合不同经济层次的学生就餐,冯小强是个懂事的孩子,为了节省开支,他只去提供廉价饭菜的大众食堂,即便这样,他也常常吃得很简单。

同桌刘刚的父亲是经商的,家里很有钱,所以刘刚的一日三餐都去最高档的小食堂。冯小强学习比他好,还经常帮助他,刘刚有时就非要拉着冯小强去改善改善伙食,他请客,可冯小强很要强,每次都拒绝了。刘刚叹着气说:“冯小强呀冯小强,你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这天中午,冯小强正要去吃饭,母亲却意外地来了,手里提着一个饭盒。刘刚看了冯小强母亲一下,悄声问:“这是谁呀?”冯小强说:“我妈。”刘刚莫名其妙地笑了笑,就奔小食堂去了。

冯小强问母亲怎么来了,母亲心疼地看着冯小强,说:“妈来给你送点吃的。孩子,你可瘦多了。”说着,就把饭盒放在一个水泥台子上打开,里面竟然是一盒米,和一条炖得香喷喷的鱼,被汤煨着,一下子就勾出了冯小强的馋涎。

母亲说:“快吃吧,你正在长身体,学习又特别用脑子,多吃鱼补脑。”冯小强尽管馋得不行,但还是有点不忍心,说:“妈,我饿不着,往后就别花这个钱了。”母亲轻轻地拍拍冯小强的头:“好孩子,妈已经找到了工作,以后每星期妈都给你炖一条鱼送来。”听到这个消息,冯小强高兴了,便捧起来,拿起筷,要母亲和他一起吃。母亲说:“我吃过了。再说,你忘了,妈吃鱼过敏呀。你快吃吧,别凉了。”冯小强这才想起,他考初中时,母亲也给他炖了鱼吃,那时母亲就不沾鱼腥的。于是,冯小强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母亲不时提醒他小心鱼刺,正说着,冯小强还真给一根小鱼刺扎住了。母亲伸手在冯小强嘴里捏了好一阵,才把鱼刺取出来。冯小强不好意思地笑了。

冯小强美美地吃了一顿,鱼肉吃光了,鱼脑吸净了,鱼汤喝完了。母亲看冯小强吃得舒服,就欣慰地笑了。冯小强正要把鱼骨头装进塑料袋里往垃圾箱里丢,母亲突然拦住了他。冯小强不解地问:“妈,你要鱼骨头干什么?”母亲说:“咱家对门李婶家养了只猫,爱吃鱼骨头,我给它带回去。”说着,把饭盒盖好,又嘱咐了冯小强几句,就离开了学校。

冯小强回到宿舍,刘刚也回去了,看似很关心地问:“你妈走了?”冯小强点点头。刘刚卖了几句关子,忽然悲天悯人地说:“你妈穿得也太寒酸了,猛一看……好像个乡下人。”冯小强心里一震,不满地瞪了刘刚一眼。刘刚知道这话伤害了冯小强,忙自我解嘲:“我瞎说的,你别在意。”躺在床上,冯小强睡不着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孩子,不愿在别人面前低人一头……

到了第二个星期天,冯小强没让母亲进学校,而是在校门外堵住了母亲。这顿饭是在离学校半公里的小饭馆外吃的,那里摆着一张小桌子和几个矮凳子。老板很随和,还给冯小强倒了一杯茶。鱼依旧炖得很鲜,但冯小强却吃得不开心。母亲一直疑惑地看着他,等他吃完了,就试探地问:“小强,你怎么要到离学校这么远的地方吃呢?”冯小强咬着嘴唇,终于说:“我不想让同学笑我有一个寒酸的母亲。妈,以后你就不要给我送鱼了。”

母亲一下呆住了,半天没说一句话。后来,她眼圈红红地把饭盒收拾好,依旧把鱼骨头装在里面,轻声说:“孩子,妈让你受委屈了。只是,不吃点有营养的怎么行呢?以后妈不去你的学校就是了,每个星期天中午妈都炖好鱼在这里等你,好不好?”

冯小强看母亲眼红了,知道自己的话也让母亲伤心了,就默默地点了点头。

从此,每个星期天,冯小强放学后就一个人来到这里,吃母亲为他炖的鱼。时间长了,冯小强和母亲都习惯了,冯小强就又吃得津津有味了。

这天下午,冯小强吃过晚饭刚回到宿舍,刘刚忽然满头大汗地闯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对冯小强说:“小强,刚才我出去逛了会儿街,看见有人打一个捡破烂的,好像是那捡破烂的拿了不该拿的东西……”

冯小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刘刚鼓了鼓勇气,吞吞吐吐地说:“那捡破烂的……看着有点、有点像你妈……”

冯小强腾地一下站起来,指着刘刚说:“你胡说!”便拉着刘刚和他一起去澄清事实。他们来到事发地点,确实有个捡破烂的背着一个垃圾袋在附近转悠,而刘刚说的什么打人的事情压根儿没有。冯小强指着那个捡破烂的,愤怒地对刘刚说:“你说的是她吗?打她的人呢?”

刘刚搔着头,说:“刚才真的有人在打一个捡破烂的,那女人脸上挺脏,我也搞不清了……”冯小强气呼呼地拉着刘刚来到那个捡破烂的跟前,质问他:“你看清了,这是我妈吗?刘刚,你要向我道歉!”刘刚仔细看看,确实不是冯小强的母亲,就赔着笑脸说:“对不起,可能是我看错了。不过我也是为你好,小强,请你原谅我。”

冯小强“哼”了一声,撇开他一个人急急地回了学校。打这以后,冯小强就对刘刚很冷淡,刘刚也懊悔自己的鲁莽,找机会就讨好地与冯小强搭讪,好长一段时间两人的关系才缓和下来。只是,刘刚再也不敢提冯小强母亲的事了。

转眼到了期末考试,冯小强考得很认真也很顺手。暑假里,他没心思玩,反而天天盼着开学,因为开学后优秀的学生就可以拿到奖学金了。母亲在一个私营工厂上班,每天早出晚归,工作很紧张。冯小强就学着做饭,好让母亲下班后能省点力气。暑假过后,冯小强倒真的能做一些面条、米粥之类的家常饭了。新的学期终于开始了,冯小强如愿以偿地拿到了奖学金。这天中午,他照例吃了母亲炖的鱼,只是,和母亲分手后,他并没有回学校,而是悄悄地来到了市场街,他要为母亲买一身新衣服。在一个个服装店里转了一阵,他终于相中了一套母亲合身的衣服,虽然不是价格昂贵的名牌,但母亲穿了一定很漂亮。冯小强果断地把衣服买下,想象着把衣服送给母亲时的惊喜,他开心地笑了。

就在冯小强往回走的时候,突然,他看到了一个捡破烂的女人,蹲在墙根下,身旁放着一个鼓鼓的废品袋子。冯小强愣了一下,因为这女人的身影与母亲竟有几分相像。他蹑手蹑脚地走近了她,只见那女人一手抓着一个馒头,另一只手竟捏着一根鱼骨头,有滋有味地舔食着上面残存的肉屑……

冯小强呆了:这个吃鱼骨头的女人,正是他的母亲!这时,母亲不经意地抬起头,一眼看到了冯小强,也愣住了。片刻,冯小强扑过去,跪在了母亲的面前,泪水夺眶而出,哽咽着说:“妈,你不是不吃鱼吗?你不是在工厂上班吗?”

母亲的眼泪也下来了,半天才说:“孩子,对不起,妈骗了你,妈不好……”“不,”冯小强大声说,“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而后,他含着泪把新衣服递给母亲,说:“妈,这是我用奖学金给您买的衣服,您穿上吧。”“孩子,孩子……”母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和冯小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不久,冯小强的作文《我的母亲》被老师当作范文在课堂宣读,当读到:“母亲靠捡破烂辛苦地供我上学,用来之不易的钱买鱼炖给我吃,而她自己撒谎说她天生对鱼过敏,背地里却悄悄地吮吸着已被我吃光的鱼骨头……母亲是天底下最含辛茹苦的母亲,母亲也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母亲!”这时,教室里发出了热烈的掌声。在大家真诚的掌声中,冯小强潸然泪下,而刘刚却惭愧地低下了头……

第四章

隐形凶手

松本是日本出名的推理小说作家。他的作品屡屡获奖,并有多部小说被搬上了银幕。正当他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松本却悄悄地从文坛隐退了。人们对此非常不理解,因为他还不到五十岁。对一个作家来说,这是个创作的黄金年龄。

松本的独子清秀更是以为他的父亲发了疯。这些年松本挣了很多钱,足够他挥霍一辈子的。当然。钱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再多也没有够的时候。更何况清秀大学毕业压根就没找工作,终日吃喝玩乐,过着纨绔子弟的生活。尤其让清秀难以接受的是,松本还举家从东京市搬到了乡下,父子两个,加上一个佣人租住了一个不到七十平方米的公寓。

没多久,清秀发现了松本的真实想法。原来松本找了个年龄与清秀相仿的女人,名叫贞良,来做清秀的继母。松本想好好享受一下晚年生活了。

松本告诉清秀:“我这些年来一直都很低调,但也难免有人觊觎着家里的财富。放心吧,等我死后,所有的财产都是你的。在这之前,你别来骚扰我,更不准对贞良无礼。否则,我的财富你一毛也别想得到。”

清秀听了这话,乖巧了许多。直到贞良进了门,清秀都是一副高高兴兴的样子。他甚至变着法儿来讨父亲和新采的女人的欢心。贞良本来在一家杂货店工作。嫁给松本后,她辞去了工作,一心一意地做着家庭主妇。由她来操持家务,那名佣人铃木也被松本辞退了。然而谁也没有想到,一个噩梦袭来了。这天上午,清秀与往常一样,很迟才起床,正要洗漱后去镇上的天天乐酒吧。这是他最近才找到的惟一值得可玩的地方。他推开卫生间的门,竞发现父亲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胸口正中还插了一把匕首。血流了一地,早已干了。

等清秀慌慌张张地要打电话报警,贞良正好打开前门,胳膊上挎着一只篮子,里面是刚从市场上买来的菜。

贞良看到死去的松本,不由惊呼一声,瘫软在地上,晕了过去。

郊区警察局的警长乔桑奉命调查此案。一件凶杀案已经足够轰动了,又何况死的又是国内知名作家松本呢。郊区警察局挤满了来自全国各地的记者。

乔桑是名老刑警了,经手侦破的刑事案件至少也有几十件。但这个案子却让他挠破了头皮。

有作案嫌疑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死者的亲生子。松本的遗嘱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清秀是他遗产的惟一继承人,但必须是松本正常死亡才能继承遗产。从这一点上判断,清秀不可能为了钱杀害自己的父亲。另一个是死者的后妻,案发时问她去买菜,应该没有作案时间。

最令乔桑不解的是松本被人用利器杀害时,竟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哪怕只要一声惨叫,也会让正在睡觉的清秀发觉,毕竟这个房子的面积不是很大。

松本家住的公寓位于一幢楼房的二层上。三室一厨一卫。对面还住着一户人家。当乔桑来到对门的住户了解情况时,对门的男人听说死了人,而且死者竞是作家松本时,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他压根不知道松本住在这儿。

乔桑命人悄悄地跟踪贞良和清秀,自己又来到了松本的书房。这间书房原本是佣人铃木住的,铃木被辞退后,才改作松本书房的。书房里虽然收拾得很干净,却显而易见很久没有人动过里面的东西了。书一排一排地放在架子上。桌上的笔筒里插着几支笔,旁边放着几页发黄的手稿,上面的字都有些褪色了。乔桑将笔一支支抽出来,却都写不出一个字来,钢笔都没有注墨水。乔桑叹了口气,又趴到书架上,慢慢地看着一本本书的背脊。

这时,一个跟踪贞良的警员进来汇报说贞良有异常的表现。贞良在松本死后,和清秀闹翻了脸。现在贞良又跑到原先工作的杂货店去上班。谁知,这天早上,贞良在上班的半途上,忽然失踪了。

乔桑气急败坏地骂道:“那你们还不快去找。跑到这儿来能找着她吗?”

那名警员唯唯诺诺地走了。乔桑也没了看书的兴致,转身出了门,回到警局听汇报去了。

还没等乔桑将各人的汇报听完,跟踪贞良的警员一脸沮丧地回到了警局。原来,贞良死在了杂货店的后院仓库里。与松本死亡的情形基本相同,也是胸口正中插着一把匕首。

现在,所有的疑点都指向了清秀,然而,据跟踪清秀的警员说,清秀自从松本死后,天天闷在家里,吃的只是方便面。整个案件变得扑朔迷离。

正在乔桑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位自称是松本推理小说的读者给警局打来电话,说松本死亡的情节与松本的一本小说中的情节有相似的地方。

乔桑一听,马上来了兴趣,他急忙打听那本书的名字。不料,那个读者却说他也很奇怪,因为这本小说他只买到了上集,却一直没有买到下集。而且书应该是七年前出版的,当时的印数不多。他自己的那本也丢了,一下子还真想不出那本书的名字。

乔桑再次来到清秀家的书房。可找了半天,他也没有找着一本松本七年前的作品。

乔桑摇摇头,悻悻地去找松本的出版商。这些年松本的作品一直由这位叫木村的出版商出版。

木村已有五十多岁了,见乔桑提到松本,他马上来了兴趣:“他是一位高产的作家,一般人一年写不到一本小说,可他最多的一年竟然写了七部长篇,而且都很精彩。”

乔桑连忙问道:“那您记得七年前给他出版的作品吗?”

木村低头想了会儿,说:“对了,七年前他写过一本怪怪的小说,叫《藏在书里的凶手》。只有上部,他虽然续写了几个下部,却都达不到出版的要求。随后,他的妻子杏子突发心脏病死了。他也没有再写过这本书的下部了。”

乔桑眼睛一亮,因为他记得第一次到松本书房里见过这本书,第二次去的时候却没有见着。在这期间最有可能拿走这本书的,是清秀。

乔桑忙叫木村找了本《藏在书里的凶手》给他。

没想到乔桑将这本书读完,却是一无所获。这本书虽然写的是一个高产女作家的暴毙,却是死于突发心脏病。书到了这儿,就戛然而止了。

乔桑这次把清秀请到了警察局,他冷冷地打量着清秀,问道:“你为什么要把你父亲的小说藏起来?”

清秀一愣,说:“先生,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乔桑此时已认定他是凶手,至少松本是被他杀死的。“就是那本《藏在书里的凶手》,案发后才不见的。”

清秀开始意识到乔桑怀疑自己学了书中的作案手法了,他叹了口气说:“我说过,我对我父亲的小说没有兴趣。而且,这些书都不是他写的。”

乔桑闻听大吃一惊。

为了能够洗清嫌疑,清秀老实地交待说:“我父亲一直希望自己能吃文字饭。他写了很多小说,却一本也出版不了。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与我母亲杏子结婚,也没有改变。我母亲也是一个文学爱好者,为了能够帮助父亲,她偷偷地写了很多的推理小说,悄悄地拿去送给了出版商,以父亲的名字发表。直到父亲的名字叫响了全国,他才知道,自己竟然靠着妻子出了名。这个时候,他自己写的小说也开始能够出版了。但却没有母亲写的小说销量红火。换句话说,是母亲替他争取来的知名度帮了他,他的小说才能够发表的。父亲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他越发勤奋了,几乎不分昼夜地写作。然而,他的作品还是那样,没有一点嚼头。那段时间,他明显地冷淡了母亲,脾气也变得暴虐。他甚至怀疑我是母亲与佣人铃木生的孩子。母亲受不了这个打击,心脏病突发死了。”

乔桑听到这儿,脑中忽然闪过一种想法。他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你喜欢你的后母贞良吗?你知道你父亲是怎么认识她的吗?”“母亲死后,父亲渐渐地淡出了文坛。他经常去酒吧喝酒,贞良可能是他在酒吧认识的。”清秀绝口不提自己是否喜欢自己的后母。“那你家的佣人铃木呢?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乔桑继续问道。

听到铃木的名字,清秀眼里明显有了一丝暖意。“他是个好人,高中毕业。而且也很喜欢写推理小说。他们那个年龄的人,不知道怎么都喜欢弄这一套。听父亲说,铃木是个孤儿,一开始是在我家做钟点。后来觉得我家待他不错,才留下来的。而且,他一辈子没有结婚。这也就是我父亲怀疑他的原因。”

乔桑终于闻到了一点凶手的味道了。他带上两名警员,直奔铃木家。

铃木打开门,见到乔桑,也没觉得意外。他淡淡地说:“警长先生,你该不是怀疑我吧?”

乔桑没有客套,他开门见山地说道:“如果清秀不是凶手,那惟一的可能就是你了。你应该还有松本家的钥匙吧?”“有钥匙就是凶手。这就叫破案?”铃木讥讽道。“你不也是喜欢写推理小说吗?我来推理一下,看看你这个作家觉得如何?”见乔桑称自己是作家,铃木明显有点慌乱。“你疯狂地爱着松本的妻子杏子,而杏子却一心爱着自己的丈夫。为了能够捕获杏子的芳心,你拿出了自己所有的作品,让她以她丈夫的名字去出版。杏子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真的这样做了。没想到竟大获成功。眼见钱一分一分地赚入松本的口袋,你_心如刀割。但为了杏子,你忍下来了。后来杏子被丈夫怀疑与你私通,杏子受不了这个打击,突发心脏病死了。你一直就想着报复。直到松本退出文坛,与贞良结为夫妇,将你赶出了门。你意识到机会来了,便掐准了时间,利用贞良去买菜,而清秀正在睡大觉的时候,用你的钥匙开了门。松本正在卫生间洗漱,见你进来,正准备与你寒暄,你却拔刀杀了他。接,着,你又用同样的手法杀了贞良。下一个目标,我想应该是清秀了吧。但你见我们警察一直监视着清秀,所以一直没有下手。”

铃木发狂似地笑起来:“你这也叫推理?告诉你,前半部分你说得对。松本开始发表的小说都是我写的。我一点儿也不后悔。因为杏子见我这么有才华,也疯狂地爱上了我。清秀是我们的孩子,这一点,松本怀疑的没错。后来,松本名气大了,对杏子厌倦了。他多次暗示我可以带杏子走,只要我把《藏在书里的凶手》下部交给他。可清秀是我的孩子,我不能扔下他不管。于是,我就是不肯给他。谁知,正在我们讨价还价的时候,杏子竟意外地死了。我的书自然更不可能给他了。没想到,松本又找了个娘们,重新结了婚。加上他的那份遗嘱,我判断,清秀是不可能继承到他的财产的。”

铃木皱了皱眉,继续说道:“要知道,松本的钱本来就是我的。他要是能够全给清秀,我是不会杀他的。可他压根不想这么做。于是,我找到了贞良,她是一个头脑简单,又视钱如命的女人。我向她暗示说,只要松本非正常死了,清秀就一分钱也拿不到。否则,钱全部都是清秀的。贞良很快就向松本下了手。她是松本最亲近的人。松本根本就没有提防她会杀了自己。他最大的愿望是和贞良生个孩子。杀掉松本后,警察天天盯着她,她慌了,竟然找到杂货店的老板,要他通知我,和我见面,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你说,她是不是昏了头了?原本我想借你们警察的手除了她,可现在不行了,不等你们警察抓她,我就露馅了。于是,我把她杀了。”说到这儿,铃木长松了一口气。

乔桑有些得意:“可是我们还是找到你了。还有,根据遗嘱,你儿子清秀还是一分钱都拿不到的。”

铃木挖苦乔桑道:“你就是这个水平?我告诉你,是我有意从松本的书架上拿走那本书,让你们来找我的。我不想让清秀知道有我这个父亲活在世上!还有,要知道。松本那份遗嘱根本无效。非正常死亡得看什么情况,要是他杀或者是自杀,那财产得怎么办?充公,显然不是。”

铃木说着,声音慢慢地弱了。乔桑情知不妙,正要扶起他。铃木却叹了口气:“没用了。我以为你的水平还不错,还能早来会儿。谁知到现在才来,害得我连清秀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说看,铃木倒在了地上。他已经服下慢性毒药多时了。

家常便饭散白酒

如意乡接到县里电话,说明天有三位县领导到你们乡检查农村工作,请作好汇报并安排午餐。乡党委书记兼乡长司思祥马上召集在家班子成员,开会研究安排接待事宜。

班子成员们一致认为,如意乡地处偏远,交通不便,农民没脱贫,干部补助长期拖欠发不出来。在大家的印象中,好像还没有哪位县领导光临过如意乡。于是最后达成共识,趁这次领导下基层检查之际,再加大力度哭哭穷,让上级领导多拔点扶贫款。不要白不要。至于午餐安排嘛,咱们是著名的贫困乡,办丰盛了怕领导批评不廉洁,弄简单了又怕有对领导不恭之嫌,这让大家为了难。

还是司书记见识广,他说可采用外俭内丰的形式,既保证领导们吃起来心里舒服,看起来又好像是家常便饭。大家连连鼓掌,说这主意好!

第二天一早,县里三位领导坐着三辆小争来到了如意乡。他们先听汇报,然后驱车检查了两个村,一返回就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司书记请领导们入席,示意服务人员上菜斟酒。

三桌上来的菜不是盘装碗盛,而是大面盆,标准的四菜一汤:一盆烧土鸡、一盆野鸭、一盆蒸螃蟹、一盆爆炒鳝鱼丝、一盆野生甲鱼汤。酒是10斤装的一大塑料壶散白酒,令这些酒精(久经)考验的油袖(优秀)干部惊喜不已!

酒菜上齐后,司书记致辞:“各位领导莅临如意乡检查指导工作,是如意乡人民的荣幸,今天这桌上的菜,都是各村群众听说领导下基层关心人民疾苦后,自发地送到乡政府食堂的,没花什么钱;酒是当地小酒坊自己酿的散白酒,店主特送过来请领导们品尝品尝!”“好,好!”县领导们高兴地说,“谁说干群关系恶化?从如意乡群众对领导的尊重,我们看到了鱼水深情的关系!”

乡班子成员们纷纷轮流向上级领导奉菜敬酒,领导们一个个吃得有滋有味,咽菜饮酒,一再表示回去之后再给如意乡解决一批救济款。

饭毕,领导们又对乡党政干部勉励一番,就准备启程回县里去了。临上车前,领导的秘书对司书记说:“三位领导说,你们如意乡的水没被污染,小酒坊酿出的酒甘醇可口、浓郁绵软、回味悠长,这酒泡药治肾虚最有效,每位领导想买10斤,你去安排一下。”

司书记一听差点没晕过去,这牛皮吹大了,怎么个收场呀?这所谓的散白酒实际上是在市里买的原装“五粮液”倒进塑料壶里的,一瓶近400元呢!

戏中有戏

应该说,我很走运。由于我在《传奇故事》杂志上发表过一些“传奇故事”,所以,我的一位当导演的朋友在拉到一笔赞助款子后,立即找到我。要我为他写几部戏。他说他要拍一部二十集电视系列剧,名曰《乡间传奇》。乡间,顾名思义是农村题材,我从小生长在农村,不愁没生活。于是痛痛快快地答应下来。

我把我发表在《传奇故事》杂志上的小说拿给导演看,希望他能从中选出作为剧本创作蓝本的故事,导演把杂志研究一番,果然对我的一篇名曰《女儿坟》的微型小说感了兴趣,认为这篇小说虽短,但再创作的空间很大,于是让我详细谈谈这篇小说的题材来源。我对他说,这篇小说原本是上世纪70年代发生在我家乡的一件奇事。那一年的深秋,有一个农妇因生孩子难产而昏厥,接生婆没经验,以为人死了,那时,我的家乡正在搞“推行火葬,废除土葬”运动。沿袭了几千年的土葬风俗,使人们很难接受火葬这一现实,于是产妇的家人连夜将产妇装棺,不待天明,就埋入了坟地。两天后,村里知道了此事,派人破坟,挖尸火化,没想到,打开棺材后,产妇竟然坐在棺内,双目圆睁,怀里抱着自己产下的婴儿,很显然,她是装棺后又活了过来,生下了孩子后又被闷死在了棺材内……

导演听了,认为这个故事很奇特,与筹拍的《乡间传奇》所要求的风格相吻合,但鉴于原事件和发表的故事都比较单薄,于是与我商议,决定在保留故事基本框架的基础上重新进行艺术加工。

我与导演关在屋里讨论争吵了三天,写作了七天,终于把《女儿坟》电视剧本写了出来,其剧情如下:

18岁的女主人公云仙性格开朗,思想开放,母亲早亡与爹爹相依为命,过着平实的农家生活。为今后生计,爹爹想为云仙招一个上门女婿,选定了老实憨厚的男主人公老闷儿。云仙不同意这门亲事,逃到县城里摆摊卖服装,之后认识并爱上了县文化馆创作员齐晓峰并被其诱奸致孕。为了能与齐小峰结婚,云仙拒绝做流产手术,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多次玩弄女性的有妇之夫齐晓峰被县文化馆开除公职。得知真相的云仙求死不能,回到家中,腹中胎儿月份大了,不能再做流产手术。为了遮丑,爹爹把实情告知老闷儿。恳求他能娶下云仙。老闷儿应允。并决定与云仙以旅行结婚名义到省城亲戚家把孩子生下来。临走那天,云仙突然早产,老闷儿急忙将其送到接生婆家;云仙因难产而窒息,接生婆误认为其已死。

按乡俗,未婚先死的成年女孩子应埋人女儿坟,这象征着死去女儿的清白。云仙爹为了女儿的名声,执意连夜将云仙埋人女儿坟,可按祖宗规矩,云仙是破了身的女儿,倘埋人女儿坟,村里人必遭报应,因此,老闷儿提议将云仙埋入他家祖坟,云仙爹不依。

晚上,老闷儿想起云仙流着泪向他发的誓:“活是你老闷儿的人,死是你老闷儿的鬼!”于是。决定把已埋进女儿坟的云仙挖出来埋进自家祖坟。他带着几个本家,套上驴车来到草木森森的女儿坟。当他挖开云仙的坟打开棺材时,看到云仙半坐在棺材内,怀里抱着已生出的孩子……

老闷儿疯癫了,他整日大骂云仙爹把自己的女儿活埋了,宣称要体体面面地与云仙结婚并把她埋人自家祖坟,于是,结婚日便成了云仙的发丧日,云仙爹想遮丑却丢了大丑。

剧本写好后,我感到很满意。我对导演说,鲁迅先生说封建礼教吃人。云仙被自己的亲爹活埋,影射的是封建礼教仍在吃人,中国的反封建任重而道远。导演听了,不以为然,他对我说,这个剧本哪都好,就是把主题定在反封建上不好,这样的主题太陈旧了。我讨个没趣儿。心有些灰冷:是啊!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了,剧本里的故事发生在现在,可能么?

好在导演认为这个剧本拍出来肯定好看,好看就预示着能赚到钱,因此,尽管他对该剧的主题陈旧颇有微词。但还是决定要拍。

不久,《乡间传奇》摄制组成立。导演说,在实地拍摄中,剧本很可能还要改动,让我随剧组一起到拍摄现场。

根据剧情需要,外景小组将外景地选在了坝上地区,这里靠近内蒙,气候寒冷,经济落后。剧组到达古北县城后,先期派出的外景人员刘玉成对导演说,实地拍摄的村庄和“女儿坟”的外景都找好了,村子叫将军庙村,“女儿坟”离这个村不足两里地,是村里武姓家族的祖坟,坟地里栽着松柏,电线杆粗细,黑鸦鸦一片,一看就知道是一片古坟。将军庙村的村长很通情达理,答应可以让剧组拍祖坟外景,也没有提出什么要求。导演听完汇报,对我说:“没想到这么荒凉的地方还能找到这么一片像模像样的‘女儿坟’。咱们运气不错!”

古北县城离将军庙村有百余里地。第二天,剧组车辆拉着拍摄器材和演职员工去将军庙,因车辆一时调整不开,所以我和导演、制片主任及另外几人搭乘了一辆长途公共汽车。车上的人不少,我们落座后,基本上就满了员。在我们的前排,一位衣着人时的鲜艳女子一人占了两个人的座位,手拿小圆镜,正耐心细致地抹着口红,在她身旁一侧,放着一个精致的手包。

车出站不久,陆续又上来了几个本地人,他们看着鲜亮女子身边的空座,想坐又不敢。这时,一位最后上车的老汉似乎鼓了鼓勇气,试着把半个屁股跨在那女子身边的座位上。

时髦女郎正从手包里掏出眉笔准备描眉,见老汉坐下,皱皱眉头。老汉等了一会儿,见那女子仍然不动,有些不满,干咳了一声。女子听出了老汉干咳的意思,白了老汉一眼,继续描眉。老汉无奈,屁股向里拱了一下。女子厌恶地将身子向里挪了挪。老汉不失时机地向女子靠了靠,感觉比较舒服了,眉头便舒展开来。

我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坐在我身边的导演问我笑什么,我示意让他注意前边的老汉和女子。

这时,那女子手包里响起了BP机的“嘀嘀”声。

我看见女子收住正在描眉的手,皱了皱眉,有些张扬地嘟哝:“谁在抠我!”

把BP机叫抠机,呼不说呼,叫“抠”,这似乎是从南方流传过来的,我有些惊奇地看着这个现代味儿十足的女子,却发现老汉也望一眼女子,他的眼神里好像流露着某种不安,轻轻将靠近女子的那只手放在自己膝盖上,他挺了挺身子,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女子转过身子看了BP机后,骂一声:“讨厌!”

老汉的身子一震,显然是吓了一跳。

我知道,呼那女子的人,肯定不知道女子正在乘车途中,她没有手机,也不可能复机,因此她要骂那个不开眼的人“讨厌”。

然而,老汉以为女子在骂他。

汽车前行。仍然没有驶出县城。

女子的BP机又响起来。

女子再皱眉:“讨厌死了,谁又在抠我!”

老汉又一激灵。他有些担心地望望左右,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屁股向外挪了挪,身子扭向过道。

我憋不住,使劲捂嘴强忍着笑,我看到导演的身子剧烈地颤抖着,嘴里“哧哧”有声。

正在这时,那女子的BP机再次响起来。女子有些恼火,自言自语地骂道:“讨厌讨厌讨厌!咋抠起来没完了!”

我实在憋不住了,然而,我的笑声还没出口,却见老汉忽地站起来,他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扭转身子急赤白脸地对女子说:“姑娘啊!天地良心,咱俩挨得最近,我可连碰都没碰你一下,哪敢抠你呀!你若不愿意让俺坐这儿,你跟俺明说,你可不能诬赖俺呀!”

我先是吃了一惊,紧接着便狂笑起来,迅即,车厢里的笑犹如响雷一样炸开来。

我不知自己笑了多长时间,只感到肚皮上的肌肉持续不断地酸疼,上气不接下气的程度使我体验到了什么是窒息。我确实不敢再笑了,我看导演也和我一样发出类似哭一样的声音。他的眼泪哗哗直流,脸涨得血红,他几乎是哀号着对我说:“老刘,精品哪!小品精品……天哪!我可不能再笑了。”

迅猛而持续的笑声中,我不知道老汉和女子又说了些什么,只恍惚看到两人都站起来了,像是互相争吵,可又不像,之后,两人又坐下来。

人们都很惊奇,笑声渐渐平息下来。我想听他们说些什么,但是,他们什么都不说了,默默地望着车窗外。

我忍不住,把身子向前探了探,凑近老汉小声问:“大爷,你去哪?”

老汉回过头,面无表情地回答说:“将军庙!”

我笑了:“我们是同路!大爷你是将军庙村的吧?”

老汉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我又问那女子:“小姐你去哪?”

那女子低头不语,转而抬头望着车厢外,我没得到回答,有些尴尬,这时,老汉说话了:“你别问她了,她跟俺一样!俺们是一个村的!”

我颇感蹊跷。奇怪地问:“你们都是将军庙村的,怎么互相不认识?”

老汉没好气地说:“人家进城了嘛!人家挣了大钱了嘛!”

我不好再问什么,心里揣测着两个人的关系:看样子,老汉可能是那女子的长辈……正思想间,忽听导演大喊:“停车停车!”我一惊,站起来看,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车停住了。导演对怔愣的我说:“剧务派车来迎咱们,你没见他们拦车?”

我这才注意到,车后停着一辆切诺基。

我下车时,原本想让老汉和那女子一块儿坐我们的车回将军庙。但见他俩的脸都绷得紧紧的,切诺基车又坐不下许多人,便朝他俩笑了笑,说了声:“再见!”

切诺基很快把长途车甩在了身后……

将军庙村是一个不足四百人的小村庄。坐落在一个大山坳里,四面环山,通往外界的是一条土石简易公路,将就着能走汽车。车进村口时,我看到一群脏兮兮的孩子站在村口大呼小叫地望着我们,眼里透着兴奋。进入街心,我透过车窗,看到临街有一座青砖古建筑,很破败。司机说,这就是将军庙,但他不知这庙里供奉的是哪位将军。

车在一户没有院墙的农家小院前停住,我们下了车,外景员刘玉成从一座年代久远的破青砖房里走出来(后来得知,这座房子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他对导演说,这就是剧中男主人公老闷儿的“家”,按剧情看,老闷儿娶不上媳妇,混到“倒插门儿”的份儿,家里肯定很穷,这座房子从外观看简直就是“穷”的代名词,因此,我和导演都比较满意。

我们说着话,向屋里走去,这时,我发现屋门口站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细眉俊眼,肤色白皙,双颊一抹粉红,她倚着屋门微笑着望着我们,低矮的门口愈发衬出她长脖细腰,亭亭玉立。我第一眼看到她时,心头不由蓦然一震,恍惚中感到她就是我剧本中的女主人公云仙。

我望着眼前的这个姑娘,惊奇这偏远的小山村竟然能够出落出这样俊秀靓丽的女子。我一时出现了一种错觉,我问导演:“这是不是饰演云仙的女演员?”导演也在上下打量着姑娘,不满地对我说:“饰演云仙的演员是某电影学院的李欣欣,你昨天不是见过了么!”我自然知道我错了,李欣欣我确实见了,这个演员一副现代城市女孩子的浪漫。离我想象中的云仙有相当大的距离,当时我就向导演提出了我的看法……

我们走近屋门时,那女子风也似的旋进屋里,我望着那女子线条分明的背影,闻到了风中她身体里飘散的淡淡的芳香,这时,我听外景员刘玉成小声对导演说:“剧务老云给剧组选房子时,这姑娘自告奋勇说,到我家吧,我爹不在家,房子也宽敞,拉着刘欣欣就走,特热情,咱们的器材也放在她家东厢房。”导演点头,自言自语道:“这姑娘很漂亮!”

屋里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却收拾得很干净。我们走进里屋时,姑娘正含着笑给我们倒水,倒完水也不说话就出了屋。刘玉成把有关情况向导演和制片做了汇报,之后出去通知剧组人员来开碰头会,不一会儿,各部门负责人和主要演员到齐,导演开始部署第二天的拍摄工作。

我无所事事,出屋来到院中,姑娘正在扫院子泼水,我走上前看着她,她抬头冲我笑笑,样子极美,我搭讪道:“扫一扫?”姑娘点点头。我环视一下并不太脏的院子说:“挺干净的嘛!”姑娘笑了笑,没言声。我问:“你叫什么名字?”姑娘迟疑了一下,答道:“多子!”我感到奇怪,这么漂亮的女孩怎么起了这么个名字,又问:“哪个多,哪个子?”姑娘不好意思地说:“俺农村人就是瞎起名,让您笑话了,就是多少的多,子女的子,俺爹想给俺要弟弟,就给俺起了这名。”我笑了:“这名字挺好听的!你有弟弟么?”姑娘摇摇头:“有!除了俺爹俺娘,俺连姐姐妹妹都有。”

我想起我剧本中女主人公云仙,不知怎么便问了多子姑娘一句:“你想不想拍电视?”多子吃惊地望着我,不知如何作答。我笑笑,正要再说什么时,只听院内有人喊:“多子,咱家谁来啦?”

我抬头,见一老汉背着一个鼓鼓的蛇皮袋正围着切诺基汽车转。多子欢快地奔上前:“爹!你咋回来啦!”接过老汉肩上的袋子。老汉“嗯”一声,望我一眼,怔愣了一下,我也一愣,认出他就是长途车上的那位老汉,于是,我抢步上前。响亮地打个哈哈:“大爷!原来这是你家呀!”

老汉“啊啊”两声,并不与我握手,他奇怪地望着我问:“你们到我家来干啥?”没等我回答,多子已抢先答道:“爹,人家是到咱家拍电视的。咱家这房子、院子要上电视了!”

老汉不高兴地白了多子一眼:“咱家房不像房,院不像院,上什么电视?”

多子说:“人家就看上咱这破房子了,新房人家还不拍呢!”

老汉显然有些生气,怒冲冲对多子说:“我不在家。你们就瞎折腾!”

第二天,《女儿坟》的拍摄工作正式开始。多子家成了剧中男主人公老闷儿的家。

全村的老百姓几乎都聚集在了多子家的院子里,树上、房上、墙头上、草垛上坐满了调皮的孩子们,他们大呼小叫不说,还互相投掷砖头土块,使拍摄工作难以正常进行,在这种情况下,我参加了剧务,与另外几个人一起维护现场秩序。

院子里挤满了黑鸦鸦的人,他们鹅似的伸长脖子拼命往前看,看不见就挤,被挤的人就骂,人浪如潮,尘土飞扬,我大声央求乡亲们不要挤,多子也来帮我们的忙,她尖细的嗓音很刺耳,指名道姓地斥责着某个人,从中可以看出,她似乎比我们还着急。多子爹蹲在猪圈旁,阴沉着脸抽烟,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

戏终于开拍了,现场渐渐安静下来,我浑身是汗,走到多子爹身旁蹲下,掏出烟递给他,他接了。

昨天,多子爹回家后与我们都见了见,制片见他脸沉似水。便与他商量起场务费的事。答应每在他家拍一天戏,向他支付场务费50元。多子爹一听给钱,脸上活泛了许多,并与我们聊了起来。从谈话中我了解到多子爹出外挣钱,在城里一个建筑工地当小工,干了三个月,工头跑了,工资没人给发,他憋了一肚子气。回家的长途车上,又跟个“小妖精”坐在了一起,“小妖精”一个劲说有人抠她,吓得他赶紧站起来,没想到这“小妖精”又是他的亲侄女……多子爹感慨地对我说:“这世界上的事就是邪门儿,我那亲侄女在村里时多仁义。到城里打工才一年就变成了‘小妖精’,把好好的一张脸弄得像个活鬼。看来,城里真不是我们乡下人呆的地方……”多子爹对城里人很有成见,满腹牢骚,谈着谈着,天黑下来,多子点燃蜡烛,我惊奇地问:“你们这里还没通电么?”多子爹说:“通了,可上边不知把啥摊到了电费上,一度电收俺六块钱,不交钱就掐电。俺村里现如今除了村干部,没一户点电灯的。都十来年了,有电跟没电一样!”

多子爹点燃我递上的烟,抽一口,说:“以前不知道,拍个电视原来这么缠麻(麻烦)。”我望一眼房上、墙头上的孩子们:“大人倒好些,主要是孩子们不听话。”说到这儿,我半是认真半是玩笑问:“你们村怎么这么多孩子?不用问,计划生育工作肯定没抓好!”多子爹随声附和道:“是!肯定抓不好!”我问:“为什么?”多子爹平静地说:“有!”“什么?”我没反应过来,问一句。多子爹皱着眉头说:“有电嘛!天黑了有电,你让人家干啥去?!”

我“扑哧”一声笑了。

这时,我见多子走过来,身后跟着一个衣着鲜艳的女子,我抬头,认出是长途车上的女于,忍不住又想笑。多子把那女子推到我面前说:“他就是刘大哥,你自己跟他说吧!”

那女子看了一眼多子爹,把我拉到一旁,小声说:“咱俩在车上就认识了!你就不兴也让俺上上电视?”我不解,问:“上什么电视?”女子说:“俺妹子都说了,你答应了她。”多子走上前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我说:“刘大哥,我是跟我姐说着玩呢,没想到她……你若为难就算了!”我明白了她们的意思,我解释说:“想上电视,这得让导演决定,我是编剧,没这个权力。”女子说:“你别想蒙我,你是编剧,你咋编,大家就咋忙碌,你的官最大!”我哭笑不得,连忙解释说:“这你就不懂了……”没等我解释下去,那女子抢先说:“我怎么不懂?不瞒你说,俺在城里打工时有一帮拍电视剧的到了俺们打工的歌舞厅,他们要拍一个有钱男人和他的情人泡舞厅的镜头,他们让俺也混在里边跳舞,摄像的机器对着我照了老半天呢,我怎么就不懂?”我揶揄道:“这么说你是老演员了?”那女子有点卖弄地说:“那倒不敢说,反正俺在城里啥都见识过。”

我见那女子一副见过大世面的样子,言语举止颇像风尘中人,为了证实一下我的看法,我装作对她很有兴趣的样子同她攀谈起来,经过交谈,我了解到她叫武蔓儿,是三年前走出将军庙村的,起先在省城打工,在歌舞厅当服务员,后与一个同乡在古北县城开了一座小型歌舞厅,收入不菲,正欲扩大经营规模,这次回来是要在本村招聘服务员。她对我说她想把多子带走,姐妹俩一起到城里闯世界,也是为了身边多一个帮手,没想到回来的车上碰到了自己的大伯,在与大伯闹了一场误会后,她把自己的意思同大伯说了,大伯死活不同意。回到村里后,原本想在村里再物色一个合适的女孩子,没想到村里人不知听了谁的传言,说她在城里如何如何,害得女孩子见了她如同见了毛毛虫,她心里很苦闷……

多子一直在一旁听着武蔓儿同我聊天,她忽闪着一双大眼睛几次想插话,这时,她终于忍不住了,急切地问武蔓儿:“姐,你想把我带进城里怎么没跟我说?”武蔓儿说:“我刚跟大伯一说,大伯就恨不得一口吃了我,他不放你,我跟你说了不也是白搭?”多子撒娇般地搂住武蔓儿的脖子,笑嘻嘻地说:“姐,姐!你别管他,你带我出去吧!我在村里早呆腻了,早就想去城里找你呢!”武蔓儿说:“我哪敢呀,多子,我大伯那脾气……”我见姐妹俩说得热乎,正想躲开。这时,拍摄现场忽然大乱,我看到一个当地小伙子与一名剧务打了起来……

我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

打架的原因非常简单,一个小伙子偷偷跑到摄像机前看监视器里摄进了些什么,维护现场的剧务上前一把揪住,推他到场外。小伙子丢了面子。一时兴起,伸手打了剧务。边打边骂,你们城里人到了俺们村还敢欺负俺们乡下人,你这电视甭想拍了……小伙子的鼓动,得到一片响应,有几个人围上来,说着同样内容的话。我们一看事情有些不妙,连忙道歉,那几个人不依。这时又有更多的入围了上来,我慌了,正不知所措,只听多子在圈外高叫:“你们想干啥!撒野也不看看地方!”我连忙往圈外挤,为多子挤出一条路,多子趁机挤进圈里,冲领头闹事的那几个人嚷道:“人家大老远从城里到咱这儿,黑天白日地忙,你们不帮忙也就算了,给人家添什么乱,我把话儿放这儿,愿意看的在这儿看,不愿意看的趁早回家歇着去,谁再捣乱,别怪我翻脸,这是我家!”

那几个人听了多子的话,都老实了许多,开始往圈外溜,其中一个小伙子嘟哝着:“拍电视的给了你家什么好,值得你这么护着,莫不是他们答应在城里给你找个婆家?”此言一出,引得众人哄堂大笑。多子上前揪住小伙子的耳朵,大喝一声:“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听听!”小伙子痛得大叫,连连讨饶:“多子多子快撒手,你厉害,你厉害还不成!”众人更笑,多子也响亮地笑起来。

五“乱场”事件使我们认识到了与当地老百姓搞好关系的重要性。第三天,剧组开会,申明了纪律,特别强调剧组人员一定要与村里人打成一片,对待群众要和气,遇到问题要耐心解释,不能耍态度。为了进一步搞好关系,制片主任专门在村里的一个小饭馆请了村干部们一顿,剧组的几家房东也全部参加了这次宴请。我因临时有事,未能出席。

听制片主任讲,宴请是在非常友好的气氛中进行的,乡村条件差,有钱也买不到好酒好菜。店老板很忠厚老实的样子,酒席摆下后。制片主任喊他和他老婆一同入席,他们两口子羞羞地坐了,很为桌上菜品的单调和自己手艺的不佳而不好意思。酒斟满,大家举杯,制片主任刚要致辞,店老板却反客为主先开了口,他很歉意地。结结巴巴地对剧组人员说:“你们从城里来的,各位领导……”他看一眼桌上的菜,“没什么好东西……”他又望一眼自己的老婆,继续说:“都是俺和俺媳妇做(zou)的……”当时,大家都没反应过来,只有村主任憋不住笑了,他对剧组人员致歉地说“他没什么文化,见了你们城里的贵客就不知说啥好了,你们千万别在意呀!”剧组人员还是不明白,这时,村主任教训店老板说:“小来(店老板名),你老大一个人,见的场面也不算少了,怎么说起话来连个标点符号都不带,你听听你这话:城里来的各位领导没什么好东西都是你和你老婆做(zou)的,你这是谦虚呢,还是骂人呢……”店老板听了当即“掌嘴”,剧组人员笑得前仰后合。

宴请果然有了成效,此后,拍摄工作得到了当地群众的积极配合,进展非常顺利。第四天时,外景拍摄只剩下了老闷儿到“女儿坟”挖坟一场戏,在这几天中,多子和武蔓儿忙前忙后,俨然成了剧组的工作人员。

女儿坟的外景选在了武家大坟,白天,我和导演等一千人看了这片坟地,果然是松柏成林,莽莽苍苍,看得出,这是一片有着几百年历史的古坟,松树或柏树有的已经枯朽了。走进古坟,我们犹如走进了一部沉重的历史,感到非常压抑。

与我们同去的自然有多子和武蔓儿,据她们讲,将军庙村古时候出了个武将军,他带兵跟北边(或许指的是匈奴)打仗,结果战死在沙场。皇上念他功高盖世,赐他还尸故里,并为他修了一座庙,这座庙就被后来人称做了将军庙,这个村的人大多是武将军的后代。后代们生生死死,于是,也就有了这片六亩方圓的武家大坟。

以多子和武蔓儿的年龄,她们不可能更仔细地谈出将军庙村的历史渊源,但据我几天来的观察,将军庙村肯定有过辉煌,这从多子家现如今仍然居住的百年老屋便可见一斑。那屋一律的青砖对缝,白灰灌顶,这在百年以前绝对是一所豪宅。

导演在武家大坟转了一圈儿,按照剧情要求,在坟地的边缘找了一个穴位,令剧务在此挖一个坟坑,作为剧中云仙的葬身之地,准备晚上拍夜戏。

晚八时许,休息了一下午的演职员工精神气儿十足地把器材设备装上车,浩浩荡荡向武家大坟开去。剧组出动,自然惊动了全村百姓,许多大人孩子开始抄近路向大坟跑去。

剧组拉器材的汽车带着剧务、服装和部分男女演员已经上了路,他们要提前安排拍摄场地,布置道具、给演员化妆。半个小时后,我和导演及几名男演员乘坐切诺基车出发开往大坟。土石山路非常崎岖,颠簸中,导演把请客那天一个村民讲的一则故事学给我们听。说是有一天,饭店老板小来与他的老婆大白天熬不住想干那事,可六岁的儿子就是不肯出屋去玩,儿子碍眼,两口子又等不及,于是便哄儿子说:“儿子,爸妈给你变个大老虎。”说着俩人便跳上炕拉下一床被子盖上,在被子里,俩人一起一伏地折腾起来。儿子很新奇,以为爹妈真给自己变大老虎,便倚在炕沿认真地看,俩人在被子里叽里咕噜地折腾,总也变不出大老虎,令孩子很着急,又问:“大老虎怎么还没变出来?”俩人忙说:“快了快了,再等一会儿就快出来了!”小孩子就又等,正等得心焦,院子里来了人,那人喊:“家里有人么?”被子里的俩人听了,连忙停止运动,不敢言声,那人见没人应声,径直走进屋来,边走边喊:“有人吧!”俩人吓坏了,大气不敢出。孩子见爹妈不动了,不满地对进屋的那个人说:“你把大老虎吓死啦!”导演说这个故事时用的是将军庙村的地方口音,把我们逗得哈哈大笑。车内的气氛热烈起来。

我们正笑得高兴。只听导演问司机:“到了吧?”

司机说:“马上就到了!”

汽车大灯光把山野的夜幕撕开来,在灯光的尽头,我们看到了黑鸦鸦的大坟和黑鸦鸦的人群。

我们开始收拾自己带的东西。

这时,我听到司机有些奇怪地嘟哝一句:“前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像是在打架!”

我们吃惊地站起来,向前边望去。大灯光里,果真人群骚动,一群人正围着另一群人高声叫着。向前奔驰的汽车离人群越来越近,我们终于听到了乱作一团的叫骂声,看清了正在遭到村民围攻的剧组人员。

不待汽车停住,我们便冲了下来。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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