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山姆的信(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7-12 06:07:20

点击下载

作者:丹尼尔·戈特利布

出版社:群言出版社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致山姆的信

致山姆的信试读:

序言

亲爱的读者:

当我的宝贝外孙2000年5月25日呱呱坠地时,我心中充满了欢乐和慈爱。每位做外公和外婆的都有我这样的感受,都理解这种特殊的关系。如果我们很走运的话,是可以和外孙或外孙女建立这种密切关系的。

然而,在山姆出生后的那些年,他和我却建立了一种不同的关系。

你看,山姆出生时,我是个53岁的老年人,四肢瘫痪已经20年。对一个四肢瘫痪的人来讲,真是度日如年,因为这种病会给一个人的身体带来巨大伤害。我平生多次患病,前两年又得了场重病。所以,我不知道这些年来自己的运气有没有好到和外孙亲密无间的程度,也不晓得有没有时间将我从轮椅特定角度观察到的一切告诉山姆。

我的观察角度之所以不同寻常,还有另一个原因:我从事心理咨询已经35年了。我观察着人们饱经沧桑、经受流离之苦、在教训中成长,而另一些人则在生活中默默品尝艰辛。我看到人们直面自己的梦魇,渴望向如临大敌的家人倾诉衷肠。他们让我深深懂得了勇气、渴望和人活在世间的意义。

我还有幸得到另一些感悟。在过去20年里,我一直主持一个心理学热线广播节目《家庭之声》,那是通过费城国内公用无线电台会员机构对外广播的。我听到数万个声音讲述他们的渴望和奋斗目标,以及他们已经掌握的技能。此外,在过去10年里,我还为《费城观察》某个专栏撰文,而那些希望表达自身想法、分享亲身经历的读者,每周都会给我寄上数十封来信。

书本让我对心理学知识开始有所了解。但是,瘫痪症却教我老老实实地坐着,教我张开双耳、敞开心扉,以便能够倾听。

从山姆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自己想要告诉他什么是生活、什么是爱,让他懂得有一对身心脆弱的双亲意味着什么。我想让他了解学校,让他懂得重要的朋友有多好、重要的朋友有何意义。我希望告诉他与毒品、性、浪漫爱情、工作、金钱以及所有其他东西有关的一切。

我还希望他能了解我。

这便是我提笔写这些信的由来——我希望告诉山姆所有这些,还有更多。当然,我知道,也许要等到多年以后,他才会对外公写给他的信产生独特的兴趣。但是,当开始写这些信时,我相信山姆总会有一天能读懂它们。

然而,这种指望有了变化。

山姆快到两岁时,他父母和我发现他表现出自闭症症状。自闭症是一种大脑紊乱病症,能彻底改变一个人的世界观以及与别人的关系,而这样一种残疾无疑会改变山姆的一生。这一发现让他母亲——我的孩子悲痛欲绝。我为她落泪,不仅是由于她是我的孩子,也由于她在自己的童年时代已经与残疾人为伴,如今自己的余生却又要陪伴残疾人度过。我也为山姆哀伤。但是我认识到,我现在还有更多东西要告诉他。我想现在就让他懂得:与周围的所有人都“不一样”意味着什么。我想将自己与不幸抗争的经验教给他,那些不幸我几乎每天都要面对,也担心他将来在生活中可能也要面对。我还想告诉他:当我们与周围世界完全停止抗争时,会得到一片怎样的安宁。

最重要的是,我想向山姆讲讲有关爱的话题。我希望他懂得安德鲁·劳埃德·韦伯在说“爱能改变一切”时,他确实领悟了爱的真谛。我希望他能得到全身心的爱,并能尽情享受由爱而来的一切感知。我还希望他懂得:随着他一天天长大,给予爱也许比获得爱重要得多。

不过,考虑到他的自闭症,我不禁怀疑我的言语、愿望、爱的表达和人生感悟对他是否有确切的意义。自闭症的表现形式有很多,对任何遭此厄运的孩子来说,未来都无法预料。如果事实证明山姆身患最严重的自闭症,他也许永远无法读懂,甚至无法理解我想对他表达的一切。

山姆的病情初诊时,他已经停止了牙牙学语,而且说不出话来。随后一年半的时间里,当他为某事感到失望时,会将脑袋向地板上猛撞;听到某些声音时,会发出尖叫。于是我就想:他会不会永远无法读懂他外公的信呢?不过,尽管我忍不住怀有这样的疑问,它还是未能阻止我提笔写信。无论他的残疾多么严重,我都必须讲述自己的故事,表达我对这个孩子的爱和情。因此,我怀着从未磨灭的希望,几乎认定他能得到我努力传递的爱恋和教导。反而是另一件事我要关注得多:我有没有时间将自己想说的话都写完呢?

现在,事实证明,我的时间足够。

本书的每一章都是写给山姆的一封信。有些信讲的是我生活中的故事,而且多数信讲述的内容都是我的切身感受。所有这些故事谈论的都是一个主题——

人的意义何在?

致谢

15年前,有人将我介绍给爱德·克拉夫林。听说他是个非常优秀的作家。他不仅是位优秀作家,还是一位出色的编辑和知名经纪人。他心地善良、为人厚道,是我最亲密的朋友之一。

特别感谢特蕾西·施瓦茨。她是一位年轻姑娘,20年前,她和我女儿黛比一起去野外宿营,此后我便认识了她。当时,她在斯特林市工作,资历相对较浅。她对我说,她认为,如果“接受我信件的那个小家伙”今后会读到我的人生感悟,那也不枉我忙乎一场!她指的是那个“小男孩”,没错儿!我也许不该诚恳而坦然地寻找某家出版社。在本书的编辑过程中,她始终与我为伴,不仅才华横溢、观点独到,而且与我志趣相投。

要不是我拖着这身要命的残疾熬过了过去的25年,这本书肯定也不会写成。因此,我要感谢我的医生、我的遗传学和我不屈不挠顽强精神。但是,我尤其要感谢那些每天来到我家、关心我和照料我的护士们。

20年前,费城的WHYY电台冒险请了我这位坐在轮椅上不能动弹、人身安全无法保证,但对人生、对生活却有一些不寻常见解的心理学家为他们做节目。他们的冒险成了我的财富。几年后,《费城调查员》便为我设立了一个专栏。在此期间,有人让我在所在的社区做了一次演讲。所有这些机构都极大地帮助了我,使我得以大幅提高生活质量、理清思路。对于这些厚爱,我既感到荣幸,又非常感激。

梅肯·斯科特多年来一直是我在WHYY做节目时的制片人。在那段时间里,我开始信任她、崇拜她。在我整理并出版这本书的过程中,她始终提供了很大的帮助。我慢慢视她为一位优秀的制片人、一个世上难觅的知音、一个富有爱心和善解人意的人。

我感谢邓普顿基金会以及他们为本书提供的第一笔资金支持。给一个小男孩写这样一些信件作为图书出版,却也能得到资金赞助,这种情况并不多见。

在本书付诸读者之手的过程中,《陪着妹妹坐巴士》一书的作者、天才作家雷切尔·西蒙和我的电台节目制片人梅肯·斯科特始终都提供了极大帮助。

在本书撰写和出版的全过程中,我的好朋友、同事罗伯特·纳西夫一直都发挥着指导作用。

最诚挚的谢意应该献给我的所有老师、家人和热心人。在过去30年里,他们经常来到我的办公室。还要深深地感谢那些向我倾诉痛苦、敞开心扉、对我无比信任的人们。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哪种方式比我们的交流能更好地探讨人活世间的真谛。

感谢我年轻时期最早的一些良师益友,他们是:

阿尔弗雷德·弗里德曼、杰拉尔丁·格鲁斯曼、格特鲁德·科恩、杰夫·马科斯、奥斯卡·维纳、卡尔·罗杰斯和卡尔·惠特克

感谢我在做电台节目和专栏编辑的那些年里遇到的无数好人。

几十年前,宾夕法尼亚大学内科医师、教师迈克尔·白米博士向我介绍怎样“冥神静思”,还向我推荐佛教的“参禅”。我们后来成了朋友,但他一直都是我的老师。

能够回首过去却只感受到爱和感激的人是有福之人。我的父母杰克和贝蒂·格特列并无特别之处,他们也只是慈祥、亲切、具有献身精神的父母。有这样的父母,我是多么幸运!我是多么想念他们啊!

本书的读者已经对我姐姐莎伦有所了解,但是,如果有机会,我还想更深入地介绍她。她不是一般人,而是一位社会活动家。为解决妇女权益和许多其他社会公正问题,她不惜四处奔走。她是我的伟大支持者、我最亲密的朋友和我学习的榜样。有时候,只要我觉得心乱如麻却理不出任何头绪,我便会不断体验她过去给我的指导。

我的外甥女切尔西、她的伯母艾米和她姐姐卡蒂都是我生命深处的一部分,让我能从更高更远的角度审视大家庭的真实含义。

一眼看见我的长女阿里时,我就郑重地许下心愿:在她今后的生活中,我要在每一天、每一刻去爱她、保护她。11个月后,当黛比出生时,我又许了同样的心愿。我许过的愿很多,多数都没有实现,但这两个心愿我一直努力做到了。我有两个宝贝女儿,她们给了我无私的爱、让我自豪、让我活得有盼头,这是一种幸福的境界。对这两个美丽可爱的年轻姑娘的爱和感激,我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读到这里,你已经知道当我和桑迪的婚姻破裂时、当她离开我时、当她与世长辞时,我对她是多么想念。山姆出生时,我多么希望有她陪伴左右。要是她能和山姆一起尽情享受天伦之乐,要是她眼看着我们的孩子成为一个了不起的母亲,她该是多么高兴啊!看着桑迪凝视山姆的眼神,我的内心又会是怎样的欣慰和欢喜!现在,当我这些写给外孙的信快要写完之际,我再一次思念着她。(本书大部分销售收入已经捐赠给自闭症及时康复中心)第一篇欢迎来到人世间你的出生亲爱的山姆:

你出生的那一刻,我的生活就发生了改变。不过,你的母亲——我女儿的生活变化得还要大。

你出生的时间快要到来时,我们知道你母亲肯定要剖腹产,就都跑到了医院。在医院,我们(你父亲、你奶奶和我)在黛比的病房外走来走去,紧张地谈笑着,等待大夫喊到她的名字。在等候时,我有时间回忆以前我在医院等待你母亲出生时的情景。你母亲正好比你姨妈阿里晚出生11个月。我的每个女儿来到人世间的那一刻,我都为她们、为我自己、为上帝许愿:我会不遗余力地保护我的女儿们,使她们的生活幸福安康。世上所有父母几乎都希望自己的孩子终生幸福、一帆风顺。

你母亲还是蹒跚学步的孩子时,长着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留着一绺惹人怜爱的刘海,还有一双褐色的大眼睛。她和姐姐阿里形影不离,总是手拉手。看上去,黛比似乎生活在阿里的阴影里,却对自己的位置心满意足。我的桌上有一张她俩儿时的照片——当时一个4岁,一个3岁,两个人坐在海滩上,手拉着手,像平时那样彼此照料对方。

当然,她们也并非一直都是天使。有一年夏天,我们都在度假,你外婆桑迪和我把两个女儿哄上床,然后走到阳台上闲坐。我们以为能够静享柔和安宁的夕阳——却没有那样的好福气!阿里和黛比就是无法安静下来。我终于忍不住大动肝火。我跑到她们的屋里,一人给了一巴掌,其实不过是在每个孩子的屁股上结结实实地拍了一下。不过,我可从来没有干过这种事啊——于是她们都哭了。我也忍不住哭了!当时,我们三个人全都大哭起来,然后又为自己做的事相互认错。

你母亲还是小女孩时,总有办法洞悉我的思维和内心,搞清我那里在想什么。还记得在出事之前,我带黛比到医院做一个扁桃体切除手术。我们在手术室外面的走廊来回踱步。她停下来看着我,琢磨着我的表情。“爸爸,”她问我,“您对我的手术害怕吗?”

为了向她表现我的诚实,我说:“是的,有点儿害怕。”“您怕什么呢?”“哦,”我说,“我怕他们会伤到你的咽喉。我想自己还有一点害怕,那就是:哪怕做了手术,你的感冒也许仍然不能完全治好。”

她摇着头,说:“你怕的并非这些。”“哦?”我俯身看着她,“那么是什么呢?”“你怕我会死在手术室。”

她无疑说对了。我本来想告诉她那些我认为一个小女孩能够听进去的事,但她一眼将我看穿,窥探到我真正的担心所在。她为什么总是能窥探到我的内心呢?我不知道!

我出事后不久,又发生了同样的事。当时黛比6岁。我刚刚出院回家,觉得很没有安全感,无论从个人角度、还是从职业角度看,我都觉得前途未卜。此时已是晚上,我出事后要见的第一位病人就要到我家来。

我坐在黛比屋外的轮椅上,一边看着镜子(那是屋内唯一比轮椅矮的东西),一边开始梳头(我已经有很长时间脑门后没有头发了!)此时是黛比上床睡觉的时间。她应该在这一时间就寝。没想到,她却从自己的屋里跑出来,站在我旁边看着我。

终于,她非常认真地说:“爸爸,为什么每次在您的病人来我们家之前,您都对自己的外表那么在意呢?”“我不知道。”

她想了想。“似乎您总想看上去无可挑剔。”“我不知道,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我仍然想把头发梳理整齐,开始对她穷追不舍的提问觉得不自在。“他们不过是平常人而已,这您知道。”

这时,我的回答更不自在,但也更有活力了。“我只是不知道,黛比。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哦,那您还是想想吧,”她说,“我们明天早上讨论这个问题。”

她说着,走进自己的房间,而我也去见我的病人。我确实彻夜未眠,始终想这个问题。她又一次准确地窥探到了我的内心!

不过,随着这个小女孩一天天长大,在随后那些年里,尽管我下决心要保护她,她仍然经受了许多磨难。她在自己所住的地方经常感到害怕和无助(其原因我很快就会告诉你)。随着你母亲度过青春期并长大成人,她的痛苦似乎开始一天天累积。她仍然将微笑挂在脸上,但笑得似乎没有以前那么真实。她开始越来越不愿意表达自己的需求和愿望。随着身材越来越瘦,她的身体显得弱不禁风,而且夜里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目光也黯淡无光。

这就是为什么她几年后遇到你父亲并坠入爱河时我那么高兴的原因。第一次见到你父亲时,我看到的是一个活泼可爱、心地善良、同样爱得神魂颠倒的小伙子。我认识了他,并得知他和你母亲一样,也在默默承受艰辛童年带来的磨难。让我欣慰的是,你父母都发誓决不让过去影响他们的未来。

后来,我的孩子——你母亲告诉我,说她怀孕了。她看上去幸福无比、光彩照人。当时我满脑子都在想:“又一件喜事来了!”

黛比如饥似渴地研究着为母之道。她希望了解自己正在经历的每一个细节,并且成了我的“老师”。我会拿起话筒认真聆听,如痴如醉地听她讲述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眼看她那装着你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那种体验真是一种福气。

临产的时间到了。你父亲陪着大夫和你妈妈进入手术室,我则和你祖母一道走到候诊室。大约过了90分钟,你父亲大呼小叫地冲进候诊室,嘴里就是那一句话:“太棒了!”

我们立即都奔到走廊去迎接你。不用说,你天真可爱,但是,最让我骇然的还是黛比——我的爱女发生的变化!我见到她仅仅在两个小时以前,她现在就成了一位母亲——成了另一个不同的人。她显得更加安详、更加机警,但也莫名其妙地老了许多。最重要的是,我从她身上看到了一种幸福感,这种感觉我早就希望她能拥有。

你是两个受伤的灵魂缔造出的爱的伟大结晶。我每一天、每一刻都深爱着你。我爱你,还为了感谢你给我女儿带去了欢乐。爱你的外公开启你的智慧亲爱的山姆:

你和你父母都有事情要做。先让我们花点时间谈谈他们的事吧——然后再谈你的事。

他们的任务就是去爱你、力所能及地保护你、千方百计了解你、从你的笑声中享受愉悦。我希望他们既能为你提供根基,又能给你一对翅膀。给你根基时,他们会觉得安全、怜爱、放心,因为他们真诚地希望了解你是怎样的人。给你翅膀时,你将觉得自己可以信马由缰地思考,可以自由地探索自己的内心空间、思维领域和外面的大千世界。

你的任务呢……对了,我会告诉你我认为你的任务是什么。

山姆,耶稣有一段不同寻常的教义:他告诉我们,一个小孩在出生前,上帝会向这个孩子身上灌输他(她)来到人世间之后所需的一切知识和智慧。所以,上帝会将自己的手指放在孩子嘴唇上说:“嘘!”此时,孩子和上帝之间便达成了一个秘密约定。正如这则故事所言,这便是每个人在上嘴唇都有一条凹口的原因。那是上帝的手印。

但是,天长日久,这种纯洁和智慧开始逐渐退化。经历让孩子们融入社会,并塑造他们的性格。生活把他们变成另一种人。* * *

几年前,一位操着浓厚意大利口音的中年人来到我家修窗户。聊了一会儿之后,我发现他似乎特别聪明,而且很有眼光。我希望能进一步了解他。当他对我说他是犹太人时,我对他产生了更浓厚的兴趣,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带有意大利口音、使用意大利姓氏的犹太人。

后来才知道他来自罗马。年轻时,他想当一名犹太法学家。说到这一点,他开始沉思起来。“生活中出现这种事真好笑,”他仰望天空,说道,“我以为自己会成为罗马的犹太法学家,此时却在新泽西修窗户。”他稍停片刻,然后又说:“我认为,人在出生时是方形,死亡时是圆形。”

因此,我便有了这样的想法,山姆。当生命之水溅泼在我们身上时,我们失去了尖锐的棱角,这并不是坏事;因为我们可以形成令人惊奇和满意的新形状。当然,我们也会失去一些与生俱来的伟大智慧。但是,这种智慧的证据却始终伴随着我们,就在我们鼻子下面。

所以,你的任务很简单:相信自己的本能,不要忘记你的秘密约定,开发你永远拥有的智慧。爱你的外公逆境是一种恩赐亲爱的山姆:

回想起来,我知道我对你的爱从你出生的那一刻就开始了。但是,出于某种原因,我的爱完全成形却花了半年时间。一开始,我爱的是“我的外孙”;6个月以后,我爱的是你。我相信,你对我的爱也经历了类似的过程。

我的住所离你和你父母居住地有3个小时的车程。毫无疑问,我在生活中无法亲身体验浓浓的亲情。当你还是个婴儿时,你并不懂得“外公”这个称谓是什么意思,所以,一开始你总是和我保持距离。不过,在我父亲的葬礼举行时,一切都改变了。

他老人家去世时,你只有6个月大,但我们还是把你带到了葬礼现场。我静静地坐在那里,你一心想往我大腿上爬,就像你感知到了我的痛苦、希望和我亲近一样。从此,只要我们在一起,你就一心想坐到我的大腿上。

起初我以为是轮椅吸引了你的兴趣。尽管事实如此,我却认为这并非你想坐上大腿的全部原因。我觉得,你隐隐约约地知道我们俩志趣相投。你开始发现有些事情别人能做,我却做不到。总有一天你会真正了解我和周围所有人怎样不同。我为你完成的部分任务,就是教会你怎样容忍自己和他人的不同点,怎样驾驭自己的生命之舟。

等你长大以后,山姆,我会进一步向你讲述我是怎样学会与那些以不解的眼神看着我、以不同方式对待我的人相处的。我们可以谈论恐惧、公正、上帝,还可以谈论上帝对我们的小小恩赐,而这些恩赐有时就蕴含于逆境之中。

不过,我相信我还有一项任务需要为你完成。我必须保证让你永远不要忘记、千万不要忘记你在6个月大时懂得的一切。你知道,我指的是你爬上我的大腿。爱你的外公你是无可挑剔的亲爱的山姆:

你出生后,我为你的母亲担心。我会每天打电话问她过得怎么样,而她每天都会说同一句话:“山姆无可挑剔。”而就是这句话,让我忧心忡忡。

山姆,世上没有完美的人,我们每个人都有缺陷,正是这些缺点使我们显得与众不同。我担心的是,如果黛比继续相信你无可挑剔,那么,当将来有一天你的不同之处(无论是什么不同)变得显而易见时,她肯定会非常伤心。而我还担心你也会受到伤害。

这便是为什么我最早注意到你在成长过程中发生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时要努力抗争的原因。你大约14个月大时,我发现你竟然还不会开口说话。当我们对你说话的时候,你似乎对此置若罔闻。我想,这可是个问题,但我不知道如何告诉你母亲。要是我为之苦恼的问题并不存在呢?倘若我向黛比表达出焦躁之情,我知道她肯定会非常认真地对待我的担心。但是,这样做真的公平吗?如果我担心的事情其实不过是一种想象,又何必让她担惊受怕?

尽管犹豫再三,我最终还是将自己的担心告诉了你母亲。当然,她和你父亲也都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就像世上所有父母一样,他们也希望自己的顾虑只是胡乱猜想,希望你安然无恙。

一开始我以为你可能耳聋。我真希望你确实耳聋,因为要是其他情形,那就太可怕了:这种症状可能是大脑发育异常、智力迟钝,或者是自闭症。我们趁你不注意时大声敲着瓶瓶罐罐或锅碗瓢盆,而你则很少回头张望。但是,你接受听力测试时,结果一切正常。

随后,我们又对你进行了智力测试、行为鉴定和身体检查。当然,我们尽最大努力寻找最优秀的专业人员。他们得出的结论是PDD症(即弥漫性发育障碍),由此将你的病归入自闭症之列。仅从这一结论我们并不能得出多少信息,但它起码为我们提供了你当时行为举止异常的一种解释。尽管有关这种疾病还有很多信息我们并不知道,但是我们也的确有所了解。

山姆,你是那么可爱。我是说你给人一种聪明伶俐的印象。你的笑容可以融化任何铁石心肠,而且你特别善于给人以许多爱,也从别人那里得到许多爱。所有这一切都会在你将来的生活中帮助你。我还知道你有多么爱我、多么喜欢坐在我的大腿上、骑在我坐在轮椅里的背上。这一切也都会在我将来的生活中帮助我!所以,我们现在知道:你有自己的性格、热情和精神;你使周围的人活得更有意义。

但是,我们还需要了解更多。

你接受初诊时,你父母和我千方百计学习与PDD和自闭症有关的知识。我们得知这种缺陷必定会剥夺孩子的某些东西。我们还得知PDD除了影响你运动神经的机敏程度之外,还会减弱你身体的灵活性和社交能力。我们还发现你无法应对过多的外界刺激。你需要身边的一切都按部就班、井然有序,以便获得安全感。

自闭症具有强大的力量,它能剥夺你与人接触、亲密和抚爱的机会。如果你的自闭症再严重一些,那么失去的机会会使你受到的伤害更少,这真是一个奇怪的悖论。不过,由于你的自闭症并没有那么严重,所以,你也许会意识到自己缺乏与人交际的重要技能——你也许会发觉自己与众不同,而这种觉察也许又会给你带来痛苦。而且,由于你还有深爱你的亲爱的父母和家人,因此,你的痛苦也会让他们陷入痛苦。当你的举止与其他玩伴表现出不同时,我已经看到你父母受到了伤害。

那么,为什么我要向你讲这些?

山姆,我希望你懂得:与众不同并不是问题。不同仅仅是不同而已。但是,感觉上的不同却是个问题。当你感觉与众不同时,这种感觉绝对会改变你的世界观。

你还记得我们那次去迪斯尼大世界吗?也许你还太小,当时又太兴奋,所以没有观察到,事实上,我在很多方面都与别人不同。有许多路我不能走,我上公共汽车的方式和所有人不一样,我无法和你一起游泳。大多数时候,我对此并没有什么不良感觉。毕竟我这样生活将近25年了。但是,某些时候,我会感觉自己与众不同。在这种时候,我心情糟透了,而且不知所措。

大约在10年前吧,我第一次去迪斯尼大世界时,激动地发现轮椅在里面竟然畅通无阻。每辆公共汽车都有一个提升轮椅的小电梯。司机必须下车操作电梯,而车上的每个人也只好等我上车。但是,我却为自己能够享受高科技成果、拥有惊险刺激的经历而快乐,但那些技术细节已经无关紧要了。

和你一起去的那一次,公共汽车还是原来的公共汽车,但是我却没有了以前那种兴奋感。当人们看着我、等我上车时,我的神志更加清醒。一开始我还以为,可能是小电梯这种高技术给人们留下了深刻印象,还为我能够享受这种服务而荣幸呢。但是,这种感觉并未持续多久,后一次上车时,我有了一种新的感受。我相信,所有等我上车的人都已经忍无可忍、心存厌倦。他们只是希望自己上车,然后汽车赶紧开走。是我给他们添了麻烦。

我终于觉得心灰意冷。为什么我就无法感觉心安理得一些呢?当司机完成电梯的所有操作程序时,我并不想耽误每个人的时间。我的感觉是那样不同。这种感觉是如此痛苦。

汽车还是那样的汽车,瘫痪症还是那样的瘫痪症。到底是什么变了呢?

我的思想变了。

你的与众不同和我的与众不同都是活生生的事实。有时候,我们强迫自己的思想将这些事实变成痛苦,有时候,我们只是将它们当成事实看待,承认它们,但不去感觉它们。但是,对自己的“不同”感受越深,你的孤独感就会越强烈。

山姆,你知道这些吗?当你母亲说你无可挑剔时,我不再担忧。我终于理解了她说的话是何含义。你的身体并不完美,你的大脑也有缺陷。你和绝大多数人都不相同。但是,当我凝望你明眸的双眼、观察你甜蜜的微笑时,我却完全相信你母亲的话没有错。从某些最重要的方面讲,你已经是完美无缺了。爱你的外公第二篇关于你的家庭你父亲和我父亲亲爱的山姆:

当我第一次到你父亲家里拜访时,我对他就开始产生一种良好的感觉。我拜访之前,他就向黛比和我打听了与我身体需求有关的具体问题。一看到我那沉重的轮椅,他就开始盘算怎样在前门建一道斜坡。我去他家的第一天,那道斜坡就修好了。那是他亲手修建的。

后来,得知你患了自闭症,你父亲说了几句我永生难忘的话。“如果山姆不能去学校念书,”他对我说,“我会花两年时间不上班,带着他做环球旅行。在那两年时间里,我会把他需要懂得的一切都教给他。”

这些话完全体现出你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对我而言,它表示:只要能让你有一个完整的人生,他甘愿为你去做一切事情。不管怎么说,他都打算实现这一目标。

我父亲——你的太公——给我的爱,就像你父亲给你的爱一样。但是,我父亲表达感情的方式却相当不同。他身上的父爱源于他父亲。他父亲在俄罗斯曾经遭受过极度悲惨的厄运,在美国也没有过一天好日子。在我父亲看来,爸爸的形象严厉、固执、苛求。祖父经常对我父亲说:“我永远不应该表扬孩子,否则他便觉得自命不凡。”于是,我父母在我的成长道路中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赞美我的话。有时候,我也听到我妈妈和爸爸在别人面前夸我,但这种褒奖他们却并非有意要让我听见。

从你父亲对我所说的话中,我得知他小时候,他父亲对他很不好。所以,对于作为一个父亲意味着什么这个问题,你父亲的看法并非沿袭而来。这对你是多么幸运啊,山姆!

还记得他曾说你和他也许能一起环游世界吗?你的确会去环游世界!你父亲还是个小孩时,便对航海心驰神往,他还曾经在几艘世界上最大的帆船上当过船员呢。我听他说起过从巴尔的摩到巴哈马和加勒比海的几次长途航海比赛,还见过他和另外三、四十名船员合影的照片。我想,大海正是他获得自信、对自己的航海水平胸有成竹的地方。

你出生以后,你妈妈和爸爸的工作方式也随之改变。你爸爸是一个非常成功的保险推销员,黛比也得辞去自己的工作守在家里,帮你爸爸做保险。通过这种方式,他们两个人都可以用部分时间来工作,从而有更多时间来陪你。

无论何时我见到你和你父亲一起玩耍,我都觉得自己看到的是两个亲密的伙伴。看着你们玩真开心!你父亲只有在需要时才会表露出自己沉稳的一面。多数时间里,当你们在娱乐室一会儿玩碰碰车,一会儿玩电动火车,一会儿玩室内篮球时,看上去就像两个小男孩在嬉戏。

还有高尔夫。

你妈妈对我说,在不久前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你刚睡醒没一会儿,你爸爸就跑到你的屋里开始安排。“今天是美好的一天,山姆。我们不妨先出去吃饭,然后去靶场打靶、买点东西。随后,我们回家在室内玩耍,接着也许还可以去Chuck E.Cheese's比萨连锁店。”“哦,爸爸,”你答道,“这真是美妙的一天!忘掉你所有那些如意算盘吧。我们出去打高尔夫就可以了。”

这就是你们两个人在一起做的事——就像两个长不大的小孩。

看着你和你爸爸亲密无间的样子,我不禁想到世上的父与子之间通常相隔多么遥远的距离。我父亲也很爱我,但是,他在表达这种爱的时候却保持距离,通过拼命工作、保护家庭利益实现它。我想和你讲讲我与他的关系,还想讲讲在他老人家去世前我们二人的相互理解。

我一天天长大时,你太公经常出门在外。他在新泽西州的普里桑特维尔开了一家“陆海军装备”商店,挣的钱足以养活一个位于市郊的中产阶级家庭、送孩子们上大学。但他每天要工作13个小时,每周工作6天。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既宝贵又稀少。

有段时间,我对此牢骚满腹。后来,随着我逐渐长大,我才知道他其实并非真的喜欢那个商店。但是,要想养活一家老小,他不开商店又能干什么呢?就这样,尽管这种事他并不喜欢,但他还是坚持了38年,以便能够养家糊口。

年轻时,我自己发现父亲的性格非常执拗。长大后,我改变了看法。现在,我已经将这种执拗看成真正的坚忍不拔。作为年轻人,我曾挑剔他缺乏果敢精神、没有进取心。现在,我已经很少想到这些缺点,而更多地想起他的慈祥和对家人的爱。

每当在父亲身边,我总觉得自己笨手笨脚。和他打招呼或道别时,我从来不知道该怎样做。亲一口?抱一下?握个手?他也不知如何是好,于是,我们在问候和分别时就始终坚持自己摸索的特有方式,装着两个人都不在乎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成年后,只要爸爸和我分别,母亲就会挥着手说:“丹尼,来,亲亲你父亲!”但是,我们都是男子汉,我是不会那样做的——直到我出事前好几年那次见面,一切才有了变化。那年我29岁。分手道别时,母亲像往常一样建议我。但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这次她的语气却更坚定:“亲亲你父亲!”于是我真亲了他一下!从那以后,只要我们分手道别,我都会亲他一口。

你太公82岁时被查出患有充血性心力衰竭,健康状况每况愈下。医生对他说,除心脏之外,他的肾也在日益衰竭,也许再也好不起来了。这些话说明了一切。

你太公去世前6个月,我在亚特兰大和他度过了美好的一个月。他在那里的公寓可以俯瞰沙滩和大海。考虑到我们两个人都知道他的健康状况如何,我于是和他商量,在他失去知觉时是否需要紧急医护以便恢复知觉。我说,如果他愿意,我们可以想办法让他在临海的公寓里过得舒服些。对双方来说,这都是一次艰难的谈话,最终,他还是决定接受医护以减轻痛苦。

去世前一天,我和他见了最后一面。那天风很大。我来到公寓时,他正坐在窗前晒太阳。我把椅子拉到他身边坐着。当我将胳膊搁在他肩上之后,我们两个人向下凝视着海滩,都没有说几句话。

一阵狂风将沙子直接吹进大海,将海滩上的足迹全部抹消。就像这阵大风如果不停地刮,所有沙子都要被吹进海里似的。沙滩被狂风扫荡得干干净净。我一边看着海滩旧貌换新颜,一边将手移到父亲胸口,把他往身前拉近。他没有抬头看我,却拿起我的左手,亲吻着我的拇指(那是我手上唯一有知觉的地方),用他的脸颊轻轻抚摩。

第二天,护士发现他仍然呆在同一地方。他坐在起居室那把心爱的椅子上,脸朝大海。他再也醒不过来了。对他来说,他不仅死得其所,而且死逢其时。这我知道。但是,在他去世后好几天,不管何时有人问我要什么,我都开始哭泣。“是的,”我想,“我只想再经历一次他用脸颊抚摩我拇指的感觉。”

只要我活着,无论何时与你在一起,我都乐于向你介绍你太公。他是个小人物——不仅地位卑微,在世上也没有留下多少痕迹。他没有领导过任何团体或组织。他所做的不过是和一个自己爱慕的女人结婚,抚养两个有爱心、有同情心的孩子。他活着并爱着。他几乎将自己能找到的所有爱都留在这个世界上。

总有一天,山姆,你也会对你父亲作一番评价。你将看清他在他的家庭生活、在你的生活、在你母亲的生活中扮演的角色。你将了解他对这个世界有怎样的影响。但我知道,那些判断和评价眼下都没有太多的实际意义。有意义的只是你们一起去看大海的方式。爱你的外公无私的爱亲爱的山姆:

最近,克利夫兰凯斯西储大学设立了一个研究项目,叫做“博爱研究协会”,重点对“无私的爱”进行研究。“无私的爱”,意思是指给予另一个人爱,却全然不图回报。其原因并非你认为自己应该给予爱,也不是你觉得应该对他人负责,或者由于你觉得某个人将来对你有用,或者由于施舍行为有利于降低你的纳税收入。“无私的爱”完全是为了别人好而给予的爱。这一协会的研究结果表明,这种爱(也是最纯洁的爱)还对健康最有利。

是不是非得某个学术研究机构来告诉我们这种爱是宝贵的爱呢?我认为不是。我们从《希伯来圣经》中就已经听说过它。基督教、伊斯兰教和佛教的教义都贯穿着一个共同的教诲:平静而无私地为他人奉献,这种奉献才是最珍贵的。

如果你的病很快好转,还会认识我姐姐——你的姥姨莎伦。我真希望你能够认识她。她是一位伟大的教师,和历史上那些最伟大的教师没什么两样。

我姐姐大我5岁。像多数年幼的姐弟一样,我极度崇拜她,又嫉妒得厉害。她成熟、漂亮、迷人,朋友很多。而我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小不点。由于我非常嫉妒她,所以小时候我们经常打架,而每次都是她赢。

还记得那次她和她朋友一起照看我。我把她们搅得心烦意乱,她们便哄我吃一大盒巧克力味道的泻药,目的是我不再招她们心烦。泻药起了作用,我当然再也没有精力去烦姐姐了。但是,我后来得知了她干的坏事,于是发誓一定伺机报复!

我总算等到自己块头大、力量强、足以和她针锋相对的那一天。当时我大约15岁。具体细节我就不讲了——不过,反正我赢得了争斗,而事实证明,那也是我们最后的争斗。从那以后,我们两个人再也没有什么东西需要向对方证明。我越来越强壮,而她则越来越美丽,仅此而已。

在此期间,莎伦成了我的“红颜知己”。她知道我什么时候开始吸第一支烟,也知道我什么时候失去童贞。我结婚之后,我们意识到自己都是大人了,从而变得更加亲近。

时光一年年流逝。后来,我妻子(你外婆)有一次被诊断出癌症。我觉得天旋地转、孤立无援。但我很快发现自己的处境并没有那么糟糕,因为还有姐姐帮我呢。

多年以后,当你外婆和我决定终结婚姻关系时,我最看重的仍然是莎伦的主意和友谊。

后来,在你出生前两年,我母亲给我打电话说:“你姐姐最近老是头疼,我真为她担心。”我对此并不太在意,因为我妈妈遇到任何事都杞人忧天。然而,当第三个电话打来时,我也开始焦虑起来。

初步检查告诉我们,莎伦头疼可能是由于脑子里长了一个良性肿瘤。医生希望对她进行软组织切片检查。她丈夫、儿子和我都陪她前往位于纽约的哥伦比亚大学医疗中心。在我们焦急地等待几小时之后,大夫出来了。

大夫宣布诊断结果时,莎伦的丈夫戴维站在我左侧,她儿子站在我后面。“是恶性胶质瘤,”他说,“已经无药可医。估计她还能活18个月。”

我惊讶得喘不过气来,简直难以置信。

一小时后,前往仍然沉睡的姐姐的床边去看她时,我抓住她的手,开始为她起草祭文。

大夫说得对。莎伦也就活了18个月,每个认识她和喜欢她的人,都目睹了她默默离开人世的最后岁月。

但是,我仍然要进一步了解她。

在传统服丧期——7日丧期的最后一天,前来悼念的人一一离去,我们开始整理莎伦的房间,把它恢复到她生前的模样。突然有人敲门,进来一位我从未见过的先生。他在多年前曾经与你姥姨莎伦邂逅,当时她正在经营一项很红火的生意——开设一家专门机构,业务包括一家临时就业服务机构和全职就业介绍所。

莎伦决定卖掉职业介绍所时,此人便从她手中买下。后来,他们不时一起吃午餐,谈论这桩生意该怎么做。

就在这个人买下莎伦的生意后不久,经济形势开始恶化。职业介绍所受到了巨大影响。与此同时,莎伦的临时就业服务机构却蒸蒸日上。由于她和这个人仍然经常相约共进午餐,所以,她知道他正在经历怎样的困境。他当时日益焦躁不安,情绪越来越低落,婚姻受到了影响,自信心也越来越弱。

一天,在一起吃饭时,此人陷入绝望的境地。他不知道该如何维持,但仍然在打起精神努力减少损失,并打算卖掉业务。

就在他们快要离开时,莎伦拿出自己临时就业服务介绍所的门钥匙。她把钥匙通过餐桌滑到他跟前。“这是你的了!”她对他说。

我们家所有人一直都对此毫不知情。“她挽救了我的婚姻,”此人在莎伦的七日服丧期对我说,“她救了我的一生。”

我在想,如果你姥姨莎伦可以亲口向你讲这件事,她会对你说些什么呢?

我想,我知道她会说什么。我认为她会这样说:“我真是有福之人,因为我能那样做。”

这便是“无私的爱”!伟大的教师都懂得这种爱,莎伦给予那个人、给予我、现在给予你的,就是这种爱。平静而无私地为他人奉献,这种奉献才是最珍贵的。她将自己的业务交给了他,是因为他正处于困境,而她有办法减轻他的痛苦。就是这样。

有800人参加了她的葬礼。我在祭文中向他们介绍了她为争取妇女权益、为犹太人事业所做的一切,并要求大家通过尊重她的信仰来尊重她。此外,我还请求大家善待土壤、善待水、善待空气,我说,因为“莎伦现在所住的地方需要它们。”

即使在18年后的今天,我仍然每天都在想念她。我感激她在有生之年甚至死后教给我的一切。而我每天也都在努力践行她的教导——奉献“无私的爱”。爱你的外公有依赖就有怨恨亲爱的山姆:

你还没出生,你外婆桑迪就去世了。我知道,你在成长过程中,肯定会从你母亲那里进一步了解她。但是,我和桑迪结婚期间乃至婚后发生的那些事,你母亲却不十分清楚。那不过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却是我希望你了解的内容之一。

一开始,我们的婚姻和多数人并无不同。我是个23岁的年轻人,是学习心理学的大学毕业生,桑迪当时19岁,是大学新生。她对我可谓一见钟情。在我23年的生活里,好像从没有哪个女人和我一起时像她那样开心。和她见面不到10分钟,我便爱上了她。我爱她的眼睛、她的微笑……尤其爱她高尚的心灵。我们憧憬着一个充满安全、幸福和天伦之乐的未来——一个美好的家庭!

1969年12月27日,我们在纽约市结婚了。婚礼由桑迪的母亲一手筹划和安排,场面非常奢华,足足持续到午夜才结束。桑迪和我在婚礼结束前几小时,就已经悄悄溜进我们的宾馆客房了。

我们像是孩子、好友、情侣——甚至像两个准备开始重新生活的同胞兄妹。在我们的第一套公寓里,她把自己的行李箱摞起来充当咖啡桌。尽管没什么家具,她却营造了一个美丽温馨的家。

很快,我们的两个孩子便出生了。于是我们在郊区买了一套房。婚后不到5年,我们的梦想便开始变成现实。和许多已婚年轻人一样,我们觉得无忧、安全、心满意足。这些感觉在我们两个人的生活中,也许都是头一次拥有。

但是,随着我的事业开始羽翼渐丰,压力很快就来了。我有一份不菲的收入,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男人。我为工作而自豪,于是也干得很卖力——可以说过于拼命。

后来,就在我们结婚第5年的年尾,一位大夫的几句话为我们的生活箍上了另一道魔咒。“我认为这颗瘤是恶性的,”他对桑迪说。

得知她患了癌症,我们两个人都非常害怕、日渐疏远,而且比我们预料的更加无助。我认为,我们两个人都有被对方出卖的感觉(因为追求安全和地久天长的梦想破灭了),背地里都为此怨恨对方,但没有时间焦虑或生气。我们有两个孩子要抚养、有个家要照料、有一桩事业要维持,现在又有化疗要忍受。

时光飞逝,桑迪的病好了。然而我们之间的隔阂却日渐加深。

后来,就在我们结婚10周年纪念日之后不久的一天,我驱车飞驰在高速公路上,去叔叔家取一辆新车——那是他庆祝我们结婚纪念日的惊喜。没过多久,我便知道自己出了什么事。一个重达百磅的车轮突然从一台正在疾驶的拖车上飞出,蹦蹦跳跳地穿过公路,最后砸落在我的车棚上。

我什么也没有听见——什么也没有看见。我的脖子折了,位于第5、6颈椎骨之间的脊椎严重受伤。但我还能说话,脸和肩膀也都还有知觉。我仍然活着,但已四肢瘫痪。

如果说桑迪的癌症剥夺了我的安全感,那么可以说,我的残疾也同样剥夺了她的安全感。

任何关系开始变得枯燥时,其具体详情虽然不同,但情感都是一样的,那就是背叛、失望、梦想的破灭,还有死一样的寂静。当一对和我们一样的年轻夫妇失去彼此依赖的基础,失去安全、未来甚至失去对方时,他们会如何处置?像许多其他夫妇一样,我们此后多年都情绪对立,却用为人父母的责任来掩盖这种不和,试图将来某一天修复关系。

有依赖就有怨恨,这是不可避免的。如果人们相信自己没有对方也能活下去,那么这样的关系更像是囚禁,而不是相依为命。作为一名四肢瘫痪的病人,我相信自己缺少了桑迪也能活下去,而她也这样认为。与我相伴的恐惧感是多么可怕啊(她将离开我,因为她已经无法忍受我的依从)!而她必须承受的负担又是多么巨大!

事实证明,我们都想错了:没有她,我照样能活。

1989年6月,你外婆说:“我觉得自己需要搬出去过这个夏天。”我既觉得如释重负,又觉得恐惧莫名,心想:“我再也不认识这个人了,她也不再认识我。我简直连自己都不认识了!”

两个月以后,她坐在樱桃山的美式唐纳兹快餐店,对我说了一句已经不带有感情色彩的话:“我想长期这样过下去,我们离婚吧!”我的眼眶中溢满泪水,但一滴也没有流下来。我反复想:“今后谁来照顾我?谁又去照顾她?”

我之前觉得自己还拥有最后一线希望,现在,这点希望也被她夺走了。为此,我恨她。

就像多数离婚事件一样,我们僵持不下的焦点也集中在金钱和物品上。我们的律师帮忙调解,但他的调解方案却使我俩觉得更加愤怒、更不放心。终于有一天,我在法庭上听到审判的槌声敲响,法官宣布:我们的婚姻终结了。我一下想起20年前纽约市的那家旅馆,听到结婚喜宴上一个玻璃杯在我尚且健全的双脚旁摔碎的声音。声音不同了,我俩的一生也由此不同。

伤心之情已然消失,但是愤怒仍然挥之不去:“她怎么能对我和我们的女儿这样做?我简直不敢相信她竟然想伤害我!我要做给她看。”当她几个星期后给我打电话,告诉我她去找了一位神经学专家、对方证实她患的可能是多发性硬化症时,我甚至理都没有理会。怨恨和恐惧已把我折磨得心力交瘁,连如此美妙的诊断结果带来的痛苦,我都感受不到了。结果,我们彼此都怀恨在心。

从那以后,我经历了一个怨天尤人的时期。我喜欢发牢骚,说有关生活费的判决不公平,抱怨自己必须辛苦地去工作,还埋怨她拿走了我的多少多少收入。当你饥肠辘辘时,正当的怒火就像糖果那样诱人。它让你心情舒畅,但它支持你的效果不会太久。

多年过去了(可能有三四年吧),我的怨恨也过去了。我希望桑迪没有任何病,那样我就不会再为生活费发牢骚了。不管怎么说,我起码不会再过多地去想她。

当然,有时我的内心也会涌现短暂的追忆、柔情和怀旧情结,但是,这些情节让我心神不宁,而且稍纵即逝。然而,我仍然鼓励女儿们和她保持联系,并维持她们之间的关系。我的女儿需要妈妈。

是桑迪的父亲打电话告诉我,说桑迪的多发性硬化症正在恶化。我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出无力回天的意味。我立即通知女儿们,但是,就在我听见自己叫她们联系桑迪时,我发现自己也该去看看她了。

又是几个星期过去。我每天都对自己下决心,“今天就去看望,”然而,这一天又没去成。

最终决定给她打电话时,我的焦虑之情到达了极点。我会发现什么?我仍然觉得恨她吗?更可怕的是,我会感觉到柔情吗?她还认不认识我?是不是太晚了呢?

在电话里听到她的声音时,我立即判断出她难以理解抽象概念,也丝毫不想谈论对过去的回忆。我们所聊的不过是具体事:女儿们在干什么啦,她以前每天干什么啦,我的身体如何啦,等等。我们相约下个星期在她的公寓见面。我很害怕,然而却为多年来第一次能见到她而莫名的激动。

到达见面地点时,我发现桑迪住的那套公寓破旧不堪、管理不善。这让我觉得悲哀,甚至羞于见到她现在的住所。我的呼吸很短促,着实吓得不轻。事实上,我甚至想立刻回家。这可真是太难了!

后来我发现,眼前还有一道现实屏障。轮椅无法推到桑迪的公寓里去!

考虑到不能进楼,我便用手机给她打了个电话,并向她的护士讲述了我的窘境。她让我在人行道上等着,等她帮助桑迪穿过一个院子。那个院子离我坐轮椅的地方大约20英尺。

我肯定等了5~10分钟,但我觉得像等了几个小时。最后,公寓的外门打开了。我听到护士的声音:“将您的左脚向前迈,然后再移动助步架。现在,请抬起右脚。很好,再抬左脚,再移动助步架……”

我一眼看见了她的头发——直直的长发,红褐色,和过去几乎一模一样,但是已经失去了光泽。接着我看到了她的脸。她的面容非常疲倦,眼睛周围还有我以前曾经见过的那种黑眼圈。

桑迪一边想努力向下移一步、前往院落,一边紧张地向我这边看来。看得出,她是想在费劲地使用助步架时仍然装出一丝高贵和优雅。我不禁想起她帮助我保持矜持的那些情景,对她的感觉糟透了。

还没来得及开口交谈,护士又说:“转身将您的右手伸到身后,直到摸到椅子为止。很好。现在请坐下。”

我们终于可以说话了。但我却不知道说点什么好。我们之间的自然距离和情感隔阂,抑制了我问她所有真正想问的问题:患多发性硬化症是什么感觉?你灰心吗?你想过自己的过去吗?想的时候有什么感受?你还有精力和未来抗争吗?

相反,我问她的父母、侄女和侄子。我们谈论她的生活方式。这些问题都很浅——不过是应景罢了。我想离她近一点,从她的目光窥探她是否还有过去的情愫,并给他一个观察我的机会。但是,我所能做的,只是费劲地移动脑袋,通过一道用锻铁制作的黑色围栏,去看她位于20英尺以外的那张脸。

我们约好找个更易于接近的地方再次见面,然后便分手。我将自己的轮椅调过头,头朝前径直推去,一种消沉的感觉在胸膛油然而生。

驱车离开公寓时,我已经知道自己永远也无法抹去那样见她带来的哀伤,无法忘记是一道铁栏杆将我们活生生地阻隔开来。我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现在却咫尺天涯。倘若我还恨她,这种哀伤或许要减轻许多。

我知道两年后打来的那个电话迟早要来。但是,尽管知道会接到这种电话,我仍然在电话铃声响起时胆战心惊,心里想:“不会是桑迪吧。”在我的心里,她仍然只有19岁,她的行李箱仍然充当着我们的咖啡桌。

给我打电话的是你妈妈,山姆。她就像大病了一场。她的疲惫和无法置信的感觉可以从她的声音里听出来。她一遍遍地哭喊着——“妈妈走了。”

我无事可做,只好躺在床上,几乎没有呼吸,也不知道该想什么、体会什么。

多年以后的今天,我仍然思念你外婆。当我跑到华盛顿去目睹你出生的情景时,我多么希望她能陪着我;每次我亲自驾车从你住的地方回家时,也希望有她陪伴左右。我始终希望和真正懂得这种快乐的人分享快乐。

我为思念而幸福。思念就像我心中的一个悲伤点。当我为她生气时,对它的感觉那么好,而当我克制自己一点不去感觉桑迪时,思念的感觉却那么坏。思念意味着我现在还爱她。爱你的外公第三篇你和我,山姆给别人一个表达友好之情的机会亲爱的山姆:

在动物王国,有缺陷的动物会受到其他动物的攻击。人有时也是如此。不过我发现,我的缺陷却带来了人们的友好之情。每天,当人们为我拉门、向我的咖啡里倒奶油、帮我穿外套时,我都看到了它。我还发现,当人们做好事、助人为乐时,他们自己也觉得幸福。坐在我的轮椅上,我看到了人性中最美好的一面,但有时候却觉得悲凉,因为那些看似“不求人”的人(即“没有缺陷”的人),却在想念我每天都能见到的友好之情。他们无法看到他人身上这种柔情的一面。

山姆,你的缺陷将和你那光彩照人的笑容一起,吸引那些想行善事、愿意助人为乐、心胸豁达者的注意。但是你自己呢?我怀疑你能不能展示自己柔情的一面。我们经常想方设法不去展现自己的缺陷,从而作出许多弄虚作假的事情。但是,只有当你不再假装勇敢和强悍时,人们才有机会体现出他们心中的友好之情。

不妨给你讲个故事。

上个月狂风大作的一天,我在华盛顿堡为一个团体讲完话回家,开始觉得不舒服。我觉得自己的双腿和背部痉挛得越来越厉害。想到驱车回办公室很困难,我开始变得焦躁起来。更糟糕的是,我知道,我必须在宾夕法尼亚附近路况最变幻莫测的高速公路——四车道的斯吉吉尔高速公路和六车道的布鲁大道上驱车两个小时。

你曾经坐过我的车,所以你清楚我开车要装备哪些东西。但是,你也许不知道我开车的速度通常比别人慢。那是因为我控制自己的身体有困难。在有风的天气开车,我会特别小心,因为突如其来的狂风会敲击车棚。如果遇上痉挛或高血压发作,我会把车始终行驶在右边的车道,控制在限速以下的速度慢慢开。

我缓慢驾车时,后面的司机会变得不耐烦。有些司机会加速,和我的车并驾齐驱,还按响喇叭,瞪我一眼,显示一下他的中指够得着多长距离(我不明白为什么有这些人对自己的中指那么引以为荣,但是,我不明白的事实在太多)。我开车本来就很紧张,而那些气愤的司机又给我的这种体验平添了一份压力。

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我独自开着车。一开始,我沿乡村道路慢慢开。只要有一辆车向我迫近,我就把车开到一旁,让它先过去。但是,快开到布鲁大道时,我一下子非常害怕。我知道,我会听到许多喇叭声,还能看到许多手指。

随后,我做了一件开车24年来从未做过的事。我决定打开后车灯,以每小时25英里的速度在布鲁大道和斯吉吉尔高速公路上行驶。

你猜此时发生了什么?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