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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13 20:47: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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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DEEP中国科学探险

出版社:人民邮电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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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角落

地球角落试读:

第一章 左邻右邦

不可思议的印度之行

紧临印度洋的可瓦兰位于印度最南端,有长达16公里的蓝色海岸及成片的椰林,一派纯净与自然。完善的旅游休闲设施,让这里成为名副其实的度假天堂。比尔·盖茨预言,未来的软件超级大国将是印度。20世纪90年代初进行的改革带领印度经济奔跑,使她成为经济增长最快的大国之一。本已是南亚地区军力最强的国家,但印度还在为实现2015年成为世界军事大国的目标而努力。这个南亚次大陆最引人注目的国家正在崛起,然而因为种种原因,道路注定崎岖且漫长。今天,DEEP有机会亲历印度,并试图借此揭开她的重重面纱,一窥这位东南亚芳邻的真实面庞。●撰文/张波●摄影/小邱张波●鸣谢/印度旅游局道顺咨询9月22日:麦当劳变成“肯德基”“我将来要做中国和印度的贸易。你知道,中国的产品在印度卖得很多。印度是个很大的消费市场,生意一定很好的!”何小伟向我们宣布了他未来的计划。亲眼见到印度艺人耍蛇,这还是第一次。每当耍蛇人的蛇笛响起,蛇就慢慢从竹篓里探出身子,随着节奏翩翩起舞。至于这条蛇,是怎样被魔笛驱使着摆动身体的,我回头还得到网上查查。耍蛇这门技艺似乎不像想象那么简单,听说还有艺人用嘴去亲吻毒蛇的。这条眼镜蛇是否被除去了毒牙,我并没有深究,取景时完全忘记了保持安全距离。为一睹这场传统把戏,我花掉了100卢比。度的旅游推广口号是INCREDIBLE!INDIA(印度,不可思议!)果然,我的第一次印度之旅就真的“不可思议”!从新印德里赶往阿格拉(Agra),路况不好,250公里的路程需要5个小时。一路上我们仿佛回到了中国乡村。这里树木葱郁、天气炎热,风景和泰国类似,只是缺乏整洁。道路两旁多是高大的桉树、榕树,菩提树和白蜡树也很多。偶尔还能见到开放在人家院子里的白色和粉色的夹竹桃花。甚至有茅草屋,完全和东非大裂谷的所见一样。

我们在新德里遇到的向导何小伟,是个从德里大学中文系毕业的25岁印度小伙子。何小伟为我们从麦当劳买回了快餐,印度教不食牛肉,伊斯兰教不食猪肉,佛教徒更是啥肉都不吃,于是乎,印度的麦当劳也变成了“肯德基”。

何小伟的老家在印度北部的菩提迦耶,他的中文启蒙老师据说是个中国来的和尚。他现在的中文水平很不错,这份中文职业导游的工作可以保证他的平均月工资在2000元人民币左右,这在印度的上班族里算是中等收入。何小伟现在定居新德里,住在父亲购买的一处公寓里。“我喜欢中文,我将来要做贸易,中国和印度的贸易!你知道,中国的产品在印度卖得很多。印度是个很大的消费市场,我可以引进更多的中国产品,生意一定很好的!”何小伟向我们宣布了他未来的计划。9月23日:无名建筑师与永恒陵墓明朝万历皇帝求仙梦的破灭,莫卧尔皇帝沙·贾汗爱情梦的终止,标志般地预示了东方两个帝国王朝的命运在后来必然走向衰竭。

我们往返阿格拉10多个小时,等于放弃了对新德里的探求,这一切,都是因为泰姬陵(Taj Mahal)。为了避免环境污染,普通车不能开到泰姬陵门口,只能乘坐一种16人的电瓶车。可是整个阿格拉的污染都没有严格控制,冒黑烟的交通工具到处横行。仅仅控制这不到两公里的路段,能有多大环保效果呢?泰姬陵的核心部分由彩色玉石镶嵌在半透明的大理石上建造而成,华丽精美的装饰即便在350多年后的今天,仍然见证着一段深深的爱情。

泰姬陵坐落在阿格拉城堡(Agra Fort)的护城河畔。这座建筑的建造时期相当于中国明朝晚期,是世界七大奇迹之一。泰姬陵的美在于对称,唯一一处不对称的地方,就是皇后和皇帝的灵柩。泰姬的灵柩在正中间,莫卧尔王朝第五代皇帝沙·贾汗(Shah Jahan)的陵墓在旁边。

玛塔兹(泰姬)·玛哈(Mumtaz Mahal)是一位穆斯林波斯公主,后来成为沙·贾汗皇帝的第三任妻子。玛塔兹长得很美,皇帝对她一见钟情,然而她在随夫征战、生下他们第14个孩子的时候难产去世。她的去世对皇帝的打击如此巨大,据说短短几个月,皇帝的头发和胡子就变得雪白。泰姬临死的时候,对皇帝提出了三个要求:1.为了永远见证两人的爱情,要给她修一座陵墓;2.不要再结婚,好好抚养他们的孩子;3.这个难产生下的孩子,无论男女,都要让他继承王位。沙·贾汗遵守了自己前两个诺言。泰姬陵于1631年开始修建,22年后完工。据说一位法国建筑师和一位威尼斯建筑师参与了工程的部分工作。至今没有一位建筑师被记录肯定参与了陵墓的建造——然而这正是建造它的本意:让人们只记住在陵墓里的人。

泰姬陵正方形的底座象征着从不同角度去看一个美丽的女人。大门就像女人脸上的面纱,应该在新婚之夜被轻轻地、温柔地、没有疑虑地掀起。在印度的传统里,面纱应该被温柔地掀起,以展现新娘的美丽。泰姬陵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永恒的爱的象征。在一天中的不同时间,泰姬陵展现出她不同的色彩:早上她是粉红色的;晚上,在月光的照耀下,她如牛奶般洁白;而当阳光灿烂时,她则是金色的,这反映了女人纷繁复杂的情绪。

皇帝本想在河对岸为自己修建一座黑色的陵墓,两个陵墓用大理石桥相连接,但最终愿望没能实现。最后,沙·贾汗的第三个儿子用计在阿格拉城堡杀死了两个哥哥,之后软禁了父亲,自己做了莫卧尔王朝的第六代皇帝。被儿子囚禁在阿格拉城堡里的沙·贾汗,每天从城堡眺望泰姬陵。夜晚的时候,泰姬陵的影子倒影在河水中,白色的大理石反射着月光。“在这金色沙滩上,撒着银色的月光,回想往事踪影,往事踪影已迷茫……”不知当年的沙·贾汗,是否曾不断地这样浅吟低唱呢?

那个难产降生的第14个孩子,是个没有能按照妈妈意愿继承皇位的女孩。我们没有听到印度人对她后来命运的跟踪诠释。印度人不重历史,只要不影响爱情故事的圆满,所有的史实都可以被忽略。怪不得印度人要感谢唐僧玄奘,也许没有那本《大唐西域记》,印度人自己也搞不清,当年祖先到底是如何存在过。

明朝万历皇帝求仙梦的破灭,莫卧尔皇帝沙·贾汗爱情梦的终止,标志般地预示了东方两个帝国王朝的命运在后来必然走向衰竭。9月24日:扎根于信仰的乐土“希望老人的身体可以尽快恢复健康!我们全家的生活也就可以好起来。”苏妮回答说。她家里的墙上挂着耶稣的画像,贫寒的生活中,信仰给了他们全家走向未来的信心和力量。苏妮家里洁净简朴,虽不见更多城市家庭中繁杂的陈设,但是我同时注意到,家里唯一不可少的便是高高挂在墙上的基督画像。

印度南部喀拉拉邦(Kerla)的科钦(Cochin)被美国《国家地理》杂志先后评为“全球十大乐土”和“一生必游的50地”之一。我们坐在印度茶的氤氲里,品味传说中的乐土,无处不在的葡萄牙风情和充满魔幻色彩的卡塔卡利表演,还有令人流连忘返的椰林水乡。

带有咸味的风,湿润的空气,道路旁的郁郁葱葱……这里的环境很像泰国普吉岛。科钦这个港口城市位于群岛与狭长半岛之上。城里较古旧的部分奇怪地融合了中世纪的葡萄牙、荷兰和英国乡村的感觉。

67岁的老顽童郭帕酷似海明威,他是我们在此地的向导;他时常在世界各地旅行,结婚34年居然没有要孩子。“在印度,我也算外国人!”郭帕开玩笑地告诉我。

清晨我们上船,在海水和河水的交集区域航行。当地人把这片水域叫做回水区(Backwater)。回水是一种奇特的地理现象,如同澙湖。从印度地图上看,从科钦向南60余公里是一条狭长的地带,夹在拉克沙海(Lakshweep Sea)与西高止山(Western Ghats Mountain)间。发源于西高止山的40多条河流奔流向西,注入大海。这些河流平时的流量都不大,一年多数时间水面平静。很多河流与海岸线平行,最近的地方仅相隔数米。每当海洋季风来临,海水涨潮,便会铺天盖地般卷过堤岸,冲入河中。而雨季降临时,河水暴涨,又会“绝地反击”,将海水逼退。年复一年,周而复始,就形成了这独特的回水区。

在水面上航行1个半小时后,到达了赤托村(Chitoor),我们在赤托村随机拜访了一户普通的印度村民。34岁的主妇苏妮遇到我们的突然造访有些手足无措。这是一个生活在中下层的印度家庭,全家4口人,公公和婆婆都有严重的大脑疾病,苏妮刚刚怀孕,家里就依靠丈夫萨巴斯提在码头附近开的小店维持生计。全家基本月收入2000卢比(相当于300多元人民币),其中三分之一的收入还要用于父母的治疗。远处架起来的大网兜被称作“中国网”,当年郑和下西洋时带去的捕鱼技术直到今天仍发挥着作用,夕阳下的渔民们正整理着这一网的收获。“你目前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呢?”我问。“希望老人的身体可以尽快恢复健康!我们全家的生活也就可以好起来。”苏妮回答说。她家里的墙上挂着耶稣的画像,贫寒的生活中,信仰给了他们全家走向未来的信心和力量。

在葡萄牙教堂附近的海边,一排很大的“中国网”旁有块石碑,上面刻着:“公元1341年洪水暴发,中国人从卡利卡特迁居到科钦,并定居于此。大约在公元1350年至1450年,中国人把渔网带到了这里……”如此说来,这种捕鱼方式在科钦已经流传了600多年。

据史料记载,早在明朝初年,明王朝就与印度半岛的沿海国家建立了联系。在郑和七下西洋期间,科钦所在的喀拉拉邦是船队重要的中转站,郑和曾先后到达科钦3次,分别在3个不同的地方登陆。

当年旅行到马拉巴海岸的阿拉伯旅行家伊本·巴图塔在他的游记中这样记述:“当时的中国人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进入科钦的中国船队大若城市,船队中的中国官员和他们的妻子都拥有自己的房间。船上装着的青白瓷器、绸缎、茶叶、药草和生姜等都是交易的热门货,印度商人则多以胡椒作为交换物。”跟随郑和三下西洋并担任翻译的马欢在他所著的《瀛涯胜览》中,不仅对印度香料的采集和收购有着深入观察,还准确描述了科钦港口的地位和航行里程。在科钦海边不远的地方,得益于“中国网”的渔民们摆起了简陋的摊子,收获虽不算多,但是鱼的品种却不少。他们就是这样与世无争地过着懒洋洋的平静生活。9月25日:窥视种姓制度贫富差距为什么没有在印度产生多大的社会动荡?种姓制度,而非之前很多人认为的宗教力量,才是维护印度社会稳定的关键链条。

尽管科钦只是滨海小城,却依然交通堵塞,这也许是很多发展中国家城市面临的问题:城市缺乏整体规划,公共交通不发达,极端依赖主干道路,机动车数量伴随经济的发展大量增加,于是城市的“血管”时常堵塞。即便是北京这样的国际大都市,地铁也仍处于亟待发展的阶段。

郊区的情况好多了,很多印度的新贵都把家安在树木葱郁的郊外,富人的住宅都是二层小楼,带有花园。在道路、车站和机场等公共设施方面,印度的建设状况根本无法和中国相比。在经济腾飞,富翁辈出的同时,印度的绝对贫困人口越来越多。中国却在把贫困和饥饿解决得越来越好。

在贫富差距巨大的印度,为什么没有产生多大的社会动荡?来印度之前我就一直有这个疑问。这两天,我和何小伟、郭帕,甚至在飞往科钦的航班上与两位邻座的印航空姐,都在谈论和求证一些印度的社会现象。在真正接触了印度社会不同阶层的人们后,我才开始真正了解印度的现实。我认为,种姓制度,而非之前很多人认为的宗教力量,才是维护印度社会稳定的关键链条。即使在今天,印度年轻人的婚姻仍然潜移默化地受到种姓文化的约束,发自这种文化背景下的爱情很难超越其上。所以泰姬陵前这对印度恋人必定属于同一种姓阶层。

种姓制度并非宗教,但却是印度教徒必须接受的伴生物。宗教理论把信仰印度教的印度人划分成婆罗门、刹帝利、吠舍和首陀罗4个等级:

婆罗门是祭司贵族,主要掌握神权、占卜祸福、垄断文化和报道农时季节,在社会中地位最高。刹帝利是雅利安人的军事贵族,包括国王以下的各级官吏,掌握国家除神权之外的一切权力。这前两个高级种姓占有了古代印度社会中的大部分财富,依靠剥削为生,是社会中的统治阶级。吠舍是古代印度社会中的普通劳动者,也就是雅利安人的中下阶层,包括农民、手工业者和商人,他们必须向国家缴纳赋税。首陀罗是指失去土地的自由民和被征服的达罗毗荼人,实际上处于奴隶的地位。

印度的种姓制度就像中国传统社会的家族乡亲关系一样根深蒂固。这个社会符号被烙在每一个印度教徒的姓名上,并把印度变成一个固定、透明、强大的社会网络,把每个人都暴露在种姓制度的强烈光线下面,让人根本无法躲藏!

何小伟和两个空姐都属于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印度年轻一代,问到种姓制度时,他们都表示对同学、同事和朋友间的交往,根本不在乎这个,因为印度法律规定人人平等。但问及婚姻,他们的回答都很一致,就是绝对不能和低种姓的对象结婚。

两位美丽的空姐告诉我,认识男孩子的时候,如果有意发展关系,就必须了解对方的种姓。符合要求就谈恋爱,不符合,就根本不会再深度交往。我开玩笑地建议何小伟,如果不小心爱上一个低种姓的女子,可以一起跑到国外去嘛。何小伟的回答让我心里一惊。“没有用!就算你自己跑到国外,你的孩子将来结婚时又要再次面临难题。对方家庭一定会了解你家的父母双方的种姓。你就是改名也不行,因为婚礼要邀请很多双方的亲戚参加,别人也可以调查你的家族,你的家乡,改名字的事情根本无法掩藏得了。一旦违背,不仅自己终生躲藏,而且子孙后代都有无法躲避的同样的难题。除非你永远住在国外,而且永远不再做印度人。”9月25日:领跑的印度教育“一定用电子和教育把印度带入21世纪”,印度总理拉吉夫·甘地在20世纪80年代时曾极具前瞻性地这样说。现在,印度在信息产业、生物制药和教育方面已经走在世界前列,印度的电脑软件人员数量和开发实力仅次于美国。

从科钦到蒙那(Munnar)不过130公里,我们却用了5个多小时。车子一直在弯弯曲曲的山道上徐行,不时停车,等待前方来车在狭窄的弯道上会车通过。

原始森林的空气很新鲜,高悬空中的瀑布差点让我们觉得是在中国的西南群山里。椰子树、芭蕉树、桉树、橡胶树、菩提树都可以看到,只是一路上没见到松林。到达蒙纳的时候,在漫山遍野整齐的茶园里,一些印度妇女正在蒙蒙细雨中采茶。这群中学生正在科钦最古老的圣弗朗西斯基督教教堂参观,这座教堂曾存放过葡萄牙航海家达·伽马的遗骸,他是第一个到达印度的欧洲人。这些孩子见到我们顿时欢呼雀跃,发辫上的蝴蝶结像簇簇火苗欢快地舞动。她们尽情展示着天真烂漫的美丽笑脸。

蒙纳坐落在三条山溪的汇合处,海拔约1600米,曾经是英国政府在南印度的夏季避暑地。蒙纳成为著名的山间避暑胜地,得益于这里绵延不断的茶园、如诗如画的城镇和弯弯曲曲的小巷。据说,英国人在100年前发现了蒙纳,然后把中国茶叶引种进来,于是这里逐渐成为印度一个著名的茶叶产地和出口基地。这样的年纪就做起生意,清秀漂亮的小姑娘既不吆喝也不张罗,就那样静静地坐在路旁,过路的人很少过问,但却引起了我们的注意。柯玛拉科姆村的粮站为村里贫困的住户提供廉价的粮食。傍晚,一位村民前来登记,花50卢比买走了一袋大米。

我们在印度跑了一些地方,发现一个现象:就是在脏乱差的印度城镇,总能看到衣装整齐漂亮的学生。且不说阿格拉这样的城市,就说蒙那这样的山区小镇,其实比绝大部分中国小镇的建设都落后很多,但当你看到蒙那小镇的印度小学生的校服,一定会惊讶如此漂亮的校服,连我们这些来自北京的客人都很羡慕。印度还不富裕,但教育却是领先的。即使在农村,孩子也能上学,每学期学费仅50卢比,还免费提供一顿午餐。英语是主科,小学三年级学生就可用英语会话。大学学费也很便宜,每学期大约500卢比。城里很多人衣衫褴褛,学生却都穿着由政府提供的整齐的学生装。

印度前总理拉吉夫·甘地在20世纪80年代时,曾极具前瞻性地提出“一定用电子和教育把印度带入21世纪”。现在,印度在信息产业、生物制药和教育方面已经走在世界前列,电脑软件人员的数量和开发实力仅次于美国。9月26日:爸爸会给我选个好男人在一个路口,我们的车和很多摩托车一起,排队等待火车通过。想象中印度蒸汽机车带着浓烟,车厢上面爬满人的场面并没有出现,一辆电机车拉着旅客列车疾驰而去。

喀拉拉邦人喜欢喝拉茶,就是先把水煮开,然后加入牛奶再煮开,最后加入茶叶和糖。拉茶其实就相当于中国内蒙古、新疆和西藏的奶茶。云雾里的茶园更显苍翠,生机盎然,特别是雨后天晴,一眼望去整个山谷几乎全部是成片的茶树,衬着远处的青山和雾气,简直美丽极了。

在蒙那完全没有身处旅游城市的感觉,大小商店基本上都是满足当地人需要的,因此价格很“印度”。卖花的摊不少,香味四溢。一串半米长的白色茉莉花要20卢比。我们在镇上最大的市场里买到了很漂亮的纱丽,价格从285至528卢比不等。印度女人一般是在家,很少外出工作的,即使是在宾馆酒店,也很难见到女服务员。在市场外面,我们遇到一个孤单的小女孩在大街车流的边上摆地摊卖塑料用品。同行的DEEP杂志美术总监拍完照片说:“这样小的女孩子就出来谋生,看上去让人有点难过。”

印度的原始森林看起来保护得不错;工业、特别是制造业发达往往会导致森林被破坏,印度现在也改从东南亚国家进口木材了,然而生物入侵也很厉害。一路上我们看到很多高大的桉树和银橡树,都是从澳大利亚引进,橡胶树则是从巴西引种的。采访中安娜落落大方的表现显然得益于良好的教育,她还特意拉开房门让我们方便拍摄他们的内室。在她身边是和她年龄相差悬殊的弟妹们,在弟妹面前,安娜更像是关心呵护他们的长辈。

老顽童郭帕告诉我,喀拉拉邦最贵的树木是檀香木(Sandal Wood),是世界上最贵的木料之一,每公斤约3000元人民币。这种木头的主要用途是提炼制造香水的香精,另外就是研磨出在寺庙里给印度教信众点额头用的粉末。檀香木就生长在蒙那附近的山上,现在有印度武装士兵看守。郭帕告诉我:“我们喀拉拉邦人的语言是马来亚拉语,新德里的人听不懂我们的语言。”据说,英国的语言学家研究过,全印度的语言竟然达到1652种!柯玛拉科姆的这间酒吧成了村里男人们的另一处天堂。酒是自己酿造的,浓稠的椰子酒装在重复使用的瓶子里。为引起我们的兴趣,一个微醺的男子冲着我一气喝下了这么一满瓶,窗口这边,酒保们即刻兴冲冲地吆喝着,给这位喝得见底儿的老兄换上新的一瓶。

我们的车开出原始森林在平原上奔驰,在一处火车道口,和很多摩托车一起,排队等待火车通过。想象中印度蒸汽机车带着浓烟,车厢上面爬满人的场面并没有出现,一辆电机车拉着旅客列车疾驰而去。通过道口后我们就进入了柯玛拉科姆。

在柯玛拉科姆村里,我们拜访了一个富裕的人家。21岁的女大学生安娜·玛丽正好在家休假,她热情地把我们迎进家里。刚在客厅坐下,郭帕就神秘兮兮地告诉我:“你运气不错!你看看吧,这可是很难见到的古董!”原来我坐的沙发后面就是一个装饰精致的木柜,用来装米的。还有安娜家的其他木质门、柱,竟然都有着上百年的历史!

安娜的爸爸今年55岁,在16公里外的Kottayam镇的银行工作,妈妈是家庭主妇。作为长女的安娜目前在班加罗尔的医学院医护专业三年级学习,她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你目前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呢?”我问安娜。“还有一年我就要毕业了,我盼望着能够马上回家乡,我想当教师。”“现在的印度年轻人一般多大结婚?”“印度教徒可以18岁结婚,基督徒一般是25岁左右,我们全家都信仰基督。”“你有男朋友吗?”“没有。我们这里的女孩子不到结婚年龄是不会自己谈恋爱的,而且,一般都是父母出面选定未来的女婿,我相信爸爸也会给我选一个好男人的。”“最近在印度最受欢迎的电影是哪些?”“Brameram, Robin Hood, Loud Speaker.”“最喜欢的影星呢?”“男的是Sharukhen,女的是Kajol。”“喜欢什么音乐?最喜欢的歌是?”“我喜欢情歌。现在我最喜欢听的是Yesudhas和Chithra。”

夜色渐深,村里的道路在黑夜中开始模糊。我们寻着一处灯火,深一脚浅一脚地找到了村里唯一的一个酒吧。一进门,闹哄哄的气息扑面而来。大厅里有两排桌子,坐满了脸颊红扑扑、正在聊天的男人,每人座位前都有一瓶Toddy椰子酒。大厅面对门的墙上开了一个窗口,里面是厨房和存酒间。服务窗口旁边还有一间屋子,也是高朋满座,只是加了隔断。酒吧里几乎所有男人都停住握酒瓶的手,热情地向我们打招呼,并说着我们听不懂的话。酒保们还兴冲冲地举起椰子酒眯眼让我们拍照。柯玛拉科姆是个拥有长着白莲花迷人河道的小村庄。它是库塔纳德(Kuttanad)的一部分,位于海平面以下,由回水之中的众多稻田、岛屿组成。红树林、绿油油的稻田和小椰子林把柯玛拉科姆变成了一个美丽的天堂。渔民守株待兔似地将一张长长的网接在另一河道的入水口。就在我驻足光顾他们的半小时里,他们已经捕获了一条两尺长的鲶鱼和这条个头不算小的龙虾。

郭帕戴帽子的时候像海明威,摘掉帽子就变成爱因斯坦了。他在酒吧门口给我拉过一个人来。原来,这个准备骑车离开的中年男子腰间捆绑的东西,就是喀拉拉邦传统的采集椰子的工具,我乍一看,还以为是背着手榴弹的民兵呢!门外光线太暗,只好把他请进酒吧,在酒吧的光线下给他拍了照片。男子出门骑车要走,我把身上剩下的礼物送给了他。“谢谢先生,不过,这到底是什么?巧克力?”他问我。“这是YSL的眼线笔!”我刚说完就觉得这个礼物既不适宜这个椰子工,也不适宜这个村庄的生活。可是我身边没有别的礼物了,给小费更显得突兀。“这个,是化妆品,你回家可以送给你的妻子。”我解释。

面色黝黑的男人带着些狐疑,道谢后骑上车消失在村庄的夜幕中。9月27日:各美其美,美美与共我一直认为,经济的一体化、全球化与文化的多样性、差异性一定要并存。正如费孝通先生所说“各美其美,美美与共”,这才是适合人类和谐共存的未来。印度最古的剧种是舞蹈哑剧,表演时有音乐伴奏和唱词配合,至今印度还保留着这种表演形式。这个不很大的舞台,表演者正在准备为我们表演印度传统戏剧,他脸上的妆很像中国京剧的花脸。

在北京的时候,设计日程安排都是想当然按照中国的习惯和条件。来了印度,才发现原来的想法是非常脱离现实的。

印度的公共设施、道路设施的落后在这次让我们深有体会。从北到南,还没看到一条可以和中国相比的高速公路和立交桥。我们入住的酒店和度假村在当地都是相当不错的,但当你在狭窄的乡村公路上东拐西弯的时候,根本不会想到我们即将进入的是可以和中国一流度假村媲美的地方!我们在中国,或者欧美国家,250公里通常最多只需要3个小时,可是当你制定印度旅行计划的时候,千万记住要按照6个小时,甚至更长的时间计划!

新德里到阿格拉仅仅250公里,我们却在路上消耗了6个多小时!两天往返500公里,路上昏昏欲睡达11个小时,为赶回新德里坐飞机,我们不得不放弃了珍贵的阿格拉城堡……可印度司机和导游已经很努力地在安全的原则上尽量快速了。

可瓦兰位于喀拉拉邦南端,这里没有雄伟的建筑,只是一派纯净与自然。长达16公里的白色沙滩、成片的椰林、舒适宜人的气候及完善的休憩设施,让可瓦兰成为名副其实的度假天堂。

一路上我们看到水稻、椰林和水路纵横的村庄,有钱人的别墅和普通村民的屋子混杂,不时还可以看到教堂、清真寺和印度教寺庙。喀拉拉邦的确很值得研究,各种宗教都在这里和谐相处,3300万人中信仰印度教的占了一半,穆斯林和基督徒是另外一半,佛教徒比例反而非常少。

由于气候的原因,喀拉拉出产世界最好的腰果,就连美国的沃尔玛超市都在喀拉拉进行腰果的全球采购。喀拉拉邦政府反对东盟的贸易协定,可是印度中央政府批准了协定。于是,越南的廉价腰果和斯里兰卡的便宜茶叶都涌进了喀拉拉邦的市场。“这对消费者是好事,但是对于喀拉拉邦的农民来说就是很糟糕的事!”郭帕说。

喀拉拉邦因为天气湿热,蚊子很多。一种中国产的喷雾灭蚊剂很受欢迎。在喀拉拉邦的城镇,中国产的手机也很受欢迎。“问题是,同样的中国产手袋,在正规商店销售要27美元,而在科钦街头只卖10美元。灭蚊剂在正规商店卖3美元,可是街头水货才卖1个半美元,手机的差价更大。”郭帕告诉我。

当海滩上的潮水差点弄湿衣裤的时候,我才真切感觉自己见到了印度洋!亚丁湾和索马里就是在对面的水域。在可瓦兰街头和海滨,我们碰到的当地人都很友好。女孩子们一见到镜头就害羞地躲开,只有男人和小孩子兴奋地摆姿势。感觉印度有点像中国上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初期的味道。那时候,中国的交通也不发达,中国人生活都很简朴,最好的汽车和酒店多是给外国游客使用的,女孩子见到外国人都很害羞……

我一直认为,经济的一体化、全球化与文化的多样性、差异性一定要并存。正如费孝通先生所说“各美其美,美美与共”,这才是适合人类和谐共存的未来。9月28日:佛教与印度教的纷争看见虔诚的印度教信徒,我不由得琢磨起印度人的说法。他们告诉我,佛教起源于印度,发展起来后就传到世界各地,包括中国。可是2000多年后,印度次大陆已经很难看到佛教的影响,印度教却依然兴盛。

在喀拉拉邦首府特里凡得琅(Ttrivandrum)市区中心,印度教神庙斯里帕的马纳巴哈门前信众云集,摩肩接踵。我们因为不是教徒,不可迈进庙门,只能在外面拍拍进出的芸芸众生。特里凡得琅城市就是围绕这座500多年历史的神庙建立起来的。人们的经商、服务、定居、繁衍等社会活动就以庙宇为核心展开。其实中国的“庙会”延续至今也是此般道理。在柯玛拉科姆村,人们笃信基督教。这座神龛昨晚还举行过传递圣火的小型仪式,参与者很多都是十几岁的孩子。清早,这个小女孩蹦蹦跳跳一路指引着我来到村里这座神龛前,在她虔诚地祷告时,我的快门声不知是否打扰了她。

看见那些虔诚的印度教信徒,我不由得琢磨起印度人的说法。他们告诉我,佛教原本起源于印度,发展起来后就传到世界各地,包括中国。可是,2000多年后,印度次大陆已经很难看到佛教的影响,印度教却依然兴盛。

公元前16世纪,雅利安人进入印度。就像其他原始部落一样,雅利安人膜拜、礼赞、歌颂一切自然神,且将赞歌编为圣典,世代传颂。雅利安人逐渐由早期的自然宗教“多神信仰”转向“主神信仰”的模式。

由于能与神沟通,司祭者拥有无上权威。于是在阶级制度严格划分的社会里,司祭者被尊为最高阶级的婆罗门,他们依着“祭祀万能”的神圣职权,开启了神权色彩浓厚的婆罗门思想,婆罗门教便在此基础上形成。但在阿育王及色迦王时期,佛教是印度的主要宗教。

公元4世纪时,婆罗门教受到笈多王朝的大力支持,又进一步掺入了佛教及其他学派的思想,发生了较大的转变,而以“新婆罗门教”自居,这就是今日所说的“印度教”的雏型。公元7世纪,以崇拜婆罗贺摩(即创造神:梵天)而形成的印度教改革吸收了佛教和耆那教(既胜利者之教)后改称印度教。公元8世纪以后,印度教的主要思想家商羯罗依据婆罗门教的根本教义,又吸取耆那教及佛教的优点,使印度教一跃而成为当时思想界的主流。

伊斯兰教政权入主印度以后,佛教遭受严重迫害,印度教却因为与伊斯兰教的思想有所交融而保持着很大的势力。到了近代,随着西方殖民主义的入侵和西方文化的传入,印度教掀起了广泛的宗教改革。也许印度教在印度的兴旺,佛教在中国的流行,都有着一些必然的社会和历史的因素吧。

搭乘印度航空返回新德里后,我们打了一辆“突突车”,在夜色中直奔印度门(India Gate)。印度门的造型很像巴黎的凯旋门,同样是刻满浮雕的高大拱门,同样在每年国庆举行盛大的阅兵仪式,同样是为纪念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战死的士兵而建。但是,英国兵是为自己的国家光荣牺牲,而战死欧洲的9万印度兵则死得不太明白,他们并不是为自己的祖国,而是充当了英国人的炮灰和挡箭牌。

英国人曾在战前许诺,一旦战争结束,马上从印度撤军,结束殖民统治。第一次世界大战后,英国人的统治的确有了一个崭新的动作:他们大兴土木,按照英式标准和当地民情在德里重新建造了一个殖民首都,并把统治中心从加尔各答迁移至此。印度门也于同一时期建造,但修建动机却是为了安抚印度人。当然,再宏伟的建筑也无法为9万无辜牺牲的年轻生命划上任何意义的等号。

于是,在当时的印度,被封印了几百年的民族意识终于觉醒,独立自由的小溪终于汇成江河。1947年,印度人民在圣雄甘地的领导下取得国家独立。新德里政府区可能是世界上最大气、最漂亮、绿化最好的首都官邸区,不输华盛顿白宫区。但它却是英国人在1911年规划,用了18年建成的。

在印度打车一定要有耐心。我们从总统府先后问了3辆“突突车”,每个司机听我们要去哪里后,都是立即邀请我们出发。千万不能上车就走,否则后患无穷。我们都盯住司机的开价,并且要再三确认。3辆车,要价最黑的180卢比!我们最后打到一位淳朴的小伙子的车,50卢比送我们回到酒店。小邱一高兴,把一包从中国带来的“中南海”送给了他。在这里,人们经常能够看见大象招摇过市这种奇特的景观。对印度人来说,大象已不再是“一头会驮重或是征战的动物”了。在印度,如今的大象已很少被用来役使,而更多的是参加旅游表演及婚礼庆典等活动。由于它巨大的食量,养一头大象恐怕不比维护一辆轿车的费用来得轻松。

金色孟加拉——一次穿越世界最大三角洲的旅程

在河岸上,你铺开你的长裙,它的样子多么神奇。你的话语有如甘露,令人心旷神怡,金色的孟加拉,我的母亲,我爱你。——泰戈尔在过去的200多年里,从印度洋上袭来的殖民势力就像肆虐的热带风暴,使这片由恒河、布拉马普特拉河和梅格纳河冲积而成的丰饶沃土变成贫穷和灾难的泥淖。如今,重新获得自由、和平和尊严的孟加拉人正在奋力走向复兴之路。●策划/DEEP编辑部●执行/殷建峰●撰文/樊新征●特约摄影/李建泉过去的2000多年中,从印度洋的海面上来到孟加拉的外国舰队只有两支:一支是郑和舰队,另一支是英国舰队。前者远比后者强大,却以贸易和交往为主要目的;而后者却用枪炮和阴谋施行占领和征服,并进而把孟加拉作为控制整个南亚次大陆的殖民中心。

那是印度洋大海啸之后的第四个星期一的早晨,我走出Abakash宾馆的大门口,站在连接着外国人居住区和达卡老城的主要街道上,驻足张望了5分钟。几个衣衫褴褛、面带和善的孩子围过来索要塔卡,身着色彩斑斓的纱丽、蒙着面纱的妇女在我这个外国男子面前匆匆而过,数十辆绘有乍眼的车身艺术的人力三轮乱糟糟地停在不远处一个巴扎(自由市场)的门口。在目力所及的范围内,房屋大多低矮陈旧,偶尔冒出的一两幢现代建筑也无法挡住周围那些大大小小的绿色圆形尖顶。我相信,在这些最初的印象背后,一定隐藏着南亚次大陆上复杂的历史、现实和未来,等待我在未来的两周里慢慢感受。这座建设中的烧砖窑即将在不久后开始为附近的村民供应盖房子用的红砖。现在,孟加拉全国有近1万家大小砖场,其中中等规模以上的砖场有6000多家,而拥有机械制砖设备的不超过20家;免烧砖在这个国家还是一个市场空白。由于该国的大部分国土是在冲积平原上,所以很难找到石料来建造房屋,即使是在公元7世纪修建帕哈普尔佛教寺庙的时候,用的也是砖。就在我们到达这个国家仅仅1个月以前,该国政府刚刚做出了决定,要彻底取缔手工制砖厂,因为那会破坏可耕地。

就在昨天子夜,经过5个多小时的长途飞行,孟加拉航空公司(Biman)终于在麦加朝圣的服务间隙,从仅有的10架飞机中调出一趟航班,把我从香港运到了这里。同机的乘客中99%是孟加拉国际倒爷,有几个人甚至到过北京的秀水街,而且住宿的地方离我家不到500米远。一位名叫拉赫曼的小伙子告诉我,Abakash宾馆是孟加拉国家旅游局的定点接待宾馆,住宿条件不错,距离达卡市内的中国大使馆很近,周边地区还有许多孟加拉人常去的巴扎和小店,很值得逛逛。从古至今,孟加拉就因为河海船舶而闻名于世。而这也是孟加拉风光的最独特之处,广大的河流系统对孟加拉人和孟加拉文学产生了巨大影响,在许多民间传说和文学作品中,水上旅行的内容常常被提到。尤其是恒河和帕德玛河这两条最重要的河流,被提到的次数也最多。

他说的没错。我现在正站在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如果转身回到宾馆,我可以坐在幽雅的餐厅里去吃“干净”的英国式孟加拉早餐,然后沏上一杯口味纯正的加奶红茶,安静地等待孟加拉旅游局派来陪同我们的向导沙尔克·胡赛因(Sharker Hussain)先生前来会合。可是,如果再向前方走100米,那有一家地道的孟加拉街边小馆儿,我就能够走进普通孟加拉人的真实生活。

这是一个非常具有诱惑力的想法,但要落实它确实需要勇气。在来到这个印象中几乎年年都要遭受洪水袭击的国度以前,无论是道听途说还是在Google上搜索,得到的信息大多不太让人放心,尤其是各类肠道传染病。不过思忖再三,我终究还是心存侥幸,决定在这个拥有1000万人口的“清真寺之城”彻底醒来之前,到那个小饭馆里试试。现在手表上显示的是北京时间9:30,我把指针调到7:30,以便和孟加拉人的生活节奏保持同步。

我猜那位站在烤炉边上、手持擀面杖的小伙子一定注意到了我,“偶哈腰”,在20米开外,他热情地向我打招呼,然后用粘满白面的手示意我坐到离他最近的那张桌子旁边。我想我不能怪他搞错了,因为在过去的整整一年里,到孟加拉来的中国游客仅仅不到8000人次,而日本人早在上个世纪80年代,就已经排在印度之后,名列该国亚洲游客排行榜第二位。

坐定之后,我学着周围的穆斯林食客,点了几张油酥薄饼(Chapati),一份炒鸡蛋,一小碗土豆泥茄丁咖喱小菜(但是拒绝了免费的一玻璃杯自来水)。这就是孟加拉人的早餐,很不错,只是大多数中国人恐怕不太适应那种咖喱味道和用手抓食的就餐习惯。我用这里的通用语言——英语告诉那位小伙子“很好吃”,而且强调说,“我来自中国。”他显得有些诧异,不过随即露出更加亲热的表情,微笑着改用英语称呼我“朋友”了。

俗话说,只有对比才能分出好坏,孟加拉人把中国人视为世代友好的朋友是有历史来由的。先不说肩负宗教文化传播使命的汉代高僧法显和唐代高僧玄奘,在他们游历孟加拉期间,都受到过孟加拉人的礼遇和尊崇,单是郑和的经历就可以说明问题。在过去的2000多年中,从印度洋的海面上来到孟加拉的外国舰队只有两支:一支是郑和舰队,另一支是英国东印度公司舰队。前者远比后者强大,却以贸易和交往为主要目的;而后者不单在孟加拉湾步步为营,最后竟用枪炮和阴谋施行占领和征服,并进而把孟加拉作为控制整个南亚次大陆的殖民中心。这让孟加拉人第一次意识到,对民族生存带来威胁的邪恶力量并不总是来自北方的喜马拉雅山脉或者西方的印度高原。

在郑和舰队第六次出航途中,他率领着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海军力量来到了孟加拉,表面上是“宣扬天朝国威”,而实质上进行的是平等的易货贸易。因此,他受到孟加拉国王的隆重欢迎。当时孟加拉人骑着马,排起长长的队列,欢迎郑和上岸。郑和与国王一起,在身穿盔甲的军士的护卫下,向王宫走去。王宫大殿前设孔雀翎伞盖百余,又有百余头大象列队。这种礼遇在当时是最高规格的。

可是1757年,以孟加拉湾畔的港口城市加尔哥答为最初据点的英国人,为了攫取更大的商业利益,与孟加拉人之间发生了一场在世界史上影响深远的战役——普拉西会战。英国将军克莱武用3000人的部队击败了年轻国王西拉杰·乌德·道拉的7万大军。从此,殖民势力就像印度洋热带风暴一样,把孟加拉这块富饶的土地变成了贫困和灾难的泥淖。平常时候,一头块头大的牛值2.5万塔卡,约合416美元,但是在宰牲节期间,价格会在1000美元到2500美元之间波动。“这些可怜的牛是从印度来的,在那个国家它们是神圣的”,在达卡市最大的牛羊市里,胡赛因微笑着对我解释说,“这里每天大约有超过3万头牛等待出售。在宰牲节当天,孟加拉人会杀掉大约150万头牛和150万只羊。”通过帕德玛河上的一座钢架桥时,这辆小型吉普车上的两位乘客和我们热情地打招呼,这真是难得一见的事。在孟加拉广大的农村地区,这种小型机动车是主要交通工具之一,有10个左右的座位,但是通常情况下,会有20个左右的男女乘客把栅栏挤得满满的。

有意思的是,孟加拉人在1971年的独立战争中所面对的敌人并不是英国人,而是巴基斯坦人,而且得到了印度人的帮助。我向胡赛因先生提议,先到位于萨瓦尔(Savar)的国家烈士纪念碑去看看,然后再走访几处遭到战争破坏的文化遗迹。

8点钟,我在宾馆附近的那个小饭馆吃完早餐,就动身前往位于萨瓦尔,因为接下来还要去北方重镇博格拉(Bogra)——那将是一段漫长而惬意的穿越之旅,所以在中午之前一定要赶到那里。

离开达卡市花去了我们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由于今年的1月22日是穆斯林的传统节日——宰牲节,达卡市内最大的牛市Gabtali生意异常火爆,而这个露天市场就设置在公路主干道的旁边,所以我们的三菱帕杰罗在那里被耽搁了下来。后来,我决定索性到牛市里转一圈,看看这难得一见的壮观场面。我努力爬上位于牛市中心位置的一个砖垛,找到一个制高点,环顾四周,只见牛山牛海,人头攒动,许多隐身其间的牛贩们特意在牛角上缠绕粉红色花环以吸引买主的注意力。“这些可怜的牛是从印度来的,在那个国家它们是神圣的”,胡赛因微笑着对我解释说,“这里每天大约有超过3万头牛等待出售。在宰牲节当天,大约有150万头牛和150万只羊被宰杀。”

正准备回到车上的时候,我遇到了Anwarul Mandal。他正在为一头重100公斤的羊招揽买主,很明显,他希望能卖个好价钱,要价3800美元,这在达卡市的历史上是人们听到过的最高价格之一。“我们还有时间。”他说这话时,身旁站着自己的兄弟,他们俩一起把这头羊从印度西部的拉贾斯坦邦搞到孟加拉。“而且,”他补充说,“那些富裕的人希望买到看上去健康的羊,他们不会介意价格的。”

从牛市出来,一路畅通,大约不到半个小时,目的地就出现在眼前了。进入这个占地43公顷的国家烈士陵园,先是一条长长的路,通往广场的纪念塔。在广场前的一座石桥下,盛开着大片的孟加拉的国花——睡莲。不远处还有一块种植纪念树的草坪,每位到此吊唁的外国领导人都会来此种下一棵,那其中,就包括巴基斯坦总统穆沙拉夫种下的树。

我们在此小坐了20分钟。因为烈士陵园处在上风口,附近开发区里工厂排放的废气没有影响到我们。但是回望远处达卡市的上空,一片灰蒙蒙的景象。为了发展经济,孟加拉国政府鼓励外国企业前来投资设厂,在萨瓦儿就有200多家,主要来自日本、韩国、中国和一些西方国家。加上达卡市周围鳞次栉比的烧砖窑冒出的浓浓黑烟,达卡市的空气质量越来越让人担忧。不过,好在孟加拉多雨的天气会不时地把空气过滤干净,现在因为是旱季,所以问题比较突出。两位纺织女工正在为生产漂亮的纱丽忙碌着,这家位于拉杰沙希的丝织厂除供应本地市场外,还是毗邻印度地区的过境游客常来的地方。在伊斯兰教统治时期,孟加拉地区的繁荣逐渐达到了历史的最高峰,在整个南亚次大陆上,经济最发达、文化最昌明。因此,14世纪著名的阿拉伯旅行家伊本·白图泰在他的游记中说:“孟加拉是除了埃及以外,世界上最富饶的地方。”

布拉马普特拉河-贾木纳河-布里冈加河纵贯南北的河道把孟加拉国土分成了两半,在1998年以前,如果从达卡市出发前往博格拉或者拉杰沙希(Rajshahi),坐船通常会比开车快。但是现在的情况有了彻底的改观,贾木纳(Jamuna)大桥的建成通车使孟加拉东部和西部的交通变得非常快捷。这座大桥是孟加拉国独立后政府投资的最大建设项目,造价近10亿美元,其4.8公里的长度名列南亚第一,在世界上排在第11位。

我们通过这里时,开始下起了小雨,桥下的水面比较宽阔,有些渔船零星地点缀在上面,这或许就是中国国内的旅游公司在广告上提到的南亚风情吧。因为目前正是旱季,三角洲上的河流大都处于枯水季,有很多地方的河床裸露出来。如果是在雨季,情况将迥然不同,河水的涨落有时候会达到骇人的地步,尤其是在遇到南亚热带风暴的时候。

从地形上看,恒河、布拉马普特拉河和梅格纳河冲积形成的三角洲平原地带平均海拔只有10米,西部的印度东高止山脉、北部的喜马拉雅山脉和东部的缅甸阿拉干山脉形成了梯形包围,就像一个巨大的喇叭口,阻挡了印度洋上吹来的西南季风,形成大强度降水。加之境内有大小河流230多条,河道纵横交织,还有大约1700万人口居住在海拔1米以下的区域,每年的河水泛滥都会使孟加拉国蒙受巨大的损失。

不过众所周知的是,三角洲地区通常都是最容易催生灿烂文化的所在,更何况,孟加拉正处于世界上最大的一个三角洲。我此行看到的虽然是一个贫穷落后的发展中国家——车窗外飞驶而过的村落中,很少能够看到砖瓦结构的房屋,困苦的村民将储满雨水的池塘作为生活水源——但是,只要看一看他们快乐真诚的笑容和飘逸艳丽的衣衫,你就会从中发现历史的底蕴和文明的厚重。在这方面,古代的东西方学者和旅行家应该比我更有发言权,因为在当年,他们所看到的,绝对是一个繁荣、富庶的南亚王国。

早在公元1世纪,罗马作家普林尼就记录下孟加拉出产的细平布及一些奢侈品——就像中国的丝绸所起到的作用一样,它们让罗马宫廷中的贵妇疯狂,以致大量黄金流出国库。在伊斯兰教统治时期,孟加拉地区的繁荣逐渐达到了历史的最高峰,在整个南亚次大陆上,堪称经济最发达,文化最昌明。因此,14世纪著名的阿拉伯旅行家伊本·白图泰在他的游记中写道:“孟加拉是除了埃及以外,世界上最富饶的地方。”

在抵达文化遗存丰富的博格拉城(Bogra)后,我第一次有机会得以穿透历史的烟云,捕捉到一些让人炫目的孟加拉文明碎片。

这座城市早在孔雀王朝时期就已经成为孟加拉北部地区的文化和政治中心,特别在著名的古城潘德拉纳加尔(Pundranagar),孟加拉人曾发展出可以与雅典、巴比伦、埃及和亚述相比肩的高度文明,后来它的名字才变成了马哈斯坦(Mahasthan)。无论是这位贫困的老者(下图),还是索纳尔冈唯一的自行车修理铺老板(上图),都对我这位外来者表现出浓厚的好奇心。但是,200多年以前的索纳尔冈人肯定不是这样,因为那时候,这里曾是三角洲地区的航运和行政中心,在达卡成为庞大的都市以清洁的生活用水对生活在孟加拉农村地区的居民来说,多数情况下是一个奢望。比如这个家庭的十几位成员,就正在利用村庄附近水塘里泛着暗绿色的储存雨水来洗澡。在孟加拉,除了达卡和吉大港这样现代化气氛浓郁的都市,即使是在博格拉这样的省会级城市,像首饰加工作坊这类的小店铺也在当地人的经济生活中占据着突出的地位。

古城遗址在18公里外,当地文化保护者带领我们到城堡遗址上环行了一周。残存的城墙有4.5米高、3米多宽、1540米长。举目四望,到处是绿色的稻田和小麦地。站在这些遗址上,有一种特殊的气氛会带领来访者回到潘德拉纳加尔的古代岁月。最让人振奋的发现是在遗址的墙壁上,有些饰板描述了《罗摩衍那》(Ramayana)的故事。

另外,在城址附近还有一处引人入胜的遗迹,被称为“俾胡拉公主(Behula)的洞房”。这座13米高的土山是由砖建造而成的,时间大约可以追溯到笈多王朝(公元6-7世纪)的晚期。1934-1936年间发掘的这个遗址有172间大小不一的小屋子残存下来,层叠在一起。开始的时候,人们推断是苦修者们的居所,考古队后来的发现证实,这原来是一座供奉印度教主神之一湿婆神(Shiva)的庙宇,而且在土山顶端的一口圆形坑穴中发现了一具男子的尸骨。根据当地人的传说,俾胡拉公主的公公得罪了“新郎女神曼沙”,所以丈夫被蛇咬死,她历尽艰辛,希望感动湿婆神让丈夫起死回生,就制作了一个木筏,把丈夫的尸体放在上面,漂流进Korotoa河,然后通过布拉马普特拉河到达曼沙女神的第一座行宫,也就是这个神庙的遗址。

至今,这里仍是印度教徒的一个伟大圣地,每12年,这里都会举行一个盛大的沐浴节,成千上万的印度教信徒来到Korotoa河畔洗净自己的身体和灵魂。所以,有一位考古学家曾经说过,如果这个遗址没有被挖掘,孟加拉的历史会是“非常非常不完整的”。考克斯巴扎拥有世界上最长的海滩(200公里),但同时它也是一个传统的渔港,为这个西方特色明显的城市保留了一点“孟加拉的味道”。

孟加拉政府近年来政局稳定,加强了文物保护的力度。他们把工作的重点不仅放在像巴格尔哈特(Bagerhat)古城这样的著名伊斯兰教文化遗存上,也包括散落各地的寺庙在内,比如普提亚(Puthia)的印度教神庙群,帕哈普尔(Paharpur)的佛教寺院遗址,甚至是考米拉(Comilla)的基督教墓地他们也没有忽视。从这种情况可以看出,孟加拉人对宗教信仰保持着宽容的心态。根据中国外交部的资料,在孟加拉这个拥有1.6亿人口的发展中国家里,信奉伊斯兰教(国教)的人口占88%,其余的人口信奉印度教、佛教、基督教等宗教。

我们从博格拉结束寻访后,连夜赶往靠近印度边境的拉杰沙希,为的是在第二天早晨欣赏完韵味无穷的恒河晨曦后,再到普提亚小镇(Puthia)看看散布在那里的大量印度教建筑。这些建筑因其密度之大、价值之高,在孟加拉堪称独一无二。尤其是于1823-1895年修建的戈文达神庙(Govinda)和湿婆神庙。不过,与戈文达神庙墙壁上的那些精巧绝伦的小雕像相比,湿婆神庙里的大型泥塑的命运要悲惨得多。在1971年的独立战争中,巴基斯坦士兵把他们悉数毁坏,只留下一具黑色的男性生殖器石像。锡莱特——达卡高速公路两侧村庄中常见的打谷场。在孟加拉,并不是每一个地区都以伊斯兰文化为主。第一大港口城市吉大港,拥有世界最长海滩的考克斯巴扎,还有东北部的中心城市锡莱特,都有很浓厚的欧洲文化痕迹。如果在那里连续地待上几天,你甚至会觉得自己并不是在孟加拉。达卡市阿巴卡什宾馆附近的市场内正在忙着修建一条煤气管道。

能够在世界文化遗产地巴格尔哈特(Bagerhat)赶上庄严隆重的礼拜仪式完全是巧合。原来按照计划,21日的全天我们都会在世界最大的孟加拉虎保护区松德尔班(Sundarban)进行丛林穿越。不过因为那里被列入《世界自然遗产名录》,一切都处于天然的状态,而且,保护区有1400平方公里,只有短短一天时间,连到达最近的丛林望塔都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我们走到中途就决定返回蒙拉(Mongla),前往举世闻名的另一处世界文化遗产地——“60穹顶大清真寺”看看。恒河岸边,河的对岸远处就是孟加拉的邻居——印度。

来到清真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4点多,不过非常幸运,我们在那里遇到了清真寺的Helal Uddin教长,他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并且问我:“您是从中国来的吧?”他随手掏出一份手写的英文稿——原来是《古兰经》的一段译文,然后用诵经的声调,为我唱一句,解释一句。我明白了他的用意,大约是想告诉我,把《古兰经》上的话解释给穆斯林听,就是他每天的工作。他说:“我接待了很多西方记者,还有日本的,但我更欢迎中国的媒体,尽管这是你们第一次来这里。”他为我们细致地讲解了这座清真寺的悠久历史,并邀请我们明天,也就是宰牲节,来这里采访礼拜的仪式。“到时候会有4000多穆斯林来这里,特殊节日进行的礼拜,场面也会很特殊。”说完,他会意地微笑着,并且指了指我的照相机。

说实话,对于他的热情,我多少有些意外,因为在我的印象里,一个“异教徒”怎么可能会得到一位德高望重的穆斯林教长的特别邀请,深入礼拜堂去采访他主持的庄严仪式呢?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22日8点半,我提前来到了清真寺。大约9点整,礼拜仪式正式开始。几千位穆斯林虔诚地跪坐在那里,聆听着教长高声地诵经,那种具有穿透力的声音,深深地感染了我。从教长那沙哑的嗓音里,从他喊出的经文中,我感觉那分明是伴有孟加拉人的苦难、真诚和向往的因子。在过去的几天里逐渐蓄积的佛教和印度教历史情愫,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下子就消退了许多。

这很有意思,在孟加拉期间,我碰到了好几回。一个地方的历史积淀越是深厚,人们所受到的情绪感染也会越深刻。换句话说,它的现状,影响着人们对它的感受。三轮车拥塞的首都达卡常常会制造一种焦躁;博格拉和拉杰沙希的厚重历史又会给人一种压迫;在松达尔班,广阔的丛林会让我一下子觉得自己异常渺小,随时都有可能被那片茂密的南亚丛林所吞没;来到吉达港(Chitagang)、考克斯巴扎(Cox’s Bazar)或者锡莱特(Sylhet),那种放松的感觉又会袭上身来。孟加拉政府提出了“2015年全民教育”的口号,计划在2015年,每个村落都建有一所小学。但是实际上,像这样的情景(中图)在孟加拉的农村地区只是偶尔才能见到。如今,根据联合国开发计划署的估计,孟加拉的识字率低于20%。

在整个孟加拉,受英国殖民文化影响最为深厚的城市有三个:第一个是最大的港口城市吉大港,第二个是拥有世界最长海滩的考克斯巴扎,第三个是东北部的“红茶之乡”锡莱特。那里的欧洲文化痕迹至今都被清晰地保留着,如果连续待上三天,你甚至会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另一个国家。在锡莱特,旅游局定点接待宾馆的总经理哈克先生告诉我说:“这里的几乎每一个家庭都有亲属在英国居住,每年的这个时候他们都会定期来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不过,正因为这里的人太富裕了,我很难找到愿意打工的本地人。”他目前正在忙着建设一座投资150万美元的大型游乐场,提起这个话题,他的心情好多了。他信心十足地告诉我:“锡莱特人很富裕,但他们要想找个好地方玩玩,就只能跑很远的路去达卡,甚至是到国外去。将来这里建设好了,一定会有很多人来这里消费的。”走近孟加拉,奉送五条锦囊

一份经典中餐 在达卡、吉大港这样的大城市里寻找中餐馆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其他的地方就更不要想。不过,全国各地的酒店餐厅里有一种孟加拉式的菜汤是DEEP特约摄影师最喜欢的“中餐”,那是一种名叫Vegetable Soup with Chicken的蔬菜汤,混合了胡萝卜、圆白菜、菜花等多种蔬菜和一点鸡肉丁。如果在孟加拉期间饮食不习惯,即使每顿饭都喝这种汤都会是一种享受。

两条特别忠告 在孟加拉奔波的15天里,我和特约摄影师总结了两条经验,后来者不可不听:第一条,千万不要在孟加拉旅游协会(BPC)认可的宾馆以外的地方住宿,或者是露营;第二条,在街边饭馆就餐时,千万不要喝免费的水,因为那是自来水。如果实在渴得难以忍受,一定要买可乐或者矿泉水。

三处必去之地 巴格尔哈特清真寺,1985年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是15世纪时的一位土耳其将军修建的。该寺习惯上被称为“60穹顶大清真寺”,这主要是因为寺内有60根柱子,而并不是真有60个穹顶。在古波斯语中,柱子一词写作“Dome”,并不是英语中“Dome”的意思——穹顶。所以,“一定是英国人翻译错了”,为澄清这个问题,清真寺的院长曾当着我的面数过柱子的数目。巴格尔哈特清真寺

帕哈普尔的毗罗遗址,1985年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遗址主体建筑是一座带有围墙的大型砖制寺庙,1922年,帕哈尔普尔的毗诃罗遗址被发掘出来,成为当时世界考古重大发现之一。遗址旁有一座小型博物馆,收集了各种从该地发掘出来的有代表性的物品,包括作装饰用的瓷片、神态变化万千的神像、陶器、硬币、碑铭、装饰性的砖形物以及各种小巧玲珑的黏土制品。帕哈普尔的毗诃罗遗址

孙德尔本自然保护区,1997年被列入《世界自然遗产名录》,主要包括东部、南部和西部三个相对独立的区域,总面积达1400平方公里,其中陆地部分占910平方公里,水面占490平方公里。保护区内的主要动物有孟加拉虎、恒河海豚和江鳄。

四位民族人物国父拉赫曼总统:至于是穆吉布·拉赫曼还是齐鲁尔·拉赫曼,目前在孟加拉国内存在巨大争议。穆吉布·拉赫曼是开国总统,他因争取自治而被巴基斯坦政府关押,从而引发了独立运动。而齐鲁尔·拉赫曼是第一位民选总统,不但具有传奇色彩,而且还是被暗杀的。他的遗体如今被安葬在政府大厦附近的月牙湖畔,下葬时达卡市约有一半的居民曾到墓地同他诀别。

泰戈尔(1861-1941):这位伟大的诗人通常被认为是印度人,因为在他逝世前孟加拉还是印度的一个省。他创作的诗歌《金色的孟加拉,我爱你》现在是孟加拉国歌,长达142节,是世界上最长的国歌。孙德尔班自然保护区

纳扎鲁尔(1899-1976):孟加拉历史上最多产的词曲作家和反抗英国殖民统治的“叛逆诗人”,开辟了现代孟加拉歌曲创作的道路。他创作的歌曲约4000多首,几乎比泰戈尔创作的歌曲多出一倍。实际上,很多孟加拉作曲家、音乐家都在循着纳扎鲁尔的脚步走向新的未来。

五种独特物产那克西·康扎织物:大多取材于孟加拉民间故事、民歌等民间文学作品,也有一些反映富有民族特色的孟加拉传统活动和风俗民情的题材。每件作品均由工匠独自完成并签名,体现出不同工匠独特的历史背景、生活经历、文化修养和宗教信仰,所有作品各不相同。这种美丽精致、经久耐用的饰物,给孟加拉人民的生活带来许多乐趣,成为孟加拉民族艺术之花。泰戈尔

黄麻:远在16世纪初,当地农民就大量种植黄麻。孟加拉黄麻不仅产量高,而且质地优良,纤维绵长、柔韧且富有光泽,尤其经过布拉马普特拉河清澈河水浸过的黄麻,色泽美丽手感柔软,有“金色纤维”之称。黄麻是孟加拉国的经济命脉,平均年产量约占世界产量的三分之一。黄麻织品,比如手袋,是不错的孟加拉特色产品,在达卡市内专为外国人开设的超级市场里可以买到。纱丽

纱丽:虽然在整个南亚地区,纱丽并非独属于孟加拉妇女,但当地服装厂生产的纱丽上,与孟加拉的历史、文化有关的图案和花纹颇多,堪称独特。

红茶:锡莱特的红茶是旅行者从孟加拉购买的旅行纪念品中,性价比最高的东西。国际上著名的红茶品牌立顿,据说就是以此为原料产地的。大街上的红茶店就像米铺一样普遍。红茶那克西·康扎织物人力车夫

人力三轮车:不要说在亚洲的许多国家都有,如果仅仅作为一种交通工具,人力三轮车没什么新鲜的。但是如果把它作为民间艺术品看待,你就会发现,只有孟加拉人在车身上绘上大量的图案,包括电影明星、风物特产、战争英雄、宗教故事……我敢打赌,到了孟加拉以后,给你的视觉带来第一次冲击的,一定是这种漂亮的孟加拉式人力三轮车。

深入巴基斯坦北部山区,寻找亚历山大军团后裔

不同于巴基斯坦其他族群,卡拉什人颇少避讳,妇女们可以在河边自由地梳洗。公元前325年寒春,亚历山大大帝带领人心涣散的大军,停止了几无尽头的东征,由印度河口出发沿着海岸线开始了漫长的返乡之旅。而早在公元前327年,在他们由阿富汗进入巴基斯坦的西北地区之后不久,便有一位名为萨拉卡什的军官带领一队士兵与当地人成婚,并留在了今天的卡拉什山谷,成为今日卡拉什人传说中的祖先。●撰文/李焯晨●摄影/虹阳●协助/巴基斯坦驻华大使馆●巴基斯坦国际航空公司(PIA)●巴基斯坦旅游开发公司(PTDC)高旷的天空下仿佛悬下的水晶,时间悄然凝固在这里——兴都库什的山区一隅。“历史仿佛不曾在这里发生过,”卡拉什少年侯赛因忧郁地说,“2000多年过去了,我们的生活仿佛仍然没有发生变化,这真令我抓狂。”“不,你属于这里。你的变化便是卡拉什山谷改变的一部分。”对着木屋、番茄干和传说的巨大阒寂,我悄声说。典型的卡拉什少女

耳鼓蒙蒙作痛,带得太阳穴发酸。我于是按照向导阿亚兹所说,吸足一大口气,抿紧嘴唇,猛地从鼻腔中将之呼出——一切都恢复了正常。我们的车正沿着崎岖的山路在海拔2000多米的兴都库什山区逶迤而行。

冰凉的空气正从9月中旬的夜色中绵绵不绝地涌进车窗。陡峭山峦上的一弯下弦月锐利如钩,车冲上一个陡坡,旋即一片繁星映入眼帘。“那不是星星,那是奇特拉,再走两个小时,卡拉什山谷就到了,”热情且活泼的向导阿亚兹用带着浓郁乌尔都语腔调的英语对我们说,“以后都是下坡路了。相信我们的司机,他很有经验,前天刚连夜跑了趟南部的卡拉奇。”他的最后一句话令我心有余悸。山路狭窄颠簸,大部分地段仅容一辆车通过,路边的黑暗里便是无从窥视的深渊。这是进入巴基斯坦传奇之地卡拉什山谷的唯一路径,亦是我们此次探访的卡拉什人(又称黑卡菲尔人)的生死线。历史上,奇特拉王国的国王曾下令关闭它,以防觊觎卡拉什女孩美色的强匪由此进入涂炭生灵。葡萄酒、舞蹈、祝福、玩笑和笑声,除了多几分粗粝原始的率真,卡拉什山谷的这个小型派对和纽约、北京的那些派对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人们纷纷将小额的纸币递到舞者的手中,以表达自己的敬意与荣幸。

车灯左摇右晃地扫着杂草丛生的小径,从伊斯兰堡驱车500公里左右远道而来的我们疲惫不堪。头脑中突然闪过的那个念头却令我倦意顿消:这条路很可能就是亚历山大大帝和他的大军所经过的那条。

月冷星稀,吹角连营。孤傲的亚历山大那狂热的头脑稍微冷静了一点,他略略想起曾经的死对头、最终惨死路边的大流士三世,然而不到30岁的年纪却不容他多生出过多惆怅。在马其顿的岁月,老师亚里士多德曾告诉他,站在兴都库什最高的山巅上便可以望见世界的尽头。如今他已经到达“世界的尽头”,却仍然没有看到那片传说中的漫无边际的东方之海。多年战火蒙尘、枕戈待旦的将士们却已经不堪思乡的痛苦,他们开始发牢骚:“不知道我们的国王究竟要干什么。”亚历山大东征图路线(局部):亚力山大大帝在心力交瘁之前的公元前327年刚刚进入今天的巴基斯坦西北地区,其麾下军官萨拉卡什带领一队士兵脱离了前进的大军滞留下来。其子嗣经过千年繁衍,成为这群生活在亚细亚群山之中的“马其顿孤儿”。

他要干什么?2000年后,看着考据出来的跨越亚非欧的东征路线图的史学家们仍然无法勘破亚历山大大帝的内心世界,“他打败了万王之王大流士,建立了空前的大帝国,整座整座地焚毁城市后又建立起多座亚历山大城,令中亚希腊化。但他仍然无法餍足,一心带着自己的军团在地球的表面漫游,在到达今天的巴基斯坦之后继续北上南下。”莫非这个性情暴虐的皇帝在征服的过程中早已迷失了目标,而将征服本身视作了他的终极目的?停止向东突进是在不久之后发生的,那时候背井离乡牢骚满腹的士兵们的意愿开始影响亚历山大大帝的意志,亚历山大进入印度的恒河流域,最终抵达印度河口并沿着漫长的海岸线走上了返乡的路程。

2300多年前的某个夜晚,亚历山大大帝和他的轻装军团到达了阿富汗东部的库纳尔山谷,经由内瓦尔山口进入巴基斯坦的西北地区,并最终在那里留下了一个建有防御工事的新兴城市,即今天的伊斯卡德罗。

那么在伊斯卡德罗的时候,导致一部分士兵脱离军团滞留在卡拉什山谷繁衍生息,并最终形成卡拉什人的具体原因是什么?“……他举行了一次盛大的婚宴,在这次礼宴上,他同他的90个将领和朋友们一起娶了波斯新娘。他自己也娶了大流士的一个女儿,尽管他已经有了一个亚洲妻子……与此同时,他的马其顿士兵娶亚洲女子为妻的达到数千人……”博闻强识的英国历史学家乔·韦尔斯在他的巨作《世界史纲》中这样写道。进入亚洲之后,也许亚历山大开始萌生出脱离马其顿的野心,他开始考虑建立一个庞大的帝国而令自己成为一个权力无边的皇帝,他的权力和疆土将超过万王之王大流士。除了建立亚历山大城、破坏原有文明和信仰之外,亚历山大还令部分将领和士兵与当地人通婚并留下来替自己看守疆土。“社会行动计划”让“人人有书读”成为可能。每日半天的课程结束后,穿蓝袍戴蓝帽的这名少年便和伙伴们(上)一起嬉戏玩耍度过午后的悠闲时光,他的母亲(下)则在简陋的厨房里烙制作为日常主食的烤馕。全球资本的浪潮席卷着巴基斯坦,遥远边境的卡拉什山谷亦在其视野之内。可乐家族中的后来者百事可乐将它的标志涂抹到了隆布尔的墙壁上,打破了这里的旧有节奏。

欲壑难填的野心和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感慨都湮灭在历史的尘烟之中,某一个夜晚的变数却埋下了一个在2300多年后成为奇迹的伏笔。在取得亚历山大允许的情况下,由萨拉卡什带领的一队士兵与当地人成婚,留在了今天的卡拉什山谷,并且因为征服者的骄傲而保持着自己的传统而拒绝接受此后的民族与文化融合,并最终形成了外界所称的卡拉什人。这种普遍认同的猜想却并不一定在哪里都能受到欢迎。几天后,在邻近阿富汗边境的卡拉什山谷,身为卡拉什人的杂货店店主加巴叼着巴基斯坦制造的“金烟”牌香烟满怀戏谑地说:“那只是一些人的猜想,也是我们的传说之一。但那又怎么样?还有传说认为我们的祖先来自中国呢!”

另一种说法则是,卡拉什人的确是古希腊人的后裔,但先于亚历山大和他的军队抵达这一地区。他们酿造葡萄酒,死后葬在雕刻木棺中,并在公元327年的春天迎接了亚历山大大帝的到来。

雪亮的阳光穿透核桃树开始泛黄的高大树梢,安静地照耀着PTDC(巴基斯坦旅游开发公司)的汽车旅馆。

几个孩子的笑声从露台对面的小溪那边传来,循声望去,一个孩子正飞快地从一块岩石上跳下来朝着羊群跑去。不远处的一所小石房边,几个身穿镶有鲜艳黄蕾丝黑袍的妇女正就着溪水梳头。这是卡拉什人三个居住区中的隆布尔山谷,大约有1000名卡拉什人与当地穆斯林在此比邻而居。“卡拉什女孩不避嫌,”站在另一个露台上用乌尔都语与她们大声打招呼的阿亚兹转头对我说,“与我们穆斯林不同,她们不需要围巾,不需要回避陌生人。那间石头房子便是她们的公共浴池。”看到孩子们在打板球,向导阿亚兹兴奋地从一个孩子手中夺过球板参加到比赛中去。卡拉什山谷聚居的卡拉什人与比邻而居的穆斯林和睦相处。“他们的生活和我们一样,同样对自己的信仰虔诚。他们的信仰更古老,值得我们尊敬。”阿亚兹说。以木头搭成基本的框架,再敷垒上石块。在隆布尔,人们按照传统方式搭建社区中心。“这里将成为隆布尔的中心。人们可以在这里礼拜、举行会议和听音乐。”人们这样告诉我。“你们来得还不算太晚,”汽车旅馆的经理贾玛尔是卡拉什人,穿着毛料坎肩和西裤,在村子里有着极高的地位,在共进白沙瓦风味(少了咖喱味)的早餐时,贾玛尔对我们说:“我在这里长大,隆布尔在改变,卡拉什也在改变。我小时这里只是一个偏僻的山沟,没有电,没有报纸,人们只是在到奇特拉集市去办事的时候才得到一点外界的消息。据我所知,19世纪英国人最先向西方世界报道了这里,之后越来越多的人来到这里。”他的办公桌旁摆着黛安娜王妃的照片,那是她来这里时的留影。

巴基斯坦如今拥有近两亿人口,为了将国家发展置于可控制的范围内,巴基斯坦政府从1993年开始实施一项名为“社会行动计划”的长期、综合性社会发展计划。其中重要的一条便在于提高初级教育的普及率,大幅度增加入学名额。走在村子高低不平的山路上,不断有穿着蓝色学生制服的小学生呼啸而过,我体会到仅有几千人的卡拉什人亦是这一政策的受益者。尽管今天以农业维生的卡拉什人仍然无法走出经济拮据的困境,至少孩子们已经可以走入国立小学接受义务教育。如果他们努力读书的话可以去奇特拉读技校,乃至去白沙瓦或者伊斯兰堡这些大城市读大学。

随后结识的侯赛因便是一名在奇特拉技术学校读法律的学生。“明年毕业后,我会争取去白沙瓦读大学,”清晨料峭的天气里,他把一件白红夹陈的夹克套在巴基斯坦男子统一穿着的白色长袍外,略带炫耀地向我展示他的皮鞋,“这是我在白沙瓦买的,1200卢比。这里的人都很穷,家庭不可能为孩子读技校或者大学提供多少钱,我必须自己想办法。差不多所有到卡拉什来的外国媒体都会来找我,我会说英语,精通本地的一切。”民风纯朴的卡拉什山谷有三个警察局,每个警察局有3到5名警察(左)。大部分的时间,他们都用煮茶和喝茶来度过悠闲的时光。同样以喝茶打发时光的还有不远处的这个旅店老板(右)。

贾玛尔说:“我们不得不改变,因为作为一个民族,卡拉什人太弱小了。到现在经过2000多年的繁衍,也只有4000人左右,是巴基斯坦人口最少的民族。”但是,随后的深入了解却令我感受到卡拉什人在内心里默默恪守着某些神秘的东西,即使他们并不清楚这种恪守会给自己在这个迅速变迁的世界中带来什么。

碧绿的草地仿佛华贵精致的巴基斯坦挂毯一般,上面撒上了一层指尖大小的冰雹。从兴都库什山区来的冷空气带着水汽,吹散了我们桌上的巴基斯坦茶升起的暖气。

美景旅店的老板阿汉拉姆先生大声地呷了一口茶,把目光从两个开着自己改装的房车的荷兰人身上移回到桌上,“无论我们还是卡拉什人都把这些来自雪山的冰雹当作对人们的善良和虔诚的赏赐。丰富的水分保证了我们的小麦、玉米和核桃树的生长。”将近60岁的阿汉拉姆是隆布尔山谷十几家小旅馆的经营者之一。他请我们在他的纪念簿上签字后,指着隔街相望的另一家小旅店说:“那一家是卡拉什人开的,我和那的老板是商业上的竞争对手,也是朋友,哈哈。”

在隆布尔以及另外两个山谷,卡拉什人都与其他族群和睦相处。“我们都很尊敬卡拉什人,”阿汉拉姆说,“种一样的粮食,一样都是男人播种、女人收获,都在这片土地上颇为艰难地生活着,我们是世世代代的朋友。宗教完全没有问题,伊斯兰教进入这个地区不过几百年而已,而卡拉什的宗教在公元前就诞生了,他们恪守自己的信仰和传统,是值得尊敬的人。”

穆斯林和卡拉什以隆布尔唯一的道路为界,分居两侧,但这似乎只是延习多年的习惯而已。穆斯林和卡拉什人通婚的现象也很普遍,侯赛因便出身于一个这样的家庭,在他的身上映射着两个族群的融合、差异以及彼此之间的尊重与宽容。“李,我是卡拉什人,所以我才会来这里,”一天,我从正在建造的颇具规模的社区中心踱出来时,侯赛因从狭塞街道边的小理发室里出来,面对我不解的神情说,“在我们的传统里,光下巴比大胡子更帅!”“你是卡拉什人?一个卡拉什人怎么会有侯赛因这样的名字?”“名字只是一个代号罢了。如果愿意,我可以叫乔丹或者奥尼尔。”

侯赛因的母亲是卡拉什人,丧偶之后嫁给了他身为穆斯林的丈夫,而这个阿拉伯世界常见的名字则是父亲为了纪念当时从伊拉克来作客的一个朋友而起的。母亲与前夫所生的几个儿子后来都追随母亲改信了伊斯兰教,唯独侯赛因选择了作卡拉什人,继承了卡拉什人的传统信仰。“这是我自己的意愿,做出这个决定时我还是个孩子,但到现在为止,我仍为自己的这个决定感到欣慰。作卡拉什人,我更有认同感。”侯赛因边同擦肩而过的朋友打着招呼边对我说。

暮色低沉,宁静降临大地,远方穆斯林寺庙里的一盏灯兀自亮起。巴基斯坦全部被肃穆的信仰笼罩着,这边境的一隅亦不例外。而卡拉什人,这个只有几千人的小族群却向更遥远的神祈祷。“我们没有固定的祈祷时间和地点,甚至没有人要求我们去祈祷,”侯赛因说,“只要我们心中有神,就一定会得到他的眷顾。我们与天地间的自由意志同在。”

在一片尚算开阔的林中空地上,我见到了卡拉什人对“自由意志”的另一种理解。那些被存放于此的骨骸和棺木赫然横陈在山地上。尽管近年来这种“天葬”的方式已经改为令人们普遍接受的土葬,但卡拉什人对生死的概念似乎一直不曾改变,与亚洲普遍的生死观颇为迥异。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98岁的比比坐在烟熏火燎的木屋中,忍着纠缠了她几十年的头痛幽幽地说:“他们快把我带走了。把我送来尘世间几十年孤零零生活的那些人,将要把我带走了。”在卡拉什人的文化中,人一旦回归了前生居住的天国,那些被疾病、烦恼和时光抽去精华的“蝉蜕”便不再值得留恋。“生活满是困顿,他们却热情地生活着,”几天后,参加完一个小型派对后,我忍不住发出这样的感慨。

那天晚上,几十个人拥簇着在小木屋的四壁下坐开,传递着自酿的葡萄酒,点起香烟。那个被当做鼓的铁皮油桶令PTDC旅馆里温文尔雅的厨子杜拉汉变成了一个热辣、疯狂的卡拉什男子。他的身体随着双手的敲击而有节奏地震颤,头一艮一艮地向前点着。鼓声响起,身穿绣花黑袍的女子开始跳起传统舞蹈,人们开始向她扔小额纸币。乌尔都语、古希腊语、莫名的叫声与欢呼,几乎要将屋顶掀掉。高山、流水、碧蓝如洗的天空(上)和美丽的卡拉什女孩,这是构成卡拉什“仙境传说”的必要元素。这位吹着木笛的卡拉什男子(下)穿过玉米地,仿佛进入忘我的幻境一般。

除了胡子,外来客几乎难以分清卡拉什人和当地穆斯林的区别,2000多年的时光几乎将一切潜在的差异融合,区分他们最直接的标志便是妇女们身上的黑袍以及头上的饰冠。那有别于穆斯林女性的浓艳服饰是这个少数族裔最后的旗帜,它们分明在你凝视它们的每一个瞬间提醒着:这是一个拒绝遗忘传统的民族,经过世代相传的强化后,拒绝的原因早已消弭,拒绝成了拒绝本身的目的。即使侯赛因,这个正在接受中等教育的少年,也会告诉我,在更好的生活与更多的卡拉什人之间,他们永远选择后者。这便是几乎每个卡拉什家庭中都拥有至少5个以上的孩子的原因所在。那一刻,穿过他带着三分任性的回答,我分明看到了这个自愿进入卡拉什人命运的少年眼中的某种恐惧。种族的延续仍然困扰着卡拉什人,在更好的生活和更多的人口的选择面前,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仍然会选择后者。这名卡拉什女子坚信她的年龄依次相差一岁的5个孩子孕育着美丽的希望。

许多天后,当我们的车从山谷里爬出来,进入嘈杂的奇特拉时,我恍惚生出一种从历史巨大幽暗的子宫中诞出的错觉。回望来时的路,阿富汗白雪皑皑的山巅被染成粉红色,最后一丛鸢尾花在崖上摇摆。再过一周之后,这里将进入漫长严寒的冬季,所有的旅馆都将关闭,封山的大雪将冻结一切节奏。蓦然,我理解了侯赛因的恐惧,那是在严酷的人文地理环境中,对族群灭绝的本能的、根深蒂固的恐惧。卡拉什人一定认为,当族群的文化消失后,他们将淹没在人潮人海中,什么都不是。

现代化的浪潮已经席卷到了奇特拉,受过学校教育的卡拉什人的年轻一代,已经可以在那里看到《时代》杂志、HBO频道,通过互联网接触凝固的历史之外的世界。我相信,当他们有了选择的机会,用不了多久便会懂得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几周后,我在北京收到美景旅馆老板的电子邮件:“……侯赛因刚刚拒绝了族人说合的婚姻,铁了心要去白沙瓦读大学,看样子是不打算再回来了!”

巴基斯坦,迎风矗立的美丽国度

这是一片圣洁之地,一个令人倍感神秘的国度。气势雄伟的群山、深邃的峡谷、金色的阿拉伯海滩、沃野千里的印度河平原,使这里成为文明交替的古战场。从中亚游牧民族的入侵,到亚历山大大帝带领马其顿军团踏入到阿育王统治的土地,战争的纷扰延续了几千年。在多种文明和宗教的植入纠集后,留下如今这个被伊斯兰文化所滋养着的美丽国度。●撰文/孙童●摄影/徐安●协助/巴基斯坦驻华大使馆巴基斯坦地区研究所巴基斯坦国际航空公司巴基斯坦首都伊斯兰堡的街头草地上,穆罕默德·阿拉兹·汗用一种叫做“霍卡”的老式烟筒吐吸着水烟,清雾弥漫在我们之间。他称呼我为SIR,听说我来自中国后,年龄大我一倍有余的他对我的称呼改成了兄弟,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迎面而来。

穆罕默德让我尝尝他的水烟,而我却因为一口气没上来被水烟呛得咳嗽连连,这个只会说乌尔都语的老者和我这个来自中国的晚辈如老朋友般在伊斯兰堡的街头击掌大笑,热情得让我有点不知所措。思绪如加了润滑剂般倒退——大脑如电影胶片一样以每秒24格画面的节奏匀速转动,一系列静态画面因视觉暂留作用而造成连续的视觉印象。定格、放大——巴基斯坦这个完全陌生的国度带着印度河流域的历史沉淀和一个个谜团迎接着我们的探求。昔日的佛陀世界,现今的伊斯兰国度。曾经灿烂一时的犍陀罗佛教,如今仅余遗迹供人凭吊。如两尊著名的Fasting Buddha像(苦行中的佛陀),一尊保存在白沙瓦博物馆,另一尊保存在拉合尔博物馆。这一尊佛像保存得相当好,它反映了佛陀在尼连禅河6年

伊斯兰堡的晨曦在祷告声中划破旭日而来,向导阿曼和泽曼贴心地为我们准备了奶茶和巴基斯坦风味的煎鸡蛋。一大早,住地附近的人们就开始了工作。穿戴整齐的学生经过我们面前时居然都会用标准的中文打招呼,让我们惊讶不已,赶紧求教了带有旁遮普口音的乌尔都问候语现学现卖。悠扬的伊斯兰祷告声通过清真寺上的喇叭飘扬而来,现今巴基斯坦青年所承袭的历史传统如时间一般古老。当埃及人在尼罗河畔建造金字塔,美索不达米亚人沿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扩张其帝国时,印度河流域也诞生了一种文明。公元前3500年左右居住在印度河流域的达罗毗荼人进入青铜时代,大约到了公元前1500年左右,中亚游牧民族雅利安人入侵,征服了达罗毗荼人。公元前1400至公元前1000年,雅利安人向东扩张,控制了恒河流域。公元前500年前后,恒河下游的摩揭陀国统一印度北方。公元前327年,马其顿王亚历山大大帝在灭掉波斯帝国后入侵印度河上游地区,建立莫尔雅帝国,并立即扩张到全印度以及中亚西亚的一些地区。公元前321年护月王赶走马其顿人,建立孔雀王朝。公元前4世纪至公元前2世纪,孔雀王朝统治期间出现了一位著名的君王——阿育王,开始传播其所信奉的佛教。后期挖掘出的位于旁遮普地区拉维河东岸的哈拉帕,和信德省拉尔卡纳县的莫亨焦·达罗这些古城遗迹,佐证了巴基斯坦3000年前的荣耀。现今依然有部分城市和文明,连同它们的秘密和不可解读的语言一同掩藏在巴基斯坦的国土之下。

我们所居住的PC酒店门前,3个保安尽责地引导旅客走入安检门,酒店大门配备了大兵,用底视镜检查进出的车辆,远处的私人庄园门口站着安检人员,马路旁矗立着巨大的麦当劳广告,述说着巴基斯坦的现状和文化纠集。向导泽曼用一把小梳子对着汽车后视镜偷偷地梳理着自己穆斯林式样的大胡子,瞅见我们在看他,憨憨地笑着问我们:“吃了么?”这一句他唯一会说的中文,居然被可爱的泽曼以惊人的毅力被用于每天问候,直到我们离开。我们在巴基斯坦MURRE地区的老巴扎市场偶遇到这个女孩,已经上高中的她开始严格按照伊斯兰文化披上了头纱,只是没有蒙面。少女羞涩而美丽的笑容伴随着清真寺上空喇叭传出的伊斯兰祷告声飘扬而来,现今巴基斯坦青年所承袭的历史与传统正如时间一般古老。

巴基斯坦首府——伊斯兰堡,这座世界上最年轻的都城之一坐落在海拔600米的波特瓦尔高原上,开阔的道路穿插在大片的绿地和茉莉花之间,如棋盘般整齐地规划出不同的区域。花枝招展的大篷车一辆接一辆驶过,车身上涂满了动物、风景和人物等颜色鲜明的装饰图案,这些大篷车一般都为私人所有,车主通常用最传统的事物和最华丽的风格来装饰。装饰的价格从1000美金到10000美金不等,每一辆车体的图画都述说着不同的故事,登上这些大篷车如同进入游乐场一般让人兴奋。如果遇上重大的节日,那车身上更是贴满了图案,就连前挡风玻璃都不放过。相比开车的,坐车的就更有意思了,常见路边一辆大篷车到站也不停车,当地人好似会轻功一般拉着车门,扒着车身后梯眨眼间就完成了上下车,看得我们目瞪口呆。在巴基斯坦的传统风俗中,娶新娘需要四个步骤:订婚式要举行“缅努”仪式,念颂古兰经,由此到正式的仪式前新人不再见面;“曼迪”的前夜,新娘用Hina染料涂染双手,双方互换礼服,歌舞不断,新人把Hina放在彼此手上;“沙迪”是正式的仪式,阿訇就此宣布新人结合;“瓦丽玛”是婚礼的最后一日,招待宾客,共庆喜事。

2000年前,佛教使巴基斯坦和中国有了文化交流,现今这个伊斯兰国家的人们对中国人的友好真诚而毫不掩饰,甚至超乎了原则。他们对中国人的目光总是温和的、友善的,路上经常有人拉着你一起合影,小摊前如果说是中国人,他们会给你一个大大的微笑然后请你免费享用美食。在伊斯兰堡街头我们遇到一位当地的教师,听说我们是中国人后他大声说道:“China,Good Friend!”然后,要去了笔和纸工整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号码,对我们说如果在伊斯兰堡遇到困难或者缺钱了就给他打电话。巴基斯坦人的友善感染了我们全身的细胞,让我们感受到了两国之间难以割舍的情感。一辆红色的中国产奇瑞QQ从我们旁边驶过,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车主热情地招手向我们打招呼,定睛一看,一辆小QQ居然塞了6个人。

我们的司机一身白色棉质的长袍长裤随风飘逸在伊斯兰堡郊外的风中,他的身后矗立着一座建于2500年前的古城——塔克西拉。公元前7世纪这里已是繁华城市,犍陀罗的都城。现今,轮廓鲜明的古城遗址仍依稀可辨。坚固高大的城垣、精巧别致的佛塔、寺院庙宇的格局和大量形象逼真的人物浮雕,分布得错落有致,显示了这座城市的昔日盛况。踏在经历数个世纪的战争纷扰通往遗迹的台阶上,阿育王的臣民在这条道路上留下了一串串历史的足迹。唐代高僧玄奘的《大唐西域记》中描述当时的塔克西拉是“地称活壤、稼穑殷盛。泉流多,花果茂。气序和畅。崇敬三宝”。塔克西拉古城址以反映希腊风格和佛教艺术者为最著名。寺内有几十个小房间,是参禅打坐的斗室,还有厨房、餐厅、浴室和仓库等,庙内还保存着当年佛教徒使用的小石磨。在离城堡不远处,有一个单独的院落,这里原是小王公住的地方,玄奘西行取经时,曾经在这里住过。城堡另一头的山坡下,完整地保留着一个石砌的台子,这个台子就是当年玄奘讲经的地方,被人们称为讲经台。讲经台呈斜坡状,可同时容纳数千听众,居高临下,声乐顺风而下。在巴基斯坦,大篷车的身影无处不在。大篷车以大巴和卡车为主,车身上涂满了动物、风景和人物等华丽的装饰图案,有的甚至连喇叭声音和车灯都进行了改造。如此打扮一辆车的价格从1000美金到10000美金不等,哪怕是拿不出这笔钱的人,依然会费尽心思用涂抹好的画布遮盖车身,这些大篷车忠实地体现了巴基斯坦人的娱乐精神。

公元2世纪初,孔雀王朝开始衰落,希腊人德米特里统治了整个印度河流域。在这个阶段,佛教和古希腊宗教相互影响产生了新艺术,曾有39个希腊君王和2个希腊女王统治过这里。千百尊大大小小的犍陀罗王朝时期的石雕和泥塑佛像,明显地带有希腊雕塑风格,却又自成体系,形成了独特的犍陀罗艺术风格。公元3世纪,波斯人入侵这片富庶的土地,统治了短短几十年便被印度的笈多王朝赶走。旁边向导泽曼热情地给我们讲述他所理解的玄奘,抚摩着遗迹中的佛像,这个经历了几个世纪战火和入侵的国度,在多种文化碰撞和交融之下,现今从他们身上生动体现出宿命、宗教、个人和国家的融合。

这是一个没有酒吧、迪斯科和夜生活的国度,我们用600卢比包了一辆小车钻进了巴基斯坦的夜幕之中,此时我们已经把向导关于安全的嘱咐完全忘记了。“板球”、“公园”司机扎尔曼用带有浓浓口音的简单英语向我们勾勒出了这个伊斯兰国家人们平和的夜晚生活。

回程的路上天近黄昏,伊斯兰祷告音乐再次响起,路边的清真寺站满了虔诚的教徒,赞美着真主,祝福着这个美丽的国度。向导泽曼用“吃了么”当做问候和我们告别结束一天的工作,并一再嘱咐不要离开酒店。大堂内聚满了人,今天有一场重要的板球比赛,对于我们来说这是一种完全陌生的运动。一场可以打上两天还分不出结果的比赛居然让巴基斯坦全民疯狂,这让我们十分不解。带着谜团,我和摄影师一起偷偷潜出酒店,私自探访了附近一家板球训练基地。这是一家板球俱乐部拥有的运动场,虽然在我们看来稍显破旧但是很正规,偌大的体育场空荡荡的,只有一角搭建了一个训练场,除了运动员看不到其他外来人员。我们从侧门偷偷进来,这些小伙子看到几个“天外来客”有些惊讶,但看到镜头对准他们便羞涩地摆出了专业姿势配合。在巴基斯坦板球是从娃娃抓起,14岁以下便开始正规学习、打比赛,高中开始有全国性质的联赛,继而运动员被各大俱乐部发掘进入职业生涯。除了这条途径大部分人还是在街头打“野球”,没有装备、没有场地,但是梦想都一样——进入国家队。巴基斯坦国家板球队的成员是超越其他领域的绝对明星。进入国家队后可以拿到6万卢比、12万卢比、20万卢比三个等级的平均工资,这在当地属于超高收入。除此以外,国外大品牌首选的代言人依然是板球明星。在近两年举行的印巴板球巡回赛,上万张1200至3万卢比不等的门票尽管价格十分昂贵但总会在开票两小时内被抢购一空,而没有买上票的人则会放下手头的一切叫上朋友一起看电视直播,享受观赛的快乐。如果说巴基斯坦是一个板球的国度,一点也不为过。无论是街头小巷还是正规的训练场,处处充满了挥动板球棒的青年人的身影。板球给这个国家所带来的快乐和影响是我们所想象不到的。

入夜的巴基斯坦安详而美丽,此时我们已经把向导关于安全的嘱咐完全忘记了。这里没有酒吧、迪斯科和夜生活,却可以看到HBO、最新的原版英文书,麦当劳和NIKE专卖店林立闹市。我们用600卢比包了一辆小车便钻进了巴基斯坦的夜幕之中。司机是个老实的中年人,斑驳的长袍依然不舍得换下,那辆已经看不出什么牌子、产于20年前的小车载着我们居然还跑到了80迈。晚上8点,路上已经鲜见人群,只有几辆返城的车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道路越开越黑,行人越来越少,后来干脆上了山道,我们心里开始没谱了,摄影师攥紧了器材,我捂紧了钱包,由于语言不通没法多问。难道遇到黑车了?手心出汗头皮发麻,大意失荆州,没听老人言啊,不行就跳车吧……正琢磨着前面到了收费站,我们这才知道来到了小山公园,人慢慢多了起来,再后来是成车成车的来,原来巴基斯坦兄弟们夜晚都是在公园度过的。商贩们支起了食品摊招揽着过往的人群,没有酒没有香烟甚至没有烤肉,只有炸薯条、冰淇淋和瓶装可乐,三五好友围聚桌前轻声攀谈,当然还有必不可少的奶茶。巴基斯坦是个农业国家,人们生活悠闲,茶是待客之道。这里的茶基本是红茶,家中备用的一般为立顿袋装红茶,餐馆则是散装红茶。后者是必须用沸水煮,倒入造型精美的手制金属茶壶,沏茶时先用热水烫杯,把滤勺置其上,七分满,取勺,加鲜奶,红白相交,溶入其中,煞是好看,至八九分满,添入糖粒,搅拌,入口甚是鲜美。同时可辅佐种类繁多的小点心,慢品慢尝。平和的快乐在夜色下显得如此美丽而鲜活。

临行前巴基斯坦官员告诉我们一定要到拉合尔看看,只有到了这座见证了莫卧儿王朝全盛时期的城市后你才会发现,它是如此的迷人。莫卧儿王朝是16~19世纪统治南亚次大陆绝大部分地区的伊斯兰教王朝。1525年,巴布尔率军进攻印度,并在征服过程中创造了奇迹,曾以1.2万人的部队打败了印度,成为最后一个统治该地区的帝国。莫卧儿武士以其勇敢善战而闻名,他们身穿锁子甲,外罩短袖袍,胸前装圆护,腰系金带,身背犀牛皮圆盾,腰插印度式短剑,手持长剑。这种造型如今在拉合尔博物馆中仍然可看到。18世纪后,莫卧儿帝国开始衰落,英国人开始控制次大陆。20世纪初,要求民族独立的游行和暴动时有发生。1940年3月,全印穆斯林联盟通过了关于建立巴基斯坦的决议。1947年6月,英国公布“蒙巴顿方案”,实行印巴公治。同年8月14日,巴基斯坦宣告独立。

拉合尔这座城市坐落着多所高校,学校的女生不再被严格要求头纱蒙面,常会见到穿着时尚的女孩手拿《古兰经》穿过校园。同时他们可以通过互联网接触到世界各个国家的新闻,翻阅最新出版的《时代周刊》和明星杂志,现代化的图书馆为他们提供了不同地区、不同语言的代表读物。虽然学校男女分开,但依然能见到情侣般的一对儿互坐对面温习功课,这里还可以选修最先进的MBA课程。古朴的校园中英国百年的殖民统治、伊斯兰文化的传统孕育和现代西方文化的冲击静悄悄地纠集在一起。学校的墙壁上挂着巴基斯坦国父——穆罕默德·阿里·真纳的画像。

海边城市卡拉奇,给我们印象最深的是媒体业的发达。在巴基斯坦新闻业是开放的,允许私人进入,新闻部指定政策统一管理。目前官方登记的正规媒体就有53份报纸、4000种刊物、19份国家日报和36份地区刊物,而其中最大的几家新闻集团均驻扎在卡拉奇。GEO新闻集团便是其中的典型之一,这家集团驻扎在卡拉奇街头毫不起眼的一座街道中,目前拥有巴基斯坦第一家私人电视台和发行量最大的乌尔都语报纸。电视台有50个频道,24小时播出。在巴基斯坦各大城市和国际上均有分支机构,人员干练运作成熟。

2005年10月8号,巴基斯坦北部地区发生强烈地震的影响至今没有消去。在EMERGENCY医院,我们拜访了一位特殊的人物。这位地震期间被掩埋地下,靠着仅有的水源存活了64天的40岁妇女现今已成为巴基斯坦的英雄。两个月炼狱般的经历让她的体重从50公斤下降到30公斤,极度的精神摧残使她至今没有恢复语言能力,看到我们来访,她十分高兴地用颤抖的双手梳理着自己的头发。而这仅仅是一个缩影,受灾最严重的巴控克什米尔地区,至今仍没有恢复。走在穆扎法拉巴德的街道,地震的创伤历历在目,人们依旧住在帐篷接受着治疗。一位名叫伊夫的中年人向我们讲述了他被救援的过程,后怕的心理依然存在,地震中走散的家人至今没有音讯,这位汉子忍着泪水没有流下,在我们离开的时候,打出了一个胜利的手势。是的,你能和这个国家度过灾难。一座满目创伤充满裂纹的医院建筑因为整整下陷了一层而没有倒塌,危楼下压着数量救护车和军车。走在旁边感受到的不是危险,而是同情,我们所能做的只有为这个多灾多难的国度祈福。远处竖立着一片蓝色的中国政府援助的救灾帐篷,陪同我们的提哈尔中将笑着说在各国的救灾物资中,中国的帐篷是最结实耐用的,这也是他在我们面前唯一的一个笑客。直升机载着我们盘旋在海拔4000米的高空,印度河上游河流盘踞围绕在巴控克什米尔地区四周,山麓丘陵和谷地郁郁葱葱,远处乔戈里峰在大雪的掩盖下俯视着这片美丽而神奇的土地。

卡拉奇是巴基斯坦最繁华的商业城市,也是一个集传统与现代元素于一体的城市。老城那狭长的幽静与新城的石子路和现代化的建筑一同随着城市的脉搏悸动。城市不多远就是阿拉伯海,沙滩上,讨游客生意的人牵着骆驼追在我们后面,那些骆驼打扮得比主人更鲜艳。100卢比一次的价格少人问津,到是10卢比一根的烤玉米引来了不少生意。而海滩对于巴基斯坦人来说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游乐场所。远处壮美的乔戈里雪山和巴控克什米尔地震灾区的创伤形成了鲜明对比,穆扎法拉巴德的人们至今仍然住在帐篷里接受治疗。伊夫注视着我们担忧的眼神,对来自远方的朋友说:“没有关系,一切都很好!政府给我们提供了足够的食物和水源。”当说起走散的妻儿,伊夫眼中充满了泪水。

尼泊尔——阶梯上的神圣生活

在这个被雪山和信仰环抱的国度——尼泊尔,自然阶梯和精神阶梯共存。在它从南端到北缘的256公里之内,海拔从80米一路攀升到8000多米的高度,喜马拉雅山南坡就像一座巨大的阶梯,支撑着它的全部国土;而尼泊尔人也曾经按照从““高贵清洁”到“卑贱污秽”的次序,被划分成4个种姓。人们自降临人世起,就被排列在无法逾越的生命阶梯上。●撰文/梅冰●摄影/周浩●协助/尼泊尔国家旅游局壁氏国际有限公司信仰之地·轮回之路沉湎于永恒自我的内心平静者,能控制自己的意志,他不为寒暑、苦乐、荣辱所动。——《薄伽梵歌》是一个喧嚣又倦怠的早晨,加德满都谷地容忍着它古老的躯这体被各种印度影星的笑容覆盖——广告牌参差错落地耸立在神明出没的城市上空,为横行物质世界的品牌诉说着日本电饭煲、DOVE香皂、中国摩托一类的幸福生活。车水马龙。各种产自印度或中国河南的车辆有惊无险地从纵横穿行的“神牛”身边掠过,虔诚的路人踱着散漫的步履,身影消失处的街角飘来咖喱和不知名的香料的味道……我跟着人群拥进帕坦古城一条曲折的老街,72个盛装的女孩子坐在一起,等待着她们与水果的“婚礼”。据说那种名叫“贝尔”的水果(类似芒果但味道干涩难耐)能带来神明的启示,每一个幼小的新娘子都能在与她们结婚的贝尔果上预见到将来真正的人间伴侣——富足还是贫困、健壮还是羸弱……这只是这些女孩子一生中要履行的诸多人生圣礼中的一个。大部分尼泊尔的印度教徒在一生中要履行16种人生圣礼,在不同的地方,因为不同的教派、民族和传统,尼泊尔人的人生圣礼也多有不同。与水果的“婚礼”:72个盛装的女孩坐在一起,等待她们与水果的“婚礼”。据说那种名叫“贝尔”的水果能带来神明的启示。在这些女孩子的一生里,这只是诸多五彩斑斓的人生圣礼中最普通的一个。■安娜普尔纳山脉:包含了尼泊尔境内17座7000米以上诱人雪峰中的5座,令全世界登山者神往。同时雪山之地又是印度教最重要的神祇“湿婆”修炼的处所,受到尼泊尔人膜拜。■博卡拉:自然的壮美和宗教的安详引来西方的精神浪子,使博卡拉成为世界嬉皮士和登山者的大本营。■加德满都谷地三座古城(加德满都、帕坦、巴克塔普尔):汇集了尼泊尔最具代表性的7处世界文化遗产。谷地的土著居民——尼瓦尔工匠建造的庙宇和宫殿做工精致而历尽沧桑,是尼瓦尔人艺术才华的见证。■巴格玛提河:又称小恒河,穿过加德满都向南流入印度。河边的帕苏帕迪神庙是尼泊尔最重要的印度教圣地,尼泊尔人的荼毗(火化)仪式在这里进行。■奇特旺国家森林公园:尼泊尔第一个国家森林公园。同时它也是绵亘于尼泊尔南部和印度北缘的丛林地带的一部分,古代印度大陆上反对婆罗门的“沙门”思潮波及于北印度丛林地带。■蓝毗尼:佛祖释迦牟尼的诞生地,越来越多的膜拜者来到这里。在尼泊尔,20年来,印度教徒的数量由人口的89%下降到79%,而佛教徒由5%上升到10%。偶像和肖像:在悬挂着各种神明偶像的高墙背后,一个女子从暗色的窗棂里露出她肖像般凝固的身影。停摆一样的生活似乎源于散漫的天性,让人联想到来自喜马拉雅的汩汩溪流——溪水使尼泊尔拥有居世界第二位(仅次于巴西)的水利资源,但开发却寥寥

大概没有人能计算出尼泊尔全国上下每年要经历多少回被鲜花、红粉和丝绸装点的神圣场面。在这个40%人口生活在联合国确认的贫困线之下的国度里,身处那些古老的城镇,你经常会被突然降临的喧闹人群包围,鲜艳异常的彩车游走在曲折的街道上,那些泥泞的身影则从暗色建筑的窗棂里露出他们微笑的凝视。即使神灵毫无反应也并不妨碍它们广得人心,尼泊尔人一如既往地崇信着那些神灵们。

当迪吉亚多一家五口从家乡巴鲁瓦利长途跋涉来到加德满都的巴格玛提河边时,阳光和鸟鸣正穿透晨雾和大树们颤动的老枝,帕苏帕迪神庙参差错落的屋顶之间“飞翔”着一只只猴子,朝圣的人群像斑斓的丝绸流淌在巴格马提河的石桥上。

巴格玛提河作为印度大陆北部最重要的印度教圣地,每天都迎来若干荼毗(火化)仪式的举行。与尼泊尔人生命中其他重要时刻的仪式一样,荼毗仪式也被鲜花、红粉和丝绸装点得华丽异常。那些僵硬的躯体、死别的苍茫以及生前身后的种种真实,都被冲淡在幻象般绚烂的色彩中,很难见到决然悲切的表情。对于被信仰庇护着的尼泊尔人——无论是印度教、佛教或是耆那教徒——来说,死亡不过是重生的前奏,灵魂则永远行进在漫长的轮回之路上,无论出生或者死亡,都被看做是生命长河中的一朵涟漪而已。当死者与鲜花一起被点燃,只有袅袅的青烟直上苍穹,巴格玛迪河水裹挟着荼毗的灰烬渐渐远去。祭司巴布就这样目光炯炯地度过他沉吟的闲暇时分(右),他说:“种姓制度既是一种藩篱,把婆罗门与众人分开;同时也是纽带,使我们和别的种姓紧密相连。”夕阳将这些流浪狗的影子一直曳向历史深处。在尼泊尔的寓言里,那些贪财的婆罗门祭司来世会变狗,而在婆罗门的经典中,那些无神论者来世也会变狗(左)。

众多印度教徒沿着恒河逆流而上,在这条充满荼毗灰烬的圣河沐浴身心。“灵魂的清洁是最紧要的。”从印度巴鲁瓦利率领一家五口来到这里的迪吉亚多说,他并不在乎身上的一路风尘是否真的被洗掉,他将河水洒向胸膛并灌进喉咙,湿漉漉的身体被太阳照得闪闪发光。其实,恰恰是“肥皂”被所有神圣场面拒之门外,“它确实能洗净身体,可是却也玷污灵魂。”迪吉亚多说,“肥皂含有动物油脂,与杀生有关,印度教徒在圣河沐浴,谁也不会用这污秽的东西。”

千百年来,尼泊尔人追求着自己的清洁生活——以一种与我们所处的俗世观念不同的标准。他们执著于将所有事物按照从圣洁到污秽的顺序排列,比如最圣洁的山是喜马拉雅山,最圣洁的河流是巴格马提河,最圣洁的手是右手,最圣洁的人是婆罗门。种姓·婆罗门的天空婆罗门出自创世天神的口,刹帝利生自双臂,吠舍出于双腿,首陀罗从双脚而出。——《梨俱吠陀》

作为保戴尔家族守护宾迪亚布新尼神庙的第8代祭司,巴布和他的祖先们一样——每天凌晨4点起床之后,便来到供奉杜嘎女神(国王的守护神)的庙堂,用他流淌着婆罗门血脉的褐色手掌托起灯盏点亮光明。108盏油灯在巴布身后照耀着杜嘎女神塑像的神秘面孔。窗外的星空之下,博卡拉各路神庙的灯火也被渐次点燃。在这个栖息着2000万人口和3亿神祇的国度里,星光和灯火闪烁在梵天与尘世,就像神明的缄默和婆罗门的教诲辉映在信仰世界的两岸。

作为青年人的导师以及历史文化的传承者,古代印度大陆上的婆罗门僧侣总是根据自己的记忆和需要向每一代人宣讲对神明的敬畏以及(当然)对婆罗门僧侣的尊崇。“婆罗门出自创世天神的口,刹帝利生自双臂,吠舍出于双腿,首陀罗从双脚而出。”3000年前的《梨俱吠陀》用四句简洁的梵文道出了婆罗门僧侣理想中的世界秩序,而僧侣们最终将这首小诗演变成弥漫整个印度大陆的种姓制度。一晃而过:年轻身影倏然划过巴克塔普尔历经300年风雨的王宫广场。当远方的文化、时尚甚至民主政治跨越海洋和大陆来到尼泊尔人宽容寂寥的视野中,不会遭遇任何阻力,唯一的问题是都成了强弩之末。21岁的新郎比若德和他的叔叔坐进轿车去40公里外迎娶新娘。新人都属于婆罗门阶层——这样的婚姻在今天受到了衷心的祝福,而如果按照从前的规定,在尼泊尔不同地区的婆罗门之间也不能通婚。中间的这个气宇轩昂的孩子名叫Shiva(湿婆)。他的祖先是加德满都谷地的土著居民尼瓦尔人,他们多数被划分为吠舍(工匠阶层)。Shiva的父亲是个制陶匠,Shiva最完美的未来就是成为一个制陶匠。这是摩耶夫人生下未来的佛陀之后洗浴的圣地,尼泊尔历代“觉悟者”常以佛陀为召唤自由平等的旗帜。

1382年,马拉王朝的贾亚斯蒂提·马拉国王在尼泊尔正式建立种姓制度。人们发现,种姓制度在被引入尼泊尔之后,比它在印度老家的时候还要严格得多:如果一名婆罗门不能完成祭祀、布施和接受布施的职业,那么要被罚1000卢比;首陀罗的儿子绝不能爱上刹帝利的女儿,如果“低种姓做了坏事”,那个首陀罗的儿子——“其生命要被毁灭”;而当发生了低等种姓居然到高等种姓的社区水塘取水饮用这样的可怕事件,高等种姓的人们一定会向水塘里撒入神圣的牛奶、牛尿和牛粪,以清除他们所受到的污染……

花朵和红粉弥漫在博卡拉附近的山路上,21岁的新郎比若德和他的叔叔在缤纷飘散的祝福声中坐进了轿车。在相距40公里之外的村庄里,19岁的新娘若玛正在等待迎亲队伍的到来。这对新人都属于婆罗门阶层——这样的婚姻在今天受到了衷心的祝福,而如果按照当初贾亚斯提迪·马拉国王的规定,甚至在尼泊尔不同地区的婆罗门之间,也不能通婚。

比若德和若玛的婚礼仪式将举行数天,那些令新郎新娘头晕脑涨的仪式过程前前后后将花去8000美元,其中很大一部分将奉贤给神明以及婆罗门祭司。在人均GDP只有不到240美元的尼泊尔,这样的开销并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惊讶。但的确,一直有不少家庭因举行这些仪式而负债累累,一部分人早已开始抱怨印度教徒的16项圣礼太过繁冗,圣礼仪式正在被不断淘汰和简化。“居然连扎耳孔礼、分发礼、剃须礼都有人不再履行了!”这些变化往往引发那些保守的婆罗门祭司们的抱怨。

不是么?一切总在变化。20世纪90年代,尼泊尔国王颁布的新宪法在法律上废除了种姓制度。但在实际中,“一切似乎还像从前那样继续着。”那些思想开放的婆罗门向我承认,种姓制度的确制约了人们的思想和创造力,“但是你不觉得,更多的尼泊尔人最需要的不是创造力,而是安全感么?”在他们看来,那些已经习惯了现有秩序的尼泊尔人恐怕永远也无法想象,如果没有了种姓制度,他们将如何生活。

菩提树的影子逐渐划过神庙前的石头台阶,通常在下午的时候,当信徒们渐渐散去,祭司巴布会像个普通的尼泊尔人那样蹲在石阶上发愣,憨态可掬的样子露出当地土财主的本色——身为婆罗门祭司,他一家5口人一直以来都在为神明管理和享用着一块9万多平方米的良田,由那些没有土地的低种姓者来耕种,而耕种者可以获得收成的一半。多少个世纪以来,被种姓阶梯隔离开的人们同时又以各种方式结成互相依赖的生存关系,那些低种姓者真诚地感激为他们提供生计的婆罗门。有时巴布的母亲和弟弟也会在田地里和雇工一起劳动。即使种姓制度不再受到法律保护,我仍然能在那些人的目光里,在矜持与毕恭毕敬之间,看到一座“种姓阶梯”的存在。佛教是尼泊尔的第二大宗教。蓝毗尼的这些砖石遗址被认为是佛祖诞生的“落地处”。膜拜的人群非常虔诚。

而祭司巴布并没有因废除种姓制度而失去土地和神圣的职业,他更多的是从这种变革中感到了它的好处,“在从前,低种姓的人是不能进入这个神庙的,现在谁都可以来。”更多祭拜的人当然意味着更多的供奉,变革无疑正使婆罗门从传统种姓秩序和家族事业中释放出更多活力——巴布的表哥正在上海做服装生意,这在从前是不可能的,工商业往往属于吠舍种姓的家族。唯一让巴布担心的是,“我可怜的表哥不会沦落到成为一个皮革商人吧(涉及杀生的皮革业在尼泊尔被认为是最污秽低贱的行业)?”巴布用了“沦落”这个词。众神的疆界彼土何故名为极乐?其国众生,无有众苦,但受诸乐,故名极乐。——《佛说阿弥陀经》宠儿和弃儿:佛祖释迦牟尼在桑吉家墙上的挂历中俯视着房间里的芸芸众生。作为神明的宠儿婆罗门,桑吉(仰卧者)热爱橄榄球、麦当娜、RAP、飙车,“总之,”他说,“一切运动一切音乐”(左)。而同时,那些觉得自己被神明抛弃的尼泊尔穷人却正在拿起武器,使越来越多的士兵镇守在尼泊尔的道路关卡(下)。“我们是属于种姓之外的人,卑微得连一个首陀罗都可以蔑视我们。”吉尔·巴哈杜苏努沃就是这样醉醺醺地晃着头,诉说着他的不幸和幸运:吉尔耕作过的农田都是别人的,他从来不曾拥有自己的土地,除了他家盖在路边的两间泥屋之外。吉尔一穷二白的生活在村子里很受尊敬,因为他也是一个萨满。他的满口酒气,来自于一大罐若克斯酒,那是他头天晚上治好村里一个病人的腿疾,那家人除了粮食以外的酬谢。“我的师傅是森林里的精灵,”吉尔说,“我少年时代曾经在森林里修炼,这使我成为一名萨满。”他的手轻轻抚摩着胸前由蛇骨串成的项链,据说那是他的精灵师傅传给他的法器之一。受歧视的人家:巴克塔普尔古城边缘的“簪达尔”一家是没有真正姓氏的,一般首陀罗只按照所从事工作的种类被笼统地称作“簪达尔”(街道清洁工)、“纳乌”(理发匠)或“达玛依”(裁缝)。和60%的尼泊尔人一样,他们不需要识字。他们每天最重要的事就是按照传统完成令他们备受歧视的“卑贱”工作——扫地,以及为此而羞愧。“现在好些了。”他们说,按照种姓制度的严格规定,首陀罗甚至连穿带袖衣服都是非法的。老萨满吉尔是奇特旺的塔鲁族人,直至20世纪70年代之前,他们都是生活在原始森林中的丛林部落,属于种姓之外的社会底层。吉尔生活在他用大象草和泥土建成的家里,在每天早晨的祈祷上他经常熏熏然带着酒气。

吉尔修炼的那片丛林现在被称作“奇特旺国家森林公园”,它是绵亘于尼泊尔南部特莱平原与印度北部边界漫长的丛林地带的一部分。如果将这片绵亘的丛林地带所包含的时间与空间浓缩在一起,不仅会看到印度大陆最珍稀的孟加拉虎、亚洲独角犀,看到从古至今层出不穷的丛林隐修者,还能看到无数徜徉其间的考古学家以及被他们唤醒的历史。蓝毗尼冬季的晨雾总是浓郁得令人难以呼吸。1896年,尼泊尔高级军官克德格·拉纳在蓝毗尼巡行的时候,遇到的也应该是这样的天气,而他的意外发现打破了晨雾的憋闷:一段石柱在一片丛林荒草里露出泥土。经过连续多次挖掘考察,印度考古学家穆格尔吉读出了这段石柱的铭文。石柱被确认为是阿育王所立,铭文的内容则确认了蓝毗尼是佛祖释迦牟尼的诞生地。之后,在蓝毗尼以西27公里的地方,又发现了他曾经居住过的宫殿遗址。2500多年前的尘封记忆徐徐展开了它遥远的身影。学生们从尼泊尔最高的印度教神庙建筑——尼雅塔波拉神庙脚下穿过,膜拜的人们不再受到种姓的限制,神庙的台阶终于显得不那么高不可攀了。“这是一个思想自由得令人头晕目眩的时代,”历史学家通常这样描述,“沙门(隐修者)思潮充斥庭院、街道,甚至北印度的丛林。”公元前6世纪,当那位释迦部落王子诞生成长在丛林茂密的蓝毗尼一带时,印度大陆上各路神明的光芒正交相辉映。在那些适合漫游的季节里,各种佛教思想、耆那教观点、怀疑论、无神论不断徜徉在印度大陆的一个又一个地方,这些反对神明和偶像崇拜的声音几乎要将婆罗门的神明赶出天空了。

那正是印度大陆的婆罗门向王国林立的北部地区(也包括现在的尼泊尔)不断深入的日子。显然,那时候婆罗门所钟爱的那四句小诗还远没有深入人心,他们的出现正越来越引起当地武士们的反感。当傲慢的僧侣们宣布武士们是“低贱者”,武士们也声称他们羞于将“高贵无比的新娘”嫁给“一个满口胡言只会骗钱的婆罗门僧侣”。

在沙门思潮的喧嚣中,以苦修和非暴力著称的耆那教和倡导和平与众生平等的佛教的创立者都来自刹帝利武士阶层——马拉哈维和释迦牟尼,一个漂泊于西孟加拉的山谷,一个诞生在尼泊尔南部特莱平原。他们都抛弃了武士的屠刀,寻找一种来自心灵的宁静力量。前者因为极端的苦修而限制了它的吸引力,而后者则在那位印度大陆上最著名的刹帝利武士——阿育王的推动下,“以一种不流血的方式征服了整个亚洲”。

维马拉南达长老身着黄色的袈裟,已经翩然穿行在蓝毗尼这条尘土飞扬的小路上34年了。在他身后,超过7个国家的数十座佛寺坐落在佛祖诞生圣地的周围,来自印度、韩国、马来西亚的各国信众从被认为是释迦牟尼诞生处的水池边穿过,水中倒映着菩提树巨大的树冠,树冠里传来纷繁啁啾的鸟鸣。蓝毗尼已经相当热闹了。

蓝毗尼的礼佛石柱作证,公元前3世纪,那个曾经以武力征服印度大陆的阿育王来到蓝毗尼的时候,他皈依佛祖刚好整20年。时隔千载,我们无法知道什么原因使他在屠杀了不计其数的被征服者之后,却执意拜倒在佛陀慈悲的身前。可以确定的是一些结果——他成功地以佛教的发展抑制了婆罗门在印度大陆上的膨胀;并且以宗教的力量来统治国家,的确为他省去了大量警察和军队。而23个世纪之后,在印度大陆北方的山谷里,正有越来越多的士兵镇守在尼泊尔的道路关卡。

在这个喧嚣又倦怠的早晨,一队持枪而过的军警给加德满都杂沓的街道带来一丝微妙的战栗,但是并不妨碍油漆剥落的门廊前,老奶奶继续以佛祖般的姿态正襟盘坐摘着她的青菜;目光炯炯的理发匠还是瞪着他金刚般的巨眼,扫净店铺、撒上清水,再念念有词地往门楣上挂一串美丽的金玛丽花。“纳玛斯泰(吉祥啊)!”他向人问候的时候总会轻轻微笑地晃动着头,这是一个极富意味的动作,糅合了这个国家大部分人的生活态度:宁静、顺受、沉滞、永恒。

浴火重生的亘古草原——哈萨克斯坦

中亚腹地自古就是东西方文明和各民族的交汇之地,自从前苏联解体,这片联结西亚、东欧和中国的美丽草原一度模糊的容颜重新清晰起来。新独立的哈萨克斯坦脱胎换骨的阵痛尚未消失,却压抑不住自由翱翔的兴奋,沟通亚欧大陆乃至五洲四海的长虹再度架起……●策划/本刊编辑部●撰文/许秋汉●摄影/徐安草原民族纠缠不清的争斗与交融,孕育出哈萨克人的血性与宽容。劲风扫过伊犁河畔的旷野,公元前7世纪到公元前4世纪的塞人古墓群布列其间。一人高的黑色石柱像士兵般环卫在巩纳女王托米丽斯的冢边。公元前2世纪后,乌孙人又成为这里的主人。他们的后代在历尽沧桑之后又重新崛起,现在这片草原属于一个崭新的国家——哈萨克斯坦。数十年前哈萨克老牧人眼中的地狱,也是钢铁工人心中的天堂。草原钢城铁米尔套的热轧钢板车间内,如今的工人们再也不需冒着生命危险工作,但也失去了往昔头顶上的光环。赶着国家独立的浪潮,草原人踏上石油产业的航船驶向世界金融的海洋。里海是地球上最大的内陆湖,也是目前世界尚未完全开发的最大储油区。国际7大石油巨头合股成立的Agip KCO公司,已经在海面上架起了钻探平台,勘测里海北部方圆5500平方公里的地下宝藏。游牧人的命运独立后的哈萨克斯坦国土面积272万平方公里,居世界第9位,成为全球最大的内陆国家。哈萨克族人在全国1500万人口中占一半左右。草原上的马群与这里的游牧人相依为命了数千年。“一定会找到马群!”

秋日的斜阳渐渐下沉,里海北部旷野上满地的芨芨草已经被萧瑟的秋风吹得枯黄,而穿插其间的一片片丰腴的鱼眼草却在阳光下闪耀着琥珀般的光泽。我们乘坐的蓝色瓦兹牌吉普车,已经在这片草原上驰骋了100多公里,体格雄伟的阿曼周大叔途中时而停车观看地面的马蹄印,时而爬上高坡用望远镜四下捕捉远方的烟尘,两个多小时后,他坚定地告诉我们,太阳落山前一定能找到马群。

马蹄踏起的尘雾在夕阳下金色的草原袅袅飘散,60多匹本地的别扎马分为两群,两匹头马长及地面的鬣鬃迎风飞舞,守护着各自的族群。牧马人江布拉特就不必过分操心了,现在已经过了夏季挤马奶的季节,往后大半年里的大部分时候就任由它们在草原驰骋。江布拉特整个白天都单人独骑信马由缰,直到碰上我们的吉普车。不过他也该去找马群了,到了晚上他必须把马儿圈起来露营,它们毕竟不算是野马,而且草原上还有狼出没,这也是阿曼周大叔车上备有双筒猎枪的原因。牧马的生活对于江布拉特22岁的年纪也许略显枯燥,不过这个行当可是哈萨克民族的根基,而如今的哈萨克斯坦境内已经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游牧民了。

欧亚草原上这片东起天山,西临里海、伏尔加河的广袤大地,从前一直是游牧人的乐土。15世纪后,在突厥部落和蒙古汗国中发展起来的哈萨克人成为这里的主人,而他们的祖先可以追溯到公元前的塞人、乌孙和康居等族的远古先民。数千年来,可汗部族的旗帜换了一面又一面,沟通天地祖先神灵的萨满和真主派来的伊斯兰先知交相指引道路,而这里的人们始终在马背上逐水草而居,牧养自己的牲灵。这种命运终于被西来的罗刹人(中国对俄罗斯的古称)改变。18世纪起,一批批农夫在枪炮和哥萨克铁骑(俄罗斯的精锐骑兵)的护送下来到这里生根落户,一片片农田也随之在草原上铺展。沙皇取代了汗王,要求哈萨克人宣誓效忠,却并不怎么介意他们的游牧生活。直到上个世纪苏维埃政权的建立,更多的各族异乡人涌入这块土地,富饶的哈萨克斯坦成为前苏联的农牧业和工矿原料基地。集体农庄使哈萨克牧人成了定居的农牧业工人,有些人学会了种田,同时为超级大国放养着他们的牲口。

1991年底哈萨克斯坦共和国在苏联解体时独立,江布拉特可以像祖先一样在草原上追逐马群,但无论如何他再也不能被称为哈萨克游牧人。现在这些马都属于奇卡洛夫农牧业公司,从前叫做奇卡洛夫农庄。国家独立后实行私有化,集体农庄都改组成了农牧业公司,58岁的阿曼周大叔就是这家公司的总经理。“现在除了牧养马、牛、羊和骆驼,还种植圆白菜、甜菜、土豆、茄子和苜蓿。”阿曼周先生在找马前的午宴上请我们品尝大补元气的骆驼奶,并且回溯了一下这个以一位前苏联著名飞行员命名的农庄的历史。从前生活在本地的哈萨克人不会农耕,随着沙俄的移民和远东的朝鲜人来此垦荒,本地的哈萨克牧人向他们学会了种地。“改革可是个难题。”

没人有钱买得起占地数万公顷的整个农庄,国外投资者也一时提不起兴趣,农庄的股份就要本地分配。阿曼周年轻时是健将级的摔跤运动员,前苏联时先后作过兽医、区政府职员和农庄党支部书记,现在除了农牧公司总裁,他同时还是阿特劳州的议员。虽然政府鼓励私人致富,相应的法规也尚未健全,但阿曼周并未以另外一些官员那样的方式充分利用自己的职权,他坚持同所有中层管理人员一样,只拥有公司股份的1%。“一个人发达没有意思,社会需要共同富裕。”在全公司数百员工及数千名家属(同时也是奇卡洛夫村的居民)商品经济意识尚未成熟时,阿曼周大叔俨然就是这个村庄的部落长老和“父母官”,村中各族居民和睦相处、勤于耕牧和夜不闭户的良好风气,让这位总经理深感欣慰。“如果没有力量与智慧,光喊空话,大家不会尊重你。”奇卡洛夫农牧业公司总经理阿曼周先生的坐骑,是一辆俄产瓦兹牌吉普车,双筒猎枪用来对付草原上的狼。公司经营、乡村建设、国际形势和民主选举都是他头脑中思考的问题。

哈萨克斯坦总统纳扎尔巴耶夫在答记者问时曾经提到,仍然有相当多的基层干部和共产党员“绝对是勤勤恳恳致力于造福人民的正派人”。同阿曼周大叔一起乘坐吉普巡查公司的畜牧项目时,我想他一定属于总统赞扬的行列。不论出于共产主义的美好理想,还是游牧人心系部族的传统习惯,这位只有1%股份的总裁忘我地建设他的公司和村庄,也获得了共同生活了数十年的族人和邻居们的敬重。很明显他不仅仅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在整个哈萨克斯坦经济类似俄罗斯休克疗法的冲刷下,许多农场倒闭了,而奇卡洛夫公司却坚持了下来并逐渐开始盈利。

公司畜牧项目组的年轻职员江布拉特开始在落日的余晖中圈拢马群,他的衣衫并不光鲜,出于在中国的经验,我不会想到他在工作之前读完了高中11年级的学业。而在这片草原上,他的同龄人绝大部分都是大学生。“这是一个没有文盲的国家,教育普及到高中。”哈萨克斯坦国立大学的纳比坚教授曾经告诉我,“由于热衷于经商,现在没有那么多人上大学了,但适龄青年的大学入学率至少在75%以上。”教育设施的建设与普及,是前苏联为哈萨克斯坦留下的财富之一,只要愿意并且负担得起并不贵的学费,哈国任何一个孩子都可以上大学。在即将举行的州议员选举中,马背上的江布拉特很有可能会再投阿曼周一票。曾经是运动健将的阿曼周议员站在马群的外围,跟我谈论着美、俄、中三大国的关系和本地的民主化进程。“如果手头的工作做不好,谁又会选举我呢。”他伸出粗壮的手臂接过寻找马群时江布拉特借去的望远镜,“如果没有力量与智慧,光喊空话,大家不会尊重你。”45岁的罗素普金每周在这个前苏联最大的炼铁炉旁工作40小时,200多美元的月薪比起60年代神话般的收入相去甚远,虽然钢铁工人不再是全哈萨克斯坦炙手可热的岗位,然而人们还是比较乐意到这里干活。

苍茫的暮色开始笼罩大地,一名同伴从村中赶来,帮助江布拉特圈马并将和他一起守夜,不过他的坐骑与江布拉特不同,摩托车的马达声划破了哈萨克草原的寂静。

草原的另一端,机器的轰鸣声远胜于千万辆摩托车的马达声。热轧钢板车间内,火山熔浆一般炽烈炫目的钢液在传送带上滚滚流过,阵阵热浪相隔五六米远就扑面而来。伴随着喷水冷却时刺耳的“呲啦”声,股股蒸汽弥漫于几乎看不清尽头的巨大厂房。40多年前一位终生耕耘放牧并饱经风霜的哈萨克老人曾经为我眼前的景象瞠目结舌,并生动地形容其为“地狱”。“他妈的你在那儿磨蹭什么?!”车间主任维克多·谢尔巴高声怒斥尚在跟我侃侃而谈的下属,金黄色的小胡子在圆睁的蓝眼睛和俄罗斯的高鼻子下耸动。盖过了钢铁厂机器轰鸣声的喝骂让我也吃了一惊并赶紧挪动脚步,不过我并不太介意他粗鲁的脏话。生性豪爽的俄罗斯民族在现今哈萨克斯坦1500万人口中占了30%以上,在北部的卡拉干达州,这个比例要远高于南方。而在铁米尔套这座钢城,钢铁工人的酒量和不拘小节的烈性子我早有耳闻。对于车间主任维克多而言,耽误了总裁亲自签署的时间表是他不可容忍的失误,至于脱口而出的脏话,只不过是钢铁工人们的家常便饭而已。看起来铁米尔套城仍然像一个没有围墙的工厂,天翻地覆的微妙变化隐藏在各个角落。右:百分之百国内投资的阿克托别铬合金厂,以不同于铁米尔套的方式度过了休克疗法的难关,价值连城的厂房设备免于报废的厄运。

果然,几分钟之后,他又亲热地拍着我的肩膀,向我夸耀他的钢铁厂和钢铁工人光荣的历史——与烈火蒸腾、铁水奔流的炼狱场景截然相反,在并不遥远的从前这里几乎成为整个哈萨克草原的天堂。在1995年之前,维克多工作的工厂一直叫做卡拉干达钢铁联合体。上个世纪50年代以来,它一直是前苏联也是全世界最大的钢铁厂之一。1960年代,一个普通技术工人4500卢布的月薪,甚至可以买一辆拉达牌小轿车,哈萨克、俄罗斯以及其他各族工人共同创造着惊人的财富。纳扎尔巴耶夫总统那时曾是这里高炉前炼钢的小伙子,而对于总统故乡——哈萨克斯坦东南部的阿拉套山区的父老乡亲来说,他每月寄回家不到半数的工资——2000卢布,几乎是他们积攒一辈子也达不到的天文数字。年轻的纳扎尔巴耶夫为了不失去这份工资,曾经拒绝调入党政系统(薪水远低于一线工人)工作。这位壮志满腔从乡村来到钢厂的哈萨克青年,在成为共和国总统之后自己的著述中提醒人们,尽管一段时间内卡拉干达钢铁联合体的工资出乎想象地高,但千万不要以为哈萨克斯坦在那时真的成为人间天堂。早在抗击法西斯德国侵略的战争年代,有一些工厂迁入哈萨克斯坦——苏联的大后方。但战后,哈萨克斯坦的任务主要是为全苏联提供农牧产品和未经加工的矿产,包括1/3的铜、一半以上的白银、60%以上的铅、70%的锌、90%的黄磷、90%以上的钛和镁和几乎全部的铬,此外境内的煤、石油、天然气等动力资源也是苏联庞大军工肌体不可或缺的支柱。而哈萨克斯坦的加工厂却少得可怜,由于计划经济和一二产业之间的剪刀差,哈萨克斯坦大部分地区的人们并未体验到世界强国的富足,60%的商品不得不从苏联其他共和国购进。这个钢铁厂和据其而建的铁米尔套城是个例外。境内发射的核导弹与太空站,并不能使铁米尔套之外的人们体验到超级大国的富足。

壮丽雄浑的重工业时代如今依然主宰着热气腾腾的铁米尔套。铁轨、管道、高压电线和钢筋架臂连缀起高耸入云的高炉烟囱和一望无际、层层叠叠的厂房车间,有轨电车铿然驶过方整的居民楼,消失在蒸汽喷涌的街角——整座城市就是一个没有围墙的工厂,这不是我的主观形容,而是早先规划者们的本意。

面对烈焰铁流我没有惊异,我的惊异出现在安静明亮的总裁办公室中——那位令维克多为时间表而大发雷霆的老板,竟然是一位皮肤黝黑、面目慈祥、身穿南亚传统无领制服的印度人。随着苏联解体,钢厂的原料、能源、设备、客户体系无法维持,1995年时产量下降到了一半,被跨国公司爱来耐集团在这个低谷中收购了几乎全部股份。此后卡拉干达钢铁联合体变成了一家外资企业——Ispat-Karmet钢铁公司,温文尔雅的印度籍总裁乔德瑞先生成为这个从前超级大国之超级大厂的主人。

在乔德瑞总裁的提醒和在此苦干多年的维克多的印证下,我才注意到了这里与重工业时代的不同之处。煤炭与矿渣的粉尘并未在空中飞扬,烟囱喷出的纯白烟雾要比过去焦黄、浓黑、棕红等斑斓的色彩可爱得多,厂房里和街道上都闻不到刺鼻的硫化物味道,电脑的自动化操控在最危险的环节替代了人工。显然,尽管现在维克多不必再忍受这些他曾经咒骂过数十年的东西,但新添加的纪律和效率仍然将他绑得很紧。

我疾走了十几分钟,才从马口铁车间一头到达另一头,一摞摞包装整齐的铁皮锭闪闪发光,使我想到了国库里的金砖。一个和当年的总统差不多大的小伙子,哼着俄罗斯排行榜的流行金曲,正在往包装锭上贴标签。在维克多转过头来之前,他偷偷地迅速掐灭嘴里的半截香烟,并向我挤了挤眼睛。他面前这堆银白色的镀锌马口铁将发往西南方的伊朗,而身后这堆的目的地是上海的罐头厂。“公元前5世纪这里就有人住,让他们的后代拐个弯过来看看这段历史。”“70岁还年轻,见到漂亮姑娘还想闹一闹。”考古学者诺姆罕别克还与30多年前一样调皮。他是1969年金人挖掘时的功臣之一。哈萨克斯坦独立后金人作为国家形象被世界瞩目,老人也要找回失去的青春。他在阿拉木图附近的金人挖掘遗址边搭起了两顶帐篷,组成简易的博物馆,义务为所有来客讲解金人挖掘的细节过程。他的儿子正在州里参加竞选,为了父亲在这片古墓地群建立正规露天博物馆的梦想而奋斗。时间的归属丝路古城的文明曾令东西方的国度叹为观止,也一度在草原的战乱中轰然坍塌。

在草原上炼钢算不上什么新鲜事,这里的先民早在耶稣诞生之前的数个世纪就开始在这片土地上冶铁炼金。英武的塞人战士头戴高冠、身披金甲,腰悬一长一短两柄铁剑,黄金打造的精美饰物在他们从头到脚的衣冠和吹毫利刃上闪闪发光。如今这出土复原像的飒爽英姿肃立在全哈萨克斯坦所有的国家博物馆和各大城市街头的雕塑台上,甚至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总部大厅,作为哈萨克民族的远古祖先和21世纪独立不久的哈萨克斯坦国家形象远播四方。意大利的弗德先生作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古迹保存专家,正在指导文物工作者为奥特拉古城遗址贴上一层不会影响外观的保护砖。

在遥远的过去,草原上的游牧人大都以部落而非民族的概念来划分自己的归属,直到塞人之后千百年,突厥人与蒙古人纠缠不清的争斗与交融,终于孕育出哈萨克人的血性与宽容。草原南部的奇姆肯特州,奥特拉古城遗址情无声息地躺在正午的秋阳下,偶尔有一只土色的蜥蜴爬过1000多年前突厥人垒起的砖墙和残缺的阿拉伯风格雕花浴缸。这片土地跟紧邻的乌兹别克斯坦和吉尔吉斯坦,还有远隔咸海和里海的土耳其,从古至今都保持着密不可分的渊源;当初大唐的西域重镇白水城,就坐落在南方百十公里外的奇姆肯特市郊;如今横亘在一望无际棉田中的铁路,则通向西北远方的莫斯科。而家住附近的考古学者塞利克长得更像蒙古人,他正在古城中埋头研究公元前1世纪康居人的城址和15世纪月即别人(与乌兹别克同音,为乌兹别克和哈萨克民族的共同祖先)留下的清真寺地基。吐尔克斯坦复原起贴木尔汗时代的民居巷道,通往突厥民族的伊斯兰圣地——霍加陵。“他是我们哈萨克斯坦的孔子。”塞利克深为自己1100年前的同乡而感到自豪,曾赴阿拉伯远游求学的阿尔法拉比是中亚历史上划时代的思想家和教育家。古城边的博物馆里还留有贤哲时代的圣物,还有他不同时代的画像,其中比较写实的一幅竟然出自中国某位佚名画家之手。在成吉思汗争战于蒙古大漠的时候,突厥人的喀喇罕王国在此古城中建起了豪华的宫殿和清真寺,商贾巨富出入于繁荣的市场,璨若星辰的学者醉心于包揽寰宇的图书馆藏。但文明的巅峰还是在草原的战乱中轰然坍塌。1219年,成吉思汗远征花剌子模的20万劲旅中,包括有钦察、契丹、畏兀尔和哈剌契丹(西辽)的战士,而汉族炮兵操纵着中原发明的火炮和投石车,在两军阵前和攻城略地中所向披靡。蒙古人旗下的混合大军在征服如日中天的花剌子模帝国途中,率先屠灭了这座被阿拉伯人称为“法拉普”的文明之都。而在奥特拉古城惨遭荼毒之前10年,喀喇罕王国就已被花剌子模所灭。正是傲慢的花剌子模官员在此斩杀了蒙古商队与使臣,才招致了蒙古人犹如天谴的战祸。而在无敌于天下的蒙古大军兵临城下时坚守了半年的奇迹,也足以让塞利克为本地人而唏嘘。

锡尔河的水面宽阔而平缓,河水哺育了草场牛羊、棉田麦地和奥特拉古城的辉煌往昔。前苏联时代的船只机械已被荒弃岸边,微风送来两岸芦苇的沙沙声,一如2300年前亚历山大大帝立马岸边的时候。面对悠远宁静的河水与两岸葱茏的草木,我不知亚历山大是否曾经反思他万世景仰的功勋和代价惨痛的征服,但知他渡过此河后就折返巴比伦建都封土,下令士兵宽以待降,代杀伐以笼络,化干戈为玉帛。200年后,来自东方大汉帝国的使者张骞也来到这条河边饮马抒怀,誓盟攻战的使命从此变为联谊通商的旅程,沟通亚欧的丝绸古道就此开辟。

和光阴一起流逝的锡尔河水一定能洗去周边古城凝结的仇恨,当另一位蒙古英雄——贴木尔汗的铁骑打着成吉思汗重孙的旗号,再度横扫哈萨克草原时,这里的突厥人和蒙古人已经几乎不分彼此。贴木尔汗的帝国疆域南达印度恒河,北抵莫斯科,但他的心却一直系在锡尔河畔的另一古城——吐尔克斯坦,因为这里沉睡着伊斯兰圣贤霍加·艾哈迈德·雅萨维。天蓝色的穹顶直耸蓝天,这种哈萨克斯坦的国色寄寓着天空、圣人与最纯洁的心灵。高达41米的巨大拱门面向东方,站在门前仰望野鸽从晴空飞落门顶残存的椽柱,我心中顿时除了赞叹真主的伟大之外别无他念。霍加·艾哈迈德·雅萨维的陵墓就建在吐尔克斯坦古城之内,严格地讲这是一个以陵墓为核心的伊斯兰建筑群。生于奇姆肯特的霍加·艾哈迈德·雅萨维是生活在12世纪的逊尼派伊斯兰领袖、哲学家和诗人,在今天所有突厥先民的穆斯林后裔眼中,他都是本族的伟大祖先,并被尊为继穆罕默德之后的第二位圣人。在他殁于此地自建的地下清真寺后200年,贴木尔汗在自己的领土内推行伊斯兰教,并于早在7世纪就开始兴建的吐尔克斯坦古城中心亲自设计督造先哲陵寝。1405年,帖木儿汗在企图远征中原之前病逝军中,修造了9年并即将完工的霍加陵就此搁置至今。“每次来到这里都会感到魔力,就像被充电一样。”太阳升起的时刻,一早赶来朝圣的人们在霍加陵宏伟的拱门下祈祷,然后摸着写有先哲箴言的墙壁逆时针走上7圈,他们相信幸福就会降临。

图书馆、礼拜堂和大汗的宝座殿堂都谦逊地环布于周围配殿,只有先贤的圣骨尊居正中。其前空旷的大厅正对东方的宏伟拱门,厅中央7种金属熔铸而成的神铜巨缸出自伊朗工匠的巧手,来自四方的朝圣者跪在直径3米的神铜巨缸及其中的3吨圣水前顶礼膜拜。数年前土耳其总统来到这个心灵圣地之时也不禁潸然泪下。“每次来到这里我都会感到魔力,就像被充电一样!”尽管从奇姆肯特和我们一道前来的肯尼斯声称自己是个无神论者,但他谈到对霍加陵的感受时神情无比肃穆。在整个哈萨克斯坦,我遇到很多类似肯尼斯的人,他们并不习惯严格遵守正统的伊斯兰教规,但信仰依然在血液中传承。而南方的奇姆肯特州,无疑是伊斯兰传统最深厚的地方。“现在年轻人信教的多了,信仰的真空不会总是空的。”肯尼斯这样评述本州的现状。

前来朝圣的人们一大早就络绎不绝。端庄正直的阿提古丽大婶和所有传统穆斯林女子一样不愿照相,但她得知已经被摄入镜头时并没有大发雷霆或者怫然离去,而是用友善的微笑宽慰我们的自责。“神意代言人有这样的遗训:当你与异教徒不期而遇时,莫要以恶言恶语相加,真主不喜欢心灵冷酷的人……”霍加·艾哈迈德·雅萨维的箴言写在陵墓的外墙上,在蓝天朝阳下金碧辉煌。

苦难与光荣该怎样塑成一体?霍加陵旁,一座纪念碑刚刚落成,凌空叠起的马蹄铁,印证着哈萨克民族的坎坷历程。“两位汗强大起来了。他们首先同自己的人民分离,并且在若干时期内过着贫困的流浪生活,所以就被称为哈萨克人,(从此以后)人们就这样称呼他们。”“哈萨克”一词在突厥语中意味着“迁徙”和“流亡”,史料中曾如此记载哈萨克民族的诞生。这是15世纪下半叶的事,克列汗与贾尼别克汗率众脱离篡位者统治下的月即别诸部,卧薪尝胆后终于光复故土并成立了哈萨克汗国。之后吐尔克斯坦成为汗国的首都。

古城中先哲与名君的光辉凝聚着哈萨克人的心,当300年前装备着精良火炮的准噶尔铁骑问鼎哈萨克草原时,这支再度光临的蒙古人就成为同仇敌忾的侵略者。秋风扫过的牧草一片肃杀,古战场上的烽火台还依稀可辨。1726年,一度分裂的三玉兹在准噶尔大军压境之下在此会盟,阿布赉汗当选三军统帅,浴血奋战挫败了强敌,力挽狂澜于危难之际,重振哈萨克雄风。阿布赉汗曾与清乾隆帝相约共抗准噶尔,又出兵与清军联合平定了新疆的阿睦尔撒纳叛乱,正如同2000年前他的乌孙祖先和汉武帝联手共破匈奴。而面对暗助准噶尔同时又许诺保护哈萨克的野心勃勃的俄罗斯沙皇,阿布赉汗则在庙堂之上彬彬有礼却不卑不亢地与之周旋到底。过去的敌人——败落的准噶尔蒙古人,却意外地收到他慷慨的资助馈赠,因为他们可以缓解中俄两大帝国与哈萨克的直接冲突。精心维系的平衡使得哈萨克汗国一度中兴,而英雄谢世后的草原最终没能挡住笑里藏刀者的蚕食鲸吞。“当你与异教徒不期而遇时,莫要以恶言恶语相加,真主不喜欢心灵冷酷的人。”8世纪时,伊斯兰信仰就随同阿拉伯人来到了哈萨克草原,15世纪后,吐尔克斯坦因为霍加陵(如图)而成为突厥民族后裔的“小麦加”。

阿布赉汗的丰功伟业至今仍然传唱于哈萨克草原,而他的尸骨得以光荣地陪伴在先哲霍加·艾哈迈德身边,在贴木尔汗建造的圣殿中接受后代子孙的敬意。很多人说他是成吉思汗的第18代孙。独立之后,阿布赉汗的头像被印在了国家货币——坚戈的钞票之上,在每一个哈萨克人手中指点着新时代的治国良策。草原的心胸一旦呼吸到权利与自由的空气,“哪怕肚子饿些,也不愿意再失去它。”哈萨克斯坦警察学院学员们的制服相比苏联时代并没有太大的改变,但现在他们有权成为热情友善的年轻人,在周末逛逛阿拉木图的国家博物馆和绿巴扎。

在这块喷洒热血豪情的大地上,抗击侵略者的英雄层出不穷。前苏联时代的首都阿拉木图坐落在东方雄伟的天山脚下,作为亚欧大陆桥的重镇联结起北京与莫斯科。市中心潘菲洛夫师28勇士公园内,黑色大理石祭台上的火焰依然和数十年前一样长明不熄。这支由哈萨克勇士组成的队伍,在当年惨烈的莫斯科保卫战中立下了汗马功劳。“没有人愿意回到从前!”阿布拉依老人说的中文铿锵有力,“不论哈萨克人还是俄罗斯人都不愿回到从前,但保卫国家的英雄永远值得纪念。”他是国家乐器博物馆的讲解员。乐器博物馆隔着祭台上的火焰,与28勇士的塑像遥遥相望。对于哈萨克人来讲,音乐是无比神圣的,因为游牧人的许多历史都记载在他们扩布斯(哈萨克民族的拉弦乐器)和冬不拉的琴弦上,伴随着马背上的歌手在草原上流传。在我印象中,塑像与画卷上许多哈萨克民族的英雄圣贤们,大都有冬不拉陪伴在身边。他们在被称为伟大的战士或者思想家(哲学家)、教育家的同时,又是诗人和音乐家。他们的冬不拉就在博物馆的橱窗里,拥有各自主人喜欢的大小与形制。阿拉木图市的绿巴扎中,阿塞拜疆人在卖水果,朝鲜妇女出售着泡菜和油盐酱醋,来自乌兹别克的阿布巴克先生则邀请顾客品尝他琳琅满目的干果。他的前辈与哈萨克人出自共同的祖先——月即别人,自从哈萨克部众占据了北方放牧马群,乌兹别克人就主要在南方种田经商。

阿布拉依生长在中国伊犁,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与陈强等老演员是旧日同窗,他的中文至今尚还留有浓重的播音腔。这位曾经是新疆电影制片厂哈族演员的老人来到了哈萨克斯坦已经40年。游牧人的历史凝结在冬不拉的琴弦上,随着马背上的歌手在哈萨克草原流传。尽管大街小巷中回响着俄罗斯和欧美排行榜上的流行金曲,但在国家乐器博物馆的小演奏厅中,民间音乐大师巴依达拜先生用双颈冬不拉弹响古代草原英雄的战歌,依然鼓舞着哈萨克人马背上的豪情。

小演奏厅里灯光昏黄,阿布拉依老人弹着冬不拉为我们唱着传统的和自己创作的哈萨克民歌、俄罗斯和中亚各族民歌,还有他记得的中国民歌。哈语、中文和俄语(苏联时代的唯一国语,现今仍与哈语同为哈国官方语言)他说唱得都很流利。和所有从中国迁来的哈萨克人一样,阿布拉依老人并不想费神追究哪里算是故乡,因为他的亲族遍布国界的两边,而现在终于可以自由往返。而这在独立之前可没那么容易。来到这里后他当了话剧演员,并且从事一些翻译工作。左:在伊斯兰传统深厚的奇姆肯特市,东正教的尼古拉圣教堂从未关闭过。三位女士合唱的赞美诗在大厅里绕梁不绝,星期五下午,尼古拉圣教堂的神甫正在主持这天第二对俄罗斯族新人婚礼。右:乌拉尔河上的这座步行桥据说是世界上最长的步行桥,为了迎接次日阿特劳市364周年庆典的自行车比赛,这两位中学生的训练路线横跨亚欧两洲。“终于感到了自由与权利!”独立后的11年使得已经70岁的阿布拉依感到不虚此生,“哪怕肚子饿些,也不愿意再失去它。”老人不愿意退休,志愿来到乐器博物馆做讲解员,向每一个人传播哈萨克的自由之音。

现在的共和国广场上,玩滑板的少年们往来穿梭于老人悠闲的脚步间,一对对情侣躲在广场边的角落窃窃私语。金人(前文提到的金甲塞人战士)塑像站在独立纪念碑顶凝视着远方,在它脚下合影似乎已经成为本市婚礼必不可少的一项内容。站在阿拉套(西天山支脉)山顶的皑皑雪峰下远眺阿拉木图,共和国广场上的祥云已经融入满城青翠的树影(阿拉木图市由于地处东南而比西北方温暖湿润,又因其满城的果树被称为“苹果之都”)。在此山中操劳终生并且反对儿子在钢厂高炉前拼却性命赚大钱的那位哈萨克老父亲假如尚在人世,此时可能会有闲心坐下来休息片刻,听听成群扛着吉他上山度周末的士兵们唱了些什么。

横跨亚欧两洲的大桥上车水马龙,桥下的乌拉尔河流过哈萨克草原的另一端,在阿特劳市静静地注入地下富藏石油的里海湾。这里是目前全世界尚未完全开发的最大储油区。经济开放之后,全球的石油巨头们已经在此争相注册了数十家跨国石油公司,丰厚的投资和繁忙的建设使得草原西部这座河口老城摇身一变为新兴的“石油之都”,与东端悠闲恬淡的阿拉木图截然不同。阿特劳有三座“欧亚大桥”,但即使在市中心最热闹的这一座,我在来往行人中也没看到有谁在能够脚跨亚欧两洲的中点多停留一步。哈萨克人至今依然记得这句古谚——“天堂的门就在各种力量的团结之中”。2003年9月23日在阿斯塔纳举行的世界宗教大会上,来自天下各方的代表讨论着各自信仰对真理的理解和全人类和睦相处的准则。阿拉木图市中心潘菲洛夫师28勇士公园内,祭台上的火焰长明不熄。在哈萨克人心目中,与法西斯侵略者战斗的英雄永垂不朽。独立纪念碑前的婚礼经常使共和国广场喜气洋洋。

阿特劳州政府新建的广场边,一批9层的居民楼正在封顶,然后门窗阳台的表面会像桥边的那些楼一样贴上哈萨克风格的天蓝色花边。竞选议员的海报占据了广场周围的显眼处,一位商人的口号是“管理国家是人民的事业”,“为了妇女们与其社会地位”则出自一位同时为两个孩子母亲的女大学生,他们都是农牧公司经理阿曼周大叔的竞争对手。哈萨克民族英雄马哈姆别特与战友并肩跃马的塑像屹立在广场中心,今年恰逢他的200周年诞辰。

而在北方另一座石油城阿克托别,跃马横鞭于市中心广场的英雄是小玉兹首领阿布勒海尔汗,他在1732年率先归顺沙俄。这里是历史上哈萨克与俄罗斯距离最近和交往最久之处,罪恶属于强权暴政,而人民之间原本应该没有仇恨,阿布勒海尔汗因化解战祸和增进了哈俄团结而被此地的人们纪念。在这座城市中,中国的石油企业开始为当地兴建福利事业,市郊的孩子们忙着踢足球,暮归的牛群一如既往地涉过他们身边的小河。

今年的秋分时节,阿拉木图的人们还在鸟语花香中画速写和下象棋,西伯利亚寒流却刚好扫过草原北方的新首都阿斯塔纳,簇新开阔的街道上顿时挤满凛冽的寒风。纪念叱咤风云的英雄时,哈萨克人也没有忘记那些曾经默默忍受悲惨命运的人。带有翼翅的纪念殉难者碑在市中心的高台上直刺蓝天,烧焦的鸽子却在台边坠落,那些黑铁皮做的翅膀也会被劲风吹得晃动起来,在阳光下向远方闪烁出锋利的刀光。战斗之后,阿布赉汗认为哈萨克草原的和平盛世来自于精心维系的平衡。“以正义的名义……”在纳扎尔巴耶夫总统的主持下,来自天下各方的宗教代表阐述着各自信仰对真理的理解和全人类和睦相处的准则。哈萨克斯坦坚持作为宗教自由的国度,包容了境内接触到的所有信仰。殉难者纪念碑不远处,“世界宗教大会”就在飘扬着天蓝色国旗的迎客厅如期举行。基督教(新教各派)、天主教、东正教、犹太教、伊斯兰教各派系、印度教、佛教、道教……他们中有的素未谋面,有的曾经不共戴天,但就在2003年秋分这天,终于落落大方地共聚在沟通亚欧的哈萨克草原上一张大圆桌的周围,开始讨论全人类早就该共商互谅的根本问题。

所有肤色服饰各异的宗教代表和操持不同语言的各国传媒记者,可以在哈萨克斯坦遍布全国的金融摊点上,自由兑换世界通用的货币。如果他们凝视手中哈萨克坚戈钞票上的头像,神情肃穆的阿布赉汗可能会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

色彩斑斓的甜点——亲历首尔的多元文化

李舜臣的雕像站立在巨大的底座之上,显得高大威武。他的身后就是世宗大王的雕像,再后则是景福宫,那是朝鲜王朝时代的宫廷所在,也是朝鲜时代最高权力的象征。“Hi,Seoul!”(“你好,首尔!”)这是韩国首都首尔街头出现率最高的一条标语,色彩斑斓的颜色好似一块甜点,吸引着世界各地游客在其中寻找属于自己的那份绚烂的欢乐。这份欢乐之下,却是韩国人的坚持、坚强和创新。经历了战争、经济大繁荣、经济危机,直到21世纪,首尔重新站起来。韩国人心中埋藏着寻找文化认同感的悲壮,在一个个不可能之上创造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奇迹。●撰文/孙童●摄影/周小齐孙童

在首尔市中心不远处的一条小巷中,金昌硕开了一家韩国文化体验馆,世界各地的游客可以在这个不到100平米的韩屋中体验传统的韩国文化。从茶道到韩服,从饮食到图片,全面推荐关于韩国的一切。它位于景福宫、昌德宫和秘苑之间,清溪川和钟路的上区,一个被称为北村的地方。金昌硕便是这里的“村民”之一。

金昌硕告诉我,“打个比方,这里和北京二环内老四合院的意义是一样的。韩屋的房屋结构源自三国时代,北村在朝鲜王朝时代是皇室贵族、高官大爵和士大夫等人的官邸所在地。要想了解韩国文化,必须要了解韩屋,这里正是韩文化的承载之处。韩屋是韩国最传统的房屋,蕴含了民族的文化和智慧。例如,韩屋大致分为里屋和客房两部分。里房多为女人居住的地方,设有闺房;而客房是男人使用的地方,设有书房。韩屋的这种结构正体现了古代男女有别的特征。韩屋的另一特征就是火炕房。韩国人的生活习俗与坐文化相连,因此家里都设有火炕。在房间外的灶口里点上火加热,整个房间就变暖了。冬暖夏凉是火炕最大的特征。”

在这座小房里,充满了金昌硕对于传统韩文化的坚守。出门抬头,高楼林立下的首尔突现眼前,宛如隔世。现在韩屋村已成为最吸引国外游客的旅游场所。这里林立着博物馆、茶馆、卖韩国传统扇子和饰品的小店。人最多的地方,便是2005年MBC出品的韩剧《我的名字叫金三顺》的拍摄地。在首尔塔上看首尔,已经成为当地人喜爱的活动。这里成为了约会之地、浪漫之所,多部热门韩剧选择在此拍摄后,首尔塔更是成为了旅游景点。特别是面对游客推出的装置艺术和灯光艺术,让首尔塔成为上镜率最高的亮点。

20世纪90年代末,亚洲金融风暴重创韩国经济,为促进产业转型、发展,韩国大力开展文化创意产业,在全球形成一股“韩流”风潮,并许下2013年成为全球前五大文化创意产业国家的愿景。2010年,首尔已经把这个美好的愿景拉到了人们的眼前。城市改造、美食体验、高端医疗、传统文化和流行文化等诸多产业的创新和输出,已让首尔变成了一个绝佳的旅游地。韩剧风靡世界的奥秘聪明的韩国人很善于在传统和现代之间寻找文化的平衡点和民族精神的支撑点。从某种意义上说,坚守传统,也是为了更好地面对现代化。

当我遍寻各大知名韩剧在首尔的各个拍摄点后,对韩剧的文化迷思依然不得其解,直到我拜访了韩国首尔城市营销担当官尹永硕,才得到一个完美的答案。一座原本陌生的大都市,却因为这些交错的轨道变得清晰且安心起来。便捷的交通让人的生活快了起来,也慢了下来,2010年夏夜,一位老者在首尔地铁中通过电脑查看交通信息(上图)。韩国人心中埋藏着寻找文化认同感的悲壮,在一个个不可能之上创造了一个属于国家、更属于自己的奇迹。正是这样的奇迹,让世界看到了一个全新的韩国。现今的韩国在用各种方式推广自己的文化,小到景点中的一双草鞋(下图),大到制作精美、在庆熙宫上演的大型音乐剧《大长今》(中图),都充满了这种文化诉求。“韩国电视剧是如何风靡世界的?不可否认的是韩国人在制作电视剧和电影方面有天赋,例如很多韩国的演员或导演有在世界著名电影节中的获奖经历。一个好的影视剧没有一个好的承载体是不行的,韩国历史给韩剧提供了良好的载体。这50年,韩国经历了很多事情,特别是经济飞跃期间,人们的经济水平和文化基础有了质的增长。这里面包含很多故事。此外,最重要的是政府的支持。韩国政府,包括首尔市政府都设定了文化产业的支援机构。这些机构在文化产品开发和出口等方面提供了全面支持。与此同时,这些韩剧又在宣传韩国、首尔方面起到了推动作用。《大长今》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这也是我个人最喜欢的韩剧,充分展现了韩国的传统文化。很多游客来到韩国会说,我想品尝一下在《大长今》中出现的菜品。《大长今》不但风靡亚洲,甚至在中东地区一些国家的收视率高达80%。这种文化的输出和文化形象的建立完全不能用金钱来衡量。文化产品同样是韩国的出口产品,可以产生辐射性的效果。”一对情侣在首尔塔下的餐厅中休息。首尔在恪守历史的同时,并没有忘记展现活力,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韩剧和设计,而其最好的承载者便是韩国的年轻人。他们的身上留下了中国文化、西方文化和韩文化挤压融合后的烙印,这也正是韩国向世界展示自己的一部分。

聪明的韩国人很善于在传统和现代之间寻找文化的平衡点和民族精神的支撑点。从某种意义上说,坚守传统,也是为了更好地面对现代化。当这种坚守建立在影视文化之中时,谁也没想到绽放出的火花竟是如此之大,如此之迷人。

脸上始终挂着温暖微笑的尹永硕给出了我对韩剧文化迷思的最佳注解。我突然对这个喜欢中国和中国文化,并且在中国学习的政府官员的头衔产生了兴趣。韩国首尔城市营销担当官?难道一个城市还要营销么?“这是肯定的,首尔市投入了400亿韩元的预算来进行营销。当然,在亚洲地区首尔市也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据舆论调查显示,首尔已经成为最令人向往的旅游城市之一。为了进一步提升首尔的形象,我们还邀请电影导演陈凯歌、作家村上龙、作曲家兼钢琴家乔治·温斯顿等名人制作了首尔宣传广告,并在世界各地电视台投放。”尹永硕说。

韩国五分之一的人口都在首尔,而且首尔的GDP占韩国GDP的四分之一。同时首尔也是韩国的文化之都、历史之都、自然之都和设计之都。在城市的发展中,竞争力非常重要,城市的品牌也非常重要。任何一个城市的品牌都是由这个城市的文化、历史、环境和经济等综合因素决定,首尔同样如此。风水轮流转的清溪川现在美丽如画的清溪川,在朴智娟的回忆里却并不那么美好。她长大后,清溪川已变成一条污水沟,甚至到处都是苍蝇老鼠。

朴智娟是一个典型的韩国女人,但是留学中国的4年生活又在她身上留下了不同的文化烙印。她的家庭也真切经历了首尔改造前后的变化。她的家就在清溪川不远的老屋中,家族保持着韩国传统的多代人群居的模式。

现在美丽如画的清溪川,在朴智娟的回忆里并不那么美好:“我对清溪川是很有感情的,因为从小爷爷便给我讲了很多关于它的故事,向我描述它以前的样子。但是等我长大了,它却变成了一条污水沟,甚至到处都是苍蝇老鼠。”

政府决定在1958年填埋清溪川,后来这里的汽车越来越多,人也越来越多,政府便架设了高架桥,渐渐形成了商业区。最高峰的时候,小店铺达到了6万个,工作人员100多万。后来当时的首尔市市长李明博召集交通、建设和环保等相关部门的专家进行磋商,得出的结论是建立高架桥不是解决堵车的办法,车反而更多,空气污染也更严重,要把桥拆掉,并且要重新挖掘清溪川。可想而知,在一个城市密度如此高的城市拆高架桥是何等困难。李明博亲自到一家家的店面访问、说服,最终得到全部人的同意,并用3800亿韩元、70万人工拆掉了高架桥,挖好了清溪川。当天有20万的市民站在河流两旁欢呼庆祝。

不只是清溪川,韩国正在各个方面还原历史、保护历史、传承历史。不难理解当清溪川流淌500年被填埋后又重现在眼前时人们的那份激动之情。只是,当世界上的大都市都在新建高架桥的时候,首尔反其道而行之,进行了更加艰巨的拆除高架桥的工程,这样,城市就不再拥堵了么?朴智娟脸上的微笑告诉我,她早已经有了答案:“当然不是,拆除高架桥,开挖清溪川只是一个步骤,公共交通的改革是另外一步。”

以前首尔的公交是私人公司,互相恶性竞争,经常会造成交通混乱和争执。虽然购买私家车要花费更多,每个月养车就要4000元人民币,但即使这样也没人愿意坐公交车。2004年,同样是李明博进行了大幅度改革,整个首尔的公交系统由交通部收回,然后进行招标,此外还找到银行进行赞助,所得用于改造车辆和支付司机福利。就这样,公交车内环境好了,坐的人自然多了。而且首尔市内有两条公交专用道,保证公交准时到达,吸引了很多人放弃私家车改坐公交。韩国正用彼时让经济腾飞的速度来推升韩国文化的输出和影响力,并用多元化的呈现方式,让韩国文化通过不同的载体在世界上传播,同时又在其身上碰撞。首尔市中心不远处一个被称为北村的地方便是精华所在(下图)。在这里你不但能看到穿着韩服匆匆而

站在现在的清溪川旁,你无法想象这里曾经经历了如此波折的变迁。我虽没有亲身经历这座城市的历史和变迁,却能真实感受到城市营销的魅力所在。迷人而独特的多元化就像整形之于医疗,泡菜之于饮食,韩国文化已然成了一种符号。它传承了中国文化,融入了西方文化,坚守着自己的韩文化,呈现出迷人而独特的多元化。

王兰慧是我在首尔科技体验厅遇到的一位新加坡人。她手里拿着一摞介绍韩国的宣传册,不过最让我惊奇的是她的韩国行程。“首尔是一个很值得来的地方,让我直观感觉到那种文化的多元性。在这里你能品尝到美食、美景,真实体会到韩剧的浪漫所在。我还能一边感受韩国文化,一边开心购物。最重要的是这里能提供给我很多特别的事物。”

我不能理解王兰慧所指的特别是何意,但是当我看到她眼睛中的光芒时,又开始倍加期待。“有什么特别呢?比如这次,我来首尔参加了两个特别的观光之旅。一个是韩国的产业观光之旅,所谓产业观光是指把韩国值得骄傲的产业资源当做旅游资源开发,在你亲自访问产业一线的时候体验韩国在战后短期内实现的工业成果。例如,我在首尔就看了数码科技馆、三星体验馆、韩国影像资料院,还有到我最喜欢的KBS电视台参观。如果你乐意还可以去乐天厂、韩国人参公社、现代汽车这些著名的企业参观。这是很细致化的旅游行程。”初夏,一对即将举办婚礼的韩国夫妇在韩屋前穿着传统服装拍摄婚纱照。年轻一代韩国人的爱情观和价值观已经通过韩剧展现给了世界。他们在婚姻的组成上依然恪守传统,女子大学的盛行诠释了这种传统,相夫教子依然是女人最大的责任。当然,一个女孩如果受过良好教育,工作稳定的话,就会大受男士青睐。

另一个观光之旅,也是最特别的,就是韩国的医疗观光之旅。医疗就是所谓的整形,当然除了整形外,其他的行程也会为她安排好,包括酒店、购物、当地美食、著名景点甚至是SPA和传统歌舞表演等。

这的确很特别,这种多元化的呈现方式,已经通过不同的载体让韩国文化在世界上广为传播,泡菜便是绝佳的例子。韩国饮食是韩国文化最重要的一部分,韩国人甚至会告诉你,在“非典”的时候韩国人极少感染,正是因为吃泡菜的缘故。这种自豪感正是出自于对本国传统文化的恪守。不过,在传承的同时,又希望以一种融合的姿态呈现在世界面前。

田熙贞教授便是其中的倡导者,这位曾经的淑明大学教授、现在的韩国饮食研究院顾问,对韩国传统饮食有着难以名状的坚持。“我这一辈子都在和韩国饮食打交道,我研究它们,推广它们。每当看到古老的韩屋院落中散落的泡菜缸,就有一种踏实感和满足感。对于韩国人来说,泡菜不仅是一道小菜,更是一种力量、一种文化。在韩国的许多传统家庭中,一坛泡菜的原味卤汁甚至可以传承9代人:曾祖母传给祖母,祖母传给母亲,再由母亲传给儿媳,然后接着往下传……所以,真正的韩国泡菜被称为‘用母爱腌制出的亲情’,岁月愈久,味道愈浓,以至于韩国人把泡菜的味道称为‘妈妈的味道’。如何制作好的泡菜,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秘籍。首先要选择优良的白菜,其次是选好盐,关键是调料必须层层地涂抹。除了泡菜,拌饭和烤肉也是受人欢迎的饮食。除了爱吃,我们更希望把这些韩国文化推广到全世界。”这是世界上最大的室内主题公园——首尔乐天世界游乐园。这是一座集游乐,观光为一体,并且有着文化内涵的大型游乐园,这就是韩国,即使在游乐场也会加入韩国文化的体验。

韩剧《大长今》把韩国传统饮食用精致化的方式展现在世人面前。同样在韩剧《食客》中提出了更深入的问题:泡菜为什么不能够和西餐结合?或者让泡菜成为前菜。世界化可以引领,同样也可以融合。即使田熙贞教授崇尚传统,也同样希望泡菜能以韩国文化的形式走向全世界。就像整形之于医疗,泡菜之于饮食,韩国文化已然成为了一种符号。它传承了中国文化,融入了西方文化,坚守着自己的韩文化。正是多方面的撞击,让韩国文化呈现出了迷人而独特的多元化。

目前韩国最火的电视剧是《IRIS》——一部投资200亿韩元、以韩国和朝鲜为背景的谍战剧。其实这样的电视剧在韩国从来不曾缺少,这就是历史,也是一种难解的情感纽带,有时紧有时松,却难以放下。同时,韩国历史最悠久的报纸《朝鲜日报》和韩国最大的传媒机构出版的《中央日报》,均不约而同地设立了介绍中国现状的栏目。这种对于中国的关注和介绍从未断档。

只是,身处其中的人又是什么感受?长于韩国传统家庭、留学中国4年的朴智娟无疑具有发言权:“韩国的文化基础和语言是从中国来的,韩文60%是外来语,大部分是汉语,世宗大王创制了韩文字母。我们一直在不断学习、融合、创新,但是两国的文化却是息息相通的。现在很多韩国人会说,对于中国是保持一种期待,一种单相思。中国对朝鲜是包容的亲密关系,对韩国是朋友的亲密关系,而我们希望,彼此都能够亲密相处。”

第二章 中东北非

伊朗,世界目光中的沧桑舞者

伊朗什叶派宗教圣城库姆的大清真寺沐浴在夕阳之下,金顶反射着暖光;虔诚的人们汇集到广场上,先用净水洁净身体,再通过礼拜和祈祷洁净精神与灵魂。伊朗,古老丝绸之路曾经的重要驿站,现在世界上最引人瞩目的国家。辉煌的波斯历史似乎已经随着丝路驼铃的远去而黯淡,但丰富的油气资源,地缘政治的关键地带,以及近年因“和平利用核能”引发的国际争端,都将今天的伊朗推上了东西方目光交汇的舞台。●撰文/高月娟●摄影/邱衍庆●鸣谢/伊朗驻华大使馆文化处无论世界的东方还是西方,无论宗教传统阶级划分,快乐、富足、安全与进步,仍然是所有人认可并追求的东西。

路边的水烟店飘出混合了水果香的烟草味,小贩的手推车上,铜盘里甜得让人口渴的油炸甜食堆成小山。马路上繁忙而疯狂的交通让人手足无措,宝马、奔驰等豪车方向盘的后面,是一张张年轻光鲜的从容面孔。时髦女郎的瘦腿裤下,高跟鞋款款而行,年轻的情侣亲昵地并肩行走。年迈的女人提着为一家人采购的食物,牵着刚从幼儿园接回的第三代。夜色下的城市街头车水马龙,明灭的霓虹灯让人恍惚。

这是一幅平凡而生机勃勃的市井生活画,然而总有一些细节提醒着我们这里的独特。时髦女孩无一例外佩戴头巾,长衫要盖过臀部。公交车里仿佛画着一根看不见的间隔线,前面的车厢塞满了男乘客,尽管后面的女性车厢空座颇多。宣礼塔的大喇叭每天在固定的时间传出悠扬的诵经声,三星相机的巨幅广告醒目地贴在过街天桥上,眼前这个地方,是我们所听到的那个伊朗吗?通往库姆的高速路两边是大片干燥的黄色土地。这里的10月干燥灼热、光线耀眼,太阳仿佛高悬不坠。大巴车在一条黑色的柏油路上行驶,目的地在远处棕色山峦后。看似寸草不生的贫瘠土地之下,也许就藏着未探出的石油资源。

伊朗仍然是我们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政教合一的伊斯兰国家,神权在国家政治、经济、文化生活中占支配地位。政府官员在演讲之前,都要有神职人员诵读一段古兰经文。德黑兰伊玛目萨迪格大学将伊斯兰的思想体系和高等教育相结合。男女生分在不同的校区上课,在各自的校区清真寺里礼拜。从小学到中学,伊朗的孩子可以接受免费教育。1979年后,伊朗先后进行了两次教育整顿,增加了伊朗传统和伊斯兰文化的比例,使伊斯兰教义能贯穿全部的教育体系。

德黑兰市中心著名的大巴扎,是一个混合了东西方世界的缤纷天地:闪闪发光的铜盘和铜灯,光泽柔和的波斯地毯,产自中国义乌的小商品,伊朗传统式样、中国代工的床上用品……“你好,请进!很便宜!”面露倦容的老板在我们面前仍然卖力吆喝着。“我只想带回些有代表性的装饰品,不要太贵的。”“别这样说,中国人很有实力!当然,伊朗和中国是好朋友,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给你朋友的价格。”“人上了年纪,就喜欢回忆往事,好像无忧无虑的日子都是以前的事,但人总还是要往前看的。看看这些漂亮的波斯地毯,全是手织的,一块要花上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时间。”在大巴扎的一家地毯店里,老板为我们展开一块又一块精美绝伦的波斯地毯。店里挂满了西洋油画主题的挂毯,装裱在油画框里,盛开的金色玫瑰点缀着四角,显然这种变化出自客人的需求。买走毯子的客人来自俄罗斯、日本和德国,最近几年由于全球经济不景气,他的生意也受到了影响,一幅标价两万美元的挂毯现在花1.2万美元就可以买到。和很多商店一样,这里不能用信用卡,他只能让客人把地毯先拿走,带回国之后再汇款过来。“没办法,如果不这样,就一幅地毯也卖不出去,毕竟没有谁会随身携带那么多美元现金的。感兴趣哪块地毯告诉我,价格可以商量。”地毯店经营的产品除了传统古老的波斯地毯,绣着古兰经词句的牌匾,也有适合现代人口味的地毯油画,镶在华丽的相框中,挂满了这间地毯店的墙壁。世界经济走低也直接影响了店家的生意,由于很多商店不能使用信用卡,店主不得不想出了客人先提货,回国再付款的销售方式。

德黑兰街头仿佛永远是车水马龙。产自法国的手动挡两厢车因为省油同,而且在德黑兰的“城市赛道驾驶”中胜出而受到了青睐。3条车道的路面被5队车堵得相当严实,几乎每辆车上都有这里或那里的剐蹭痕迹。系着黑色头巾的女车手老练地和男司机较量,马路就像战场或者热火朝天的F1赛道。待加油的车亮着红色的尾灯排起等待的长龙,“我们的每辆车每个月可以免费得到60升的配给汽油,之外的部分就要付费,价格不贵,大约每升4000里亚尔,以前更便宜”,堵在德黑兰最拥挤的一条街上,出租车司机在一片喇叭和引擎轰鸣声中告诉我。伊朗是世界第4大石油生产国,拥有世界石油总储量的十分之一。石油的出口握住了整个国家的经济命脉和外汇收入。2010年,伊朗的人均GDP以4477美元排名第83位。伊朗是伊斯兰国家,女性外出一定要佩戴头巾穿长衣,但伊朗女性的社会地位并不低,据报道伊朗女性的就业率在中东国家是最高的。在德黑兰著名的大巴扎有个“金饰一条街”,这位年轻的女子正在男友的陪同下挑选定情之物。

因丰富的石油资源处在世界目光焦点的伊朗,又自2006年起因“核问题”连续收到联合国开出的4张“罚单”。“我们开始研究核技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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