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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24 16:2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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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鱼离泉

出版社:浙江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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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沙古卷(套装全4册)

金沙古卷(套装全4册)试读:

总目录

CONTENTS封面版权信息金沙古卷1·青铜之门金沙古卷2·长生之源金沙古卷3·古蜀蛇神金沙古卷4·伏羲秘卦金沙古卷1•青铜之门/ 鱼离泉 著 /目录CONTENTS金沙古卷 1 • 青铜之门 第一章 虫 灾第二章 火 灾第三章 鬼 影第四章 第六类接触第五章 线 索第六章 意识曲面第七章 神 像第八章 神创计划第九章 巴蛇神第十章 爆 发第十一章 隐藏关卡第十二章 袭击者第十三章 渊 源第十四章 脱 困第十五章 催 眠第十六章 重返地宫第十七章 眼球崇拜第十八章 五神与故人第十九章 血肉机关第二十章 青铜之门尾声返回总目录第一章虫 灾JINSHA ANCIENT SCROLLS

在我十二岁生日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让我明确知道自己和普通人不一样。是那时候,我脑中完全没有概念,不知道这种不一样,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出生的地方靠近岷山,属于汶茂交界的山区,可能大家对这个小地方没有 任何认知,但是只要参考一下二〇〇八年时汶川大地震发生的区域,可能就有一点印象了。

当时汶川和茂县都是重灾区,我所在的村子处于汶茂之间的龙门山脉支脉,是川蜀地区最活跃的地震带之一,村子附近的一座小山峰在那次大地震中整个崩塌移位,只差几百米村子就遭了灭顶之灾。

也正是这次地震之后,灾后重建资金下来,才让村子破天荒地通了公路,结束了之前几乎完全封闭的境况。

因为当时村子太过偏僻,和外界联系很少,二〇〇八年以前要去一趟镇上, 需要整整走四五个小时的山路,因此那件事情发生后,最后没有造成不可接受的后果,也就不了了之,在外界没有任何传闻。

可我现在回忆起当时发生的事,还非常后怕,觉得不可思议,法用科学去 解释。我把这件事情讲给不止一个学理科的朋友听过,朋友逻辑严密地做了一番分析论证,但都无法解答我的疑惑。

这些事情或许无关鬼神,却比鬼神显灵还要可惊可怖,一度让我对世界的认知产生怀疑,甚至需要心理医生进行催眠治疗才能稍稍平静。

那是二〇〇一年的春末,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年的春天热得特别早,就像提前了一个月入夏。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算了,但似乎连山里的蛇虫鼠蚁也受不了这种天气,三天两头都能够在村子里发现不少平日里很罕见的毒虫。

或许是我们家风水不太好,一段时间后,大家纷纷表现,我家附近的毒虫比别家要多得多。不过我们一家人虽然有些忐忑,幸好没有人被咬伤,也就没有太放在心上。

有胆大的村里人趁机捉一些蝎子蜈蚣去泡酒,不过无一例外的是喝了这些虫酒的人,都上吐下泻好几天,非得大伤元气一番才能勉强恢复过来。这以后也没有人敢来我家屋子外面捉虫子了,村子里有了些不好的传言,村里人看我家里人的眼光,从此也带着难言的畏惧。

因为封闭所以愚昧,村子中保留了不少旧时代的习俗,所以如果哪家村民中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或者风水不好,一般都是请来隔壁村的端公或神婆来驱邪。端公是云贵川等西南地区省份对神汉或巫师的称呼,现在已经没落了,在当年的 偏远山区还是具有一定影响的。

因为我家附近的虫子特别多,有邻居劝我妈去请个端公来作法,我妈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放弃了。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没钱。

我是家里的第二个孩子,还有个比我大三岁的姐姐。我从小就体弱多病,爸妈几乎以为我养不活,给我取名叫杜小康,也是取从小就健健康康之意。

为了给我治病,我爸不得不去省城打工,家里就我妈一个人既要做农活又要操持家务,请端公来作法势必花费不小。只是家附近多了些虫子,我妈当然觉得没必要花那个冤枉钱,出门的时候小心一些就是了。

我后来听我妈说,从小算命先生就说我的命格独特,命中注定有几次大劫,其是本命年犯太岁更要注意。

万幸直到十一岁多,我都磕磕碰碰过来了,没有遇到什么真正的劫难。

可惜的是,有些事情或许就像算命先生预言的那样,还真的无法逃避。

我十二岁生日那天,正好是周末,我姐在屋后面的猪圈喂猪,我就在前面院子里拿着竹棍玩耍。

前段时间有个台刚播了一九九八年版的《鹿鼎记》,里面的打打杀杀远比剧情本身更加吸引我,没事的时候拿着一根竹棍充当刀剑,一个人在院子里哼哼哈哈地到处疯。

不料乐极生悲,我从院子里一块废弃的磨盘石上往下跳的时候,脚下一个趔趄摔倒了,无巧不巧地额头撞在一块破碎的瓦片上,顿时鲜血长流。手中的棍掉在地上被撞裂,几根细细的竹刺扎入手心,也有血珠渗出。

我一下吓傻了,以前也不是没有受过伤,但是第一次流这么多血,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当时我就觉得流出的血似乎透着一丝金黄,很是好看。而最让我感觉不安甚至恐惧的是,我拔出手心的竹刺后,下意识地吸吮了下伤口,竟然感觉到自己的血有一丝丝香甜。

从小到大我都是一个资深的吃货,但在当时,我所在的偏远农村物质生活还不丰裕,我也没有吃过什么好东西,就觉得老妈烧的土泥鳅土黄鳝就是世上最好的美味了。可是在那个瞬间,我突然觉得自己的血中有一股完全无法抵挡的诱惑和香气,想要一直吮吸下去。

可能是冥冥之中祖先保佑,我在吮吸自己手掌上的血珠的时候,刚好一根没有拔出的竹刺被我吸进嘴里,扎在舌头上,突然而来的痛感猛然间让我惊醒,这才停止了那诡异的举动。

年幼的我心里害怕得要死,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虽然头上的血流速度已经大大减缓,可我还是吓得哭了起来。这倒不是因为怕疼,而是害怕自己血中的香气,以及自己居然想要吮吸自己血液的恐怖念头。

在之前,我也不是没有流过血,可是从来没有出现想要吮吸自己血液的事情发生,直到今天为止,我都不明白这样的情况是如何出现的。不知道大家能不能想象那种突然对自己的血液会抑制不住想吸食的恐怖心理,知道这绝对的变态和可怕,但控制不住自己,这种控制不住的无力感比吸食血液本身更可怕。

后院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是姐姐听到我的哭声赶过来了,我在偏房的门口看到姐姐时,姐姐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尖叫的声音很大,我一下停住了哭泣,眼泪鼻涕还挂在脸上,额头还有小股的血缓缓流淌,满身的尘土,那样子狼狈得很,不过这些都不是姐姐被吓得尖叫的原因。

在我的周围,密密麻麻的全是虫子,而且还有无数的虫子在朝我涌过来,但 是无一例外,它们都在离我一米左右的距离停下了,这样就形成了一个直径两米的圆,圆的中心是脸上还挂着泪珠的我,圆的外面是不停爬来爬去十分焦躁的虫子。而院子的外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那是虫子组成的大军争先恐后前进的声音,整个村子的虫子,甚至村子后面不远的整座猴儿山的虫子都涌了过来。

虽然当时我才十二岁,可是突如其来地灵光一闪,刚才那种不由自主的恐怖感觉一下让我意识到:血有问题!

因为别说是这些虫子,刚才就连我自己,也差点儿没有抵挡住自己血液的诱惑,如果不是运气好刚刚被竹刺扎到舌头及时惊醒,或许我自己就会把自己的血喝光。

这让我想起不久前看过的《西游记》,仿佛自己就是那吃了后能够长生不老的唐僧肉,而这些虫子就是无穷无尽的妖怪,只要吞吃了我的肉、喝了我的血,它们就能够马上成仙一样。

姐姐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对我的爱护似乎战胜了她心中的恐惧,她在屋角拿了一柄竹扫帚,大吼一声:“幺弟,不要动,姐来救你!”

然后姐姐疯了一般挥舞着扫帚,要将密密麻麻数以万计的虫子清扫到两边,冲出一条血路救出在她眼里被虫子重重包围的弟弟。

我不知道那个时候才十五岁的姐姐是哪里来的勇气,或者说根本就是极端恐惧后反而忘记了害怕,总之直到现在,一想起当年那无以计数的虫子,都有些头皮发麻。

我看得出其实姐姐心里也很害怕,可是她还是挥舞着干竹枝扎的大扫帚朝我冲了过来,一路过来也不知道踩死了多少虫子,地上都尽是黄黄绿绿的黏液和破碎的虫壳,看上去非常恶心。姐姐丝毫顾不得这些,大概她以为这些虫子是将我当成午餐了。

才十五岁的姐姐冲过来的时候,还带着几粒雀斑的圆脸上因为恐惧和担心变得有些狰狞,这表情我至今也忘不掉,我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亲切,那个时候还是小姑娘的姐姐为了我真的是无所畏惧,这种亲情的力量是无敌的。现在我只要想一想当时的情形就觉得想哭。

可那个时候我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大概是早已经被吓傻了。姐姐的努力也不过是清理出了几平方米大小的空地,而更多的虫子涌过来,很快连姐姐的身后也被虫子挤满了。

这些虫子因为畏惧着什么,始终没有朝我靠近,但是我身上那股吸引它们的血液香气又让它们舍不得离开,于是变得越发焦躁起来。

这个时候姐姐的举动就成为虫子们愤怒的宣泄口,终于有部分虫子开始放弃围困我,转而攻击姐姐。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这些虫子趁着姐姐不注意,顺着她的腿脚往上爬,狠狠地将毒牙毒刺咬进姐姐露出衣服外的皮肤。

姐姐终于忍受不住全身传来的剧痛,也哭了起来,她的动作虽然僵硬,可是没有停,嘴里有些含混地嚷着:“滚开,滚开,放我弟弟出来……”

我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姐姐的嘴唇和脸色都变得乌青起来,姐姐的身上挂了几十只毒虫。被这么多虫子同时咬伤,就算我再不懂事,也明白姐姐受到的痛楚有多深,那是我第一次觉得身边的人离死亡是那么近。

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和勇气,我一下站了起来,朝姐姐扑过去,这个时候我离姐姐只有两米多远,就算我步子小,也是几步就蹿了过去。奇怪的是,随着我的移动,周围的虫子也争先恐后地开始远离我,然后以我和姐姐为中心,重新包围过来,依然是形成一个直径两米上下的圆。

我手忙脚乱地将姐姐身上的虫子拍下来,有一只蝎子尾巴的倒刺还扎在姐姐的脚踝,姐姐整个小腿都肿了起来,我试着扯了几次才将这只凶恶的蝎子扯下来。或许是我用力过猛,头上微微愈合的伤口又被挣裂了,血顺着脸颊流下,滴落在地上,刚好落在一只有半尺长的蜈蚣身上。

那条蜈蚣猛地向上弹起了至少二十厘米高,然后死命地扭动着身体开始挣扎,可这挣扎似乎不全是痛楚,似乎带着无边的狂喜。周围两只蜘蛛突然朝它扑了过去,竟然是要去吃掉落在它身上的血滴,然后三只毒物撕咬成一团,很快又有旁边的蝎子和有着十几对长长的细腿、背上有七个红点的蚰蜒加入战团。

这个时候,我最早摔倒的地方,也被虫群占据,然后很快那里也出现了虫群的争斗——这些恶心的虫子,在争夺我的血!

我似乎明白了这一点,一下福至心灵,狠狠在额头的伤口上抹了一把,然后将血珠朝虫群中一甩,分散开来的血珠一下又引起十几个地方的虫群骚动。“弟弟,你快走,出去喊大人来……”姐姐似乎已经支撑不住,有些虚弱地对我说,她的脸色乌青得吓人,看起来应该是被多种毒虫咬伤,中毒了。

我扶着姐姐,小小的身子骨几次都差点儿被姐姐带着跌倒在地。唯一的欣慰是随着我的移动,虫子也跟着散开。

这是一个十分奇怪的现象,这些虫子为了争夺我的一滴血而不惜自相残杀,却丝毫不敢靠近我半步。当时我以及后来险些丧生的姐姐都没有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一直到很久以后,一个偶然的情况下我才从一个我绝对不愿意提到的人那里明白真相,这却是后话了。

虫子带来的危机还远没有结束,或许是吸食了我血液的虫子终于尝到了甜头,有几只看上去色彩斑斓最是凶猛的虫子,居然朝我们追了过来。这个时候我和姐姐已经逃到了院子门口,刚刚将院子的木门打开了一条缝。

不承想大门猛地被人推开,我和姐姐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最倒霉的是我的鼻子刚好碰在了门上,虽然没有出血,可也酸痛得受不了,刚才的勇气顿时消失无踪,又差点儿哭起来。“奇怪,咋个会提前的……算了,还是救人要紧!”一个穿着灰褐色土布衣服、手里攥着水烟袋的中年人皱着眉头迈步走了进来,还不等我和姐姐呼救,这人就异常快速地从随身的一个褡裢布包里拿出一个竹筒,拔开软木塞子,小心翼翼地倒出一小撮灰黑色的粉末在一张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皮子上,双手连续搓了几下,那块灰白色的皮子竟然燃烧起来,被他抛进了虫群。

燃烧的皮子顿时有白色的烟雾冒了起来,却没有皮毛燃烧的焦臭味,反而是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异香。

这股异香一冒出来,周围的虫子一下炸开了锅,以比来的时候还快的速度四 处逃散,只不过短短一两分钟时间,就逃了个一干二净,除了自相残杀死亡的和 被姐姐踩死的虫子尸体,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那股异香甚至连这么多虫子聚 集在一起的特殊的腥臭味也给全部冲淡了。

我震惊地望着眼前的中年人,不是因为陌生,而是太熟悉了。

来的人是余叔,本名叫余仁贵,是村里的外来户口,四年前才一个人搬到村里来。听说他老婆早就死了,没有留下子嗣,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后来也没有再娶。

余叔不太会种地,但是特别喜欢摆弄花花草草,有时候培育了好看的花,会大老远送到镇上,据说有人转手就能以大价钱卖给城里人。只是余叔好酒好赌,这些钱财很快就挥霍光了,然后口袋空空地重新回到村里来。

对此我家里是多半不信的,不过余叔偶尔去一趟城里,往往要好几天才回来,有时候会给我带些糖吃,还给我讲城里人的故事,因此我对余叔的印象倒不像村里其他人那样差。

就是这样一个有些被村里人看不起的外来鳏夫,居然用一把不起眼儿的灰黑粉末,就赶走了成千上万的虫子,这事就算说出去怕是也没人相信。“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扶你姐进屋去?”余叔见我傻愣愣地看着他,瞪了我一眼后说。

我赶紧扶着已经没有力气的姐姐进屋,然后眼泪汪汪地看着余叔,说:“余叔,你看我姐这个样子,咋个办啊?要不要送去镇上打针?”在当时的我眼里,生病了去镇上打针就能治好,完全没有想到中毒如此严重的姐姐,怎么可能挺过这四五个小时的山路。“去镇上?怕是还没走出村子,你姐姐就死了。”余叔没好气地说,然后沉 思了片刻,似乎在犹豫着什么。“余叔,那咋办?你一定要救救我姐,我就这么一个姐……”我差点儿跪下了,或许是刚才余叔出现的时候驱散虫子的举动震惊到我了,我心底坚信这个平时吊儿郎当的老鳏夫,应该是有办法的。“要救你姐也不是不行,只是……”“只是啥子?余叔你尽管说,要好多钱,我妈老汉(四川方言:“老爸”)回来给你。”“不是钱的问题。”余叔长叹了一声,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的样子。

我看着整个脸色都变得乌青,甚至嘴角已经出现细碎的白沫的姐姐,知道再不赶紧的话,姐姐怕是真的没命了。

我一下跪倒在地,咚咚咚磕了几个响头。我家里的地面都是铺的山里的石板,结实耐用,这一用力之下,额头顿时红肿起来,本来已经停止流血的伤口,隐隐又有血迹冒出。

余叔看了我的伤口一眼,像是下定了决心,郑重其事地将我扶起来,然后说:“小康,你到底想不想救你姐哟?”“想,咋个不想嘛!我就这一个姐,只要能救她,就算是用我的命去换也要得!”我毫不犹豫地说。“真哩啊(四川方言:“真的吗”)?”余叔眼睛一亮。“当然是真哩……余叔,不会真哩要我的命去换吧?”我突然有些心虚,我的确是万分想要救姐姐的,可是真要用我的命去换的话,我答不答应?

随即我在心里狠狠抽了自己两个耳光,杜小康,你到底还是不是人?你姐姐为了救你连命都不要了,你就舍不得自己的命还她?这还有啥子好犹豫的?“你放心,我要你的命来干啥子?只是我要救你姐,要付出的代价也大得很,正好我需要你帮我办件事……”“那你也要先救我姐啊,我姐快没命了,你救了她,办啥子事我都依你。”我一下急了,连忙说道。

余叔点点头,然后珍而重之地从自己随身的褡裢包包里掏出一个文具盒大小、两指厚的金属盒子。说实话,长这么大我还没有看到过这么精致的金属盒子,盒子没有上漆,就是金属本身的银灰色,打磨得十分光滑,几乎能照出人的影子来,一看就是高档货。

余叔在盒子的正面小心地拨弄了几下,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一个微型的密码锁。余叔打开盒子后,里面静静地躺着三根透明的密封玻璃试管,每个试管装着大半管颜色分别是红绿蓝的黏稠液体,应该是什么药剂。

我呆呆地看着精致无比的金属盒子中装着的三种不同颜色的药剂,再看看余叔身上土灰色的只有村里最穷苦的老农才会穿的破旧衣服,怎么都感觉这情形十分不和谐。

这种感觉,就像是村子里最俊俏的小媳妇,死乞白赖要嫁给一个又脏又臭而且还奇丑无比的乞丐一样。

余叔又在褡裢里摸索了一阵,然后摸出一个看上去总算正常点的塑料盒子,从里面取出一个注射器,装上针头,拿出金属盒子中的绿色药剂,打开药剂瓶口的金属旋钮,用注射器吸起一半,小心翼翼地将药剂瓶旋钮拧紧,重新放回盒子中,这才将药剂注入姐姐脖子旁的静脉血管。

绿色的药剂注射一空,这个注射器和针头余叔却没有乱扔,而是从褡裢里找出一张油纸包了起来,然后重新放回去。余叔想了想,又去院子里拔了些杂草,嚼碎了敷在姐姐的伤口上。我正要开口问,却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在冒充草药呢。“好了,这是我花大价钱买来的国外进口药,你姐肯定没事。”余叔抹了抹额头的汗珠儿,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解释道。

我点点头,但心中还是有些似信非信。刚才漂亮得如同梦幻的精致金属盒子,一看就是十分珍贵的药剂,一句“国外进口药”的解释未免太过牵强。

不过只要能救姐姐,这些疑问都被压下了,余叔也似乎觉得自己的解释有些牵强,干咳了两声说道:“小康,今天叔为了救你姐,可是下了血本哦,你娃儿也晓得,村里啥子人都有,余叔总不能见一个救一个嘛,所以今天的事……”“余叔你放心,今天的事,我肯定保密。如果传出去半个字,就算打死我,我都认了。”我拍拍胸脯,很是义气地说。余叔总归是为了救我姐姐,不管他有啥子秘密,我都有义务为他保密。“那就好。另外,叔要托你办的事……”“余叔,你尽管吩咐好了。我这几十斤肉就豁出去了!”我大义凛然地说,只是带着几分如同烈士要就义前的悲壮。“你个瓜娃子净乱说,你这几十斤肉,喂熊瞎子都不够。”余叔嘿嘿笑着,眼见着我姐姐脸上的乌青渐渐褪去,身上被毒虫咬伤的伤口更是有黄绿色的毒血冒出,他似乎也终于放下心来了。

很快,姐姐身上的伤口流出的毒血渐渐变淡,最后只出来一些血水,伤口周围的瘀肿也渐渐消散。尽管姐姐还没有醒过来,但是呼吸已经平稳了许多,就算我不懂医术,也知道姐姐的命肯定是保住了。

那个时候我并没有意识到,如此快地将十几种不同毒虫的毒素一次性清理干净,这样的难度到底有多大。而那支药剂的价值,即便是放在十几年后的今天,也可以说是十分惊人的。

即便没有意识到那药剂的珍贵程度,我也对依然一副土农民形象的余叔感到敬畏和神秘起来。尤其是余叔之前在村子里的表现,和眼前这个能够飞快驱散虫子、用半管药剂就能解了虫毒的人有着天渊之别,难道说余叔竟然就是电视中那样隐居在村子里的高人?

我瞎想的时候,余叔却将我拉到一边,小声说道:“小康,你老汉在省城打工,现在你是家里唯一的男人,咱们就来个男人之间的君子约定,明天晚上十二点前,你去村子后面的猴王洞门口等我,到了我再告诉你具体要做啥子。记住,这个事情和今天发生的事,都要保密,一个字都不要让别个晓得。”“为啥子要这么晚?我妈和我姐也不能说哇?”“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这是我们两个的秘密,君子约定,死也不说。”余叔不忘再度叮嘱了我一句。“我晓得喽,死约会,不见不散!”我想起前段时间看过的港版《鹿鼎记》里的一句台词,狠狠地点头,心里却在考虑今天这事要怎么向老妈解释。

傍晚时我妈从地里回来时,院子里的虫尸都被我打扫干净,而躺在床上沉睡的姐姐还是让我妈吓了一大跳,找了块纱布将我已经开始结痂的额头伤口包扎好,当时就张罗着要找邻居一起送我和姐姐去医院,我好歹用余叔已经敷过草药的借口阻止了心急如焚的老妈。

好在不久后姐姐就醒了过来,脸上还是一副担惊受怕的表情,但见我没事,终于放松下来,抱着我大哭,我和我妈劝了好久才止住哭泣。说来也怪,也不知道是不是那瓶绿色药剂的缘故,从此以后姐姐竟然都不怎么怕虫子,即便是被咬了,也最多红肿一会儿就没事了。

我装疯卖傻地将姐姐敷衍过去,让她勉强相信是余叔帮着一起赶走了虫子,又给她敷了草药。

吃过晚饭后,为了避开姐姐的盘问,我早早就睡下了。

这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怪梦,在梦里铺天盖地的都是各式各样的虫子,似乎整个世界都被虫子的海洋覆盖,其他任何生命都没有。更有一只比人还要高像放大了几千倍的蚕一样的虫子,血红色的如同两个小灯笼的眼睛紧紧盯着我。我拼了命想要逃,但是在我的前方,却出现了一个身穿黑袍的人影,我瞪大了眼睛,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就在我离他越来越近的时候,这个人将背在背后的双手缓缓举起,手中是一柄金色的长杖,在他的身后,有橘红色的太阳缓缓升起。

金色的长杖朝我一指,似乎一阵热浪扑面而来,我身后所有的虫子突然都燃烧起来,片刻间就化为黑灰,被风一吹,顿时四处飘扬。一些黑灰落在我身上,很快就消失不见,但那不是融化,而是顺着皮肤渗透下去,我的体内,似乎一下多了无数只虫子在蠕动,麻痒难当,似乎它们就要撕开皮肤,重获新生……

我吓得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全身上下冷汗淋漓,这才发现这只是一个梦而已。我朝四周看了看,这才别扭地发现,床前除了站立的爸妈外,床边还坐着一 个脸上有着深深皱纹、身穿蓝色中山装的老头儿。“虫子,好多虫子……”见到爸妈,我一下从刚才的噩梦中清醒过来,也来不及问坐在床边的老头儿到底是什么人,立刻就朝父母哭喊着。“康娃儿,莫得事,虫子都赶跑了。”我妈慈祥地笑着,但是不知道为啥,她的笑容有些牵强。“我姐呢?她被虫子咬的伤口好没有?”“你姐也没莫得事,正在给我们煮早饭。”一听我姐已经能干活,我顿时松了一口气,这才惊奇地问:“老汉儿,你是好久回来的?”“你娃已经昏迷三天了,我再不回来,你妈都要急疯喽。”我爸皱着眉头说,然后指了指坐在床边的中山装老头儿,“这个是旺达爷爷,是他救了你,要不然你娃还不晓得要晕好久。还不赶紧滚下来磕头。”

我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我明明才睡了一晚上,咋个他们都一副紧张的样子,还说我睡了三天?还被眼前这个比村里人还穿得土气的老头儿救了?而且我记得虽然被那些虫子吓得够呛,但是我并没有被虫子咬伤的嘛,咋个还需要这个老头儿救?他不是骗钱的吗?

既然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双手撑着床,老大不情愿地坐起来,突然想起自己就穿了件背心,于是扭捏着说:“你们先出去,我穿了衣服就出来。”“这娃儿,脸皮还薄得很。”老头儿笑了笑,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总算不那么严肃了。

等他们都出去后,我飞快地穿上衣服,然后来到堂屋,那个叫旺达的老爷爷已经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我看了看爸妈,虽然还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在我爸逼迫的目光下,还是极不情愿地跪下磕了三个头,有气无力地说:“谢谢旺达爷爷救我……”“莫得事,这娃儿能度过这一劫也是他的造化。”“妈,我真的晕过去三天啊?”我还是不敢相信,拼命地回忆,可是只能依稀记得一点梦中的恐怖景象。

这个时候姐姐端着煮好稀饭的大锡锅进了堂屋,和我打了个招呼后,动作麻利地摆好碗筷,给每个人满满地盛上一碗,然后招呼大家吃饭。

早饭十分简单,就每人一大碗红薯稀饭,桌子中间放了一碗加了油辣子的酸泡菜。和平时不一样的是,我和旺达爷爷以及一副空的碗筷旁边,多了一个煮鸡蛋。

我眼睛一亮,随即想到恐怕我妈说我昏迷三天的事情是真的了,不然也享受不到这样的待遇。

不过我数了下碗筷,竟然有六副,难道说家里还有客人?

果然,旺达爷爷朝着门外喊了声:“小叶子,快进来吃早饭。”

小叶子?这个名字倒是有点怪。

不多久,堂屋外走进来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约莫十岁大小,眼睛很大,转动时充满了灵气。小丫头扎着双马尾,穿着蓝白相间的小洋装,白色的袜子、红色的小皮鞋,一看就是长年生活在城里的时髦小公主,和旺达爷爷的形象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丫头真好看,不会是眼前老头子拐来的吧?我心里不由得想着,不过看我爸妈对旺达老头儿十分尊敬的样子,这话我可不敢说出口。

听旺达老头儿介绍后我才知道,这小丫头是他外孙女。不知道为啥,旺达老头儿没有提小丫头的名字,就让我们和他一样叫她“小叶子”。

不过小叶子没有我想象中大城市来的女孩儿的娇气,大搪瓷碗装的稀饭,竟然也喝了大半碗,只是吃鸡蛋的时候,小叶子不吃蛋黄,还吵着要让我拿蛋白和 她换。我懒得跟一个小丫头计较,逗了她几句就同意了。这让小叶子顿时拿我当自己人看,没多久就和我玩熟了。

吃过早饭后,旺达老头儿说要出去几天找些必备的东西镇住我身上的东西,小叶子就暂时在我家住下。

这让我心头咯噔一下,难道我身上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虽然我那个时候年龄还小,可从小到大都在农村生活,对于一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还是多少有些了解,难道这旺达老头儿是爸妈请来的端公?

等旺达老头儿走了,我悄悄问我姐,我姐摇着头说她也不知道,只是说旺达老头儿和小叶子是在我家遭了虫灾后第二天和我爸一起回来的,她也不知道来历。

我突然想起那天我答应余叔,第二天要去村后的猴王洞帮他办一件事的,既然我真的昏迷了三天,那不是耽搁了余叔的大事?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当年的事,当时余叔说话其实是很有技巧的,他完全抓住了我当时正处于十二岁时的青春叛逆期的心理,以“男人的约定”“保密”“报恩”这些让我觉得神圣无比的字眼儿,让急于想要表现自己已经长大,能够为家里、为姐姐做点事情的小屁孩儿一头扎了进来,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可能真的是人小单纯,无所畏惧,就如同初生牛犊不怕虎一样,当时的我愣头愣脑、满腔热情,所以才那么容易相信余叔,何况他不久前才救了我最亲近的姐姐,我怎么也不会觉得余叔会害我。

可是姐姐的回答,却让我大吃一惊。

就在余叔救了姐姐的第二天,他就带着行李离开了村子,村里有传言说余叔在外面发了大财,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不太信,一个人跑到余叔家,果然是铁将军把门,一个人也没有。

看到紧闭的大门,我有些失落和茫然,不知道余叔为什么就这样一声不吭地搬走了。同时也有些庆幸,是余叔自己搬走了,那就不能怪我失约了吧?

回到家后,可能是心虚,我没有提到余叔,而家里人似乎也不想再提到这个姐姐的救命恩人,在这个问题上一致地保持着默契。

旺达老头儿离开我家后,我本来以为小叶子肯定要又哭又闹的,却不料小叶子很懂事,完全没有哭闹,并且小小年纪的她似乎看出我心情不好,竟然一个劲儿地亲近我,逗我开心。

这让我对小叶子好感大增,加上我们家我只有个姐姐,没有弟弟妹妹,现在突然多了个小丫头愿意主动陪着我,顿时大大满足了我也要当一回哥哥的虚荣心。

有一天晚上,小叶子缠着我非要去山上看星星,我居然也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就像已经完全忘记了前几天刚因为深夜外出的事情挨了打。

可惜那天晚上天气不好,我们在山上等了半天,也没有星星出现。回来的时 候,我背着小叶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山路上,周围黑漆漆的,仿佛整个世界就 剩下我们两个人,这条路也永远没有尽头,我完全是凭着直觉在朝村子的方向走。

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害怕,小叶子趴在我的背上,我甚至能感觉到她瘦小的身子在不停发抖。“小叶子,不要怕,我们马上就到了……”“嗯……”“不要睡着啦,夜里凉,要感冒的。”“那你给我讲故事,等我长大后,我也背着你……”“这个……那先谢谢了。”我哭笑不得地回答。

和小叶子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我败下阵来。或许正是要考虑怎么哄好小叶子,我背着她走了半个小时,除了手臂有点酸外,居然没有感觉到累。最后小叶 子在我近乎呢喃的讲述中渐渐安静下来,趴在我背上睡着了。

就这样,在万籁俱寂的乡间小路上,一个十二岁的少年背着比他还要小两岁的小姑娘,心中罕见地没有任何害怕,步子无比坚定,这是我……第一次明白什么叫责任。

因为小叶子的缘故,爱屋及乌,我在心里将旺达老头儿的称呼,也偷偷改成了“旺达爷爷”。

第三天,旺达爷爷回来了,带着一个大包袱。他脱下中山装,从包袱中取出一套奇怪的行头换上:头上是黄褐色猴头帽,帽子上插着颜色鲜艳的野鸡尾毛;他的身上穿着蓝底白边的少数民族衣服,外面罩着羊皮坎肩,看样子有点像隔壁村寨中的羌族服饰,腰间更是系着铜铃、骨笛和羊皮鼓,看样子果然活脱脱就是 一个跳大神的“端公”。

他用带回来的草药和几种矿物甚至我认不出来的毒虫调和成了一种黏稠的药膏,随后又烧了几张符纸将灰烬融入药膏中搅拌均匀。

这诡异的举动让我感到有些害怕,因此当他用最终调和好的药液当成墨水在我身上画下奇怪的符文时,我差点儿逃跑,却被我爸给逮住一顿胖揍,然后鼻青脸肿地只能任旺达爷爷摆布。

他让我盘腿坐在一个画好的圆圈中,圆圈的三个方位分别摆放了一块白色的石头,石头上分别刻画了三个古朴的符文,这一切看上去怎么都像是老师要我们坚决反对的迷信。

我的身上很快被调制好的特殊墨汁画满了看不懂的符文。画完这些符文后,旺达爷爷再度以极快的速度再次围绕着我踏着踽步,然后一边拍打羊皮鼓一边吟唱着咒文。

随着他的吟唱,这些符文没过多久就融入我的皮肤,我似乎能感觉到它们渗入我的血脉,然后无数的符文化为一把把大锁,将我的血脉中隐藏的某种东西给锁住。

接着旺达爷爷将摆放的三块白色石头中的一块用一根红绳穿起来,小心翼翼地挂在我脖子上。我翻来覆去地仔细看,石头白得晃眼,上面有一个很像是眼球的红色符文。“小康,你要记住,这块石头,绝对不能丢掉,它能够配合我画在你身上的符文镇压住你体内的东西……希望它将来能够帮你度过下一次劫难吧。”旺达爷爷有些不确定地说。

我点点头,有些不以为然,只是这块石头在刚才旺达爷爷布阵时的威力我也见识过了,心中非常开心得了这样一件“宝贝”。

那以后,我的身边再也没有发生一流血就疯狂招来虫子的怪事,这样的平安日子我一过就是十几年。

可是,我总觉得不管是我还是旺达爷爷,似乎都忽略了什么……

几天后,当旺达爷爷要带着小叶子离开时,我才第一次体会到原来离别竟然也会让人痛苦。 这不像是我爸去省城打工,我知道固定的时间他总会回来,可我和小叶子这一别,就真的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了。而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小叶子也早已经 和我感情极好,走的时候一个劲儿哭鼻子,害得我也差点儿哭出来。

当时还在山村中的我并不知道,仅仅是几个月之后,在离村子几百千米外的 省城市区,一座影响到无数历史学家的重要考古遗址被发现。这座遗址的名字, 叫作金沙!第二章火 灾JINSHA ANCIENT SCROLLS

时间是最经不起细算的,一晃就是十几年。

十二岁生日时的古怪经历在记忆中渐渐模糊,分不清到底是真是幻。

只有那个怪梦会偶尔让我半夜惊醒,这个怪梦充斥着虫子以及身穿黑袍手持金杖的怪人。十几年了,这样的怪梦重复了几十次,可我从来没有看清过梦中黑袍怪人的脸。

或许,这是我潜意识的一种保护机制,如果看清了,就不是被吓醒这么简单了。

那次事件后,也不知道是不是旺达爷爷在我身上画下的符文起了作用,我的五感变得远比一般人要灵敏。

我曾经自嘲地对一个哥们儿说,在过去,有这样灵敏五感的,都是难得的修道人或者有慧根的僧人。

并且我一直怀疑,我灵敏的或许不仅仅是五感,很可能还包括被称为第六感的“直觉”,也就是被一些有法力的人称为“灵觉”的东西。

但这并非好事,或许正因为直觉太强大,几年之后,我发现自己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比如说,这件事过后的第四个年头儿,也就是我十六岁那年,当时我刚上高一,因为离家里最近的镇都有几十千米,只能选择住校。

当时的宿舍是一栋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修建的老楼,据说还是苏联专家提供的图纸援建的,老楼外墙是砖混结构的三层小楼,是一个“凹”字形的建筑,凹字的两边是学生宿舍,每边都有单独的走廊。最下面的一横是公用的厕所,厕所两头都有门,整栋建筑每层楼其实是完全连通的。

除了厕所外,宿舍楼的地板全是实木的。当然,所谓的实木并非是现在那种装修用的高档实木地板,而是十来厘米厚像是铁轨枕木一样的方形原木直接拼接在一起,只是经过了五六十年的时光,虫蛀鼠咬加上本身的腐化,早已经残破不堪,走上去步子稍微重一点就吱呀作响,一些鼠洞中更是偶尔有肥硕的老鼠钻进钻出。

按理说这早已经是一座危楼,可是那时小镇上的学校经费不足,重建的规划做了好几年,最后却一直拖了下来,据说我毕业好几年后因为一场不大不小的火灾曝光,才最终将重建的经费批了下来。

那个时候我第一次离开父母,虽然有点不适应,但进学校不久更多的是感觉没人管束的自由带来的兴奋。没过多久,我开始在学校周围的租书店第一次接触到武侠小说,加上之前看电视时就特别崇拜里面的大侠,因此很快就入迷。

这些小说当然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在教室里看,否则会被老师二话不说给没收,还有请家长的风险。而寝室的灯会在晚上十点就统一关闭,只剩下几盏走廊灯和厕所灯会通宵开启。

走廊上偶尔有舍管巡逻,因此熄灯后装作蹲坑去厕所看小说,那个时候几乎是唯一的选择,当然,前提是能够忍受那股刺鼻的异味和夏天成群的蚊虫。

幸运的是,十二岁后我似乎就不再招惹虫子,因此后面这个问题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反而是厕所中的臭味因为我敏锐的五感而被放大,遭的罪比任何人都大,直到好几天后我才找到一个走廊连接厕所的转角位置,稍微阻挡了一下厕所的臭味,但又能借到一点厕所内灯泡发出的昏黄光线,最关键的是能够第一时间发现巡逻的保安。

就是在这个位置上,我第一次看到了不寻常,或者说“不干净”的东西。

那是我刚念高中的第二个月,发现这个位置的第三天,大概晚上十一点十分的样子,我当时正斜靠在转角的墙壁夹缝里,捧着金庸的《笑傲江湖》看得入迷,到了梅庄救任我行那一段,正在猜测令狐冲在西湖牢底看到的怪老头儿是什么身份时,突然听到一声叹息。

我的五感敏锐,当然也包括听觉,我可以肯定没有听错,那是一声叹息,并且,是一个女人发出的。

我一惊,这里是男生宿舍,就连舍管都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大伯,怎么可能会有女人叹息?就算班主任偶尔来查房,也不会是这个时间,一般都是刚熄灯不久。

我将书放在胸口,竖起耳朵,仔细地倾听声音的来源,却听不到任何响声了。大概,是看书太入神出现幻听了吧,我这样对自己解释道,但心中还是有些忐忑不安。看看时间也的确不早了,甩了甩有些发麻的双腿,准备回寝室睡觉。

刚走出走廊和厕所连接的转角夹缝,前方走廊的灯光突然闪了闪,然后一阵脚步声响起。我感觉全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走廊上明明没有人,但是脚步声却清晰可闻,最让我感觉心悸的是,这是高跟鞋敲击木制地板的脚步声。

虽然我就读的高中只是在一个小镇上,可是穿着高跟鞋的女人也不少,我绝对不会听错,那的确不是男人的皮鞋或者其他平底鞋子发出的沉闷声音,而是高跟鞋敲击地板那种独特带着韵律的“橐橐”声。

要知道这是一座老式建筑改造成的学生宿舍楼,而所有的老建筑,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闹鬼的传闻。关于学校的这座男生宿舍的闹鬼传闻也有好几个版本,譬如说相传这栋三层小楼是修建在一座荒芜的坟地上,挖地基时曾挖出一百多具无人认领的尸骨;还有的说当年苏联专家曾在这里做过神秘的实验,在死了好几个女助手后引起上级重视,终止实验后才被改造成学校宿舍;等等。

其中传得最广的,是说学校建成不久后就遇上了那次持续十年的浩劫,有一个刚师范毕业不久分配来的年轻女教师因为家庭成员中有人身居海外卷入这场运动,被她曾经无比爱护的学生当成坏分子批斗,最后不堪忍受折磨吊死在这座楼的走廊上。

传说,这个女教师生前最喜欢的就是海外的亲戚寄回来的一双高跟鞋,也正是这双红色的高跟鞋为她惹来弥天大祸,被当成被海外敌特分子收买的证据,同时也是向往资产阶级奢靡生活的铁证。

自从这名女教师吊死在走廊后,每隔几年,这座小楼就有在半夜听见高跟鞋声音的说法在流传。

橐橐,橐橐,橐橐……

高跟鞋的声音再度响起,即便我捂上耳朵依然有声音传过来。

可是我瞪大了眼睛,依然看不见人。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得自旺达爷爷的白色石头,旺达爷爷曾说过,这块刻有符文的石头是我最好的护身符,摸着微微 发热的石头,我的心稍稍安宁。

心里默念着冤有头债有主之类的话语,我四下张望着朝寝室缓缓走去,走到一半的时候,那要命的声音又来了,而伴随着这声音的,是前方十几米的地方,闪烁的走廊灯光下,一个女人半透明的身影,若隐若现。

确切地说,只有一双穿着红色高跟凉鞋的脚才算是有实体,从小腿的部位开始,越是上方的身影越来越淡,到脸部的时候只剩下一个透明的轮廓,看上去诡异异常。

这双穿着高跟凉鞋的脚有规律地朝我所在的方向缓缓迈步过来,等它走近了些,我甚至能看到涂着鲜艳的红色指甲油的脚趾露在高跟凉鞋外面。那“橐橐”的清脆声响,很明显就是这双鞋子发出的。

女人的身影大半都是半透明的,就像整个人是由略微浑浊的水组成的一样,我甚至能透过她的身体看到后面斑驳的墙壁!

随着她的接近,身影透明的部分渐渐变得更加浑浊起来,但面容依然看不清,和她脚上那双鞋跟有十来厘米高的红色的高跟鞋相比极为不和谐的,是她身上穿着的六七十年代军绿色的棉布衣服。

我感觉手脚冰凉,大叫一声,转过身不顾一切地朝厕所方向跑去。快到厕所的时候,我回过头瞧了一眼,随着灯光的闪烁,那个女人的身影反而变得越来越淡,但是我能感觉到,她似乎看到我了,脸上同样露出无比震惊的神色。

她的身影很快消失了,我也跑到了厕所边上,正好厕所里有两个正在蹲坑的学生,他们听见我的大叫,又见我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其中一个当即不满地说:“鬼叫啥子,再乱叫小心老子弄你娃(揍你)一顿!”

尽管他的话语中带着威胁,可是他不知道,能听到活人的声音,我第一次感觉连威胁都这么亲切!

事后我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我怕其他人不信或者取笑我。但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晚上一个人去走廊尽头和厕所的夹角看书。但即使我在寝室的时候,偶尔半夜醒来,还是会隔着墙壁听到“橐橐”的声响,而这样的声响,我偷偷问过其他同学,却是一个也没有人听到过。

之后三年的高中生涯,熄灯之后我都不敢一个人去上厕所。事后我也无数次 地自我催眠那或许只是幻觉,可是只要一想到当时那个女人半透明的带着震惊的 脸,我就知道这绝对不是幻觉。

它们真的存在!

或许那次的经历,为我开启了某扇诡秘的大门,自那以后,我开始经常性地看到一些不寻常的东西,有时候是大半夜的一个人默默玩耍的小孩儿,有时候是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在特定的时间点凭空上下楼梯,有时候甚至是有人被追杀的血淋淋的场面,我甚至还记得追杀的人口中喊的奇怪口号:“还我真相,传谣者死!”

但最恐怖的,是我大学最后一年在出租房里的一次经历。

我的直觉太过敏锐虽然让我吃尽了老是看见“不干净东西”的苦头,可也并非一无是处。从中学开始,只要是选择题多的考试,我一般都能及格,可其他题目只要难度较大,我立刻抓瞎,我的老师对此也十分疑惑,说我就是运气好,如果不努力,将来还是一事无成。

可是就凭着这样的“运气”,我最终居然也考上了大学,尽管只是省城周边的一所三流大学的专科,这让我中学时代的老师们跌破了眼镜,要知道我们当地教育条件十分落后,高中考大学的比例不到百分之二十。

大三那年毕业前夕,在一个哥们儿的介绍下,我找到一家实习单位,这家单位效益其实不怎么样,但提供员工住宿,光是这一点每个月就能省下好几百租金,否则就只能每天从学校坐一两个小时公交车去实习单位。

住宿的地方是个双人间,有十几平方米大小,还配有一台二十一寸的老式显像管的彩色电视,当时我一个月只有几百块的实习工资,还没有攒够钱买心仪已久的电脑,这台几十斤重的老式电视就是我下班后唯一的娱乐设备。

和我同住一间屋的家伙比我早毕业一年,转正也大半年了,因为最近新结交了女朋友,三天两头不回来,让我羡慕不已。

不过这样也好,这间员工宿舍大多数时候就成为我的专属卧室,也乐得自在。不知道是否乐极生悲,不久之后,我就恨不得那家伙天天回来陪着我,要不然我可能只有疯掉或者搬回学校去住。

需要说明一下,我实习的单位是一家国营老厂,在省城东郊,据说以前是做军工的电子器械的,连厂名都是一个三位数的数字编号,后来军转民进入市场体系,渐渐地不景气起来。

我所住的员工宿舍,之前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期修建给部队转业军人的,距现在也有三十年的样子了,不过部队的建筑就是结实,虽然看上去十分土气,比起高中时住的老旧危楼宿舍来还是要好上不少。

这个时候或许是看到的不干净的东西太多了,我渐渐地从一开始的恐惧变得麻木起来。反正那些东西似乎从来没有伤害过我,慢慢地我也就有些不以为然,只是这个秘密从来不敢向任何人透露。

刚搬进这间宿舍时,我还想着这是有三十年房龄的老房子,说不定也会继续看到不干净的东西,可惜住了一个多月,却什么事也没发生。我猜测或许这里曾经是军工厂的员工宿舍,军人本就血煞阳刚之气甚重,鬼怪之类的最怕的就是无数军人聚集的地方,光是那一股冲天的阳刚煞气,也足以让任何鬼怪魂飞魄散。

可惜在我实习的第二个月,这样的猜测却被轻而易举地打破了。

那天晚上舍友又不在,又是夏天,天气热得受不了,宿舍里当然不可能有空调,唯一一台落地电风扇又坏了,我翻来覆去也睡不着觉,最后干脆去了每层楼 尽头都有的公共澡堂冲凉。

或许是时间有点晚了,洗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停水。我暗骂了几句,匆匆将身上的沐浴乳泡沫擦干,然后穿着睡衣提着塑料桶和沐浴用品出了澡堂。

这个时候大概是晚上十一点半的样子,附近宿舍内的员工都睡了。这栋楼是单身员工住的集体公寓宿舍,也没有什么家属,但我刚出澡堂没走几步,突然迎 面遇上一个弯腰驼背的拄着拐杖的老太太。

我的心顿时一跳,不会又遇上那东西了吧……

不过和之前遇到的人影都不同的是,这老太太身上没有任何半透明的部位,全部都是实体,或许是我多心了。

只是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穿着灰褐色的土布衣服,头发完全花白,而且掉了有三分之一,剩下的头发用黑色的发夹别好,显得一丝不乱。只是因为年龄太大牙齿掉光了,嘴巴已经朝内瘪下去,不停地哆嗦着,干瘪的嘴唇微微颤动。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是面瘫一样,连一只眼睛的眼皮都耷拉下来,遮住了左边半只眼睛,只留下一条缝隙。

我朝前走了几步,老太太突然停住了,朝我看了一眼,我吓得差点儿魂飞魄散——老太太的眼眶里,失去光泽的右眼竟然没有瞳孔,全部都是眼白,而被眼皮耷拉下来遮住一半的左眼虽然只露出一条缝,可也完全看不到瞳孔!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阴眼?我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是前进还是后退到澡堂当中,只是澡堂只有正对着走廊唯一的出口,即便我后退也没有其他出路。

还好,她看过我这一眼后,脸上的表情虽然露出几分古怪,却什么事都没发生,只是迈着那种老年人才有的小碎步朝我这边挪过来。

我双腿有些发抖,最终选择了侧着身子让她。在她经过的时候,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像是身上有无数条冰凉的蛇在爬,时刻都能感受到那股冰冷的威胁。

她走之后,我连忙大步朝宿舍跑过去,然后打开灯,轻手轻脚地关上门,生怕关门的声音太大了将那老太太引过来。

因为又惊又怕,我像鸵鸟一样用被子蒙着头,也不关灯,就那样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电视的声音吵醒。

我心中一喜,难道是舍友回来了?有人陪伴总比一个人担惊受怕要好。我扯开蒙在头上的被子,正打算喊舍友的名字,却突然间呆住了。

前面我已经说过了,我所在的员工宿舍,是一个十来平方米的小房子,可是当我扯开被子后看见的,却是一间至少有三十平方米的房间,而且房间尽管灯光昏暗,可也能看清周围的装饰和摆设完全和我住的宿舍没有任何关系!

我惊慌失措地看看自己躺着的床铺,顿时差点儿跳了起来。这是一张老式的雕花木床,和我睡的一米二宽的钢丝床完全不一样,就连被子,也很像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用的那种绣着大红花的很土气的被子。

我目前所在的房间和这个床铺,绝对不是我住的宿舍,我竟然不知不觉间,被带到了其他地方!

这个时候,我朝发出电视声音的地方望过去,那是一台更加老式的十四寸黑白电视,里面正在放一个戏剧节目。除了电视声音外,还不时有“吱呀吱呀”的声音传过来,那是电视前正在不停晃动的摇椅发出的声音,而摇椅上,分明正坐着先前我在澡堂外面遇到的老太太!

我坐起身来,恐惧地大叫一声,接着感觉大脑一阵天旋地转,视野随着转动变得模糊起来,当我眼前的景象恢复正常,这才发现自己依然坐在自己宿舍的床上,浑身上下大汗淋漓。

原来是一场噩梦,我用手背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很是庆幸地想。不过这种庆幸没有维持多久,我的身体就僵住了……宿舍里的电视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而播放的频道,正是一个戏剧台,虽然电视的声音不算太大,可那咿咿呀呀的唱戏的腔调,和刚才噩梦中老太太正在看的电视戏曲几乎完全一致。

这个时候,那种摇椅摇动的“吱呀吱呀”的响声再度响起,在我睡觉的床前,一个摇椅的轮廓缓缓出现,然后渐渐变得半透明起来,摇椅之上,赫然正坐着先前看到过的面瘫老太太。

老太太似乎感应到什么,异常缓慢地回过头来,脸色依然没有任何表情,但是一双全是眼白的眼睛盯着我,似乎带着某种阴森的恶意。

我尖叫着将放在枕头边的手机砸过去,几乎没有去想手机摔坏了会怎么办。手机穿过面瘫老太太的额头,老太太的身影像是受到干扰的电视画面那样扭曲着闪烁了几下,然后突然消失了。

手机在对面的墙壁上摔碎成三块,我战战兢兢地从床上起来,甚至顾不上穿拖鞋,将摔成三块的老式诺基亚手机捡回来,还好这三块是机身、电池和后盖。我重新将手机组合好后重新开机,居然还能用,这也让我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对诺 基亚手机大有好感,不仅通话质量好、经摔,最重要的是还能当成板砖使用……

从那以后,虽然我没有再看见过这面瘫的老太太,唯一能够证明这老太太依然存在的,是放置在宿舍中的电视,即便我明明在临睡前关闭了电源,偶尔依然会突然在深夜打开,然后被自动调整到戏曲频道。每当这个时候,我就只能选择戴上随身听的耳机,将音量调整到最大声,装着除了音乐之外什么都没有听到。

除了那似乎是耳机也无法阻挡的直接印入脑子中的“吱呀”声,那一定是那个面瘫的老太太,听戏曲到了兴奋处,不停晃动摇椅发出的声音吧?

之后特意在宿舍及附近问了一圈,没有人家有这样一个老太太,更没有其他人看见过,很明显,只有我能看见她。时间一长,我终于忍受不了,匆匆结束了在这家国营单位的实习,提前返回了学校。

以后虽然再也没有看见过这个面瘫的老太太,可是她的模样却时常出现在脑子当中,每次回想起时都禁不住感觉背心发麻。

大学毕业后,我顺理成章地留在了省城,而这个时候我爸反而因为年纪大了没有继续外出打工,回到我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小村子去了。幸好姐姐在我出来念大学这年就为了我的学费早早到了省城打工,到我毕业的时候已经是某个中档茶楼的服务员领班,在我经济拮据的时候还时常会接济我。

时间一晃就是两年过去了,我依然会偶尔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事后分析我曾看到的这一切异常,要么是我灵觉太强的缘故,要么就是我的精神出现毛病,看到的都是幻象。

我当然还是偏向自己灵觉太强的可能性,而我能看见它们,它们也似乎能看见我。但它们的存在除了让我感觉到阴森害怕之外,却从来没有伤害过我。我想这大概是旺达爷爷当年留给我的白色符石的功劳,对这块看上去不起眼儿的白色石头,之后就更加珍惜。

在省城奋斗了两年,还是一个无车无房的底层草根。因此和残酷的现实比起来,我之前经历过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其实也不算什么了。

微薄的收入让我每个月交了房租和生活费后所剩无几,平时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上网看视频玩游戏就成为最廉价的打发时间的方式。

我对基本都是升级打怪的MMO网游提不起兴趣,最喜欢的还是能够考验智商和操作的冒险解谜类游戏。有了这个算是廉价的爱好,加上我毕业后找的工作本来就是做游戏测试,因此经常出入一些单机游戏论坛,还在里面认识了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其中也包括一些喜欢冒险游戏的技术大神。

这些技术大神中,和我关系最好的是一个ID叫“疯子”的家伙。疯子是一个狂热的技术“极客”,同样喜欢玩单机冒险游戏。

尽管他声称自己在现实中只是个普通“码农”,但我估计以他的技术实力,至少也是高级软件工程师。

认识疯子是一个极为偶然的机会,有一次我在论坛里发布了帮人代练台服“暗黑三”的消息,而疯子就是我的客户。

不要以为技术大神玩游戏时就一定是高玩,疯子的编程技术或许足以让很多程序员汗颜,可是他玩游戏的水平在我眼里和菜鸟也差不了多少。

而让我认识到他“技术大神”的一面,则是那段帮他代练的时间。刚好有一天我电脑中了木马,所有应用程序的图标都变成了一个堕落天使的形象,点击后全部是进入一个挂满了广告的页面,我几乎用了市面上所有杀毒软件都无济于事。

就在我一筹莫展时,疯子通过手机QQ吵嚷着让我赶紧帮他的号练到满级好体验巫医满级后的爽快,我告知他情况后,疯子发过来一个大哭的表情,然后让我给了他我家里电脑的IP地址。

几分钟后,电脑自动打开一个记事本文件,接着我的电脑似乎被他远程控制,我居然能够和疯子在记事本上像社交软件一样聊天。

而且这短短的几分钟时间,疯子这个家伙竟然连我珍藏“种子”的隐秘文件夹也知晓了位置和密码,还因此嘲笑我的珍藏太过时,发过来几个岛国爱情动作片新番种子的下载链接……

就在我还处于目瞪口呆阶段的时候,电脑上的木马已经清理干净。按照疯子的说法,他还帮我好心地打上了不少连微软都没发现的隐藏系统补丁,又重新加固了防火墙,以后只要不是遇上和他

差不多水平的黑客高手直接入侵,那么一般的病毒木马都无须担心。

前段时间,疯子这个大神级的极客突然从我们常去的游戏论坛上销声匿迹了,这让我十分想念这个经常开些荤玩笑的家伙。可惜我们大多数联系都是在网络上进行的,现实中一直没有留下手机等联系方式。

我如此想念这个家伙还有其他原因,那就是不久前我意外接到一份神秘的邀请函。

邀请函是一家行事低调得近乎神秘的游戏公司发出的,按照邀请函上的介绍,这是一家从事弱联网单机冒险游戏开发的游戏公司,目前他们已经开发完成一款大型3D动作冒险游戏,这在被网游充斥的国内游戏界绝对不多见。

这家游戏公司有意邀请部分资深游戏玩家完成内部测试,并且在真正开始测试前,对所有的受邀请者都要进行一次考核。一旦通过考核成为官方的正式测试人员,就能获得一笔对我来说不容放弃的巨款。

之所以这笔钱对我来说十分重要,那是因为从小到大最疼我的姐姐准备结婚了,未来的姐夫虽然是本地人,但父母都是下岗职工,家境也并不宽裕,偏偏他的父母还有些挑剔,总觉得我姐来自乡村,配不上有着省城户口的未来姐夫。

为了让我姐能够风风光光嫁过去,不受未来公婆的气,我一直怂恿他们搬出来住,而房子就成了他们最大的问题。未来姐夫家最多能够提供十万左右的资助,要在省城按揭一套小户型的套二,至少还需要十万作为首付款。

前些年姐姐为了供我读书,不欠债就算不错了,我毕业这两年工作也不太顺利,姐姐时常接济我,根本没存下什么钱,这还欠缺的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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