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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28 21:1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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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军

出版社:河北美术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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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在军营

儿子在军营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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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BN: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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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由河北冠林数字出版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作者与河北省军区原政委张连仁将军合影李和平同志合影作者与李德生上将之子中华爱国工程联合会秘书长作者与河南省新县县委书记杨明忠(左一)、县长吕旅(右一)合影序

身着戎装,立在窗前,我常想起入伍时的军营情景。想起那时的连队、那时的战友、那时的营房时,也常常想起家乡的山、家乡的水、家乡的人和事……

我的家乡属革命老区,记事起,家里很穷,湾里人靠国家救济生活。很小的时候,就随大人们上山砍柴挑到街上去卖,挣钱过日子。父亲读过私塾,在湾里当过生产队队长。母亲不识字,却常教育我们读书有用。于是,一个秋天,父母把我送到娘湾小学读书,开始识字求学。之后,从千斤初级中学到新县一中,一路艰辛而努力,一路迷茫而刻苦……

有时想起我的同学,我常为他们的勤奋而动容,常为他们的刻苦而落泪。在班主任熊保权老师的教诲下,我们一个个考上了大学。那时,徐朝新、袁涛、陈良升家里困难一些,蔡波、胡明刚、穆大江、李华、王远征家在县城,家在乡下却又富裕一些的有吴炳乾、宴鹏程等几个,还有没有教过我却在生活上帮助我很多的吴国公王奎老师。谈起学习,我常以他们的刻苦好学为榜样,他们像一股潮水在激励我、推动我,让我努力,让我奋斗,让我心静如水地在生活中奔波。

现在,回忆入伍前的生活。贫困的家庭,让我懂得了奋斗和吃苦;父母育儿的思想,让我懂得了做人的道理和遇事谦逊的态度;我们那里的人为人厚道,忠实朴素,这么多年也一直影响着我。我常想起我的父母,我也常把他们接到身边住上一段时间,与父母交流,让我学会了感恩和报答。为此,我常在心里感谢来之不易的生活,感谢培养我的领导和老师,在工作中,不断学点知识,长点本领,不辜负组织的关怀,领导的教诲,亲人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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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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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我来到了令人向往的军营。在军营里,经过新兵时期的成长和训练,我懂得了什么是条令,什么是纪律,什么是军人的荣辱,什么是组织的关怀,什么是战友之情、同志之爱……于是,我想把自己的青春留在这个人民爱戴的军队里。在连队,我严格要求自己,处处为班排、为连队争荣誉;在岗位,我勤奋工作,时时不忘本职职责;业余时间,我认真地学习,学专业、学操作,很快成了一名出色的导弹制导操纵手,几乎每天受到连队领导的表扬。入伍第二年,我荣幸地被连队向沈空推荐军校考试。经过组织的关怀,连队的推荐,个人的努力,战友的帮助,我以沈空第一名的成绩进入了沈空军校考生补习班。当年,考上了空军导弹学院,光荣地成为一名军校学员。

在院校,我常想来之不易的军校生活,一个从革命老区走出来的农村孩子,更要刻苦学习,学好专业知识,好回到部队更好地工作,更好地报答部队的培养。从第一期开始,我一直被系里选为团支委委员,当上了学员队里的通讯员。学员的职责就是学习,每学期我都能顺利通过考试,有的学科还达到优秀成绩,并多次受到系里和队里的嘉奖,荣立了三等功,入了党。那时,业余时间还写一些文章,在《空军报》上发表,有的文章还被《读者》《青年文摘》《文摘周报》等多家报刊转载,被空军导弹学院政治部评为年度新闻报道工作二等奖。

毕业后,我当过排长、副连长,但大部分时间在团宣传股帮助工作,后从空军作战部队调到医院政治处工作,从医院到省军区人武系统从事政治工作。其间,每走一步,我都铭记党的教诲、组织的关怀,从书本中学习,从实践中学习。通过几年来的实践锻炼和努力,业务素质有了提升,工作能力有了增强,文字水平有了提高,办事效率进步明显。

人常说,心静如水。不然,有了欲望,心潮迭伏,难抵诱惑,会怂恿情绪,滋生利欲,强求侈靡。我时常用腐败分子来警示自己,远离纸醉金迷,远离低级趣味,远离不良嗜好。

在检察院工作那段日子里,每办一个案子,我认真履行普法教育义务,每找一个证人,每取一份证据,都要从中对官兵讲法律、讲政策,现场说法,进行案中教育。每办结一件案子,我静下心来坐在办公桌前整理素材,写案例分析、写办案经过、写犯罪纪实、写脚本,有的制作成警示教育光盘,有的发表在《中国军法》《检察日报》等报刊上,望着那些厚厚的发表过的文章,我感到欣慰和满足,望着它,舒心地笑了。2014年1月于石家庄1

湾里人都叫我奎毛,中学那段日子,湾邻的叔叔和婶娘,还有邻居新娶的媳妇,见到我都是用那种鄙视的眼神瞅着,“瞧,这么大了,还背着书包晃来晃去,也不找个媳妇。”

那时,望着湾里大人们的指责,我那颗奋进的心一阵阵惊悚。

我好想读书走出这座大山,走出祖辈在家唤猪赶狗的声音。

但贫困的家庭,让我绝望而又极度的痛苦。假期待在家里,我常见父母因揭不开锅而发出艰难的叹气声,我苦闷地望着他们,不敢也不愿出门抬头见人。

因为穷,父母殷切的希望,变成了唉声叹气。

那时,湾里人走到哪里,就议论到哪里:“上学有什么用,邻居的奎毛读这么多年的书,到头来还不是回农村种地?”

人言可畏。

我不是怕回农村干活而感到汗颜,也不是担心自己虚弱的身体干不了农活儿。

我生长的那个村子在一个大山里,有三百多人口,识几个字的人不多。

在湾里,我常见那些扛着书包奔跑几个山岗去上学的孩子们,随着大人们一片读书无用的思想,个个都陆续辍学了。之后,他们都毫无例外地赶着一头牛,或是用一天的时间,跟着父母上山打柴,挑到镇上去换取微不足道的几毛钱,开始步入养家糊口的生活历程。

在家里,瞧着他们,我常牢骚满腹地自言自语:“越是落后的地方,文化越低;越是文化低的地方,越是落后,也越贫穷、越迷信、越封建和守旧,越是相信命运、相信迷信……”

自1980年国家实行救济贫困地区以来,到现在我那个湾仍然吃救济返销粮。1992年全国评出十个贫困县中,我所在的县是最严重的一个。如果现在国家突然取消对每家每人每年的救济粮,我那个湾里不知有多少人要背井离乡,奔波生活。

后来,我参军到部队。在新兵连,战友们问起我每年当地政府补助多少钱时,我告诉他们每年只给十元钱,他们听后都用惊异的目光看着我,不相信我说的话。

中国很大,贫困的人很多。

那时,我待在家里想着没读过书的同龄人,还有满地爬的孩子们,时常在心底发出悲叹。要想救救这群山村的孩子,唯一的愿望是考上大学,给他们做出榜样。

学校开学了,家里还是拿不出两百元钱的学费。

那几天,我除了干点儿家务活儿外,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也没想不去上学,也没向父母吵着要去。心里很矛盾,也很难受,成天熬着数日子,心神不定,闷闷不乐地待在家里。

有时,母亲走过来问我还上不。要上,她说想法借钱去。

我望着母亲,什么也不说。她见我默默无语,叹气地走开了。

在家里,父亲见到不顺心的事,就发脾气,往往就拿我当出气筒。那几天,我做起事来总让父亲生气。我知道,父亲生气的时候,最好不要去与他顶嘴,他大不了发几分钟的脾气,见儿子不说话,也不再说什么。

在我们那个湾里大人们只知道靠天吃饭,山村贫穷、闭塞、愚昧,父辈们遇事只知道求神拜佛,有的求来年有个好收成,有的只求生个儿子,好传宗接代。

但父亲不同,他特别迷信,在家埋怨祖坟不好。逢年过节,总是隆重地举行祭祖仪式,有时宁可无米下锅,也得想方设法求神保佑。

保佑儿子考上大学,求得一官半职。

在湾里,父亲见我的同龄人娶了媳妇,生了孩子,常与我掐着指头算一笔经济账:五年小学、六年中学,家里每年要投入多少钱。相反,如果我不上学,每年还能帮家里挣点钱,可以娶个媳妇,盖上房子。这样,不至于现在家里苦得连油盐都买不起。

家里清贫如洗。

父亲发火的时候,总是数落我,说村里的人像我这么大,早就自己挣钱盖上房子了,娶了媳妇,成家立业了,而我还要父亲来供养。

我理解父亲的心情,面对这样的处境,我能说什么呢?

那天,同班的几位同学来我家,建议我休学一年。其实,与父亲赌气的时候,我自己也有这种想法。

父亲迷信地说是祖坟不好。

母亲连忙对同学说,是命,是苦命。

见到同学,她诉苦似的对同学说:“家具和年猪都卖了,有时怕他在学校吃不饱饭,我和他父亲想法给他寄一点钱。这年头,问谁借,谁也不肯。有时求爷爷告奶奶总算借一点,不到几天,人家追着屁股要。都知道家底不好,不知到哪个猴年马月才能还。有时,老远见到债主,就躲开了。”“我和他父亲有时也商量过,这房子还能卖几个钱,出去要饭也要让孩子把书读完。几十年我这个睁眼瞎子不识字,么事不是求人……”

说着说着,母亲的眼泪流了出来。

同学们见母亲心情不好,在一旁一边劝着母亲,一边说去求求学校领导,开个后门,看能不能减点书杂费,先交一百元。

父亲瞅着空荡荡的家里说:“你看我这家到哪里去弄一百元?除非让他小弟下来帮我们干活,这样一年省几块钱,可以全力支持他。”

小弟在门外听到后,跑到屋里哭着找母亲闹,找父亲吵。不顾同学的劝解,冲着我嚷:“凭什么要你上学,不要我上?”“不让我上学!我什么也不干。”

我望着可怜巴巴的小弟,看看这个只靠吃红薯过日子的家庭,我的心锥刺一般的疼痛。

几位同学见了,当场也掉下了眼泪。“大娘,这样吧,先让他去,学费我们想办法。”几位同学对我父母恳求地说。“谁的父母,不想自己的儿女好呢?只要儿女能成龙成凤,再苦再累,父母都能承担着。”母亲自言自语地叨唠着。

那天,母亲跑到街上找了一位算命先生。

父亲说过节时再给先祖烧一炷高香,求得保佑。

在山村,我的父母都有一样的心愿:不想让自己的儿女在山里挑、扛一辈子,也不想让自己的儿女在黄牛的屁股后驾着犁,在泥田里转掉一生。

在学校,没钱的人很多,求学的人也很多。从校长办公室到教务处主任,从班主任的书房到任课教师的宿舍,都是声声求求,求求声声。人托人,人找人,人求人。有叹气离开的,有哀声祈求的,有忍泪而去的……

那天,我找到原先的班主任诉说了自己的情况。班主任同情地望着我,叹了一口气,叫我把书拿来上课。

但是,钱一分也不少。

那时,家里很穷,穷得连一百元都拿不出来。面对生活的无奈,我几次跑到班主任那里,企求校方宽限几天。一周后,学校贴了一张布告:凡是没有交书杂费的学生,三天不交者,按自动退学处理。

晚上,班主任来到班里找我,让我把钱交上。我望着班主任哀求地说:“家里实在是没有办法,父亲说去了几个亲戚家借,谁也不肯帮忙。”“能不能推迟一段时间?”“那可不行,这是校方的意思,我做不了主。这样吧,我先替你交上,你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还。”

我沉默地低下头,吧嗒吧嗒地掉着眼泪。

星期六的夜晚,一位县城的同学要我去他家玩。同学对他爸爸介绍了我的情况。    

他爸听后,在惊奇的同时,感到特别惋惜。

突然,他对我讲:“今年部队改文职了,你可以到部队考军校。”当时,我心里一亮,何不去部队闯一闯。考文科,那还用复习?

于是,我赶回学校找到班主任,说不上了。

班主任惊奇地望着我,一个劲儿地规劝着。但不管班主任怎么劝说,我决定不上了,想到部队去闯一闯。最后,班主任见我主意已定,叫我不要把书丢了,并鼓励我无论走到哪里,一定要吃苦,好好干。

走时,班主任与我挥手时,我见他掉下了眼泪。我回头望着在校读书的同学,眼泪也不知不觉地掉了下来。

那天,我回到家里,母亲一夜无语。

后来,我到部队才知道,生活给我开了一个玩笑。部队改文职,并不意味着军校招生考文科。到军营后,才意识到同学父亲的误解,在部队考军校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2

告别了学校,在返回家中的第二天,我的几位要好的同学,从学校跑到我家抱怨我不该不打招呼,就毅然决定离开学校。

在家里,我见同学们跑这么远的路,辛辛苦苦为了我的前途,我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动和欣慰。我向几位好友说:“准备今年冬季参军去。”

同学听后愣愣地望着我,见我那样固执,不再说什么。同学小林给我带来薇捎来的信。小林说:“薇知道你不上学的消息后,眼泪掉了下来。”

薇是我的同桌。走时,我把情况告诉了她。她并没有在意,以为我只不过是说说而已。

在我家里,几位同学还在做最后的劝言,建议我去上学。同学是好意,而我却无可奈何。于是,我毫无心思地对同学说:“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难道你就肯定能当上兵吗?你就甘心去当兵。说你聪明,你越来越糊涂。”同学们不满地对我讲。

母亲说:“他们说的也是,万一当不上兵怎么办?”

一位同学对我建议着:“还是先上学,等招兵来了去试一试,试不上,就考学,两不耽误。”“这是一个万全之策。”父亲说。

可我认准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于是,我对他们讲:“谢谢你们为我操心了,既然想当兵,就得真心实意,我不相信命运。”

自从学校辍学回来后,我待在家里觉得无聊极了,成天不知做些什么。有时空寂得让人难受,望着课本,伸手摸了摸,还真的有点想上学。

于是,在心里,我歇斯底里地呐喊:我不相信命运,真的不相信。

有时,我自我安慰,也在心中默默地念着:大概是机会没到吧。生活会作弄人,也许真的给我开了一个如此荒唐的玩笑。

难道真的像父辈的父辈一样在山村待一辈子?

母亲见我闷在家里有些日子了,又跑到街上找了一位算命先生,回来高兴地对我说:“算命先生说,你不该在家中吃饭,说是走得很远,很远。”母亲说这话时,显得是那样的兴奋。

我望着母亲,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想说,默默地走开了。

母亲看着我沉默不言,顿时,心里泛起的那种快乐的情绪,渐渐地随着我闷闷不乐的心情暗淡下来。我见母亲忧郁地坐在一旁,自言自语地数落着:“十岁时,我要饭就来到了这里。来时,你父亲家什么也没有。我一个人成年累月地干,没一个人能帮上忙,家里很苦,得靠干一点吃一点……”

我回过头来,见母亲边说边流下眼泪。

这日子咋这么难啊。想着想着,发现自己的眼泪竟然也掉了下来,伸手一摸,抹下了满把。

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土地上,我感觉无法冲破贫困的生活给心灵带来的创伤。有时发现自己很脆弱,好像只有心脏在动,窒息着人,双唇在一合一翕。真想要一口氧气啊。困境的人,有时露出呆滞的目光,在祈求别人的怜悯和同情。

心里苦涩的时候,我总忘不了山村那群被父母从学校赶回家中的孩子。想起上学时,孩子们常围着我发问:“上学有什么好,真能有饭吃吗?”听后,我的心是那样的疼痛和寒战。我见孩子们的目光,是那样的急切,那样的迷惘,那样的惆怅,我怎么能放弃学业,怎能不给山村的孩子一个充满希望的念头呢?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土地上,我感觉无法冲破贫困的生活给心灵带来的创伤。

事情比预料的还要难。

转眼间,我离开学校已有三四个月了。无情的时间渗透在渴望的心里。我觉得日子是那么的难熬。

已经十一月份了,还没有招兵的影子。

我心里火急火燎,暗自发问:“怎么了?今年是怎么了?”

有时,难平的心在灼干的泪水中,是那样地滚跳着。我望着那冷冰冰的天空,举着沉重的锄头,翻不动两块麦地。

父亲走过来对我讲:“奎毛,不要老待在家里,去乡里看看吧。问问是什么情况。”

我望着父亲,见父亲很难掩饰自己的忧伤,眼里好像是多了一层水。我什么也没说,只是相视了一眼。那天,我放下手中的活,到乡政府去了。

真是事不由人,天也不由人。

乡政府的同志说,从今年起国家改为春季招兵了。

国家在改革,部队也在改革。

天啊,怎么恰好在这个时候。听到这个消息,差点掉下眼泪。我后悔没有去上学。

夜晚,父亲与母亲商议:还是上学吧。

母亲说:“国家不招兵,待在家里也不是个办法。当时你就不应该回来,十几年我们都苦过来了,也不在乎今年一年。现在课程又落这么多,再去,能赶得上?”“算了吧。还是等一等。明年三月试一试,乡里武装部的同志说招兵来了就通知我。”我对父母讲。

我有点不死心。心里又在犯难:生活怎么这样捉弄人……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我在家里数着日子。

当岁月催走了令人心焦的冬天,迎来了充满期待的春晖时,封冻的季节,封冻的江水,封冻的人间喜剧,一切的一切都开始缓缓融动,一切的一切都开始从忧思和惆怅中孕育而来。生活中,真是需要巨大的冷静才能等到属于自己应该得到的东西。

那几天,天很好,很好。

阳光,也非常柔和。

自然而然人的心情也被春天美好的环境所感染了。那时,我被自然的春光恩赐得说不清是哪种心情占满了心间。

那是1989年,首次春季招兵终于来到了。

乡里通知我,准备体检。

来了,终于盼来了!

父亲听到后,露出从未有过的惊喜目光。

母亲高兴地合不拢嘴。

那几天,我像是在征召的队伍中,从屋里跑到屋外,从屋外跑到屋里。

此刻,我比在县一中上学还要激动兴奋。那时,我天真地以为报上名只要身体合格就可以参军了。

现在想起来,我真为当时的幼稚而好笑。

但生活总算给了我一个机遇,从乡里到县里一共进行了三天体检。

我不知道自己的体检情况怎样,每个体检项目我都检查了。我个人估计,只要肝功检查没问题,身体还是合格的,但身体比较消瘦。

体检完后,我回了家,与我的父母一起,等待梦寐以求的应征入伍通知书。

在县城,我见别人的父母都在为自己的孩子找亲戚、托朋友、拉关系。可我根本不懂得当兵还要走后门。

过了几天,父亲见通知还没下来,开始在家里着急了。

父亲说:“托谁呢?”

母亲说:“去乡里看一看。” 

于是,父亲跑到乡武装部打听了一下,还把我的情况给武装部长讲了。父亲的意思是想求武装部长开恩,好让我参军到部队。

乡武装部长问我父亲:“是不是在县一中上学的那个孩子?”

父亲连连点头。“是的,家里实在供养不起,本来想让他继续上一年,结果到学校没上几天,没办法就回来了。”

父亲临走时,乡武装部长对父亲说:“你放心吧,这样的孩子,只要身体没问题,我们一定送到部队去。再说部队也需要有文化的战士。”

晚上,父亲回到家里,还没坐下,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母亲。

母亲说:“在家里安心地等吧。”

应征入伍通知书快下来了。那天早晨,妹妹和村里的叔叔们到镇子里去卖柴,在街上听说部队首长下来家访。妹妹激动地跑到乡政府门前,正巧碰见了接兵的干部。

妹妹竟毫无拘束地跑到部队首长跟前,问录取名单有没有我的名字。

部队首长见一个小姑娘那么胆大,问妹妹是我的什么人。

妹妹笑着回答说:“是他的妹妹。”“你家有多远?”高个子上尉问。

妹妹说:“十多里。到我家去吃午饭吧。”

高个子上尉犹豫了一下,然后对妹妹说:“今天我们没安排去。这样吧,你回去叫你哥哥到乡招待所找我,我想见见他。”

妹妹一口气跑回家中,把这个喜讯告诉了我。父亲从地里赶回来,从衣袋里抠出皱巴巴的八毛钱,让我到乡里买一包香烟。

我喜出望外地跑到乡政府招待所,敲门进去,他们正在休息。

高个子上尉,姓田,是东北人。后来他不仅是我的新兵连长,新兵下连后,他还把我要到他所在的连队在三号车上当操纵手。

高个子上尉见我进去,直呼我的名字,热情地叫我坐下。

他掀开被子起身坐在床边问我:“是不是在县一中上学?我去了你们学校,你们校长和班主任谈了你的情况。”“是不是想考学?”“是的。”“有这种想法很好,这是人进取的一种表现。但光凭文化基础好不行,到部队要好好干,只要工作干好了,部队领导会让你去考学的。所以,你到部队后首先要脚踏实地地干好本职工作。”

停了一会儿,高个子上尉又对我说:“部队这个环境是培养和锻炼人的地方,它能造就人的思想和人的灵魂。我们伟大的战士大多是来自基层部队里。”

他边说,我不断地点头。

高个子上尉继续问:“家里都有些什么人?”“父母、妹妹、弟弟。父亲六十多岁了,母亲身体不太好……”“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呀。你不要辜负你父母、弟弟妹妹的期望。到部队后一定不要想家,安心服役。”“我到你们县武装部看到花名册和档案后,去核实了一下,你们校长和班主任叫我无论如何把你接走,你是我第一个提名要的兵。”

此时此刻,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望着他,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于是,我暗下决心:像雷锋那样在部队干好本职工作,当个好兵,为国家和人民服务。

高个子上尉说他姓田,让我叫他田连长。说完,他指着床上躺着的那个军官,说他姓任,让我叫他任排长。

我望着躺在床上那个疲惫的少尉军官,朝他点头笑了笑。

临走时,田连长叫我回去准备准备,串串亲戚。过两天就要离开家乡到部队去。

昨日的梦,总算有了着落,面对人生的选择,生活中有这么一段当兵的历史,多美好啊。

后来,谈起当兵,我时常回想起到部队第一天教唱的歌:“十八岁,十八岁,参军到部队。红红的领章映照我,开花的年岁,虽然没戴上啊,大学校徽。我为我的选择高呼万岁……”

这首歌豪迈、雄壮,催人奋进。

十八岁,身穿军装就戍守边疆;十八岁,走进军营就持枪保国;十八岁,再也不像山村的孩子,牵着牛走在山岗,和孩子们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地玩着;再也不像在山岗上玩着“你是敌人,我是解放军”的游戏;再也不会有“叫声妈,我肚子饿了,该做点好吃的”那种依赖的心理……

军营是男子汉的天地,军营是男子汉的军营。只有身为军营的好男儿,才能配得上男子汉的称谓,才能享有男子汉的美称,才能体现男子汉的雄壮。

世上真正的男子汉,大多在军营中成长……

于是,在回家的路上,耳边萦绕着田连长的话,想起了《男子汉》这首歌,嘴里不停地哼着:“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上,从没有想起打仗。只是因为时代的需要。我才扛起了枪。失掉不少发财的机会,丢掉许多梦想,扔掉一堆时髦的打扮,换来了这套军装……”3

爷爷只生养父亲一个,母亲十多岁时从外地逃荒来到这里与父亲结合在一起。长这么大了,我和弟弟妹妹从来没有走过什么亲戚。很小时,母亲就对我们兄弟讲,要好好读书,多识字,这样不会被别人欺骗。

母亲苦了一辈子,劳累了一辈子,最终希望寄托在自己的儿女身上。

母亲说:“出外要饭,也要让你们把书读完。”

上高中时,有时放假回家,母亲总是告诫我要为她争气,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大学。

母亲的话,时常在心里安慰着我。

当兵临走的头一天晚上,母亲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三个鸡蛋,说煮熟给我带在路上吃。妹妹帮母亲给我准备东西,小弟说他一定好好学习。

村子里从来没有一个当过兵的。我的入伍,一下子让这个贫困的山村热闹起来,左邻右舍、大爷、二奶都到我家来看我,对父亲说些夸耀和一些恭维的话,有的长辈还摸着我的头,叫我到部队后好好干,为家乡人争光。

湾里的队长,读过私塾。虽然他识字不多,但很会做人。临走的那天夜晚他来看我,从衣袋里掏出一元钱,递给我的父亲,说是一点心意,千万要收下,好让我在路上买杯水喝。

父亲谦让了一下,就收下了。

这是当兵时唯一送给我钱的人,也是第一次见到村里人这么慷慨大方,真实热情。 在这连草都不长的山村里,别说是一块钱,就是一分钱也不容易挣。

其实,队长的家与我家一样穷,他的房子东倒西歪,还是茅草屋,身上穿得不知是哪年留下的破衣服和自己编织的一双旧草鞋。家里也是靠着吃红薯过日子。

那一晚,我一点儿睡意也没有,躺在床上把美好的愿望寄托在部队。

我参军的部队是空军某地空导弹部队。临走的那天,全村的老老少少都来到村口,一个个带着激动的热泪与我话别,我哽咽的喉咙说不出半句话来。

母亲拉着我的手,流着眼泪嘱咐我。湾里在队长的带领下,组织了一百多人的欢送队伍。我走在最前面,胸前戴着一朵大红花,一路锣鼓喧天,把我送到乡政府。

在乡政府门口,临上车时,我小妹、小弟不停地朝我挥手,我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下午一点多钟,我们这批兵来到县城。到县里时,送我的只剩下父亲一个人了。

我们这批地空导弹兵,在我们县一共招了一百多名。我们乡入伍的新兵有十多个。一到县里,乡武装部长把我们交给了接兵的干部。县武装部立即给我们新兵发鞋、衬衣、军装和被子。

下午四点,我们集合在招待所门前,田连长说是清点人数后,宣布一下纪律。

一位部队首长站在我们的前面讲话:“从现在起,你们将是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不管到哪里去都要请假,不准散漫乱窜……”并把我们编成十个班,每个班指定一名新兵临时负责,还要求我们吃饭要集合站队,外出要请假。最后,那位首长告诉了我们第二天早晨七点准时离开县城。

那次编班,我被分到一班。田连长叫我临时负责一下。我们班十个人中有两名是县城的,来自我们乡的只有我和黄成亮,另几个新兵分别来自不同的乡村。

我们班新兵大多数是初中生,还有三个新兵小学没有毕业。

黄成亮的父亲,没参军前,我们就认识。因我有点文化,他叫我到部队后,对他的儿子多照顾些,他说我们既是老乡,又是战友,在外就是兄弟。

其他的父母听到黄成亮的父亲对我这么要求,个个都投来羡慕的目光,恳切地让我到部队后相互照顾。

还有一位新兵的母亲在一旁对我的父亲说我有出息,一来就当上了班长。说这年头有文化到哪里都吃香,领导会重用。

待在房间,我见没什么事,想去一中看望我的同学和班主任。于是,我出去找了田连长,对他说想到一中去一趟。田连长听了不同意,说军人就不要有私心杂念,不要想家,并且叫我回去把班里管好,班里出了问题,他说就找我算账。

回到班里,我才发觉对部队纪律的不适应性,开始觉得不自由起来。心想,怎么这么严,连个人情也不给。

我所在房间里的新兵,父母都给他们买了好多好吃的。父亲见状,把我叫到门外,从衣袋里掏出了十二元钱,递给了我。我望着父亲苍老的脸,鼻子一酸,把钱放进了兜里,然后父亲走出了大门。

夜色不知不觉地降了下来。我们几个新兵在房间边整理衣物,边介绍个人的情况。

这时,田连长推门进来叫我的名字。

我立即答“到”,迅速站了起来,准备接受首长的指示。“你去通知各班,在楼下集合。”“是! ”

我立即跑到楼上楼下,通知各班,然后带着全班跑到楼前集合。

虽然是阳春三月风和日丽的季节,伸出手来还是给人一种冰冷冰冷的感觉。

县城不大,热闹的街上仍是人群如蚁。田连长把队伍集合好后,迅速跑到那个少校跟前站下,举起右手敬了个礼。那个首长也举起了右手敬了个礼。

我站在队伍中听田连长说:“首长同志,队伍集合好,请指示。”那个少校首长说,按原计划行动。

田连长回答:“是。”又举起了右手还礼。然后跑到新兵跟前,整好队伍,喊着口号,把队伍带出了县招待所。

天黑了,路灯格外耀眼。行人一见新兵来到街上,都跑到街道的两旁观看、议论。

新兵们迈着整齐的步伐,穿着统一的军装,喊着一—— 二—— 三——四——!

那步伐从容,那喊声震天,多么令人向往。

那晚,我们环城一周。

许多新兵的父母和亲朋好友看到新兵出来,紧紧跟随其后。新兵走到哪里,他们跟到哪里。

有的父母在街道的两旁,大声地叫着自己孩子的名字。但新兵们谁也不去理睬他们,谁也不愿意违反纪律在众人面前被点名批评。

我们站在队伍里抬头挺胸,随着田连长的口令前进。

刚到县城的一个十字路口,我突然发现我的同学在向队伍中瞅着,像是寻找什么。我多么想喊他一声,让他告诉班主任,代向全班同学问好。

可是,渴望的心竟被这威严的队伍赶得无影无踪。我默默地在心里念着希望他快发现我,把我参军的消息带给全班的同学,可是,我没能如愿。直到最后,队伍消失在人群中,也没见他发现我。

第二天早晨天刚亮,我们这批新兵上了车。

车窗下,所有送子参军的亲人们都噙着眼泪。个别新兵在车厢里使劲儿向外露出身子,“爸呀、妈呀”地哭着。

我静静地坐在车窗旁,望着拥挤的人群。突然,我发现了父亲,他那满是皱纹的脸上溢出了满把的眼泪。父亲不时地抬起老茧裂开的手,在脸上来回地抹着。

父亲流泪了。儿时他常对我说:“男儿不流泪,男儿不怕苦。”今见父亲老泪纵横,我的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山窝窝人穷、水穷,山也穷。父亲一生是想挣脱穷苦的滋味。可是,生活了大半辈子,父亲还是没有摆脱贫困的处境。于是,又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好一代新人胜旧人。父亲那时的巴望,挂在儿子身上的却是渺茫的困惑。

那时,我记住了“男儿不流泪”的教诲。可父亲此时此刻的泪水滴进了我的心窝,汇入了一条爱国爱民的心河,我在河上努力地摇着双桨,驾着生命的绿舟。4

汽车经过四个小时的奔波,终于到达了火车站。

车站广场满是入伍的新兵。下车后一位首长叫我们在指定的地方集合待命上车。田连长还时不时地清查人数,怕我们没有出过远门,突然面对陌生的地方走散了。于是,一个中尉叫我们拿出笔,记下部队的番号和地址,以便失散后好与部队取得联系。

我们坐在车站广场上,见一批又一批的新兵进站踏上南去或北上的列车。我心里惦记着乘载我们的火车怎么还没有来。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终于轮到我们上车了。我听到车站里播音员的声音叫着车次,新兵开始骚动起来。我们前后左右都站着军官。那个少校亲自在一旁组织上车。

新兵一路一路地按着顺序进站,依次按照首长指定的位置坐好后,把行李包放在车厢内的行李架上,排得整整齐齐,毛巾依次地搭开,黄背包、水壶,统一挂在车厢的吊钩上成一条直线。随后,有的开始趴在车座前的台桌上睡觉,有的开始聊天,吃着从家里带来的鸡蛋、花生、瓜子……我背后的几位县城兵叼着烟,甩起老K来。

我和黄成亮坐在一起。坐在对面的两位新兵开始从提包里拿东西来吃。他俩见我俩坐着没事,也递给我俩一人一个。于是,黄成亮也把家里煮熟的鸡蛋拿了出来。我们边吃边聊,互相问是哪个乡的。

他俩一个叫陈小辉,一个叫吴刚。

后来到沈阳后除我和黄成亮外,陈小辉和吴刚都不知分到什么地方去了。直到探家从其他战友那里打听,才知道他俩的地址。

不一会儿,火车开动了。

我望着窗外,觉得什么都是那么新鲜。我把车内的窗子向上推了推,窗外的风立即向脸上吹来,多么亲切惬意、心旷神怡啊!

铁路两旁的房屋、树木匆匆而过。我见那柳条挂满了绿意在拼命地挥手,春天了,一切是那样的耳目一新。

有几个新兵见我把车窗往上推开了,也开始动了起来。这时,一位少尉走了过来,叫我们不准把头、手伸出窗外,关好车窗子。

他在走廊上喊着:“这是规定,谁违反纪律就批评谁。”

新兵还是很规矩的,谁也不愿意去惹麻烦,在众人面前受到领导的批评。

少尉刚走,列车上的服务员开始送水、扫地板。田连长走了过来叫我接下扫把扫地。我从服务员手里接上扫把后,从车厢这头扫到那头。瓜子、果皮和其他脏物一大堆,累得我满头大汗。

我站在走廊里抬头一看,见车厢里坐的都是新兵。

打扫完车厢里的卫生之后,我把扫把交给服务员。服务员夸奖了我一番,说我到部队将来一定是一个好战士,一个优秀的战士。

我望着她惬意地笑了。

我返回座位时,部队首长开始发晚餐。每人六个面包。

田连长过来找我拿水杯子,顺便给我拿了六个苹果。我把田连长给的苹果分给同座的新兵一人一个,他们也把自己带的好吃的拿了出来。

大家开始像一家人一样,亲密地说着笑着。他们问我到部队想干什么。虽然是一位高中生,当时,我还真不知道当兵是来尽义务的。后来,到部队通过学习和思想教育,才知道当兵真正的内涵和崇高的职责。

同行的几个新兵,都说在家里待着没意思,出来看看。有的觉得当兵好玩儿,有的带着祖辈的心愿,将来留在城市里生活。

聊着聊着,天不知不觉黑了下来。火车,仍不停地奔跑着……

疲惫的新兵,终于被夜色所屈服,开始打起盹来。在自己的座位上有的趴着、有的靠着睡着了。

我一点儿睡意也没有,无止境的思绪,总在心中构思着军营的美丽,构思着英勇的士兵杀敌立功的画面……

火车经过一天一夜的奔驰,到达天津已是下午四点了。 

部队首长叫新兵把棉衣、棉裤和皮帽都从背包里取出来穿上。北方不像南方的天气,下车后,天冰冷冷的,我们感觉身上冰凉冰凉的。

因改乘车次,需要等一个多小时。部队首长让我们在站台原地休息。于是,我们以班为单位坐在一起,等着列车到来。

次日凌晨六点,我们到达沈阳。

沈阳的天气比天津还要冷。下车后,我们看到火车的车轮上边全都冻成了冰。冰碴很多,很长,四月份的天气,这对我们大别山区的兵来说觉得非常奇怪。

新兵们见嘴里吐出的气全成了白雾,真像家里的冬天。

一下火车,我们没有出站,部队首长让我们列队等待。

站台上多了一些军官。田连长说是部队派来接我们的。我见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中校在新兵面前念着名单。

新兵一批又一批地被一个或两个军官带走了。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新兵一到沈阳市就分到了各基层连队。

最后,剩下的十九个人,被一名中尉带到第三站台。“不是说在沈阳吗?怎么到了,还不让出站?”我心里在犯嘀咕。

一会儿,田连长来了,我问他:“不是空军吗?”

他说:“我们是地空导弹兵。部队机关在沈阳,连队离沈阳很远。”

到现在为止,我才真正搞清了自己的身份。虽然不是到飞机场去当兵,但能到地空导弹部队,心里暗暗地泛起了一种自豪的情绪,觉得多了一层神秘感。

不到半个小时,我们又上车了。

这时,风刮在脸上像刀绞的一样,生疼生疼的。

我见铁路两旁的大树还裹在冷冰冰的风中,没有发芽。忽然,我发觉祖国是那么的辽阔。那是多少父母的期望,多少儿女的豪情。面对一座座大山的呼唤,面对青春不老的豪情壮语,告别家乡,告别亲人,踏破悠长的睡梦,踏醒晶莹的露珠,沿着理想的追求,来到这里。

列车穿过一个又一个的山洞。我望着窗外,心随着列车的长鸣,一路聆听着自然的歌声。

看,星空,在张望着我们的到来。群山,在列队倾听我们的心声。5

部队在本溪市某一个偏僻的山区里。

本溪这个城市,我上初中时就了解它。它是全国重要的煤炭工业基地。现在,我穿上军装,成了她的保卫者。这对我的同班同学来说,我是多么的幸运。当他们在教室里拿着地图,翻开课本背呀、记呀时,我已经身在这里了。

下了火车,我们十九个新兵上了军用大篷车。

这时,汽车在盘旋的山道上逶迤地前进。瞬间,心中渴望的城市消失得无影无踪,消失在儿时的梦幻里。望着偶尔出现的山村,又被一座座大山挡住,看到远处那烟雾缭绕的景象,汽车追了上去,烟雾仍然还在远处,远处仍然还是烟雾……

我突然想到远处的山村极像是沙漠中的幻景,或是群仙出没在群山之中。

我生在大山里,是大山的儿子,现在又来到大山里。心中对城市的渴望,竟被两边的山峦那种浓浓的纯情治愈了,一切是那样的活泼可爱。

刚到沈阳时,听说部队在山区,心里凉了半截。因为不在城市,失望的感觉,在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到达本溪,汽车一进山里,心情马上好了起来。有时环境好的时候,人的心情也好。环境不好的时候,人的心情也随着环境而消沉。

汽车从山腰转到离山顶不到两百米时,突然停下。大概有个长50米,宽30米的人工操场,操场的右侧有三排都是石头垒起的不是很高、成阶梯式排列的房子。每排房屋上有七八个像我们南方集体食堂上的烟囱。

当初,我以为部队怎么有那么多的厨房。人住在哪里?心中不由得疑惑起来。后来才知道它是火墙的标志,也是东北住户人家唯一的特征。

营房前有两个战士在聊天。看到我们坐的车停了下来。

只听到他们叫了起来:“新兵来了!新兵来了!”

房子里一下子跑出几位战士站在那里看着,叽叽喳喳地议论什么。当他们发现田连长下车时,一阵风似的跑了过来。“副连长回来了!副连长回来了!”“副连长好。”“同志们好。”

他们围着田连长在一起亲热起来。原来,田连长是这个连队的副连长。

这时,从操场的东侧走来了一名上尉。

田连长立即敬了个礼,相互问好。

上尉叫来三个肩上带着—粗一细的黄条的战士和一个一粗两细的黄条的战士。

原来他们是新兵训练班长。

三个是下士,一个是中士。后来,新兵训练了三个星期,班长才告诉了我们这个一粗一细的肩牌常识。

下车后,新兵被班长带到离这个操场大约有三百米远的一栋房子里。

我被编到新兵一班,同来的还有黄成亮、吴国名、叶荣兵、郑香生,余先良分到了另一个班。

一会儿田连长来了,叫班长集合队伍。

田连长是新兵连连长,他站在队伍前面,指着那位个子不高但很胖的中尉说是我们新兵连的指导员。

他姓刘,叫雁群。

说那位戴着一副有色近视眼镜肩上带着学员牌的是我们新兵连副连长。

介绍完连里领导后,他指着站在一旁的四名战士叫道:“于爱军。”“到! ”“他是一班班长,1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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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入伍,大庆人。”“孙国平。”“到!”“二班班长,1987年入伍,大庆人。”“张友仁。”“到!”“三班班长,1986年入伍,山东潍坊人。”“王晓华。”“到!”“四班班长,1987年入伍,大庆人。”

田连长介绍完班长后,对我们讲:“你们是从大别山革命老区来的,过去都出现了许多革命将军,希望你们把老区的传统带到连队,不辜负家乡人民对你们的期望,像老将军们那样,热爱祖国,热爱军队。”随后他又说,“开始来部队生活不太适应,一些规定还不太了解,你们要在班长的带领下不断地加强学习,跟着班长学,慢慢就都会了。”

最后,田连长特别强调我们新兵,不管哪位首长来新兵班里看我们,由班长统一喊起立,大家要迅速站起来……

新兵解散后,田连长让我们回到班里清理物品,整理床铺。

这时,班长走了过来,他看到我带来不少书,随便翻了翻,指着地理书籍对我讲:“你还学习地理?”

我望着班长,好一会儿才说想考学。“考军校也不考地理呀?”“不是部队改了文职吗?”我惊疑地说。“改文职也不是考文科,考军校只考理科:语文、数学、政治、物理、化学、外语。”“去年我班就有一个兵考上了第二军医大学。”

啊……我脑子突然嗡了一声,傻站在一边默默地注视着班长。

此刻,入伍时的希望,霎时变成了随风而去的泡影,面对突来的变化和现实的情况,我不知该怎样冷静下来。

我了解自己,上高二时,就开始偏科,上物理、化学,我看历史、地理。高一的理科知识我几乎忘得一干二净。现在说考军校,谈何容易。

于是,我感到压力很大,几乎对考学不抱什么希望。顿时,苦闷的心不知投向何处。

夜,很静,也很冷。

这里既听不到鸡鸣狗叫,也听不到爹喊孩啼,深邃的夜空只见点点的星星在天空中悬挂着。

我向班长请示去厕所,回来的路上一个人呆呆地看着星空。质疑与希望,沉思与理想,追求与奋斗,拼成一个紧紧的拳头,举向天空。

我不相信自己就是一个草包!

看到广阔的星空,心里的矛盾顿时像冰一样融化了。

我暗自笑了起来:为什么要去烦恼,为什么还要去忧虑,生活不是很好的吗?

想起第一次见田连长时说的话:“想考学也是进步的表现,但要干好本职工作。”我的心踏实多了,战士也有他的使命、职责和重任……

更重要的是完成他的使命、他的职责、他的重任。“小王,你在想什么,到连部来一下。”

我回过神来,见是连长在叫我,便随他一起走进了新兵连连部。

田连长向刘指导员和副连长介绍了我的情况。几位首长爱抚的目光、和蔼可亲的话语像一股暖流,电击般地波击全身,人的骨头里都在兴奋。

我把下午班长告诉我的情况向连长讲了。“部队不考文科,我的物理、化学都忘了。”“怎么刚树起的信心就泄气了,遇到困难就不敢前进,那可不行!”“一年考不上,两年考。两年考不上,再来一年,要有恒心和毅力才能打好仗,才能打胜仗。你倒好,现在刚到部队就灰心丧气,将来在部队遇到其他困难,你还能进步?”“来时我忘记对你讲考军校的情况。不过,你放心,部队会给你机会的,但首先一定要把工作干好。”

我听完田连长的话,心里既充满了感激,又对前途充满信心。于是,我望着田连长默默地点了点头。

田连长见天色不早了,让我回去准备休息。

我走出连部,再看天空,天上的星星是多么的耀眼,多么的迷人啊!

那一夜,我无法入眠,各种矛盾各种想法所激起的心情在心头源源不断地泛起。我见战友们睡得正香,偷偷地在被窝里打开手电,写下了一首小诗,把连队领导那种无限的爱记录下来。一根长长的背包带系走了十八年的乡恋之情妈妈,您哭了要我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写封信妈妈,我告诉您这里的月光与家里一样明松软的馒头可口的饭菜这里的战友如亲人教我们唱歌帮我们洗衣记得昨晚有一位肩上带着两个星的官问我家里有些什么人温和的目光和您一样亲他说,快写信,快写信告诉妈妈别叫您老人家担心

黑龙江大兴安岭的一批新兵,说是四月中旬才能到达连队。

这几天,我们在连长和班长的带领下,开始清理房间和清扫营房周围的垃圾。

东北的山,很幽,很美。

可惜,营区周围见不到一条像老家那样一天到晚流水不断的小溪。

打扫卫生回来,一有空闲,班长开始教我们打背包,叠被子,看谁打得又快又好,看谁叠得有棱有角。

有人说,什么样的班长,带什么样的兵。

班长是关键,新兵连是培养军人素质的摇篮,特别是内务的整洁,尤其反映新兵的生活。

几天以后,大兴安岭的新兵终于到了。

我们班又分来了四个。高个子叫李笑,其他三个是:展小军,王晓祥,路远明。

他们到后,新兵就开始训练。

这样,新兵的生活一下子紧张起来。

早晨六点起床,起床号一响,我们迅速穿好衣服。一分半钟要跑到门外集合。

练完操后,用十分钟的时间洗脸、整理被子、清扫房间卫生。

毛巾叠成四方块,整齐地放在脸盆里的左侧,牙具放右侧。牙刷头向上靠右,牙膏靠左。脸盆放在床铺的左边,鞋只准放三双,由高到低依次排开。右侧是一个小木凳子。

床面要平齐,不准有任何东西放在上面。军挂一条线的在床前挂好。平时不准躺床,晚上九点统一上床睡觉。有时训练回来时,真想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儿。可是,班长还叫我们靠墙根站着,练十分钟的军姿。

夜晚用一个小时学习条令和法律常识。开始我们很认真,后来相互熟悉后,班长一叫我们学习条令,我们立即拿起书装模作样地翻看,等班长走后,大家开始吹牛,扯闲篇。

你吹你的家乡好,他说他的家乡美,有什么能炫耀的、能兜出来的大家都兜出来。

大别山的新兵常以出将军多来夸自己的家乡好,我们拿吴焕先、许世友、李德生、郑维山等人的故事讲给他们听,谈红四方面军,谈徐向前、刘伯承、邓小平在湾里打游击……

黑龙江的兵听到后,心中顿时觉得自己家乡的渺小,对我们这几个兵肃然起敬。我想,他们倒不是对我们这批新兵心存敬意,而是对那些将军和那块造就将军的革命老区的敬佩。 

李笑是我们班最能白话的一个。晚上熄灯后,李笑常趁班长不在时给我们讲他的故事。他大吹大擂自己的过去,说自己就是一个二混子在家怎么打架,和哥们儿一起怎么玩乐。有时说自己也被别人打伤,被人追着没命地跑。他说当兵前还与地方小青年打了一架,把对方的脑袋打破了好几个口子,送进了医院。怕自己再次受牵连,家里人托人到公安局花了点儿钱,撤了档案,就来当兵了。

我一听这些,心里不知如何是好,怎么这样的兵也能到部队?

大兴安岭这批新兵有钱,好吃零食。李笑和他的老乡们经常熬到半夜,等班长睡着后,偷偷地溜出去,到营区门口军人服务社买吃的、买酒喝。

军人服务社是一位志愿兵承包的。当然,这位志愿兵因挣钱不会向连里反映。有时李笑他们被班长或连里干部碰到,罚他们站军姿,作检查。可是,这帮兵根本不在乎,照样偷偷地出去买酒买罐头,有时候很晚很晚才回来。他们也不那么小气,经常给我们几个捎点好吃的,用他们的话说够哥们儿义气。

他们抽的烟,一般最低的牌子是石林。常见的有阿诗玛、红塔山、绿摩尔……

这对我们来说,见都没见过。入伍前,去乡长、校长家常见的是四毛钱一包的芒果牌香烟,这在我的家乡已经是最高档次消费了,也许一些县里的干部连这个标准也达不到,有的还抽一毛多钱的,两毛多钱的。

我不知道他们家怎么那么富裕,光新兵连每个人最低花销一千元,这也是后来他们在训练时免受皮肉之苦的证据。

营区军人服务社里没有廉价烟卖,最便宜的也是五元钱一盒,我们一起来的几个爱抽烟的县城兵因抽不起,最后忍痛地戒了。平时,李笑抽烟时,偶尔也给他们递上一支,因盛情难却,他们伸手接过后红着脸,觉得不好意思。

李笑不知从哪儿知道我是一个高中生,一有空儿总是缠着我替他写情书,有时他犯错误的检查也让我替他写。我要是不给他写,他就跪在地上抱拳求我,没有办法,毕竟是同壕战友,同年新兵,只好答应他了。但他也时常从军人服务社买些瓜子、火腿什么的来收买我,满足他的欲望和要求。那时,不知怎的,我从来没有被金钱所诱惑。反而,我从心底增强了奋斗的信心和求知的欲望。

心想:一定要好好干,干出个人样来。李笑也常冲我骂着:“你他娘的,将来考上学了,当官了,一定要当个好官,当个正直的官。”

刚到部队,新兵干活儿都很积极,谁都想表现自己,得到连队领导和班长的表扬或肯定。所以,有时早上起床动作慢一点儿,门前的扫把就抢不到手了,大家都争着抢着干。

厕所总是无声无息地不知被哪个新兵打扫和冲洗,甚至连里表扬都找不到是谁做的。

可是日子一久,大家熟悉连队的生活后,情况就变了。大兴安岭的这批新兵,个个儿比较富,常常给班长买烟抽、买酒喝,所以班里的粗活儿、重活儿、累活儿常常落到我们这批“贫困兵”的头上,有时出力不讨好,活儿干了还得不到班长的表扬和肯定。这种现象,一直到新兵连新兵训练结束。

我们的班长脾气非常暴躁,行为乖张,有时对战士特别的凶狠。新兵训练后,我慢慢地讨厌班长。黄成亮时不时地也在背后骂他两句。训练时,我们稍有不慎,或动作不规范,或是思想走神而没有听到班长的口令,他就破口大骂,雷吼般的训斥,有时还拿皮带抽打我们。

我见班长打新兵后,对电视上、报纸上报道的军营爱兵的说法产生了质疑:部队不是很爱兵,很关心兵吗?怎么班长他不是打人就是骂人……

班长打人爱用皮带抽,有时抽得新兵背上一条一条的伤痕,我们班有好几个新兵都流过眼泪想回家。

我们班第一个挨班长打的是李笑,那是新兵刚来的头几天。有一天夜晚,李笑抽完烟后,把烟头扔在地上,班长进来看见后,问是谁扔的,没有人回答。班长气得直骂,叫我们一个个从床上起来站军姿。

李笑看到连累了大家,承认是自己扔的。

班长气急了,从床铺上抽出皮带朝李笑身上打来。

当时,李笑没叫一声。我们听到班长用皮带抽的响声,心惊肉跳。

目睹这情景,班里的新兵谁也不敢吭声。不知是班长抽累了,还是觉得打重了,气呼呼地转身走了。

班长走后,李笑疼痛难忍,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出来。

李笑抑制不住心中的委屈,趴在被窝里哭了整整一夜。

他边哭边说着:“在家里从来没有人敢碰我一下。要是在家里,我早就连他家一起揍了,整他个半死。”

班长对我们这群新兵的确要求很严,严得有点苛刻,他发脾气打人,往往都在训练正步的时候。班长喊踢腿,一踢就是好长时间,眼瞅着我们都坚持不住了,他就是不下停的口令。

那时,我们的身子只要晃荡一下,或提早落地,就有可能挨上一皮带。

记得有一次,大家都踢起正步,班长叫大家踢五分钟后放下脚。刚训练,做到的人并不多。班长气得脖子上青筋直往外暴。

班长在地上转了三百六十度,忽然大声对我们说:“你们当中有种的出来和我比比,我站什么时候,你们站什么时候。”我们知道,班长的牛脾气又犯了。“有种的,出来呀,一个个都哑巴了?”班长一个劲儿地激怒我们。

当时,我实在受不了这种窝囊气,虎里虎气地站了出来。

班长愣愣地看了我半天,他以为吓唬新战士一下就过去了,没想到,半道里却杀出个程咬金来。

他指着我的鼻子,一字一句地吼道:“哼,你,就你,敢跟我比试比试?”

班长那口气,那腔调,分明是在威胁我:“要是输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没有惧色,既然站了出来,就把一切后果都置之脑后了。

面对全班同志,班长骑虎难下。“来,比就比!”

按照规定,双手可以抱臂。我俩面对大家,我的几位老乡,替我捏了一把冷汗,心想:这顿打算是挨定了。

时间过得很慢,很沉,很重。

可是,大别山里的人就是有一种倔劲儿。我咬着牙拼命地坚持,心想只要不倒下,只要累不死,还有一口气,一定坚持到底。

我俩的比试已经过了二十多分钟,我感到浑身酸溜溜的,两条腿像灌了铅似的沉重、麻木,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但凭感觉班长也同样在难受。

这时,全连的新兵都在看着我俩,都在为我俩的举动而惊讶。

突然,班长倒下了。

我依然咬牙坚持,哪怕还能站一秒钟,也要站下去。

连长,副连长,还有其他班的班长都跑了过来。

连长立即叫我放下腿,让两名新兵将我扶住。“怎么回事?”连长问班里的新兵。二班长和四班长扶起班长,死死地盯着我。

我心想,要不是连里干部在,他们肯定要狠狠地整我,看着他们那凶狠的目光,像要把我吃掉。

从那以后,连长规定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不准体罚战士。可我还是心存疑虑。

我知道班长的为人和脾气,无论如何不能犯到他手里去。所以,平时训练,我总是严格要求自己,争取让他挑不出半点毛病。有时从起床到睡觉都一直小心谨慎,班长叫我干啥就去干啥,从不顶嘴。无论是室内,还是室外,决不落人家后头。

我毕竟是他带的“好兵”,他毕竟是我的班长。也许不打不相识,上次的事之后,我和班长虽然出现了一些摩擦,但我俩处得还算心平气和。

李笑和他们几个老乡似乎也学乖了,一见班长就递上一支烟,亲热亲热,他们都是黑龙江的,到底是老乡嘛。

我们班里除我之外,黄成亮、叶荣兵等其他几个新兵也不争气,偶尔还挨班长的打。

那是星期六的下午,叶荣兵没有请假,自己偷着去服务社买吃的被班长知道了。他刚一回来,就被班长叫到门前,当时四班长也在,我想事情不妙。果不其然,先听到骂声,后来听到皮带打人声。

班长做得太过分了,我忍无可忍,上前跟班长讲理。这时班长变得像一头失去理智的雄狮,他狂怒地冲上前来,伸出手想打我……

正当班长要动手时,连长回来了,立刻制止了班长的行为。

田连长家是哈尔滨的,也是黑龙江人。他对新兵从没偏向哪一方,不论是大庆的,还是山东济南、河南新县的,都一样对待。

班长见连长在一边呵护我,他以为我和连长有什么关系。

田连长是一个很正直的人,胸怀很宽阔,很像电影上的首长对待战士一样。

我觉得与班长吵架是不应该的,连长批评了几句就走了。我回班里立即写上检查,刚写完,田连长就叫我过去。

我到连部后,连长狠狠地训了我一顿。我温顺地像一只小绵羊,低着头,什么也不说。

不一会儿,连长叫我坐下,对我说:“我很器重你,我并不是让你乱来呀!要知道,你们那里是多么的贫穷。每个人的父母都对你们寄托多大的希望。临走时,你们的县委领导,你们的武装部长,叫我千万关心你们的成长,把新县的未来像是都寄托到你们的身上似的。“到部队后,我很少训你们,看你们一个个干得都不错,我心里很高兴。你们班长还认为我维护你们。其实你心里也明白,我从新县回来可算是两袖清风啊,虽然我没去你家,但我和任排长去过其他战士的家。去时,被你们的父母那种诚实的心所感动,虽然很穷,但非常朴实。你到部队也听说过大兴安岭这批新兵的诉苦,到部队真不容易,花了很多钱。“部队里不正之风不是没有,但是并不一定人人都是。你们班长,我训过他好几次。我对他讲,如果他再打人,我就撤掉他的班长,让他回连队去。“你千万要理智,埋头苦干自己的,也不要怕别人说闲话。我到连队去给你找了一套军校复习丛书,等下连队后,好好地把物理、化学补上去。连里的技师很多,大部分是从地方考上的,不懂你就问他们,让他们教你,一年时间抓紧点,还是能补过来的。“三班的冯峰也想考学,你俩正好可以在一块儿互相学习,有什么问题可以共同商讨。”

冯峰是我们新兵训练一个星期后送来的,听说是后门兵。他爸是空军某院校政治部主任。他的文化基础差得很,他也想考学?

我接过田连长给的书后,泪水簌簌而下,自责和内疚,在心中翻滚成波涛。

我茫然不知所措。

想来想去,我一夜没有睡着。真对不起田连长啊,人家把我们当作孩子一样看待。我一个劲儿地在扪心自责,心里也很惭愧。要是家里的父母们知道了,不狠狠地揍我们一顿,也得狠狠地骂我们一顿。

想着想着,我好后悔。

从那以后,我变得沉默寡言,也学会了忍耐。

星期日,几位老乡过来找我打扑克。李笑见后,冲他们嚷着:“去,去,去,我让哥儿们给我写信呢。”

黄成亮大嘴一咧:“阿军是在帮李笑写情书。”

李笑听后,瞪了黄成亮一眼:“傻啊!这点私事你还嚷了出来。”说完,冲着黄成亮走了过去。

黄成亮见李笑过来找自己算账,噌地一下从班里蹿出了门外,上气不接下气地瞅着李笑。

李笑见把黄成亮撵出了门外,冲我的几位老乡说:“去,去,去,找黄成亮玩儿去。”李笑连笑带哄地把老乡推出了门外。

处理完李笑的信后,我把田连长给我的军校复习资料从挂包里掏了出来,坐在床铺前翻了翻。

一接触书,没想到军校的复习资料与高考时的复习资料没有多大区别,我感觉好难。意识到不努力肯定考不上,即便努力了也未必考得上。

想来想去,有的知识毕竟学过,真的钻进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我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学,也一个劲儿地在心里鼓励自己要坚持、坚持,不然自己的理想真的就成了泡影。6

新兵训练已经进行了一个多月。新兵生活都习惯了,也没有觉得怎么苦。

我们对部队的条令、条例和其他规章制度,经过连队的学习和教育,逐渐地熟悉和适应起来。一天的生活制度也在心中扎下了根。

早起被子叠成豆腐块,班长一来就起立,集合站队喊口号……新兵连的生活我们每天按部就班地过着。正步、跑步及队列训练,心里也没有从前那么紧张和畏惧。有时,我们做的像多年的老兵。

时间匆匆的过去,转眼就五月份了,天气也暖和了起来。营区周边的大山,树上开始挂上了新绿,走在营区的山道上,呼吸山上的空气,让人心旷神怡。

在班里,我们这批新兵随着时间的流逝,情感与日俱增,像《战友之歌》唱的那样:战友,战友亲如兄弟。革命把我们召唤在一起。你来自边疆,他来自内地,我们都是人民的子弟……这亲切的称呼,这崇高的友谊……真诚而又亲切。

黄成亮、王晓祥、李笑、冯峰和我之间相处得很好,很融洽,亲如兄弟。

一次,王晓祥病了,接连几天高烧,头痛得要命,他哭着想爸想妈,想起家来。

李笑见他流着眼泪,从衣兜儿里掏出钱叫住黄成亮:“去,到服务社给晓祥买盒罐头。”黄成亮接钱准备朝外走。

李笑冲着他喊了一声:“多买几盒,大家一起乐和乐和。”

黄成亮听后撒腿跑了出去。

李笑拿起黄成亮买回的罐头,用水果刀撬开后,给王晓祥端了过去。他挑逗地对着晓祥说:“让你的娟子来看你不?”娟子是晓祥的女朋友,入伍前两人常在一起。

晓祥一听李笑拿女朋友开玩笑,咧嘴冲着李笑说 :“你和玉儿那点破事儿,你以为我不知道啊,都快生孩子了。”班里的战友见他俩在打嘴仗,一边品尝着黄成亮买回来的罐头,一边笑着看热闹。

接连好几天的时间,我们班的几个人在保证训练的同时,都帮晓祥打饭、递开水、刷鞋、洗衣服。

大家训练回来,有空儿就和晓祥说上几句温暖的话语。有时,王晓祥激动地流下了眼泪。

王晓祥在家是个独生子,在家要什么父母给什么,家里什么活儿也不做。这几天,他看到战友们为他忙前忙后,心里挺感动的。他说:“比家里照顾得还好。”

新兵训练快接近尾声了,我们也没有了入伍刚到军营那几天的紧张和苦累。

我不知道在操场上究竟走了多少步,只晓得一天八个小时地训练着。

后来,下连队从电视里看到陆军部队新兵的训练,我才发现空军的训练算不了什么。

星期六下午党团活动时,连长告诉我们去山头上观看导弹和阵地。

听后,我们一个个兴奋起来,你瞅着我,我瞅着你。班长见我们一个个甜甜的笑脸,舒展的眉心,冲我们一句:“兴奋啊。”他望着我们这帮新兵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欲言而止。

我想,他是想说我们傻,苦日子、累日子还在后头……

新兵在田连长的带领下,去山头参观导弹阵地和老兵训练。一路上我们唱着歌,喊着口号。新兵们像着了魔似的,扯着嗓子喊,歌声和口号声从这座山传到那座山,像波涛似的映在山林里。

站在山坡上,环顾四周。石头、沙土,零星斑斑的灌木丛,显现出山的荒凉,山的突兀,山的贫瘠,丝丝的凉风中也带着生冷的空气。

远远望去,分不清是山,是天。云雾像海水在群峦中荡漾。

山上有一条顺着山转的小路,也是唯一去阵地的路。我想,这是多少年前老兵坚守的路,也是战友用汗水蹚成的路。

没来的时候,我以为东北到处都是苍天耸立的大树而形成的辽阔松林。原来,被称为中国第一大林区的东北也有不毛之地。

我望着周围的山,突然想起了当年正是这些大山,蕴藏了无穷的力量,实现了全民族抗战的胜利,造就了杨靖宇、周保中、李兆麟等那样天当房、地当床、饿了啃树皮、渴了挤草汁的一代英雄人物。

在艰苦的岁月里,他们与大山,患难相携,荣辱与共。

山,知人心;人,也知山心。

山,保护了人民;人民,也保住了山。

狂妄的日本帝国主义未能征服这大山,面对这些壮烈的山,日本帝国主义无计可施,最后无可奈何地向这些庄严的大山举起了双手。

山是伟大的,然而人更伟大。

这时,汽车在山上急驰而来的声音,惊醒了我对那段难忘的历史追思。一位中士驾驶着汽车,在练兵场上戛然停下。

我们列队站在汽车的周围。

田连长站在车座的平板上,对我们讲导弹的性能、导弹的构造、导弹的威力,导弹在中国防空中的举足轻重的地位。

导弹拉到发射台。一群老兵在那里等候。几分钟后导弹被老兵神一般地运到发射架上。动作轻松自如,得意如春风。

发射架徐徐升起,导弹昂着头示向蓝天,像是随时准备出击入侵的敌人。

我怀疑自己,将来是否也能学到他们那样的动作和速度。

于是,我询问排长和班长,了解导弹部队的历史。

原来中国空军地空导弹部队,成立于1958年8月6日。

当时,新中国刚刚成立不久,由于美帝国主义不甘心新中国社会主义的存在,曾不断派U—2高空侦察机,骚扰我国东南沿海上空。

1959年10月7日,我国地空导弹部队首次发出神威,把美国派来的RB—57D型飞机击毁在东南沿海上空。

美帝国主义和蒋介石政权不甘心失败,进一步挑起事端。1962年至1969年,他们五次出使U—2高空侦察机,三次出使三架无人驾驶飞机,在我国沿海地区以及大中城市上空肆无忌惮地骚扰。

年轻的地空导弹部队,面对侵略我领空的敌人,个个义愤填膺。

中国人民强烈谴责美帝国主义和蒋介石政权的肆意挑衅,并以坚决有力的手段,将侵入我领空的五架U—2高空侦察机和三架无人驾驶飞机击落。

这是中国人民抗击任何想破坏新中国社会主义的胜利,也是中国地空导弹部队献给党和人民的理想答卷。从而,在世界上显示了中国人民的力量。

中国,是不可欺辱的!

面对发射架,面对发射架上昂起的导弹,回忆着刚才班长讲的地空导弹部队在防空中丰硕的战绩,身为地空导弹兵,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骄傲感和荣誉感。

母亲有时来信问我,部队在大城市吗?她以为儿子有出息,能在大城市当兵。可是,她哪里知道这里比家里的山还大啊。

离发射架不到百米远的的山头上,有一台雷达车。这就是导弹的眼睛,也就是古代神话战场上时常描述的“千里眼,顺风耳”。只要敌机越过防空线,它马上就能捕住信号自动进行跟踪,对远处敌机的活动一目了然。只要上级命令一下,导弹射飞出去,保准一个空中开花。

看完阵地后,我们知道艰巨的任务和崇高的职责。

一个个惊叹,一个个暗自下定决心,尽职尽责,安心服役。

我们的营房在长满灌木丛的山坡上,条件很艰苦,营区没水,常常等水车下山拉水回来做饭。即使是夏天,树上的绿叶也遮不住那石头垒起的台阶和营房。远处望去,营区像古时候部落的住处。

营区的山外有个小镇,大约有二十多里,除司务长下山买菜外,大多数战士几乎没有机会下山。

按理说,秋爽,冬长,春风多的辽宁,经济条件是不错的。它是全国第一大重工业省份。有全国钢都的鞍山钢铁工业基地,阜新、本溪的煤炭工业基地,辽河的油田,机械之城的沈阳,水上港运的大连、营口,有辽南丰饶的农业区,水果别称的苹果城,另外,还有得天独厚的森林资源,稠密的铁路网。

常听人讲,能到辽宁当兵是一大荣幸。可是,在这偏僻的山区,刚来那几天,我一点骄傲和自豪的感觉也没有。

新兵生活马上结束了,我们要进行《法律常识》和《三大条令》的考试。

在考前一个星期,我记呀、背呀,不亚于高考前那一段时期的复习。去厕所也带着书,睡觉蒙在被窝里还在默默地背题,总算把不熟悉的和熟悉的都记了下来,去迎接第一次在军营里的考试。

考试那天,队伍集合好后,指导员站在前面对大家讲了讲考试的注意事项,预祝大家取得好成绩,力争连队第一。

营区的大礼堂是平时部队开会、集合、娱乐的场所。我们来到大礼堂,坐好后等着领导发放试卷。

我们部队是个营级单位。因是偏僻的山区,山势坡度大,所以整个营区看起来并不宽敞。

礼堂是空的,没有桌椅,新兵从饭堂里抬来桌子和凳子摆成两排,作为考场。

一说考试,我心里多少有点紧张。到部队考试这还是头一回,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有点害怕,那颗心总是难以平静下来。指导员、副连长、四个班长,特别是那个拿着试卷的中尉,一见到这样一位从不熟悉的面孔,我们本来紧张的心又加重了一层。然而,试卷一发下来,大家多疑的心顿时云消雾散。

太简单了,考的都是平时训练的东西。

面对试卷,我喜不自胜。很快,我们都答完了,结果当然可想而知,新兵考得都不错。

要下连了。

我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和留恋,想起刚入伍的那一阵子,心中对军营里的一些无知而暗暗发笑。7

原班的战友,只有我和王晓祥、冯峰分在一个连,冯峰还和我分到了同一个班。虽然其他战友分到不同的连队,但天天能见好几次面。只是不在同一个饭堂吃饭而已。

老兵见新兵下连队了,都出来迎接自己的新伙伴。

那位中尉首长念着名单,我和冯峰被分到二排三班。

虽然是排级单位,其实就是一间屋,一个排长,两个技师,加上我俩共五个兵。到房间后,老兵告诉我们念名单的那个中尉是我们的连长,姓邓,新兵连的连长,其实是这个连队的副连长。

到连队后,老兵很少跟我们说话。头几天,起床号一响,我们立即起床,被子整得漂亮极了,地面也轮不到我们打扫,老兵总是抢先一步,无声无息地拿起拖布将地面拖得锃亮。后来就不那么严肃了。一切的伪装掀开之后,就变得很平常很平常了,平常得甚至有那么一点庸俗:手插着兜、叼着烟,歪戴着帽子,敞着怀;被子也不那么整洁,在战友和技师面前说起话来,也很随便,有时也很放肆。

还好,排长、技师对待我和冯峰要求严格一些。这些老兵见后也比较注意影响。不吹牛的时候,很自觉地抱着自己的小说看。有时问我们的情况和想法,或是拿出一本专业书让我俩学,规定一天学多少,好掌握兵器上的一些基本知识。

一天,田副连长来到我们班对排长和技师讲,说我和冯峰都是积极要求进步的同志,想考学,叫刘排长和段技师帮助指导功课。

排长姓刘,是河北人,对我们挺好,总是督促我们学习,说现在考学不容易,文化课上不去,也很难实现。这几年分数又高,考军校主要是文化基础知识,学校录取时基本上是认分数,不认人。至于其他的又很重要,又不很重要,一般说得过去就行。

在连队,我心里也没有什么顾虑,基本上对考军校有了个底。于是开始攻克课本里那一章章不解的问题。

平时训练,我的职责,主要是兵器操作。在技师和老兵的带领下,很快掌握了操作过程。至于熟练技巧,那是一下子不能急的事。时间久了,自然就会成为操作的能手。

白天,技师让我们看半天的专业书。其实,这些还都属于技师掌握的。技师叫我们了解了解也有好处,将来考上大学,在校学习专业知识的时候也不困难。所以,我们工作不累,训练不像想象的那样在操场上跑步,而是坐在房间里看专业书。

这样,每天我都有大量的时间来复习文化课。

排长是从部队考来的,1981年的兵,所以文化知识知道的大多都忘了。文化最好的,那就属段技师了。

他是从地方考取的,原先在沈阳市实验中学读书,考上了空军导弹学院,刚离开军校两年。所以,在他的辅导下,我和冯峰进步很快,书后的习题能逐个分析解答。

一次,指导员来到班里,见我手上拿着文化课本,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谈了半天话。指导员说:“对于你的情况,副连长跟我们讲了,我们会为你创造条件争取去上学。所以,你要脚踏实地地走好军营这段路,写好自己的历史……”

望着指导员亲切的面孔,友好的目光,听到那些感人肺腑的话语,我像失落的孩子找到母亲一样,辛酸、感动的心情在我心中激荡。

路,是走对了。但,关键还得靠自己走。不能沉浸在兴奋中停止不前,也不能迷茫一时,忘乎所以。

下连队快两个星期了。

那天,部队接到上级通知,要求新兵中一些专业的战士去辽阳集训两个月。

连里有我、冯峰和王晓祥。

冯峰想去找副连长留下来。因为物理、化学刚在段技师的辅导下有点起色。他舍不得这么好的补习机会。两个月,他的课程肯定能赶得上。这样,就不会为明年参加考试而担心。

排长看到他焦虑不安的样子,问他是不是不想去。冯峰望着排长点点头。

排长说:“这次正好是补习的好机会。虽说是去学习无线电知识,你们在那里主要是学习文化基础知识。”“教导队在辽阳市中心,顺便还可以看看城市,总比闷在这山沟里强。”

我一听到去城市,心情真是轻松和愉快。一时忙得不亦乐乎,哼着小曲走出走进。“这回真的见到城市了。”我像孩子似的说着。

教导队既是教育干部和战士学习的场所,又是培训干部和战士学习专业知识的地方。每一个大的建制部队都有这样的单位。

旅部教导队处在辽阳市中心,附近有青年湖公园和白塔公园。景色迷人,风景别致,真有北方独特的风韵。

白塔公园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峰塔。气势磅礴,巍峨壮观,外围是由白漆涂成一层,故称白塔。

我们学习的时候,教导队管得很严。头几天谁也不敢出门,清晨我们看见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心里直痒痒,但有纪律的约束,谁也不敢违反。

后来,一到星期天,请假后就能出去。我们感觉原来自己酷似一个笼中的小鸟,对于从没有在城市中走过的我,第一次外出,真是眼花缭乱。城市就是和农村不一样,城市人活得是那样清闲自得。路,是走对了。但,关键还得靠自己走。

但是,人的心情最终抵不住城市的诱惑,一些调皮的战士,每晚都偷偷地溜出去一会儿。抓住了,写检查,写完检查,还是偷偷地溜出去。

在这里学的文化知识正好是高中物理中的电学和磁体部分。这对想考学的战士来说简直是天赐良机。虽然不是高中物理课本的教材,却贯穿高中课本中的所有知识,无疑对想考学的战士是一个有力的帮助。

我心里暗暗庆幸自己,真是太棒了!摸摸课本,舒畅的心里不再恐慌课本里的难题难点和不懂的地方。我没有放过一分一秒。正因为这样,在教导队时领导总以我的学习态度为榜样去教导大家。

冯峰称我是一个书呆子。

由于冯峰也存在一种好胜的心理,不得不安下心同我一样坐下来,原因是他也想考学。事实上他的基础知识很差,每次遇到我帮助他讲解题时,才发现他的功底几乎总在零点上浮动。一道题我得讲半天,还要一页书一页书地翻给他看。有时,他瞪大眼睛看着我,一副迷惑的样子。

冯峰不像我只是物理、化学不会,他除此之外,语文、数学、外语也会的不多。

我问他在高中时学什么。

他说成天在学校混,后来老师也不管,也不敢管。如果老师在班里说他一下,他说准会折腾得老师连课也上不了。“怎么不想上大学?”“要是想受那个洋罪,我还到部队来干啥?后来父母看我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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