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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30 02:3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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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英)詹姆斯·巴里,姜浦

出版社: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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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潘

彼得·潘试读:

编者序 长不大的孩子 忘不了的童年

在伦敦西区,幽静的肯辛顿公园东北角的湖畔边,矗立着一座青铜雕像。那不是英雄伟人或者文化名人的雕像,而是一个小男孩。小男孩挥舞双臂,像是在奔跑,又像是腾空飞起。他神气活现的样子,十足像一个快乐之神。他就是彼得·潘——一个不愿长大也永不长大的孩子。彼得·潘是每个英国孩子甚至全世界孩子的最爱。创造这个童话人物的人,是英国著名的剧作家、小说家、散文家詹姆斯·巴里。

詹姆斯·巴里1860年出生在苏格兰的一个织布工人家庭,是全家七个孩子中最小的一个。他瘦小又羞怯,知道妈妈更喜欢大他七岁英俊、帅气、健康的哥哥戴维。但是,戴维在13岁的时候因为意外去世,从此在妈妈心里,戴维就定格成了那个永远长不大的13岁男孩。妈妈常和小巴里提起戴维,还会常常提起她自己的童年——她的母亲去世,8岁的她必须在自己的弟弟面前担当起小妈妈的角色。这是詹姆斯·巴里心中最初的彼得·潘和温迪的形象。《彼得·潘》是巴里最著名的一部童话剧。巴里迁居伦敦后,住在肯辛顿公园附近,每天上下班都见一群孩子在草地上玩耍。他们用树枝盖小屋,用泥土做点心,扮演童话中的种种角色,巴里被他们的游戏吸引,也加入到其中。然后这些孩子便化作这位作家故事中的人物。

在詹姆斯·巴里的创作过程中,彼得·潘这个人物形象并不是一次就形成的。彼得·潘这个名字首次出现在1902年的小说《小白鸟》中。1904年,剧本《彼得·潘》发表后,在伦敦和纽约上演,引起巨大轰动,在当时的英国和美国迅速走红,包括马克·吐温也非常喜欢这出戏。从那时开始,观众们的热爱就从未消退。以后每上演一次,巴里就会将剧本修改一次。1906年,巴里将剧本改写成散文童话《彼得·潘在肯辛顿公园》。1911年,小说《彼得·潘》出版,又名《彼得和温迪》。从此,《彼得·潘》被译成多种文字传到国外,以彼得·潘的故事为内容的图画故事、纪念册、版画、邮票、音乐剧和迪士尼电影风行全世界。每年圣诞节,西方许多国家都在电视上播放《彼得·潘》的节目,作为献给孩子们的礼物。《彼得·潘》之所以赢得了全世界大小读者的欢心,原因在于巴里把离奇的幻想、成年人的人生感叹,以幽默讽刺的方式编织在一个童话故事里,在这个童话故事中又创造了一个十分诱人的境界——永无岛。巴里极力渲染永无岛上儿童式的快乐,歌颂了纯真美好的童心。它像一场炫目的马戏,又像一首梦幻般的狂想曲,在这个快乐的永无岛上,有孩子们早就熟知的仙女、海盗、美人鱼,在用蘑菇当烟囱的地下之家里,大家生活得无忧无虑;彼得与海盗“大战”的情节,也鲜明地烙着儿童打仗游戏的印记。“每个婴儿第一次笑出声来的时候,就有一位小仙子诞生,而每当一个孩子说他不再相信仙子的时候,就有一位小仙子死去……”长大成人的我们有时会希望自己是长不大的孩子,当我们如此这般动念的时候,彼得·潘就已经悄然来临。《彼得·潘》不仅仅是一部童话作品,它为我们揭开了记忆深处的一角,让我们窥见早已遗忘的美妙童真世界。我们尽管留恋,却再也回不去。因为,我们和长大了的温迪一样,我们没有了想象的翅膀,也永远失去了自由翱翔的本领。我们无法不长大,这是无可奈何的必然。幸运的是,还有那个永远长不大的彼得·潘。他的存在,证明了人类有着周而复始、绵延不断的童年,伴随着童年的永恒的母爱以及属于每个孩子心中的理想国。

为了将这部享誉世界的经典童话以更完美的形式展现给读者,我们特别搜集著名插画大师手绘插图,推出这套经典彩插纪念版《彼得·潘》,并且特别选译了《彼得·潘在肯辛顿公园》(可看做是《彼得·潘》的前奏)作为附录收入本书,让作品更加完美。非常感谢每一位读到本书的读者朋友,你们选择的是紫图旗下少儿家教品牌奇迹童书为您精心制作的图书。我们衷心希望《彼得·潘》能陪伴每一位小读者度过充满幻想和快乐的纯真童年,尽情地享受那仅仅属于你们的欢乐;也希望这本书能唤醒大读者心中的童年记忆!编者谨识2012年1月

第一章 彼得·潘闯了进来

孩子总是要长大的,也许只有一个例外。所有的孩子迟早会知道,他们肯定有长大成人的那一天。至于温迪,她是这样知道的:在她刚刚两岁的时候,有一天正在花园里玩,她摘了一朵花,开心地朝妈妈跑去。不用说,她当时那个样子一定非常讨人喜欢。于是,达林太太温柔地感叹道:“你要是永远这么大,那该多好呵!”事情的简单经过就是这样。可是,从那天开始,温迪忽然就明白了,她终归是要长大的。原来,人一过两岁就会知道这一点。所以说,两岁既是个结束,也是个起点。

他们都住在门牌为14号的宅子里。在温迪出生之前,妈妈是家中的主要人物。毫无疑问,她是一个招人喜欢的太太,有点天真,还常常和别人开玩笑。她那爱幻想的脑子,就像来自神奇东方的小盒子,一个套着一个,没完没了。她那张甜甜的嘴上,总是挂着一个温迪得不到的吻。可那吻明明就在那儿,挂在右边的嘴角上。

达林先生是怎么赢得他太太的呢?当初,她还是一个女孩的时候,周围就有很多男孩。在他们长成大人之后,都不约而同地爱上了她。他们跑进她家,争先恐后地向她求婚。只有达林先生与众不同,他雇了一辆马车,率先赶到她家里,赢得了她的芳心。达林先生得到了她的一切,却没能得到她那些小盒子最里面的一只和那个最甜蜜的吻。他从来就不知道那只小盒子,对那个吻也渐渐地不想去求得。温迪心想,或许拿破仑能得到那个吻吧。不过,即使拿破仑试图来求吻,过后也会怒气冲冲地甩门而去。

达林先生常常向温迪夸口说,岳母大人不光爱他,而且十分敬重他。道理很简单,他是一个学问高深的人,懂得一般人一无所知的股票和红利。当然啦,这些事似乎谁也搞不清,只有达林先生特别内行。他老是对周围的人说,股票上涨了,红利下跌了。他说得头头是道,似乎每个听到这话的女人都得佩服他。

达林太太结婚时,穿了一身雪白的嫁衣。刚开始时,她把家里的账记得一丝不苟。她把它当成一种开心的游戏,甚至连一个小菜芽都不漏记。渐渐地,连大菜花都漏掉了,账本上出现了没有面孔的娃娃图像。在应该记账的地方,她画上了这些娃娃。她感觉到,他们快要来了。

第一个出生的是温迪,接着是约翰和迈克尔。

在温迪出生后的一两个星期里,她的父母并不肯定能养活她,因为家里又要添一张吃饭的嘴了。达林先生拥有了温迪自然得意非常,可他是个实实在在的人。他坐在太太的床沿上,握着她的手一笔一笔算账。达林太太以一种央告的神情望着他。在她看来,无论如何也得冒一冒风险。可是,达林先生并不是这样的。他拿来一支铅笔,在一张纸上算账。如果达林太太提出什么意见打搅了他,他就不得不从头算起。“好了,你别插嘴了。”他说,“我现在身上有一镑十七先令,在办公室还有两先令六便士。办公室的咖啡可以取消,省下十先令,就有两镑九先令六便士。加上你身上的十八先令三便士,合计三镑九先令七便士。此外,我的存折上有五镑。那么,总共八镑九先令七便士——谁在那儿动?——别说话,亲爱的——还有你借给那个人的一镑——安静点,乖乖——小数点进位——瞧,到底还是让你搅乱了。问题在于,我们靠这点钱,能不能对付一年?”“当然能,乔治。”达林太太嚷了起来。她是偏袒温迪的,可达林先生似乎更有能耐。“别忘了腮腺炎,”达林先生带点威胁地警告她,又继续算下去,“腮腺炎算它一镑,但更大的可能要花三十先令——别说话——麻疹一镑五先令,风疹半个几尼,这就是两镑十五先令六便士——别摇手啊——百日咳,算十五先令。”他很无奈,因为每次算出的结果都不一样。不过,最后温迪还是熬了过来,腮腺炎减到十二先令六便士,两种疹子并作一次处理。在给孩子洗澡时,它十分认真。

约翰出生后,也遇到类似的风波。至于迈克尔,遇到的险情就更大。不过,他们总算都活了下来。不久,姐弟三个就排成一行,由保姆带领,到福尔萨姆小姐的幼儿园上学去了。

达林太太是那种安于现状的人,达林先生却总喜欢与左邻右舍攀比。所以,他们也请了一位保姆。孩子们喝的牛奶很多,他们的经济状况又很窘迫,所以,这个保姆只是一条名叫娜娜的纽芬兰大狗。在达林夫妇雇用它之前,这条狗没有固定的主人。但在它眼中,孩子总是最重要的。达林一家是在肯辛顿公园里和它相遇的。娜娜常去肯辛顿公园游逛,总爱把头伸进摇篮车。那些粗心大意的保姆非常讨厌它,因为它老是跟着她们回家。在达林家,它成了一位好保姆。在给孩子洗澡时,它十分认真。深夜里,只要孩子轻轻地哭一声,它就一跃而起。它天生就拥有一种本领,知道什么样的咳嗽不可怠慢,知道什么时候该用一只袜子围住脖子。它相信老式的治疗方法,比如用大黄叶。所以,每当听到那些细菌之类的新名词时,它总会用鼻子哼一声,表示不屑。你要是看到它护送孩子上学时那种合乎礼仪的情景,肯定会大长见识。如果孩子们规规矩矩,它就悠闲地守候在他们身边。如果乱跑乱动,它就毫不客气地把他们推进行列。在约翰踢足球的日子,它会记得带上他的线衣。天要下雨的时候,它总是将雨伞衔在嘴里。在福尔萨姆的幼儿园里,有一间地下室。许多孩子的保姆就等候在那里。她们通常坐在长凳上,而娜娜则伏卧在地板上。其实,这是唯一的不同之处。但她们却认定它的社会地位比她们低贱,从不把它放在眼里。可是,娜娜才瞧不起她们那种无聊的闲聊呢。它很不欢迎达林太太的朋友们来育儿室,可要是她们真的来了,它就给迈克尔换上那件带蓝穗子的围嘴儿,把温迪的衣裙抚平,梳理一下约翰的头发。

没有一个育儿室管理得比这里更井井有条了,达林先生对此非常清楚。不过,他有时也在心里嘀咕,生怕街坊邻居会在背地里笑话他。

显而易见,他不能不考虑他在城里的那个职位。再也没有比他们更单纯、更快乐的家庭了。

娜娜还有一点令达林先生不安,他觉得娜娜似乎并不崇拜他。“我知道,它最喜欢你啦,乔治。”达林太太向他担保,并且示意孩子们要敬重父亲。接着,他们就跳起欢快的舞蹈。有时候,他们的另一位女仆莉莎也被允许参加跳舞。莉莎穿着长裙,戴着布帽。刚开始雇用的时候,她声称自己早就过十岁了,但显得特别矮小。孩子们多快活呀!最快活的当然是达林太太,她发狂般地飞旋,你能看到的只是她的那个吻。如果你在这时扑了过去,就能得到那一吻。可以说,再也没有比他们更单纯、更快乐的家庭了,直到彼得·潘来临。

达林太太第一次知道彼得的名字,是在她晚上清理孩子们的心思的时候。所有的好妈妈都有好习惯,就是在孩子们睡着后,揣摩他们的心思,收拾凌乱的什物,准备次日早晨需要的一切。假如孩子能醒着,就能看见妈妈做这些事。孩子会发觉,观看她做这一切是很有趣的。那情形就和整理抽屉差不多。孩子会看见她跪在那儿,很有兴味地察看所有的东西,纳闷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究竟是从哪儿捡到的。把一件东西贴在她脸上,就像捧着一只可爱的小猫咪;把另一件东西收起来,免得孩子看见。当孩子清早醒来时,临睡前的那些顽皮念头和恶劣脾气都给叠得小小的,压在心思的最底层。而在上面,则平平整整地摆着那些美好的念头,等着穿戴打扮起来。

你也许见过描绘人的心思的地图吧。医生有时会画一些非常特殊的地图,当然不同于你自己画的那些有趣的地图。如果你碰巧看到他们画的孩子的心思地图,你就会看到,那不光是杂乱无章,而且总是绕着圈儿。具体说来,那是一些弯弯曲曲的线条,就像体温表格那样,大概就是岛上的道路了。因为永无乡就像一个海岛,到处显示出一块块惊人的颜色。海面上露着珊瑚礁,漂着轻快的小船。岛上还住着野蛮人,自然少不了荒凉的野兽洞穴。有小土神,多半是一些裁缝。有河流流经的岩洞,有快要坍塌的茅屋。有王子和他的六个哥哥,还有长着鹰钩鼻的小老太太。如果仅仅只有这些,这张地图并不难画。但是,如果连第一天上学校、宗教、父亲、水池、针线活、谋杀案、绞刑、吃巧克力布丁、穿背带裤、数到九十九、自己拔牙奖励三便士等等都画在一张画上,那难度就非常大了。总体而言,全都是杂乱无章的。最大的特点就是:没有一样东西是静止不动的。每个人心中的永无乡是迥然不同的。

当然啦,每个人心目中的永无乡是迥然不同的。例如,在约翰的永无乡里,有一个湖泊,湖上飞着许多红鹤,约翰想拿箭射它们。迈克尔呢,也许是年纪很小的缘故,他的画中有一只红鹤,上面飞着许多湖泊。约翰住在一条倒扣在沙滩上的船里,迈克尔却住在一个印第安人的皮棚里。至于温迪,她喜欢住在一间用树叶精心缝制的小屋里。约翰没有亲友,迈克尔在夜晚才有亲友,温迪却有一只被遗弃的小狼宝宝。不过,总的说来,他们的永无乡也有一些相似之处:就像一家人似的非常融洽。你要是这些画摆成一排,就会看到画中人物的五官面目大同小异。在神奇的海滩上,醉心于游戏的孩子们总是驾着油布小船在岸边靠岸登陆。其实,那地方,我们也曾经到过,甚至我们如今还能听到浪涛拍岸的声音,尽管我们现在已不再上岸。

在所有令人开心的小岛里,永无乡算是最舒适、最紧凑的了。换句话说,它既不太大,也不太散,从一个奇遇过渡到另一个奇遇,距离上恰到好处,密集但十分自然得当。白天,你用椅子和桌布玩小岛上的游戏时,似乎一点也不显得惊人;可是,在你昏昏欲睡前的两分钟,它就变成真的了。所以,夜里要点上灯,才能避免一些意想不到的误会。

有时候,当达林太太在孩子们的心思里悠然漫步时,会在不经意间发现一些她无法理解的东西。其中,最让她莫名其妙的,就是彼得这个名字了。她不记得周围有彼得这么一个人,可在约翰和迈克尔的心思里,他却是一个和他们一样的活生生的人。就连温迪的心思里,也写满了他的名字。这个名字的笔画似乎比别的字更加粗大,达林太太仔细观察后认定,这个名字傲气得有点古怪。

当妈妈问她的时候,温迪小声地承认说:“您说得对,他是有那么点傲气。”“可他到底是谁呀,我的宝贝?”“他是彼得·潘,妈妈您知道的。”

最初,达林太太确实不知道他。可是,她回忆起自己的童年时光,居然一下子就想起了彼得·潘。对了,就是他!据说,他和仙人住在一起。关于他的有趣故事,那可多着呢!比如说,孩子们要是死了,在黄泉路上,他就会陪着他们走一段,免得他们恐惧。那时候,达林太太是完全相信的。可现在,已经结了婚的她自然就很怀疑,世界上是否真有这样一个人。“再说了,”她告诉温迪,“如果到现在,他也应该长大了。”“噢,不会的,他永远不会长大,”温迪信心十足地告诉妈妈,“他跟我一样大。”温迪的意思是说,彼得的身心都和她一样大。自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知道的,反正她知道就是了。

达林太太便和达林先生谈起这件事,达林先生微微一笑:“听我的,准是娜娜对他们胡说八道,因为这是一条狗才会产生的念头。你别管它了,就当是一股风吹过。”

可是,这股风并没有过去。没有不久,这个调皮捣蛋的男孩就使达林太太吓了一大跳。彼得坐在温迪的床脚边,为她吹笛子。

孩子们常常遇到许多奇怪的事情,却毫不觉得惊恐不安。例如,事情发生一个星期以后,他们才想起来说,他们曾在树林中遇到死去的父亲,并且和他一起玩。事实上,温迪就是这样。有一天早上,她漫不经心地说出了一件叫妈妈恐惧的事。育儿室的地板上有那么几片树叶,可前一天晚上孩子们上床时明明还没有。达林太太感觉很蹊跷,温迪却笑着说:“这一定又是那个彼得干的!”“你说的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温迪?”“嗨,他太淘气,玩完了也不扫地。”温迪叹了一口气。她是一个很讲卫生的孩子。

她煞有介事地向妈妈解释说,彼得有时会在夜里来到育儿室,坐在她的床脚边,为她吹笛子。可问题在于,她晚上睡觉从来就没有醒过,她又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呢?“你胡说些什么,我的宝贝!不敲门的话,谁也进不了你的屋。”“我觉得,他一定是从窗口进来的。”温迪认真地说。“亲爱的,这里可是三层楼呵!”“那树叶不就是在窗下吗,妈妈?”

这倒是千真万确的,树叶就是在窗口周围发现的。

达林太太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因为在温迪看来,这一切都发生得那么自然,你总不能说她是在做梦,孩子才不会相信呢。“我的宝贝,”妈妈喊道,“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忘了!”温迪不耐烦地说,她急着要去吃早饭。

啊,她一定是在做梦。妈妈心里想。

可是,话又说回来,那些树叶是怎么回事呢?达林太太仔细研究了这些树叶,发现它们都是些枯叶。不过,她敢断定,那绝不是从树上掉下来的叶子。她用一支蜡烛照着,趴在地板上四处观察,想看看是否有生人的脚印。她用一根火棍在烟囱里乱捅,还敲了敲墙。她从窗口放下一根带子,检测到窗子的高度足有三十英尺,而且墙上就连一个可供攀登的喷水口也没有。

她研究的结论出来了:温迪一定是在做梦。

可是,温迪并不是做梦。关于这一点,第二夜就能看出来了。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那一夜正是孩子们非凡经历的开始。

就在我们所说的那天晚上,孩子们都上床睡觉了。那天,正好是娜娜休假的日子。达林太太挨个儿给他们洗了澡,又为他们唱了催眠曲,直到他们一个个松开她的手,进入了甜蜜的睡乡。

一切都那么宁静,那么舒适。达林太太对自己的所谓担心感到好笑。于是,她静静地坐在火炉旁,缝起一件衣裳来。

这是给迈克尔缝的衣裳,他快过生日了,那天必须穿上衬衫。炉火暖融融的,育儿室里亮着三盏夜灯。不一会儿,针线活就一次次地落到达林太太的腿上,她的头也一个劲儿地往下沉。最后,疲惫的她睡着了。瞧这家四口子,温迪和迈克尔睡那边,约翰睡这边,达林太太睡炉火旁。本来呢,应该有第四盏夜灯的。

达林太太睡着之后,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她梦见永无乡居然离她很近,而且有一个陌生的男孩从那里钻出来。看到这个男孩,她并没有感到惊讶,因为她似乎在哪里曾经见过他。也许是在一些没有孩子的女人脸上见过,也许在一些已做母亲的脸上见过。反正,不是第一次看见。但在她的梦里,那孩子把遮掩着永无乡的薄幕一下子完全扯开了,她看到温迪、约翰和迈克尔由一道缝向里面张望。

这个梦本来也很平常,不值一提。可就在她做梦的时候,育儿室的窗子忽然打开了,一个男孩跳到地板上。随他而来的,还有一团奇异的光。那团光并不大,没有超出成年人的拳头。它像一个活物,在整个房间里四处乱飞。事实上,正是那团光把达林太太惊醒了。

她叫了一声,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男孩。不知为什么,她一瞬间就明白他就是彼得·潘!要是我们或温迪在现场,一定会赞叹,他真是一个很可爱的男孩,身穿用树叶和树浆做成的衣裳。可是,他最迷人的地方还是他那一口乳牙。

他看见达林太太是个大人,立刻就张开了满口珍珠般的小牙。

第二章 影子

达林太太见状,惊恐地尖叫了一声。紧接着,房门被撞开了,娜娜冲了进来。原来,它刚出游回来。它咆哮着,勇敢地扑向那个男孩。那个孩子也不搭理它,直接从窗口轻盈地跳了出去。达林太太忍不住又尖叫一声,因为她以为这个孩子必死无疑。她急忙跑到街上,想寻找他的尸体,却一无所获。她抬头仰望夜空,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一点亮光悄然划过,她认为那是一颗流星。

等到达林太太回来的时候,她发现娜娜嘴里竟然衔着一样东西!原来,是那个孩子的影子。孩子纵身跳出窗子的时候,娜娜没能捉住他,窗子就迅速地被关上了。可是,他的影子来不及出去,被娜娜一口扯了下来。

毫无疑问,惊魂未定的达林太太当然是仔仔细细地查看了那个影子,可那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影子啊。

看起来,聪明的娜娜完全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影子。它把影子挂在窗外,似乎是告诉主人:“那孩子一定会回来取的,我们得把影子放在他容易拿到又不会惊动孩子们的地方。”

可惜,达林太太并不想将影子挂在窗外,因为在窗外挂上这么一个玩意儿,简直就是晾着一件湿衣裳,无疑会降低这所宅子的格调。她原本想把影子拿给达林先生看,可达林先生正聚精会神地计算着给约翰和迈克尔购置冬衣的费用。为了确保头脑清醒,他还专门把一条湿毛巾盖在头上。这时候去打搅他,实在是不好意思。而且,她也知道他会说:“都怪你用狗当保姆,才会发生这么无聊的事情。”

于是,达林太太把影子卷成了一卷,小心翼翼地收藏在抽屉里。她想,等有机会再告诉丈夫也不迟。

一个星期后,机会来了。那是在一个永远难忘的星期五,当然是星期五了。“每逢遇到星期五,我就应该格外小心。”她老是对丈夫说些事后诸葛亮的话。这时候,娜娜往往就在她身边,还轻轻地握着她的手。“不,不是你的错,”达林先生总是说,“我应该承担全部责任。这都是我乔治·达林的错。吾之过也,吾之过也。”他接受过古典文学的教育,所以就向太太显示了一下。

于是,他们就这样一夜夜地坐着,回忆着那个可恶的星期五,直到所有的细节都深深地融进他们的大脑里。“唉,要是那天我不去参加晚会就好了。”达林太太说。“唉,要是那天我没把药倒在娜娜的碗里就好了。”达林先生说。“要是那天我假装喜欢喝那药水就好了。”娜娜默默地想。“都怪我总喜欢参加那些晚会,乔治。”“都怪我天生就拥有的倒霉的幽默感,亲爱的。”“都怪我太斤斤计较了,亲爱的主人。”

于是,他们就开始放声痛哭起来。

娜娜对自己说:“是啊,是啊,他们不该用我这只狗当保姆的!”好几次,都是达林先生用手帕给眼泪汪汪的娜娜擦眼泪。“那个讨厌的鬼东西!”达林先生叫道。娜娜也开始叫唤几声,算是响应他。不过,达林太太却从来没有责怪过顽皮的彼得。

就这样,他们在空荡荡的育儿室里呆坐着,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那可怕的夜里所发生的每一件小事。记得那天晚上,开始还是和平常一样,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娜娜倒好了迈克尔的洗澡水之后,便驮着他过去。“我还不想睡觉呢,”迈克尔嘀咕着,他还以为是他说了算,“我不嘛,我不嘛。娜娜,还不到六点!噢,我再也不喜欢你了,娜娜。我不要洗澡,我不洗嘛!”娜娜驮着迈克尔,带他去洗澡。

这时候,达林太太走了进来。她穿着白色晚礼服,早就开始穿戴打扮起了,因为温迪很喜欢看她穿晚礼服。她的脖子上戴着乔治送给她的项链,胳臂上戴着温迪借给她的手镯。温迪最喜欢把自己的手镯借给妈妈戴了。

达林太太看见两个孩子正在玩游戏,假扮爸爸妈妈在温迪出世那天的情景。约翰说:“我很高兴地告诉你,达林太太,你现在已经是个母亲了。”那惟妙惟肖的声调就跟达林先生真的那么说过一样。

温迪开心地跳起舞来,就像达林太太真会那么跳似的。

随后,约翰也出世了,他神气十足,格外得意,因为他是一个男孩。接着,迈克尔洗完澡进来,也要求生下他。可是,约翰却十分粗暴地说,他们不想再生了。

迈克尔差点儿没哭出来。“没有人要我!”他哭丧着脸说。这么一来,穿晚礼服的那位太太坐不住了。“我要生,”她说,“我还想要第三个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迈克尔不放心地问。“男孩。”

于是,他跳进了母亲的怀里。现在,达林先生、达林太太和娜娜回想起来,这只不过是小事一件。但想到这事发生在迈克尔在育儿室的那一夜,就不是什么平常的小事了。

他们继续回忆着当天晚上的情形。“就在那时候,我一阵旋风似的冲了进来,还记得吗?”达林先生自嘲地说,他当时确实像一阵旋风。

自然,他是情有可原的。因为他正在为赴宴而用心穿戴,开始全都顺顺当当的。可等到打领结的时候,意想不到的麻烦事就来了。说起来也好笑,这个人虽然知道股票和红利,却不会打领结。这玩意儿在有些时候,也会很听话地任他摆布。可在另一些场合,只要他能放下他的傲气,戴上一个现成的领结,全家就会太平无事了。这似乎是一种规律。

这一次,就正好碰上这么一个场合。达林先生冲进育儿室,手里捏着那个被揉得乱七八糟的小领结。“发生什么事了,亲爱的?”“什么事!”他狂吼道,“这个该死的领结,它不肯被系上!真是奇怪,在我的脖子上就不行,在床柱上就行!你要知道,我在床柱上系了20次都没有任何问题,可一到我脖子上就不行!”

他似乎觉得达林太太对他的话不太在意,便严厉地补充说:“你听着,要是这个领结系不上我的脖子,我今天晚上就不去赴宴了。要是我今天晚上不去赴宴,我就再也不去上班了。要是我再也不去上班,我们就会饿死,孩子们就要流落街头!”

达林太太见惯不惊地说:“别着急,我来试试看,亲爱的。”说实话,达林先生说了那么一大堆,目的就是要她来系。于是,达林太太便用那双灵巧的手很顺利地系好了领结。这时候,孩子们围在旁边,静候着最后的安排。她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好了领结,照说会让那些笨手笨脚的男人很不高兴。不过,达林先生可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对此并不在意。他道了一声谢,立刻就怒气全消。就一眨眼的工夫,他就背着迈克尔在房里玩起来。

达林太太现在回想起来,感叹说:“我们当时闹得多起劲啊!”“唉,那可是我们最后一个开心的日子!”达林先生摇摇头说。“啊,对了,乔治!你记不记得迈克尔当时忽然问我:‘你是怎么认识我的,妈妈?’”“我想起来了,他是这么问你的。”“他们真是可爱啊,乔治?”“确实很可爱,但他们现在都跑出去了。”

这时候,娜娜进来了,玩闹才告一段落。很不幸,达林先生不小心撞在娜娜的身上,裤子上沾满了狗毛。这可是一条新裤子啊,而且还是达林先生第一次穿上的背带裤。所以,万分委屈的他咬着自己的嘴唇,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当达林太太给他刷毛的时候,他又念叨起“用一只狗当保姆是个错误”的老话。“乔治,娜娜可是咱们家的一个宝啊。”“那是当然,我完全承认。不过,我有时候也有点担心,我总觉得它把咱们的孩子当小狗看待。”“亲爱的,我敢断定,它知道他们是有灵魂的。”“这个很难说,”达林先生沉思着,“我很怀疑。”他的太太觉得现在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便很自然地将孩子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他。起初,他对这个故事不以为然,一笑置之。后来,达林太太拿出影子给他看,他才不由自主地沉思起来。“这不是我所认识的人,绝对不是!”他仔细地端详着那个影子,“不过,他看上去的确像个坏人。你还记得吗?我们正在讨论的时候,娜娜就带着迈克尔的药进来了。”达林先生转而告诫娜娜:“你以后再也不能在嘴里衔药瓶了,娜娜。这全是我的错。”达林先生仔细地端详着那个影子。

虽然他是一个十分坚强的人,但在吃药这个问题上,他无疑还是有点头疼的。如果要说他有什么弱点的话,那就是,他认为自己吃药从来都很勇敢。所以,当迈克尔极力躲开娜娜嘴里衔来的药时,他就责备说:“你要像个男子汉,迈克尔。”“我不嘛,不吃药嘛。”迈克尔淘气地喊。达林太太走出房间,给他拿了一块巧克力。达林先生认为,这样做对孩子的成长是不利的。“孩子他妈,不要娇惯他!”他冲着达林太太喊,“迈克尔,你要知道,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吃药时从来都一声也不哼,我只是说:‘谢谢你们,慈爱的爸爸妈妈,谢谢你们给我药吃,我的病很快就会好的。’”

老天爷作证,他真的相信自己说的是真话。温迪这时已经穿上了睡衣,她也相信这是真话。于是,她鼓励迈克尔说:“爸爸,你经常吃的那种药要比这难吃一百倍,是吧?”“难吃得多,”达林先生一本正经地说,“要不是药瓶子弄丢了,迈克尔,我现在就做个样子给你看。”

其实,那个药瓶子并没有丢。达林先生在深夜里偷偷地将它藏在柜顶上,还常常暗自得意。可没想到,忠实而细心的女仆莉莎最终还是找到了那只药瓶子,又把它放回了梳洗台。“我知道药瓶子在哪里,爸爸!”温迪喊道,她特别乐意做这类事情,“我这就去拿。”达林先生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就飞快地跑了出去。达林先生一下子就变了一个人,莫名其妙地泄了气。“约翰,你知道的,”达林先生打了一个寒战,“那东西难吃得要命!”“没事,只要吃下去就好了,爸爸。”约翰安慰他。这时,温迪兴冲冲地跑进来,手里拿着一玻璃杯的药水。“我跑得快不快?”她喘着气,问道。“你快得出奇,”她爸爸彬彬有礼地讥刺说,“迈克尔先吃。”“爸爸先吃!”迈克尔说,他是一个生性多疑的孩子。“我要作呕的,你知道的。”达林先生开始吓唬他。“快吃吧,爸爸。”约翰说。“你别说话,约翰。”他爸爸厉声喝道。

温迪糊涂了:“爸爸,我还以为你很容易就吃下去呢。”“这不是问题的关键,”达林先生反驳说,“问题是,我这个杯子里的药要比迈克尔匙子里的药多得多!”他那颗高傲的心委屈得要命。“所以,这不公平。就是我只剩最后一口气了,我也要说,这确实不公平。”“爸爸,快点吧,我等着哩。”迈克尔冷冷地说。“你说得好听。你等着,我也等着哩。”“我知道了,爸爸是一个没有骨头的胆小鬼!”“那你也是一个没骨头的胆小鬼!”“我才不怕呢。”“我也不怕。”“那好吧,你先吃下去。”“那好吧,你先吃下去。”

这时,机灵的温迪想到了一条绝妙的计策:“你们干嘛不同时吃呢?”“当然可以,我没有问题!”达林先生说,“可是,你准备好了吗,迈克尔?”

温迪数着一、二、三,迈克尔鼓足勇气吃下了药。可是,达林先生却把药藏到了背后。

迈克尔发出一声怒吼,感觉自己上了当。“噢,爸爸!”温迪也惊叫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达林先生质问,“别嚷嚷呀!迈克尔。我本来确实是要吃的,可是呢,我没吃成……”

三个孩子望着达林先生的眼神,真是又可怕又可怜。“你们都来瞧吧,”娜娜刚走进浴室,达林先生就说,“我想开一个绝妙的玩笑,我会把药倒进娜娜的盆里,让它当成牛奶一样把它喝下去!”

事实上,药的颜色的确像牛奶。不过,孩子们似乎并没有爸爸的那种幽默感。他们用责怪的眼光,默默地注视着他把药倒进娜娜的盆里。“多好玩啊。”达林先生信心不足地说。

达林太太和娜娜回到房里,可孩子们没有说出这个秘密。“娜娜,真是好狗!”达林先生拍拍它的脑袋,“我在你的盆子里倒了一点牛奶,快去瞧瞧啊。”

娜娜摇着尾巴,欢快地跑了过去。接着,它用一种异样的眼光望了达林先生一眼,那眼里没有愤怒,却含着一滴又大又红的眼泪。接着,这条忠厚的狗一声不响地爬进了狗舍。

达林先生的心里非常羞愧,可他偏偏不敢承认这一点。可怕的沉寂之后,传来达林太太的惊呼:“噢,乔治,这是你的药啊!”“这只是一个小玩笑。”达林先生大声嚷着。明白过来的达林太太抚慰着两个男孩,温迪则懂事地搂着娜娜。“很好,”达林先生恨恨地说,“我累死累活,为的不就是让全家人开心吗?”

温迪还在搂着娜娜。“对啦,宠着它吧!”达林先生喊道,“可谁来宠我呢?没有!我只是为你们挣钱的人,为什么要宠我呢!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乔治,”达林太太央求他,“小声点啊,佣人们会听到的。”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养成了一个奇怪的习惯,称莉莎为“佣人们”。“让他们听见好啦,无所谓!”达林先生不管不顾地说,“让全世界的人都来听一听吧。我再也无法容忍那条狗主宰我们的一切,一刻也不能!我说到做到!”

孩子们听了,都恐惧地哭了。娜娜跑到达林面前摇着尾巴,向他求情,他却挥手叫它立刻就走。

他觉得自己又变成一个坚强的男子汉了。“没有用的,”他喊了起来,“要知道,你的适当位置就是在院子里。马上到院子里去,否则就把你拴起来!”“乔治,乔治,”达林太太悄声说,“你可别忘了我告诉你的那个男孩的事。”

达林先生很不耐烦。他决心要测试一下,在这个家里,究竟谁才是真正的主人。既然命令难以把娜娜唤出狗舍,他就开始用甜言蜜语引诱它,然后一把抓住它,拖出了育儿室。他心里其实挺惭愧,可表面上他还是那么做了。说到底,他这个人生性就注重感情,更渴望得到孩子们发自内心的敬慕之情。他不顾一切地把娜娜拴在后院里,然后就在过道里坐下,用双手掩住双眼。

不久,达林太太耐心地打发孩子们上了床,并点起了夜灯。这时候,他们还听得见娜娜委屈的叫声。约翰呜咽着说:“这都要怪爸爸把它拴在院子里了。”可是,温迪显然要比他知道得更多。“这不是娜娜生气时的叫声,”她说“这是它感觉到危险时才出现的叫声!”

危险!会有什么危险呢?“你真能肯定吗,温迪?”“哦,当然。”

达林太太有点发抖了,她不由自主地走到了窗前。还好,窗子关得严严实实的。她又往外看,只见寂静的夜空里洒满了星星。那会儿,所有的星星似乎都注视着这所房子,好奇地想看看这里将要发生的不寻常的事情。可是,她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更没有注意到有那么一两颗小星星正冲着她挤眼睛呢。“唉,我真希望今晚不去参加晚会呀!”

迈克尔快睡着了,他也知道妈妈放心不下:“妈妈,您放心吧!既然点了夜灯,还有什么东西能伤害我们呢?”“没有,宝贝,”达林先生说,“快睡吧,夜灯是妈妈留下来保护你们的眼睛。”

达林太太走到每一张床前,为他们哼唱迷人的催眠曲。迈克尔伸着胳膊,搂着她的脖子:“妈妈,我喜欢你。”这可是她很久以来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迈克尔伸着胳膊,搂着达林太太的脖子说:“妈妈,我喜欢你。

他们要去的是27号,离他们家只有几码远。不过,刚才天上下过一点小雪。所以,达林先生、达林太太得小心地迈步,免得弄脏了洁净漂亮的鞋。这时候,街上”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两个人,满天的星星都注视着他们。星星无疑是美艳绝伦的,可它们却什么事情都不能参与,只能冷眼旁观,漠然以对。这也许是上天对它们的一种惩罚,因为它们很久以前曾经做过一些错事。至于究竟是什么错事,由于年代久远,现在已经没有一个星星知晓了。所以,那些上了年纪的星星就变得目光呆滞,而且很少说话。要知道,眨巴眼睛就是星星的特殊语言。可是,那些小星星们却还在纳闷着。它们对彼得并不友好,因为他老爱恶作剧,总是溜到它们背后,想吹灭它们。不过,今晚算是例外。它们太喜欢开玩笑了,正巴不得把大人们支开。就在达林先生、达林太太走进27号以后,天空就立刻热闹起来,银河里所有的星星中最小的那一颗高喊起来:“来吧,彼得!”

第三章 走啦,走啦!

达林先生和达林太太离开家后,有那么一会儿工夫,三个孩子床边的夜灯还是十分明亮。那是三盏相当不错的小夜灯,它们本应当全神贯注地凝视彼得。可是,温迪的灯忽然眨了一下眼睛,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这下可好,惹得另外两盏灯也接连不断地打起哈欠来。它们的嘴还没来得及闭上,三盏灯就全熄灭了。

正在这时,房里出现了一束光,简直比夜灯还要亮一千倍。就在我们说话这工夫,那束亮光已经找遍了屋子里所有的抽屉,试图搜索彼得的影子。它甚至在衣柜里乱找,把每一个衣袋都翻转过来。其实,它并不是一束亮光,只不过它飞来飞去,才变成一束亮光。可是,只要它停下来哪怕一秒钟,你就会看见一位仙女,身高不及你的手掌长,却能够不断地往大里长。她是一个女孩,名叫叮克铃,全身裹着一片精致的干树叶,领口裁成方形,裁得很低,恰到好处地显露出优美的身段。不过,美中不足是她稍微有点发福。

仙女进来之后不久,窗子就被小星星的气息轻轻地吹开了,顽皮的彼得跳了进来。他刚才带着叮克铃飞了一段路程,手上还沾着不少仙尘呢。

他确认孩子们已经睡着之后,就轻轻地唤道:“叮克铃,你在哪儿?”这时候,叮克铃正在一只罐子里呢。她很满意这个地方,因为她还从来没有在一只罐子里待过。“噢,你快从罐子里出来吧。告诉我,他们到底把我的影子藏哪儿啦?真是急死人了。”

一个最可爱的叮叮声,像金铃般地回答了他。毫无疑问,这是仙子的语言,普通的孩子是根本听不到的。可是,如果你有幸听到了,你就会永远难忘的。叮克铃告诉他说,影子就在那只大箱子里,她所说的大箱子正是那只带抽屉的柜子。彼得立刻蹦到抽屉前,双手抓起里面的东西,像天女散花般撒在地板上。不用说,没多久,他就找到了自己的影子。他开心极了,忘了叮克铃还被关在抽屉里。

假如他真有思想的话——不过他应该从来就不曾思想过——他肯定会想,他和自己的影子一挨近,就会像两滴水融合在一起。可是,居然没有成功!这可把他吓坏了。他跑到浴室里,用肥皂使劲地粘,但也失败了。彼得浑身发抖,坐在地板上伤心地哭了起来。

彼得的哭声惊醒了熟睡中的温迪,她在床上坐了起来。看到一个生人坐在地上哭,她一点也不惊讶,反而觉得有趣。“孩子,”她客气地说,“你为什么哭呢?”

彼得也很懂礼貌,因为他曾在仙子的盛会上学会了不少优雅的礼节。他止住哭,站起身,向温迪鞠了一躬。温迪非常高兴,也在床上回了一躬。“你叫什么名字?”彼得问。“我叫温迪·莫伊拉·安琪拉·达林,”她有点得意,“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彼得想用肥皂将影子和自己粘起来,但没有成功。她是一个女孩,名叫叮克铃,全身裹着一片精致的干树叶,领口裁成方形,裁得很低,恰到好处地显露出优美的身段。“彼得·潘。”温迪早就断定,他就是彼得。不过,遗憾的是,这个名字可真够短的。“就这个吗?”“就这个。”彼得点点头,他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确实短了点。“真是可惜。”温迪说。“这也没啥。”彼得满不在乎。温迪又问他住在哪儿。“右手第二条路,”彼得说,“然后一直向前走,直到天亮。”“你这地址真滑稽!到底是哪里啊?”彼得的哭声惊醒了熟睡中的温迪。

彼得似乎有点泄气了,因为他头一回觉得这地名真的有点滑稽。“其实,并不滑稽。”他说。“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是说,”温迪想起了她是女主人,便和气地说,“难道他们在信封上就这么写吗?”

彼得才不想和她讨论什么写信的事呢。“我从不收信。”他轻蔑地说。“可是,你的妈妈总要收信吧?”“我妈妈?我没妈。”彼得不但没有妈妈,而且压根儿也不想要一个妈妈。他觉得,这些小孩子把妈妈看得太重了。

但是,温迪却以为自己发现了新大陆。“原来如此!彼得,怪不得你要哭了。”她说,跳下床,跑到他跟前。“我哭,才不是因为妈妈呢,”彼得显得愤愤不平,“我没法把影子和我自己粘在一起,这可怎么办好啊?”“你的影子掉了吗?”“是的。”

这时候,温迪看见了地板上的那个影子,脏兮兮的。“真糟糕!”她很替彼得难过。可是,当她看到彼得试图用肥皂去粘时,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种事只有小子才干得出来!

她多聪明啊,立刻就想到了对策。“你知道吗?得用针线缝!”她带点教训的口气说。“什么叫缝?”彼得莫名其妙。“你真笨得要命。”“我才不笨呢。”

不过,温迪喜欢的正是他的笨。“我说小家伙,让我来给你缝吧。”她说,虽然彼得其实和她一样高。于是,她找出了针线盒,开始把影子往彼得的脚上缝。“我得提醒你,会有点儿疼的。”她警告说。“没事,我一定不会哭。”彼得说。他刚才还哭过,可这会儿就以为他这辈子从来没哭过。果然,他忍着痛,一点也没哭。不一会儿,影子就缝好了,但还是有点皱。“也许,我应该把它熨一熨才平整。”温迪考虑得十分周到。可是,彼得就像一个男孩一样,一点也不在乎外表。他欣喜若狂,满屋子乱跳。他似乎忘记了快乐是温迪赐给的,还以为影子是自己粘上的呢。“我真聪明,”他开心地大叫起来,“我多机灵!”

说真的,彼得的骄傲自大正是他招人喜欢的地方。当然,要想承认这一点,还是让人有点难堪的。老实说,还从来没有一个孩子像彼得这样爱翘尾巴。

不过,温迪可惊骇得很。“你简直是个自大狂,”她讥诮地叫道,“当然,我什么也没干,全是你自己的功劳!”“你干了一点点。”彼得心不在焉地说,继续跳着奇怪的舞。“只有一点点啊!”温迪高傲地说,“既然我出不了什么力,至少可以退出吧。”她神气十足地跳上床,用毯子蒙上了自己的脸。

彼得假装要离开,来引温迪抬头,可这一招并不管用。于是,他坐在床尾,用脚轻轻地踢她。“我说温迪,”他开始认错,“你别退出呀。我承认,我一高兴,就要翘尾巴。”温迪还是一动不动,虽然她在认真地听。“温迪,”彼得继续说,他说话的声调是任何一个女孩都无法抗拒的,“听我说,一个女孩要比20个男孩都顶用。”

温迪从头到脚都是一个女孩,尽管她很矮。于是,她忍不住从床单底下探出头来。“你真的这么想吗,彼得?”“是的,我真就这么想。”“你实在太可爱了,”温迪说,“那我就起来了。”

于是,她和彼得并排坐在床沿上,开始聊天。她还说,如果他不反对的话,她想给他一个吻。可是,彼得一点也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是茫然地伸出手来。温迪拿出针线,开始把影子往彼得的脚上缝。彼得很早以前就逃到肯辛顿公园和仙子们住在一起。“你知道什么叫吻吗?”温迪有点吃惊。“你把吻给我,我就会知道了。”彼得回答。温迪不想伤他的心,就给了他一只顶针。“那么,现在,”彼得说,“要不要我也给你一个吻?”温迪有点拘谨:“那,就请吧。”她把脸颊凑过去,似乎在讨好他。可是,彼得只把一粒橡子放在她手里。于是,温迪尴尬地把脸慢慢地退回原处。接着,她又说会把他的吻拴在项链上,戴在脖子上。

她没有说假话,果真把橡子挂在项链上。到了后来,这东西还真救了她的命呢。

人们在彼此认识之后,通常会互问年龄。所以,做事永远正确的温迪就问彼得,他多大年龄。这话问得可真够别扭的,让彼得不知所云。“年龄?我不知道啊,”彼得不安地回答,“反正我还小。”他是真的不知道,他只能凭借猜想。于是,他揣摩了一下,对她说:“我生下来的那一天,就逃跑了。”

温迪很惊讶,又挺感兴趣。她用优美的待客礼貌碰了碰自己的睡衣,表示他可以坐得更近些。“我曾经听见父母谈论过,”彼得解释说,“我将来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说到这里,他激动起来:“我才不想长成大人呢!我要永远做小孩,这样就能老是玩了。所以,我很早很早以前就逃到肯辛顿公园,和仙子们住在一起。”

温迪万分羡慕地看了他一眼。彼得以为,温迪是羡慕他从家里逃跑了。其实,温迪是羡慕他认识仙子。

在温迪看来,她的家庭生活实在太平淡了。所以,能和仙子们来往,她觉得一定非常有趣。她提出许多有关仙子的问题,让彼得很惊讶。在他看来,仙子们简直就是累赘,因为她们常常妨碍他做事。实际上,他有时还得极力躲开她们。不过,大体而言,他还是喜欢她们的。

于是,他便告诉温迪仙子们的由来:“你要知道,温迪,第一个婴孩第一次笑出声的时候,那一声笑就会裂成一千块。这些笑会四处乱蹦,仙子们就是这么来的。”

这话太无聊了。不过,温迪很少走出家门,对这种话也很感兴趣。“所以,”彼得接着说下去,“每一个男孩和女孩的身边都应该有一个仙子。”“应该有?是真的有吗?那可太好了!”“孩子们现在懂得的东西太多了,反而不相信仙子的存在了。每当一个孩子说‘我不信仙子’的时候,就会有一个仙子在什么地方落下来死掉了。”

这时,彼得觉得他们谈论仙子已经很久了,便忽然想起叮克铃来。“这么久都没出声,也不知道她上哪儿了。”彼得自言自语道。他站起身,叫着叮克铃的名字。温迪心里打了个激灵,猛地跳了起来。“彼得,”她紧紧抓住他,“这屋里难道真有一个仙子?”“她刚才还在这儿,”彼得有点不耐烦,“你大概听不见她的声音吧?”他们两个都凝神静听着。“我只听见一个奇怪的声音,”温迪说,“就像是叮叮的铃声。”“这就对了,她叫叮克铃,这个仙子在讲话呢。我也听到了。”

声音是从抽屉柜里发出来的,彼得的脸上乐开了花。事实上,还没有人能拥有比彼得更开心的笑脸。最可爱的当然是他那咯咯的笑声,因为他还保留着他的第一声笑。“温迪,如果我说得没错的话,”彼得快活极了,“我刚才准是把她关在抽屉里了!”

他立刻打开抽屉,把可怜的叮克铃放了出来。叮克铃满屋乱飞,怒不可遏。“你别这样,”彼得解释说,“我很抱歉,可我并不知道你在抽屉里呀!”

温迪没听他说什么,只是对这个仙子产生了兴趣:“彼得,要是她停下来,我就能看清楚她的模样了!”“这可不容易,仙子难得停住。”彼得说。可是,有那么一瞬间,温迪看见了那个仙子落在一座杜鹃钟上。“多可爱呀!”她喊道。“叮克铃,”彼得和气地说,“这位姑娘说,她很希望你做她的仙子。”

还在气头上的叮克铃说了几句话,似乎很粗暴。“她到底说什么,彼得?”温迪问。

彼得只好翻译:“你别介意,她不大懂礼貌。她说你是一个丑陋的大女孩,还说她只能是我的仙子。”

彼得转身和叮克铃辩论:“你知道,你不能做我的仙子,叮克铃。道理很简单,因为我是一位男士,而你是一位女士。”

叮克铃轻蔑地回答说:“你这个笨蛋!”她飞到浴室里,一下子就不见了。“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仙子,”彼得充满了歉意,“她叫叮克铃,就是补锅匠的意思。她总是做些补锅补壶的事。”

这时,它们正坐在一张扶手椅上。温迪又问了彼得许多问题。“你现在还住在肯辛顿公园里吗?”“有时还住那儿。”“那你平时住在哪儿?”“跟那些遗失的男孩们住在一起。”“他们是谁?”“他们都是在保姆四处张望时,从童车里掉出来的孩子。如果过了七天还没人认领,他们就会被送到永无乡去,以便节省开支。告诉你,我是他们的队长。”“那该多好玩啊!”“还行吧,”彼得说,“不过,我们怪寂寞的,因为我们当中没有女孩。”“那些孩子里也没有女孩吗?”“当然没有啊。女孩太机灵,不会从童车里掉出来的。”

这句话说得温迪美滋滋的。“我觉得,”她说,“当你说起有关女孩的这些话时,说得真是太好了。你不像那个约翰,他总是瞧不起我们女孩。”

彼得听了,很生气。他没有回答,而是一脚就把约翰连毯子踹下床来。温迪觉得,他的这个见面方式似乎太莽撞了一点。她气冲冲地提醒彼得,他在这所屋子里并不是队长。可是,约翰滚到地板上,仍旧睡得很安稳。“我知道你是好意,”温迪解释说,“你可以给我一个吻。”

温迪已经忘了,彼得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吻。“刚才我就想到,你迟早会把它要回去的。”彼得伤心地说,便把顶针还给她。“我不是这个意思,”温迪说,“我说的不是吻,我说的是顶针。”“那什么叫顶针?”“就像这样!”温迪吻了他一下。“真有意思啊!”彼得严肃地说,“那我也给你一个顶针吧!”“好啊,如果你也愿意的话。”温迪说。这一回,她把头摆得很正。

于是,彼得就给了她一个顶针。差不多就在同时,她尖叫起来。“怎么回事,温迪?”彼得急切地问。“好像有人在揪我的头发。”“那准是叮克铃干的。我以前还真没注意,她原来那么淘气。”

果然,叮克铃在屋子里飞来飞去,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她刚才说,每次我给你一个顶针的时候,她就会这样整你。”“为什么呢?”温迪问彼得。“为什么呢?”彼得问叮克铃。

叮克铃又一次回答说:“你这个笨蛋!”

彼得还是不明白,可温迪总算明白了。彼得承认,他之所以来到育儿室的窗口,并不是来看温迪的,而是来听故事的。这句实话使温迪有点失望。“你要知道,我很少听过故事。那些丢失的孩子都不会讲故事。”“那可太糟了。”温迪说。“你知道燕子为什么要在房檐下筑窝?”彼得问,“就是为了听人讲故事!温迪,你妈妈那天讲的那个故事多好听啊。”“你说的是哪个故事?”“就是讲那个王子找不到穿玻璃鞋的那个姑娘。”“彼得,”温迪兴奋地说,“你说的那是灰姑娘的故事!后来,王子还是找到她了,他们就永远幸福地住在一起。”

彼得一听,高兴极了,立刻从地板上跳起来,急匆匆地奔向窗口。“你去哪里?”温迪感到很奇怪。“我要去告诉那些男孩!”“别走啊,彼得,”温迪恳求道,“我还知道好多好多的故事呢。”

千真万确,彼得没有听错,她确实是这么说的,目的就是挽留他。

彼得动心了,眼里流露出惊喜的神情。这本来会使温迪感到惊骇,可她现在并没有任何惊骇的神情。“没错,我有很多有趣的故事可以讲给那些孩子们听!”温迪说。

彼得二话不说,立刻抓住她,把她拖向窗口。“放开我呀!”温迪命令他。“温迪,你跟我来吧,把你的那些有趣的故事讲给那些孩子听。”

她当然很乐意受到邀请,可她说:“我不能去呀。妈妈回来看不见我,她该着急的!再说,我也不会飞呀!”“那绝对不是一个问题,我教你好了。”“真的吗?我也能飞?那该多有意思呀。”“我会教你怎样跳上风的背,你学会了,我们就可以走了。”“太好了!”温迪欣喜若狂。“我说温迪,你何必傻乎乎地躺在床上睡大觉呢?你完全可以和我一起飞,跟星星们说些有趣的话。”“哈哈哈,真的吗?”“而且,温迪,还有人鱼哩,你肯定没有见过的。”“人鱼?是长着尾巴的那种吗?”“是的,尾巴老长老长的。”“啊,是这样啊,”温迪大叫起来,“我马上要去看人鱼!”

彼得可是很狡猾的。“温迪,你听我说,”他说,“我们会很尊敬你的。”

温迪似乎有点苦恼,就像她拼命要让自己留在育儿室一样。

可是,彼得才不可怜她呢。“温迪,”狡猾的彼得说,“晚上睡觉时,你的任务就是给我掖好被子。”“啊!”“你要知道,还从来没有人在晚上给我们掖好过被子呢。”“哎呀。”温迪无话可说了,便向他伸出两臂。“另外,你还可以给我们补衣裳,给我们缝衣兜。你知道吗?我们都没有衣兜的。”这叫她如何抗拒得了呢?“这真是太有趣了,我很喜欢!”她喊道,“彼得,你也能教约翰和迈克尔飞吗?”“这个么,随你的便好了。”彼得满不在乎地说。

于是,温迪立刻跑到约翰和迈克尔床前,将他们摇晃。“醒醒呀,”她喊,“彼得·潘来了,他会教我们飞!”

约翰揉着惺忪的睡眼:“飞?那我就起来吧。”其实,他已经站在地上了。

这时,迈克尔也起来了,他兴奋得就像一把带六刃一锯的刀,简直难以抑制。可是,彼得打了一个手势,告诫他们千万别出声,就像平时聆听大人的教训那样,他们立刻露出乖巧的神色,全都屏住气,不敢出声。好啦,现在所有的事情都顺当啦。不对,等一等!娜娜整夜都在不停地叫唤,这时候为什么却不出声了,他们感觉它太沉默了。“灭灯!藏起来!赶快!”约翰喊道。实际上,在整个冒险行动中,这是他唯一一次发号施令。于是,在莉莎牵着娜娜进屋的时候,育儿室又恢复了原样,房里一片漆黑,也没有特别的声响。能听到的,只是三个淘气的小家伙睡觉时发出的甜美的呼吸声。其实,他们是躲在窗帘后面巧妙地伪装出这些声音的。

莉莎心里有点生气,因为她本来在厨房里做圣诞节布丁,娜娜却满脸的疑惧神情。她有点担心,不得不丢下布丁,走了出来,脸上还沾着一粒葡萄干。她想,要得到真正的清静,最好的办法是领着娜娜去育儿室看看,免得它烦躁不安,谎报军情。“你现在瞧好了,你这个愚蠢的小畜生,”她斥责道,一点也不顾及娜娜的面子,“他们不都安全得很吗?三个小天使正在床上睡得香甜呢。你自己听一听他们美妙的呼吸吧。”

迈克尔看到自己装睡居然成功了,劲头就更足了。他大声呼吸起来,声音大得差点儿被识破了。其实,娜娜已经分辨出那种虚假的呼吸声,它极力想挣脱莉莎的手。

可是,莉莎却自以为是。“少来这一套,娜娜,老实点!”她严厉地说,把娜娜拽出了房间,“我再次警告你,你要再乱叫,我马上就把先生太太从晚会上请回家。那时候,主人不拿鞭子抽你一顿才怪呢。”

她把这只忠心而又倒霉的狗拴了起来。可是,尽职尽责的娜娜是不会停止叫唤的。把先生太太从晚会上请回家,那是它求之不得的事!只要孩子们平安无事,它才不会在乎挨顿鞭子呢。

不幸的是,莉莎又去做布丁了。娜娜无法得到她的帮助,便拼命地挣断了锁链。转眼之间,它就冲进27号公馆的餐厅,两只前掌向上举起,这是不会说人话的它表达危险意思的特殊举动。达林先生、达林太太大惊失色,知道家里发生了可怕的事。他们没来得及和主人告别,就冲到街上。

现在,离三个小家伙藏在窗帘后,已有足足十分钟了。

十分钟的时间,彼得·潘当然可以做许多事。

回过头来讲讲育儿室的事。“现在安全了,”约翰宣布说,“我说彼得,你真的能飞吗?”

彼得懒得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绕着房间轻快地飞了起来,顺手拿起了那个壁炉架。“真是太棒了!”约翰和迈克尔说。“妙极了!”温迪喊道。“是啊,我简直就是一个神仙啊!”彼得开始得意忘形了。

看到彼得在飞,羡慕无比的他们先在地板上试,后在床上试,可就是老往下坠,没法往上升。“你到底是怎么飞起来的?”约翰揉着摔痛的膝盖。他是个挺实在的男孩。彼得飞起来了,孩子们十分羡慕。“很简单,你只需要想一些美妙的念头,”彼得解释说,“这些念头就自然会把你升到半空中。”

见他们有些疑惑,彼得又给他们作示范。“你做得太快了,我看不清,”约翰说,“你能不能做慢一些?”

彼得只好将慢的、快的都示范了一遍。“我学会了!”约翰喊道,可他马上就明白,他还是没有学会。他们三个都没有学会,飞一寸远也不成。其实,就识字来说,迈克尔已能认两个音节的字了,而彼得却一个字母也不认得。

当然,彼得确实是在和他们逗乐子,想看他们出丑。如果身上没有仙尘,谁也飞不上天。好在我们前面说过,彼得的一只手上沾满了仙尘。看到他们精疲力竭,他这才在每人身上吹了一点仙尘。果然,这个效果是立竿见影的。“现在,你们像我一样轻轻扭动肩膀,”他命令说,“全体起飞!”

他们都站在床上,勇敢的迈克尔抢先起飞。他没打算飞得太猛,却控制不住,一下子就飞到了另一个房间。“我飞起来了!”他飞到半空中,就开心地尖叫起来。

约翰也飞起来了,在浴室附近,遇到了飞行中的温迪。“啊,太美啦!”“啊,太棒啦!”“瞧我!”“瞧我!”

严格说来,他们都没有彼得飞得那么优雅,因为他们的腿总要踹蹬几下才能飞起来,脑袋一下又一下地碰到了天花板。尽管很疼,但这毕竟是妙不可言的。看到他们对飞行技术掌握得还不够娴熟,彼得就想伸手去搀温迪一把,马上又缩了回来,因为叮克铃怒不可遏地狂叫了几声。

他们上上下下、一圈又一圈地飞着,开心极了,简直就在梦中一样。“我说,”约翰嚷道,“我们为什么不飞出去呀!这屋子太小了。”

这个提议正中彼得的下怀,他正想说服他们出去呢。

迈克尔完全准备好了,他说他要看看飞十亿里需要多长时间。可是,温迪还在犹豫之中。“想去看人鱼吗?”彼得说。“啊,当然!”“我告诉你们,还有海盗呢。”“海盗啊,”约翰喊道,一把抓起他那顶礼拜天才戴的帽子,“我们立刻出发吧。”

就在这时候,达林先生、达林太太带着娜娜冲出了27号大门。

他们赶到街心,抬头望着育儿室的窗子。还好,窗子关着。可是,屋里却灯火通明!最让他们恐惧的是,他们分明看见窗帘上映出三个穿睡衣的小身影,绕着房间,在半空中不停地转圈儿。

不对,不是三个身影,是四个!

他们慌慌张张地推开了房门。达林先生要冲上楼,达林太太立刻向他打手势,要他放轻脚步。她自己也尽量镇定下来,努力让自己的心跳得轻一些。

你肯定会问,他们还来得及吗?要是能及时赶到,他们该多高兴啊,我们也会松一大口气。可真要是那样,故事也就结束了。反过来,如果他们来不及,我也郑重地向大家保证,不用担心,最后的结局还是圆满的。

本来呢,他们是来得及赶到育儿室的。不过,他们并不清楚,星星们一直在监视他们。星星们又一次吹开窗子,最小的那颗星喊叫道:“彼得,快逃呀!”

彼得知道,不能再耽误了。“来吧,跟我飞出去!”他命令道,立即飞进了夜空。约翰、迈克尔和温迪紧随其后。

几秒钟后,达林先生、达林太太和娜娜冲进了育儿室。可是,他们来晚了,鸟儿们已经飞走了。他们上上下下、一圈又一圈地飞着,开心极了,简直就在梦中一样。在彼得的带领下,孩子们飞进了夜空。达林先生、达林太太和娜娜冲进了育儿室,可孩子们已经飞走了。

第四章 飞行

“看清楚啊,顺着右手第二条路,一直向前,直到天亮。”

这就是彼得曾经告诉温迪的前往永无乡的路线。但实际上,即使是鸟儿带着地图,严格按照他的每一步指示,也是没法找到的。要知道,彼得是信口乱说的。

开始时,他的同伴们对他深信不疑。飞行真的很有趣,他们绕着礼拜堂的塔尖,或者沿着其他好玩的高耸的东西,尽情地飞着。

约翰和迈克尔展开了比赛,看谁飞得快。结果呢,迈克尔领先了。

回想起刚才他们绕着房间飞就自封为英雄好汉,现在觉得实在可笑。

可是,到底还要飞多久呢?当他们飞过一片海以后,这个问题开始让温迪心神不定了。约翰说,他记得这是他们飞过的第二片海和第三夜。迈克尔真的困了,一打盹就开始往下坠。

飞行中,有时天很黑,有时又很亮;有时很冷,有时又很热。也不知道他们是真饿还是假饿,一个个都开始叫嚷着要吃东西了。彼得多聪明呀,他告诉他们一种新鲜有趣的方法。他们开始追逐那些嘴里衔着人能吃的东西的飞鸟,追上后,从它们嘴里夺过食物。这些鸟儿追了上来,又夺了回去。就这样,他们开心地追来追去,玩得很尽兴。最后,他们之间就依依不舍地分手了。但是,温迪发现彼得并不觉得这种方法多么不合常理,也不知道其他的觅食办法。

后来,他们想睡觉了。这可不是装出来的,因为他们是真的困了。这是很危险的事情,只要一打盹,他们就直往下坠。可是,顽皮的彼得却非常开心。

迈克尔往下坠时,彼得竟兴奋地宣布:“瞧啊,他又掉下去了!”“救救他呀,救救他呀!”温迪大叫,原来下面是一片汹涌的大海,她吓坏了。就在迈克尔快要掉进海里的一刹那,彼得一个俯冲下去,抓住了可怜的迈克尔。你得承认,他这一手真够漂亮的!可是,他总要等到最后危急关头才使出这一招,让人觉得,他这是在显示他的高强本领,而不是在救人。而且他喜欢变换花样,这一阵玩一种游戏,玩腻了就换一种。所以,当你下一次再往下坠时,他很可能就不管你了。孩子们跟着彼得,尽情地飞着。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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