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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01 08:3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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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刘光

出版社:作家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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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委在行动.较量

纪委在行动.较量试读:

前言

最近我读了这样一个案例:一位副部级高官,趁夜黑风高之时杀人,先开两枪未杀死自己的小情人,便驾车追赶,并在倒车时连撞四车。那位美女边逃边打110报警,可这高干依然紧追不舍,直至追上将其杀害。不过,更令人惊叹的是,这个杀人犯居然从警40年,还官至公安厅长,事发后更继续高升。我想,且不说其人格人品,就这等智商及疯狂,他在长期从政期间,又能为国为民做些什么呢?那么,谁又是助他步步高升的贵人呢?

2015年1月15日,军队权威部门对外公布了2014年查处军级以上干部重大贪腐案件的情况,共涉及16名军级以上干部:从统管全局的最高将领,到涉及总参、总政、总后机关或直属单位的号令全军的指挥中枢,再到兵力雄厚、装备精良的重点建设的大军区。贪腐将领们级别之高、涉及面之广,让人触目惊心。当这些肩负着保卫国家疆土的将军一个个现出原形时,不能不让人惊叹:如果没把他们挖出来,那么,在这些将领决策和领导下所制定的军队战略方针及政策、所研制和购买的武器装备、所建设和训练的各种武装力量,以及各类军官的培养、提拔等,又会是一种什么状况呢?假如日后中国遭遇外敌入侵,会是一种什么结局呢?

所以千百年来,中国的无数志士仁人都在苦思这个问题:治国就是治吏,可是,如何治吏呢?

为此,毛主席反复强调“人的因素”与思想领先的原则。当年,依靠这一原则,不光共产党的干部赢得了全国人民的衷心拥戴,共产党的军队也才能用“小米加步枪”打败了国民党美械化的800万正规军,更打败了包括世界上最强大国家在内的17国联军,比两个八国联军还要多。尽管那时的人民军队穿草鞋、扛步枪,甚至连仅仅维持生命的给养、弹药都不够,却能所向无敌。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很少听到这原则了。于是,无论解决什么问题,都会成为“头痛治头、脚痛治脚”;也会出现:军官是可以买卖的,教授是可以抄袭的,校长是可以开房的,食品是可以有毒的,记者是可以拿“红包”的,官吏是可以胡作非为的这些现象。

幸亏今日的中国还有始终牢记这原则的人,十七届四中全会作出加强党的建设的《决定》。正因为有了这样的中国人,王岐山才能在2015年初纪检系统老干部新春团拜会上引述习近平的话说:有人说一党执政解决不了腐败问题,我们中国共产党人还就不信这个邪。王岐山说:“我们应该有这个自信,就是我们发现了自己的问题,我们自己能够解决。”掷地有声!

这部长篇小说写的就是这些中国人的事情:面对无孔不入的西方情报机关,面对强大且猖獗的腐败分子,虽然这些中国人随时都有可能被强敌干掉,可由于他们采用了《决定》中的具体措施,结果,终于取得了带有传奇色彩的胜利。《决定》正是当年习近平亲自主持组织起草的。而小说中的这些铮铮铁骨的中国人也由此实现了当代人梦寐以求的人生价值。

书中的所有主要人物都有真实原型。这部长篇小说如果说是我写的,倒不如说是我记录下来的更为合适。

主人公朱天乐的原型为一家大型国企的年轻掌门人。他深知今天大型国企内部存在的种种弊端,而在他的身后,又站着万名靠劳动养家糊口的员工;他更深知其中的技术创新人员的辛苦付出与所得的不对等。然而,正是依靠身体力行地落实《决定》,他才终于解决了那如山的问题。

主持研制航母舰艇钢的柳海茹,原型为一家大型钢铁企业的年轻俊秀的女工程师。这位“海归”的所讲所述对我启迪甚大。她说:一百多年前西方借助科学实验进行技术创新,使得中国在真枪实弹的战场上屡尝败绩,并以鸦片战争这种最残酷的方式,将未能进行技术创新所形成的国力差距摆在了中国的面前。所以,我们绝不能让历史重演!

余虎生的原型,则综合了我更为熟悉的落实《决定》的高级领导干部的形象,主要原型为原中央组织部的一位领导。我听过他介绍的中组部抓党建的经验。当时在会场上,我边听边暗自感慨:哪怕全国各级党组织做到其百分之一,又何至于有买官卖官和贪官庸官的存身之地呢?后来这位正部长、中共中央委员又当了我们的领导。一次会议通报了他主持处理的一个案件。我听了却大吃一惊,想:“这么点儿小事,就要处理人,还要通报?”尽管当时会场气氛严肃,我却忍不住与其他与会者嘀咕起来,继而才震惊了,想:这才叫从严治党呢!过去我却将此看成个口号,一种未来的不知到何年何月才能实现的理想状态。会后,作为主持正部级机关党组织日常工作的干部,我赶紧召开党组织与工会的联席会议,要求与会者们将问题消灭在萌芽状态。那些年,在这位原型人物与其他领导的治理下,他们所管辖的那几十个正副部级机关及其直属单位都没出现大的问题,堪称我们这个时代的奇迹!而那些敢于履行职责的纪检干部和敢跟腐败叫板的党员群众,也能得到他们及时有力的支持。所以,他不光成为了我以往长篇小说中的秦钢书记的原型,也成了这部长篇小说中的余虎生书记的主要原型。

多少年来,在与这些抓好从严治党的原型人物接触的日日夜夜中,作为作家,我不能不想:时光荏苒,或许包括余虎生书记的原型在内,他们年轻的时候,都是些再平凡不过的默默无闻的小人物,如果早年的他们有过别样的人生追求,到了今天又如何担当国家的大任呢?他们年轻时的追求,不仅使自己实现了“人生价值”,更让他们走在了整个民族的前头。

深藏的信念,就是他们所向无敌的力量。这不仅使他们迎来了自己美好的人生,还改变了其所在地方、单位部门的发展趋向甚至是一个阶段的历史进程:由于中国始终被西方视为太能干的竞争对手,而西方百年来的心病就是怕中国追上来,所以他们绝不让我们在表面的热乎中看见四伏的危机,更不让我们看清这场没有硝烟的世界大战(邓小平指出,“西方国家正在打一场没有硝烟的第三次世界大战”)。然而,正因为我们民族五千年来都有千千万万这样的人,中华文明才能成为人类历史上唯一从未中断过的文明。刘光(过客)2015年5月于北京第一章纪检干事遇袭

朱天乐还活着,就因为他没有轻举妄动。

他没忘记两年前的教训。那时他还是钢铁厂的纪检干事,却在痛苦屈辱中忘记了纪检工作“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规定,反击了冲进纪检办公室暴打厂纪委书记李云耕的几个打手。这使得厂纪委对厂长兼厂党委书记钱万志的暗中调查不得不中止,他也被有关方面控告犯有“流氓罪”和“故意伤害罪”。

李云耕痛骂“腐败分子”后告诉他:十有八九,他会被判刑。朱天乐当然清楚,这不是危言耸听。这座城已经被贪官们祸害得不成样子了,而且,谁也不能管谁也不能问。管了问了,你就是破坏团结和谐,就是发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所以,在这座城市里面,但凡干纪检的都清楚:你得罪了一个,就得罪了一窝;但更可怕的是,也就得罪了一串。于是,整城的纪检系统就成为聋子的耳朵——摆设。纪委书记们看透了这一切,结果谁也不找死,有些书记更是猫鼠合谋,伙同贪官一块儿拿钱。

钱万志在厂里公开嘲笑:傻B玩意儿,这么大一个城市,也只有这么两颗生瓜蛋子。大家都听说了,在市委常委会上,市委书记叶一飞已经点名:“两匹害群之马!”

李云耕只得迅速送朱天乐外出打工。

两年来,朱天乐只敢用公用电话跟李云耕的座机联系。前不久他得知,就在自己逞了匹夫之勇之后,钱万志反倒公开在钢铁厂内成立了自己的私企克伦钢铁厂,既当私企的老板,又是国企的法人代表。克伦钢铁厂没资金没场地没人员,完全是个空壳,钱万志脚踩公私两个企业,啃公养私,喂肥了自己的私企,再变着法儿让这家大型国企烂掉。

朱天乐再也忍不住了,给李云耕打电话要求回去。李云耕苦劝他千万不能这么做。朱天乐为了尊重领导兼战友,口头答应,可心里说什么也不服气:这么大一个企业,多少亿资产,简直就是一座金山银山。别的不说,光卖钢铁厂的地皮就能发大财。可如今,只要有几个“一把手”“运作运作”,这些资产就全进这少数人的腰包了。长此以往,蔓延开来,新中国会成什么样子?中国革命牺牲了几千万人,难道到头来,就喂肥了一帮猪狗不如的贪官庸官?

朱天乐给李云耕打电话之后,就白天黑夜想这些,怒火满腔却半点儿也发泄不出去,只好一边干着苦活一边嘟嘟囔囔地骂,活像一个疯子或者得道的高僧。昨天,他打李云耕座机甚至手机都不通,一下子,钱万志的跟屁虫们骂他的那股“亡命徒”劲儿又上来了。他想:豁出掉脑袋,我也要挡横呢。这座城可不是北洋水师,即便是北洋水师,那时候还有个邓世昌呢。他曾多次反映北洋水师的问题,李鸿章对他恨之入骨,更多次要摘掉他的顶戴花翎。到最后,邓世昌只能鼓轮向“吉野”号冲去,成为我们民族世代景仰的英豪。想到这里,朱天乐又像看到了小时候多次看过的电影《甲午风云》。

他热血沸腾,却没多想,就“两匹害群之马”,能挡横吗?你这么做,是不是自投罗网呢?

他偷偷赶往市里,可下了长途汽车就听说,钱万志已经名正言顺叫钢铁厂完蛋了,说钢铁厂资不抵债,请法院批准破产。现在,正由克伦钢铁厂“兼并重组”。

朱天乐刚刚二十六岁,可黧黑的瓜子脸上已经有了风霜和劳累的皱纹,连鬓胡须也特别清楚地显了出来。他那件外出打工补了又补的钢铁厂工作服,纽扣全被他在长途汽车站听到这消息后一把扯开衣服拽掉了,衣襟随着他的大步走动一扇一扇,露出肌肉暴突的青铜似的宽阔硬实的胸膛。他那双平时如秋日晴空的明净的杏子眼睛此刻血红,他一脸怒气,根本不像四年前那位名牌大学冶金专业的高材生、学生会体育部部长。

他走在市郊公路上,向离这地级市二十几里的家乡走去。

他父亲当了多年的村党支部书记,可越当就越被乡党委书记斜着眼睛瞅,几次被乡党委查找“问题”,差点被送进监狱。多亏他父亲经得起查,村民们又为这“不公”而群情激愤,要不是他父亲死说活说拦挡,他们真要冲进乡党委、政府的大楼了。尽管他父亲最终平安无事,可还在市委机关那里博得了一个与鬼怪无二的名声。

当时朱天乐还在读大学。每到寒暑假回家,他总听父亲骂那个对头“为了自个发财,坑百姓丧良心”,这简直叫他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朱天乐反驳道:年轻的时候,你俩一块儿当干部,那时候好得不是像穿一条裤子吗?父亲说:没错,那时我们都有魂儿——“为人民服务”,可如今,这些王八蛋的魂儿都到哪儿去了?只剩下一个——“为老婆孩子加小蜜捞钱”。

那时的朱天乐为父亲与老友闹翻很不以为然,却没料到自己干了纪检也照样如此,照样跟着纪委书记与曾经那么赏识自己的钱万志闹得不可开交。没过多少年,他父亲因为终日操劳和长年积郁患癌去世,如今只剩朱天乐母亲在家。朱天乐舍不得花钱买车票,准备拦过路车请哪位好心的司机捎自己一程,好回到久别的家中。

这是2011年7月最后一天的中午,骄阳似火,僻静的公路上既看不到人也见不到车。之后一切都在一瞬间发生了:一辆疾驶的白色面包车猛然在他身边刹住,惊得他险些跳到路边的排水沟里。接着车门大开,四个家伙风一般跳下车来,两两相对,将他夹在当中。他面前出现一把手枪,直指他的前心,间隔只有半米。

朱天乐看见,这是一把九毫米的军用自动手枪,半新,刚上了油。那个持枪的家伙完全清楚自己要干什么,枪管没一点颤动,扣扳机的手指蓄势待发,注意力全放在他那根食指上。站在这持枪家伙身后的那个小伙子却没这般自信,一脸紧张,攥着一根细铁管,手微微发颤,指甲还有咬过的痕迹,两脚来回挪动,透出初出茅庐的畏惧。

朱天乐知道大祸来临。他早晓得,在这座城市里面,什么都是明码标价:剁一条腿多少钱,卸只胳膊多少钱,要条人命又得多少钱。他有点害怕了。

他扭脸看了看身后的那两个人,这俩人倒十分镇定,像雕像一动不动,然后从身后来到他的身前。他俩身强体壮,穿着迷彩服,脚步齐整,好似经过训练的士兵,眼里没有丝毫表情,似乎早干惯了这类事情。

看着这支亮出的手枪,再看看来到身前的这俩打手,朱天乐立即叫他们“大哥”了。

打工两年之后,朱天乐再不是以往那个生活在蜜罐里的大学生了,终于明白了一点儿世事。可尽管如此,他还是抱着“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书生观念,还抽空写了篇文章。

改革与私有化不能画等号。当年,朱镕基总理搞的国企改革十分成功,既保证了效率低下的中小型国企不再成为国家的负担,也在重要领域保证了国家对经济的掌控。

可今天,当“自由民主”席卷世界的时候,我国的一些大型国企也开始倒闭。每当一家大型国企倒闭时,一家私企也如转世灵童般诞生。这些私企老板不是原来的厂长经理就是厂领导班子的主要成员。所以,厂长经理变老板,已经成为大型国企私有化的最强劲的动力。一些知识精英还提供了特别生动的理论支持,叫“吐痰”理论,说这好比就是一桌酒席,被乞丐吐了口痰,败兴的客人们只好离席而去,乞丐便成了接收大员。如今,一些大型国企就相当于这样一桌酒席,一些厂长经理先想办法把它搞得资不抵债、声誉扫地。当然,这事谁都会干。然后,有关方面便依照“冰棍理论”——反正吃也得化,不吃放在那儿也得化,便把这些企业几乎白白送给那些厂长经理了。就这样,这些新生的老板便把设备、厂房和土地全嘬进肚里,没用几口就把自己嘬到中国财富金字塔的塔尖上,再把工人们吐了出去,吐向刚刚开工的社会保障体系。就像一首流行歌曲唱的:“这一辈子的饭碗说砸就砸了,这两万来块钱儿工龄买断费说光就光了,这一身毛病说来就来了,找了一天工作,这天,说黑就黑了——车胎还扎了。”

朱天乐还写道:

怎么办呢?从当年的一切向“钱”看,已经发展到如今明火执仗的“钱权交易”的地步,明目张胆地掠夺国家财富,再发展下去又会是什么呢?当然,大型国企内部确实存在相当严重的问题,必须加以解决,但这绝非只有私有化一条路可走。因为,只要一搞私有化,无论哪个国家,都不能不面对这种公开的掠夺,如拉美、东欧、俄罗斯等国的大型国企私有化,暴富的是少数寡头,国家经济却一落千丈……

当年,小平同志反复教导全党:“中国要出问题,还是出在共产党内部。”毛主席早就说过,治国就是治吏。可如今又有多少人关心这些教导呢?放眼望去,到处歌舞升平,满目都是袒胸露腿的美女们在电视上在舞台上拼命地扭拼命地唱……而勾连在一起的官商们,则尽快把掠夺到手的财富转移到海外。

打工的这两年,朱天乐还时时想起与李云耕的彻夜交谈。

李云耕说:在这场“没有硝烟的第三次世界大战”中,我国面对的局势并不乐观。现在,那个世界帝国以与日韩联盟为起点,不断加固第一、第二岛链,就连南海的几个国家也拼命发展尖端潜艇和远程战机,世界帝国则坐镇幕后指挥;再加上它在南海的几个海军基地,还有关岛基地和在新加坡的樟宜海军基地,已经在南海对我国形成三角合围之势。不光如此,就连我国的战略产业也成为它和几个西方大国阴谋暗算的重点。这种暗算大象无形,不易觉察,不过,等到恍然大悟早为时已晚。比如,有的西方大国就不打自招地宣称,中国的航母计划被“拦截过多次”。他们非常清楚航母集制造业、高新技术、新材料、新工艺于一体,完全可以成为中国战略产业的龙头。

李云耕道:我就不信,咱们厂研制航母舰艇钢,那帮狗日的敌对势力不伸出天鹅绒手套里的铁掌?如今,钱万志他们是在前台,要掐死咱们的航母钢孩子,好换来主子的莞尔一笑。这一切表面看去都符合当今的游戏规则,即消灭大型国企,可是,谁又敢说这背后不是一个预先设计好的战略圈套?在“第三次世界大战”这个大钓场中,种种反常现象的背后都有西方的战略考虑,在引诱我们的每一条鱼的口中,都有一个裹着锋利钓钩的香饵。

那时,朱天乐屏息静气地听着,瞠目结舌,根本插不上话。他还从没考虑过这么深入的问题呢。

此刻,面对这些敢于拿枪和还没拿枪的敌人,种种思绪如飞在他脑海掠过。

他想着“好汉不吃眼前亏”,想求饶,可又明白一点用处没有,只好热盼着这些打手能有做人最起码的同情心和怜悯心,下手千万别狠了,更别要自己的命,只要能跟主子交代就行。

他惊恐万状地等待着,清楚只有服软才能讨得怜悯和饶恕。他准备老老实实承受即将到来的惩罚。

可头几拳打来,他肌肉紧绷的小腹就招架不住了,紧接着,他脸上又被狠揍几拳,顿时唇破牙飞。然后,四只坚硬得如同铁耙的手掌抓住他,将他双臂扭到身后,跟着,那根铁管狠狠地抽到他的头上、脸上,顿时他的鼻子、嘴里满是鲜血。没过多一会儿,他眼前的一切都在打转,红的、黄的、绿的、紫的,千万颗金星在飞舞,之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整个世界消失了。第二章老市委书记的抗争

这座城市的前任市委书记余虎生,是这间软卧包厢里唯一的乘客。他没有开灯,坐在昏暗中,怀着愤怒和无助的心情望着敞开的车窗。窗口吹进阵阵凉爽的清风,灯火辉煌的省会正在夜幕里渐渐远去。他没心思欣赏,更没心情换上拖鞋,也不顾这几天在省城各机关奔波的双脚正隐隐作痛。

他六十多岁,敦实的中等个子,短短的头发已然斑白,脸相厚道坚毅,双眼炯炯有神。昔日,作为海军军官,他经历过无数次冒险,克服过无数的困难。艰苦的岁月,磨炼出了他那军人的外貌,更透露出他的执着和忠诚不渝。

他又想到了那位省委交际处处长。余虎生步出省委大门时,正碰上这位处长驱车前来。一见他,处长立即命令司机停车,热情招呼起来。知道余虎生要赶火车,交际处长马上用手机拨通了省委机关的车队,也不顾余虎生再三谢绝,大声命令车队队长,“派车,送余书记去火车站,快啊。”婉拒中,余虎生不小心说漏了嘴,“还没买票。”处长一听,连说“笑话”,让他“别管了”。没过多一会儿,挂着省委机关车牌的轿车径直驶进了站台,列车长已带着一位标致的女列车员在软卧车厢门前恭候,尊敬地把这位“首长”迎进这间单独的包厢里。

余虎生既感激又不太舒服。他当然清楚这位好心的处长为自己省了多大事。要是没他,自己不光精疲力竭,还不知在买票和候车中费多少周折呢。不过,余虎生在位的时候也没用过这种特权,退休了反倒使上了,这让他怎么也不自在。多少年来,他始终牢记彭德怀的那句名言:“我怕老百姓背后骂娘。”建国初期,从朝鲜战场胜利归来的彭德怀想见识一下大名鼎鼎的北海公园,有关方面便依照保卫规定进行了封园。彭总发现周围没游人,问明了缘由扭头就走,还丢下这句后来的名言。“文革”中,他在交代自己的“反党罪行”的材料中写道:小时,奶奶让他讨饭,他说什么也不去。奶奶只好自己沿村讨要。要回后,他死活不吃,弟弟狼吞虎咽。奶奶哭着说:让你要,你不去,现在要回了,你又不吃。之后,祖孙三人哭作一团。这就是这位从山坳坳里出来的苦孩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进北海公园。

余虎生拿定主意,一回家,就把这笔让他心疼不已的软卧车费和用公车的费用都寄给那位热情的处长。可他的退休工资还得省着花,因为其中一部分还得用来救助失学儿童,这笔开支已经延续多年了。

他十分清楚,那位处长不知道自己来省城干什么,否则,只怕下回碰了面也会高昂着头,就像见到空气一般。这回他来省城,同上几次一样,都是试图阻止钱万志他们对钢铁厂的掠夺,绝不让集聚几十年的人民的血汗流进腐败分子的腰包。

省纪委王书记却劝他。“你斗不过他们。他们是一伙,你是一个,又是个退休的。别说是你了,就连我们专职干纪检的,也只能睁一眼闭一眼,只是,我还没把两只眼睛全闭上。其实,咱们省还是不错的,起码省委书记没贪,没像河北程维高、贵州刘方仁那样。告诉你吧:有个省,有座亚洲最大的铅锌矿,有个老板,只花了一个亿就把这个矿‘买’到手了,名正言顺。比起你们那个钢铁厂,那才叫金山银山呢。这个老板的招数是:隔三岔五,跟省委书记夫人打麻将,每次输十万,输完就走。你说高不高?即便将来有一天,这位省委书记大人被逮了,可是,中央纪委能把这个作证据、定他受贿吗?况且,一位封疆大吏能那么好逮?所以现在那个省,知道底细的党员干部,没一个敢对这件事说个‘不’字,即便省纪委书记想说,也只能是找死。买矿的商人是个黑社会,可又是全国人大代表,每次‘两会’上的发言都有模有样,大报都登过。除了干纪检的知道这些,哪个读报人不为这红顶商人的‘水平’叫好啊。”

余虎生宛如被迎头浇了一桶冰水。

为了不让老友倒霉,王书记又苦劝道:现在咱们这个星球上,大概最难干的就是反腐败了,哪个国家都如此。我去过美国,跟几个州的廉政委员会主任都谈过,才发现,大家头疼的全大同小异。当然,也不是说无药可救:新加坡和香港地区曾是亚洲最腐败的地方,可现在,却成为亚洲最廉洁和最有经济活力的样板。

见余虎生还是不服气,王书记索性指名道姓了,说中央纪委委员、湖南省纪委书记杨敏之,在任上打了六大战役。中央纪委开会的时候,杨敏之说:都是拉锯战,没一个歼灭战,可以说,六战五败。那可是个讲真话的人,中央纪委开会的时候,省纪委书记们都希望能跟他分到一个讨论组,听了有用没用不说,起码心里痛快一点儿。杨敏之早说过,湖南郴州的贪腐窝案,违纪事实多明显啊,可就是不能查,因为有大人物在后面。到最后,他实在没辙了,只好把这案子捅给媒体。其实,这也是违规的,他也是恨得实在不行了。不过后来,那帮贪官的胆子太大了,闹得无论哪个大人物都没法捂了,这个贪腐案子才被查处。

余虎生自然清楚,如今,也只有这位老朋友敢跟自己说掏心窝子的话。

他又想起中央纪委的多次指示:当前,反腐败与腐败的斗争,正处在相持阶段。作为老八路的儿子,他当然清楚:这阶段最苦,抗日战争的相持阶段就是志士们牺牲最多的年代。有一次,他列席中央纪委会议,中央纪委主要领导说:“现在,我们是不怕了。可是,谁又能担保,我们的孩子不走上上访之路呢?”这位领导要求各级纪委满腔热情地做好接待上访人员的工作。

余虎生不由默念道:“谁又能担保,我们的孩子不走上上访之路呢?”

车厢在轻微地摇晃,车轮发出了单调的隆隆声。窗外夜色中,沿途的树林像黑色的激流,不停掠过。余虎生渐渐平静了。

王书记送别时的笑容又出现在他的脑海。尽管王书记给他说了一堆泄气话,可分手时又像有信心了,说:不管怎么样,咱们绝不能落到苏共的下场。要不是后来有普京,俄罗斯的这场民族灾难还不知怎么收场呢?全世界经济学家都分析过:亡党亡国之后,前苏联各民族尤其是俄罗斯族遭受的损失,竟相当于他们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损失的2.3倍。所以到了今天,俄罗斯的议员们,不论何党何派,都要求追究戈尔巴乔夫等人在造成苏联解体中的刑事责任,认定他们是祖国的罪犯;每个俄罗斯政党的竞选口号,都是要重振大国雄风。

听着王书记的感慨,几天来余虎生第一次畅笑了,不觉带着教训的意味对老友说:“咱们中国的幸运,可不能靠哪天上帝降个普京,要靠千千万万真正的共产党人。不管‘相持阶段’多么艰难,必须坚持到底,就像革命先辈在上一个‘相持阶段’那样,四面都是炮火,八方都是豺狼……”

王书记笑了,接着道:“对!就像狼牙山五壮士,子弹打光了,就打石头,石头打光了,就把枪往碎里一摔……怎么也不能叫乌龟王八蛋们轻轻巧巧把咱们中国毁了。”

余虎生道:“当年中央纪委一成立,黄克诚同志就号召全国纪检干部要‘五不怕’:不怕撤职,不怕离婚,不怕开除党籍,不怕坐牢杀头……后来的中纪委领导们又陆续加上‘两不怕’:不怕撕破脸,不怕死后没人送花圈。这‘七不怕’……”

听到这里,王书记的脸却阴了下来,带着一丝不快,稍稍拉长声道:“纪检干部也是人……省纪委开会的时候,我听得最多的就是纪委书记们的牢骚。他们在分组讨论会上说:都一样当干部,凭什么就我们倒霉?他们抢国家抢百姓发横财,我们却得‘七不怕’,说不定,哪天真会坐牢掉脑袋呢。”

余虎生激动了。“掉脑袋就掉脑袋!要不,就别当共产党员。要当,就得高举党中央和中央纪委的旗帜,‘七不怕’,跟贪官们血战到底,绝不让中国重蹈前苏联的覆辙。看看,多少年过去了,俄罗斯人民为什么都不投共产党的票?就因为他们早没见过真正的共产党人了。当然,前苏联也有过真正的共产党员,可惜是太少太孤独了,到亡党亡国之际,几乎绝迹。所以两千万假党员,没一个挺身而出。”

有人敲包厢的门,余虎生的思路被打断了。门开了,女列车员小心翼翼地从门缝间向里张望。“首长,要吃饭吗?我从餐车送来。”“谢谢,不要。”余虎生和颜悦色地回答。可门一关上,他就连连吞咽口水。

那天到最后,王书记再不劝余虎生了,他明白: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余虎生也要干到底了,就像当年的朱镕基总理,说准备一百口棺材,九十九口是给贪官预备的,最后一口就是他朱镕基自己的。朱总理说,他就一个愿望,死后碑文能写上:这是一个清官。

但是,王书记又不能不提醒余虎生:贪官们急了会干什么,谁也没有把握。叶一飞是这个城市的一把手,掌握着全市的专政工具,像公安机关和国家安全机关,等等。所以,“坐牢杀头”的可能性……

余虎生立即截断他的话,不想讨论这过于敏感的话题了。早年,他还在市委书记任上的时候,去北京参加一个级别相当高的会议。在分组讨论会上,他讲到腐败蔓延,讲到陈云同志关于党风问题关系到执政党生死存亡的教导。他本以为会引起与会者们的共鸣,可在座的领导干部们都深沉地一言不发。这时,主持分组讨论会的那位执掌专政大权的高级领导干部开口了,只说了一句,阴沉沉的,却像有千钧重,“这种思想,是很危险的。”就这么一句,便把余虎生的嘴巴封住了,他再不敢在这个会上讲反腐败了。第三章情报局会议

金色的晨曦刚刚降临北京首都机场,世界帝国情报局北京工作站高级情报官布雷兹已坐入客机机舱,他要回国参加情报局的一个重要会议。

昨晚上,他一夜无眠。

他知道,尽管自己不同意情报局对这场没有硝烟的世界大战作出的部署,却必须坚决执行,正像深深了解他的情报局驻外工作站主管反复劝说他的。多年来,驻外工作站主管一直像老大哥罩着他这位费正清的高足,更多次警告过他,“一名叛徒,是不会有令人羡慕的下场的。”

布雷兹坐入靠舷窗的位置,一股深深的疲惫浸透了全身,他很快就睡眼惺忪了。

忽而,他又看到那种熟悉的景象:地对地导弹从天而降,呼啸着扑向北京五环路外的环形阵地。巨大的爆炸震撼大地,一股股浓灰的烟云从首都上空袅袅升起,覆漫着天际。一根根盘旋着的烟柱闪动着忽而黄忽而红的光亮,仿佛魔鬼舞动手掌,一抹抹改变着苍穹的色彩。炽烈的狂风翻卷着滚过那条东西横贯北京城有名的大道。透过硝烟望去,从残存的骨架上还能依稀认出那一栋栋著名的大厦,正阴森森地矗立在这满目疮痍的大街上。尸体的一股股臭气、塑胶的焦臭和溢漏的天然气扑鼻而来。在残垣断壁之中,从北京动物园逃出的狮子老虎还有离它们远远的三三两两的猴群,正饥饿地撕扯着一具具焦炭般的尸体……

布雷兹一下惊醒了。

他自从唱出与上司们截然相反的调子后,就经常进入这梦境。他知道,这预示着世界大战之后的中国。而这场大战的主要目标,就是要“从地球上铲除共产主义制度,建立一个以西方文明为指导的新世界”。可是,作为情报局的“中国问题专家”,布雷兹又不能不为此征询贝尔格莱德站同事们的意见。

他们讲:共产党政权消亡之际,就是南斯拉夫血流成河之日。而在这个世界上,最与南斯拉夫相像的就是中国了,它也是多民族、多宗教、地区发展不平衡的国家。况且,中国历史上又多次出现过分疆裂土、军阀混战和占山为王的事件。所以,只要中共政权被颠覆,中国的样子也就可想而知啦。到那时,就连那个“大一统”的版图,也会像南斯拉夫那样四分五裂,日本朝野一些显赫人士早就说过“中国应该分为七块”。

于是,布雷兹向情报局呈交研究报告:当这个比南斯拉夫更加悲惨的剧变出现时,接踵而来的就是我们西方的灾难,将会涌来一个人类历史上从未有过的最庞大的难民潮。他还引用中国的“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的名言:如果“乱到(共产)党不起作用了,国家权力不起作用了,这一派抓一部分军队,那一派抓一部分军队,就是个内战的局面。一些所谓民主斗士只要一拿到权力,他们之间就会打起来。一打内战就是血流成河。”

忽然,这架波音777遭遇强大气流,汹涌翻卷的云层好似一排排浊浪滚滚而来,机身剧烈地震动摇晃着。一位年轻的母亲坐在布雷兹旁边,她怀里抱着一个未满周岁的婴儿,婴儿哭得声嘶力竭。这母亲的身旁还坐着一个正在啜泣的黑发碧眼的小男孩,忍着不敢哭出声来,他的那位很像是外交使节的白人父亲俯下身子,强作笑容地安慰他。中国乘客都静悄悄的,只有几位年轻的欧美人,似乎是结伴而行的跨国公司高管,正谈笑风生,但那种干笑、那种装出来的英雄气概,掩饰不住紧张不安,反而更凸显他们内心的恐惧。

布雷兹盯着窗外,看见机翼上的那片宽阔的金属板在狂风的吹袭下弯曲颤动。四面八方的气流冲撞汇聚、呼啸翻腾,猛烈撞击着机身,似乎再多一些压力,就会超出金属的极限,使机翼断裂。

布雷兹参加过越战,不止一次清楚地看见过死神。他不害怕死亡,却畏惧那些一心要“把中国从共产主义制度下解放出来”的上司。他想:多少年来,我们不遗余力地狙击中国,当年已经挺进到鸭绿江边,后来还打了场直指中国的越战,可得到了什么呢?全世界都嘲笑我们的总统打着白旗到北京朝拜毛泽东……今天,我们又在干这种蠢事,这能不使几代中共领导集体警示全党:“西方敌对势力企图颠覆社会主义中国”吗?

他头痛欲裂,不再看外面的狂暴景象了,回转脸来,向那个陷入恐惧的小男孩现出爽朗的笑脸。他挺起胸膛,面对小男孩做出男子汉的气概,再模仿大猩猩的滑稽样子,双拳在胸前连续作出擂胸的动作。这副怪样也吸引了那个未满周岁的婴儿的注意。

令大家不安的啼哭消失了,机舱平静了。

就像突如其来的出现那样,外面的气流忽然消失了,飞机恢复了平稳。布雷兹看见,刚才忙于应付乘客的空姐们僵硬做作的笑容恢复了自然,正忙着从过道推来车子,热情展开送饮料、咖啡和茶水的服务。那几位年轻的跨国公司高管,你看我我看你,显得有点儿不好意思。那位母亲感激地对布雷兹笑了笑。

客机终于飞越蔚蓝色的海湾,即将抵达肯尼迪国际机场。空姐们微笑着走来,检查所有乘客的安全带是不是已经系好,然后在飞机后部的座位上坐下。负责收集乘客们填写的入境单的那位漂亮的空姐注意到,这位头发花白的布雷兹先生十分激动,正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机窗外壮美的山川河流,好像从未见过他那强大的祖国似的。

也是2011年7月,世界帝国首都最热的日子。整个城市都热得冒汗,首都人们把抱怨个没完的老婆和哇哇叫的孩子塞进车里,去乡间度周末了。

就在首都官员同样逃离炎热、去海滩还有河边消暑纳凉的时候,在庄严富丽的总统府大楼里,情报局会议正在举行,召集它分布在世界各对象国开展谍报活动的情报站汇报工作。

布雷兹坐在东京站站长的身边。

北京站站长汇报后,会议室里一阵沉默,持续了整整半分多钟。在这半分多钟里,大家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有人清了清喉咙,但没有人说话。刹那间,大家仿佛做了决议,不需要讨论和遮遮掩掩了。

北京站站长凑身向前,双手紧握,健壮的小臂上肌肉绷得紧紧的,直盯众人。他感到一丝尴尬,不得不打破沉寂,再解释一遍北京站失败的原因。“北京站没有玷污情报局的荣誉。不幸的是,我们遇到了其他站从没有过的困难:当年,整整两千万苏共党员,加上苏共各级组织,没一个挺身而出;可在中国,一个小小的中共纪委书记钟勇却这般死硬,宁折不弯,不得不让北京站付出惨痛的代价,中止‘烈火计划’。所以,北京站的工作比当年莫斯科站更加艰难,就因为中共所特有的疯子传统。”

北京站站长用手指理了理剪得短短的铁灰色的头发,目光锐利的蓝色眼睛里有一丝激动和屈辱一闪而过。

驻外工作站主管做了个手势让他安静,接过话题。尽管主管对北京站的工作很不满意,却又不能不强压怒火。作为在冷战中立下卓越功勋的老情报官,他比谁都清楚中共的传统,根本没把中共与苏共同等看待。比如,从中共建国到现在,很多研究尖端的科学家不去领取国外几百万甚至上千万美元的年薪,却领着国内微薄的报酬,每天骑自行车到实验室上班。当年,原子弹设计负责人邓稼先,跟着建筑工人们砍高粱、挖土、推车,一起建造核武器设计研究所;氢弹设计负责人于敏,领着技术人员昼夜奋战完成任务,最后却是自己掏腰包请大家到小饭馆每人吃碗肉丝面。一项震动全世界的发明,庆功宴会却是一碗两角钱人民币的“大肉面”。中共最可怕的地方就在这里!幸亏如今中共内部出现了很多正常的人、清醒的人,即所谓的“腐败分子”。所以,我们要想在这场没有硝烟的世界大战中取胜,最奏效的办法就是运用好“主观因素武器”,让中共党员们的思维回归正常;并且,通过这些正常人,使我们西方的先进思想去掌握千千万万中国人,争取自由民主,就像情报局在前苏联、前南斯拉夫,和在今天的“阿拉伯之春”中做过的那样。

主管扬起眉毛,轻轻地笑了。“我们谁都不愿看到北京站的失败,这次败得很惨。这告诉我们,在这场世界大战中,最有效的手段是什么?中国有句老话——‘水能载舟,也能覆舟。’”主管意味深长地笑了,一时仿佛陷入了愉快的遐想。

情报局副局长看了看主管,然后点点头,笑了。他一直边听边看东京站的报告。这时,他把文件夹放到桌上,发出轻微的啪啦一声,这通常是他开口的前兆。“先生们,我想你们已经花了足够长的时间评估北京站的工作,对吗?欧洲有句谚语,‘理解就是宽恕’,虽然不能忘却。”说着,他瞟了一眼北京站站长,似乎暗示他这话中的批评含义。北京站站长只好点头表示赞同。

副局长宽宏大量地宣布:“一次偶然的失败算不了什么。这只能提醒我们,绝不能让共产疯子成为中国人民世世代代感恩戴德的英雄。这样,上帝就会对我们微笑。”

副局长翻到文件夹中的东京站报告的最后一页,飞快地浏览一下,再不看北京站站长。然后,他露出淡淡的笑容,继续柔声细语。“世界上没有一个国王愿意乖乖让出王位。我们使中共让出王位的办法,就是要解构那个疯狂的信仰,什么‘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等等。类似的赤色信仰,让苏共在二十万党员的时候,夺取政权;两百万党员的时候,卫国战争胜利。可是一旦解构,两千万党员,亡党亡国。诸位,苏德战争开始后的一年半,最艰苦,三百万苏军官兵阵亡。然而,其中的一半就是共产党员,这些疯子用他们的血肉铺成苏德战场的转折点。所以拿破仑总说:‘剑总是对精神俯首称臣的。’我国的伟大的政治家们也认为:‘最终对历史起决定作用的是信仰,而不是武器。’”

副局长合上文件夹,放到吸墨纸上,双手交叉放在上面,微笑道:“这就提醒我们,只有打掉疯狂的赤色信仰,这股无比可怕的力量才会消失,才能最终打碎由共产疯子们带领的十三亿人的众志成城。拿破仑早就叮嘱,让中国人睡吧,这条龙一旦苏醒,西方就麻烦了。”

他说出了最重要的话语,也发现在座的高级情报官们都领会了他的意图,便舒服地靠回椅背,凝视着大家。“由于中共内部的正常人们的作用,当今的中国已经弥漫着掠夺的气息,更形成了敢于反抗中共中央管制的各种利益集团,正所谓‘政令不出中南海’。这当然会使中国重新走上‘官逼民反’的老路。西方历史学家早就论证:中国没有历史,只有朝代的轮回,还有永无休止的血腥内战。这就是‘水能载舟,也能覆舟’在二十一世纪的意义。”

副局长又环顾一下围坐在会议室桌边的高官们,那充满磁性的声音铿锵有力。当再次说到中国的这句古语时,他的声调表现出一种空前绝后般的神圣。

情报官员们对副局长报以微笑。

东京站站长的目光却投向窗外,一副漠然的样子。他那充满阳刚之气的结实的胸膛和肩膀,还有英俊冷酷的面孔,使得众多崇拜西方的日本少女为之心仪。之后,东京站站长清了清喉咙,虽然明知跟祖国最有权势者之一顶嘴是很不明智的,但他依然开口了。“虽然现在很多中共党员已经回归正常,这自然使中共无需外敌攻打,就会自己倒掉,就像早安排好的定向爆破一样。可是,作为一个有着长期战争经历的政党,它有非同寻常的土壤:疯子们的数量不可小觑,正如钟勇案例告诉我们的那样。”

副局长的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嘴角泛起一丝嘲讽的笑容。

东京站站长瞟了副局长一眼,语调虽然平静,声音却变大了。“所以,对这些该下地狱的疯子,我们不能不采取一些非常手段,否则,这场大战的胜利是不可能的。”

在座的官员们都明白什么是“非常手段”,但都没有表态。

东京站站长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布雷兹。

布雷兹顺从地站起。他知道自己即将调往东京站,虽然他感到这调动很不公平,是对“烈火计划”失败的惩罚,他被当作了替罪的羔羊。可是,作为多年的情报官员,他不会流露分毫不满。

布雷兹拉住窗帘,会议室里陷入一片漆黑,不一会儿又亮了起来,一道光束从会议桌上射了过去,穿越会议室,照亮了情报局高官们的脑袋。东京站站长操作着桌上的投影仪,会议室正面墙上徐徐落下一面幕布,光束在幕布上投射出影像,会议室扩音器中传出他的声音。

幕布上播放着东京站采访日本侵华老兵的录像。前日本陆军官兵们似乎都在说同样的话语,就是当年在中国如何“幸福快乐”。

幕布上出现了一个旅店。旅店老板以前是从事农业的,酱紫色的脸上刻着一道又一道深深的皱纹,皱纹顺着面部肌肉的纹理纵横交错地展开,活像核桃皮。他的头发和胡子已经雪白,宽宽的浓眉下长着一对小眼睛,浑浊的眼睛里闪动着庄稼人憨厚质朴的眼光,正向东京站情报官员们聊着当年在中国的生活。

他笑吟吟地说:“……战斗中的最大乐趣就是强奸和掠夺。长官们即便看到也假装不知道,大家就尽情地干。有一次,中队抓到了一个父亲和四个女儿,父亲过分要求放开他的女儿被我们当场斩首,直到中队出发前大家还在玩弄她们,到开拔时才把她们杀掉。有一次,一个姑娘被大家强奸后昏了过去,曹长就让战友们把一个酒瓶塞进她的下部,看看能塞到什么地方,然后几个战友就用枪托轮番往里敲,直到那个姑娘口鼻喷血、骨盆破裂而死。那时候,从八九岁到七十岁的中国女人,都反反复复遭到大家强奸。因为,只要一听到哪儿有中国女人,战友们就接二连三向那里跑去。在我们的‘治安区’里,在没有遭遇共产党之前,中国留给大家的印象只是好玩——强奸和当强盗。当然,之后八路军、新四军就让我们大吃苦头了。”

幕布上,一位年轻的情报官员仿佛发现了什么,收敛起笑容,盯住老板问:“难道,你们不可怜中国人吗?”

滔滔不绝的老板一下语塞了,他沉默了一会儿,像下了决心似的对围坐在身边的情报官们轻轻说:“那时中国的GDP是日本的两倍,既富有又软弱,这让我们不能不蔑视他们。看到那些尸体,战友们不过想想中国人死了,想到的就是这些……早在征战中国之前,参加过日清战争的老前辈就告诉我们,再没有比打肥猪中国更有趣的事情了。什么鸡呀猪啊牛羊呀,尽情地吃;什么女人啊财宝呀,任何不能在国内干的事情,都可以随便干。让几百个中国人挖坑,再把这些家伙推进去,然后把别的中国人带来,命令他们把坑里的人们活埋,最后又把这些活埋同胞的中国人打死。那时候我们还是孩子,听了都觉得非常痛快。到了中国,果真十分有趣:每逢行军累了,长官们就说,再辛苦一下,到了下个村镇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有时候大家干女人干得也疲惫了,就试验手腕子能进入女人身体哪儿,这时大家才知道最深能进入整个手腕根。当然,被试验的中国姑娘们下部都涌出血来,没多久就断气了。”

之后幕布上又出现日本国民争购描写大东亚战争的书籍和漫画的镜头,还出现出版社老板们的自得面容,纷纷说这些图书最热销,全国累计已销掉几亿册。然后,幕布上出现了一封封年轻读者的来信,伴以英文说明:“以觉悟的心情拜读,非常感动。”“对旧日本军产生自豪感。”“领教了战争的真实和快感。”还有一些大、中学生的来信:“原军人们的事迹,让人不禁流泪。”“日本兵真了不起,真棒!真是让人感动!”“愉快的眼泪,不流泪是没法读的,边读边流泪。”

光束消失了,窗帘拉开,会议室大亮。

东京站站长的声音听起来很刺耳。“当年,日本人蔑视‘支那人’,有若干暴行、虐杀和强奸是可以理解的。因为,那时腐败的中国根本不会得到骄傲的日本的尊敬。这一百多年来,日本学习西方学得最像,简直出神入化,所以它教育起中国,比谁都起劲,就像1840年大英帝国为了让中国融入世界,所发起的那场通商战争,也就是中共一直污蔑的所谓的‘鸦片战争’。历史是照清现实和照亮未来的镜子,而中国的白痴官员们又会努力替我们砸碎这面镜子,让中国继续沉迷于歌舞升平之中,就像一百多年前的清朝。不过,我也不能不遗憾地指出,如果我们不用非常的手段消灭钟勇之类的死硬的共产分子,那么,刚才播放的亲历者们回顾征服中国的一幕将无法重演……”

他凝视着副局长。“腐败分子是推翻共产党的主要突击力量,这是不容置疑的,所有共产国家的崩溃都证实了这点。可是,只要共产疯子存在一天,他们就会以超人的执着,识破并且抵制正在发生的事情,使我们不能不付出重大的代价。”

接下来他阐述了东京站的主张,建议情报局严令第五纵队,也就是被中共万般痛恨的腐败分子,必须使共产疯子们处于孤立无援的地步,甚至借共产党的手来消灭他们……一旦出现第五纵队难以抵御的情况时,情报局也就不能不施以援手。

大家听得聚精会神,坐在桌子前面一动不动。副局长瞪大眼睛,看着东京站站长,好像第一次认识他,之后副局长欠起上了年纪但依然挺拔的身子,隔着桌子友好地向这位下属伸出手去。会议室里响起掌声,还有稀稀落落的笑声和对这发言的议论声。

东京站站长笑了,冲副局长和驻外工作站主管点点头,更加胸有成竹地道:“当前,世界大战的形势很好:作为资源小国的日本正以占领钓鱼岛为开端,依托我国、依靠武力向海洋发展。前不久日本立法明确表示:周边地区有事态,日本必须出兵。可是,日本的周边是谁呢?当然是台湾,还有朝鲜半岛,等等。如今,日本在国家战略中,已经继工业立国、教育立国、技术立国之后,又加上了军事立国。过去,日本是靠中国才实现崛起的,今后的日本也照样如此。日本的第一次崛起,是靠甲午战争后的中国赔款实现的。中国赔款三亿两白银,是中国四年的财政收入,这天文数字的巨大硬通货,使得日本政治、经济、军事、教育全面改观,实现了腾飞。今天,日本依靠‘技术立国’,已经在人力、物力和资源的耗费达到了极限,要想再次崛起,必然再度使用武力。只要我们孜孜不倦地使用好‘主观因素武器’,再毫不留情地消灭共产疯子,那么,被西化的中国人,尤其是受‘第五纵队’驱使的某些公务人员,就是我们摧毁中共的最有力的武器,也是促使日本实现再次崛起的最好的帮手。可以预言:到了那时,中国版图的改变和这场世界大战的胜利,都将是顷刻之间的事情。”第四章被拐骗姑娘的反抗

杜云妹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

她被拐骗进了打着夜总会招牌的妓院。

她被钱万志和夜总会老板姜尚武还有妓院打手们轮奸后,整整两天滴水不进,待在囚禁她的不见天日的大楼地下室的牢房里。牢房墙壁上染着斑斑血迹,里面充斥着类似牲畜的恶臭,还混合着强烈的屎尿味儿和霉腐味儿。她扑在潮湿的蟑螂遍地的混凝土地上,紧紧蜷成一团,小小的身躯颤抖着,断断续续无声地抽泣着。几天前,她还是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剪着齐耳短发,含羞带笑,天真可爱,如同刚刚绽开的秀丽多姿的花朵,现在她苍白消瘦、满脸病容,肿胀的下部不断淌出污血和野兽们的排泄物,她已经成了一朵正在萎谢的鲜花。

不过,她这位高考落榜进城打工的女孩子并不知道,类似事情正时时发生着。远在几千里外的某中央直辖市,多年前那里的黑社会用招工名义招进一批漂亮秀气的女孩子,可她们只要一走进这些大楼就再也出不去了。这些妓院存在了十几年,附近就是公安机关,还有什么别的大机关。人们不禁反问:难道这么些年,那么多机关、那么多党组织、那么多共产党员,就没一个知道?“扫黑”之后,这些妓院才被端掉。警方解救时,很多女孩子失声痛哭,“已经多少年没见过天了。”

最后,杜云妹想通了:一个弱女子是反抗不了一个世界的,当你面对这帮南霸天、北霸天的时候,只能认倒霉,只能忍、忍、再忍……只能怨自己的“命”不好。之后,她的眼睛虽还肿胀着,泪迹斑斑,但梳洗之后还是一位姣美纤弱的姑娘。在老板房里,她又看见了姜尚武那双闪着贪婪凶光的眼睛,面对这粗壮肥硕的赤裸躯体,她目光如刀,然后顺从地仰面躺在床铺上一动不动,咬紧牙关,任凭他翻来覆去久久蹂躏。

半个月后的一个深夜,钱万志召妓指名要杜云妹去他的办公室。两个夜总会打手把她紧紧夹在中间,走向一辆漂亮的黑色轿车。一个打手拉开前车门,坐入驾驶座;另外一个打手从后面猛推她上车,猥亵地咯咯笑着。她反感地抵抗了一下,这位个头高高的打手便轻而易举地把她提起,似乎她的体重不值得一提,将她扔到了后座上,然后有力地抓住她的臂膀,坐到她身边。杜云妹袒露肉体的鲜艳绸衫洞开了,里面什么也没有穿,窈窕俊美的身体在两个男人面前一览无遗。她赶紧用双臂护住胸脯,两个男人还在盯她,又互相看看。之后,前面的打手回转身体。轿车开动了,很快驶出五光十色、光焰万丈的市中心,向市郊的钢铁厂驶去。

后座的高个儿打手的目光一面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扫来扫去,一面跟前座聊起天来。“听老板说,那个钱万志前些年跟咱们一样,也是农村出来的。”

前座打手一面聚精会神把握着方向盘,一面显得见多识广地答:“十多年前,中专毕业,分配钢校当教员……”“够快的。”“哼,当教员时候跟狗一样,成天往头儿家里钻,买菜抱孩子做饭掏下水道,什么都干,搞得那帮当官的都说好,就这么一步一个脚印,爬上来啦。”“嘿。咱们也这么干干。”“甭扯淡啦,那是什么年代的事儿。现在,得送钱。他那个厂长,没个几百万,甭想买下来。”

高个儿打手笑了,身子俯前,说:“哥,看来咱这辈子是没指望啦。”“不一定,老板前些年还不是蹲大狱的,现在,七八个妓院赌场,咱一百来号人谁不服他呀。人有十年旺,神鬼不敢傍,好好留心老板和钱B,多学着点儿。头儿叫干啥就干啥,服从命令听指挥,叫咱杀谁就杀谁,说不定哪天好运也落到咱头上呢。你小子王锁柱,咱俩表兄弟,出来时跟爹妈保证了,不发财不回家。你甭一天逞着性子来,看看人家钱万志怎么走过来的,跟咱出身还不都一样。要不是他当年跟孙子一样,加上灭良心丧人性,他能有今天?也就十来年,把他妈几辈子钱都弄到手了,这会儿就是亿万富翁,再过几年还不上富豪排行榜啊?”

杜云妹看见,路上的行人和车辆越来越少,路灯也稀稀落落,渐渐地看不到什么人和车了。

在银盘似的明月和满天繁星的映照下,远处的群山黑黢黢,无数庞大的建筑物和许多烟囱慢慢出现在车窗前面:冲天的高炉,巨大的煤气库,高耸的水塔,架在半空的煤气管道,林立的烟囱。通往钢铁厂的路上,两旁高大的青杨树枝叶茂密,几乎遮住天空。绿荫中,在盏盏路灯灯光的笼罩下,混凝土马路上倒映着一片片树影,伸展在轿车前方,仿佛把他们带入了一个童话的世界。

王锁柱不禁惊愕道:“这……这么多,都归那个钱B啦?”

他的表兄赞叹道:“当然,全是他的。就掏个针头线脑的钱,这么大的家当就给置下啦。”

王锁柱不由叫了起来:“工人们还不造反?听说有好几千人。”“那帮傻B,懂个屁呀。听说有个不怕死的纪委书记拦挡,可傻B们都怕得罪当头儿的,谁也不敢支持他。现在可好,人家把事情做成了,傻B们只剩下干叫唤,当然,狗屁不顶。”

王锁柱啧啧惊叹着,然后斜起眼睛看起杜云妹,对前面的表兄说:“这会儿,咱们还要把这个贱货送过去,让他玩个够。”他粗声大气地笑了起来,“这么多好事,全给钱万志一个儿占了。”说着,他向杜云妹紧靠过来,“上次,我才玩了一回。”

他表兄警告道:“甭乱来。”“这个贱B,不敢说,她不怕咱哥俩以后闹死她。”说着,他把手插进杜云妹胸间了。杜云妹用力扯出他的手来。王锁柱反而快乐地大笑了,对前座说:“有劲儿,有意思。”

轿车驶进静悄悄的钢铁厂厂区了,这里正在罢工。王锁柱让表兄将车子停到厂区隐秘处,然后他甩甩手,就像刚才给刺扎着了似的。他把指关节压得咔咔响,得意扬扬地笑了起来,上下打量起杜云妹,宛若欣赏盘中的一道美餐。这时,轿车窗户外面全是黑的,杜云妹知道自己进入了危险地带。

突然,王锁柱跃来,扑到她身上。他抓住她的两只手,用坚实的肚腰挡住她乱踢的双脚,死死压住她,让她难以动弹。杜云妹被挤压得不禁哭叫起来。

王锁柱表兄打开车门下车了,说:“你他妈干吧,谁管得了你,我不掺和。你这样子,永远甭想发财。”说着,他远远走开了。

王锁柱喘着粗气。他忽然换了个动作,用一只大手一下抓住她的两手,腾出一只手来,一把扯开了她勉强遮住肉体的丝绸短衫,顿时她上身赤裸了。王锁柱把嘴凑上来,杜云妹把头扭开,他的下巴擦着她的脸颊,他口中的臭气让她窒息。他用力将自己粗壮的身体挤进她两腿中间,然后用肩膀顶住她的头和上身,再将空着的那只手伸进她两腿之间的深处,使劲抠弄起来,参差不齐的指甲还竭力向更深处挖去。杜云妹哀叫起来,哭喊着乞求着,疼得直喘气。王锁柱吃吃地笑了起来,胳膊移动着,解开他的裤子。就在这一刻,杜云妹觉得再也无法忍受了,右手乘机死命挣出他的手掌,再使劲去够那把用胶带粘在她赤裸后腰上的锋利的剪子,这是她准备对付钱万志的,那天是他第一个蹂躏她的身体,毁了她的处女贞操。

这天晚上,她听到这个恶魔又要蹂躏自己的时候,怒火腾起,决心实施报复了。虽然之前她也反复说服自己要认命,可内心深处并不相信:凭什么就自己“命”不好,好“命”都是别人的、是魔鬼的?她决定杀了他之后,再卷走这个大贪官屋里所有的钱,远走高飞,从此挣脱魔掌。可此刻,她不能不改变计划了。

就在王锁柱褪下裤子向前挺进的时候,杜云妹紧攥着剪刀,深深扎进他的后背。

王锁柱惊讶地张开嘴,下颌抽搐着,脸变成酱紫色。杜云妹抓住剪刀,猛地拔了出去,准备再扎下去。污血溅涌出来,有几滴溅到了车壁上。王锁柱喘息着、呻吟着,喉咙深处发出咕咕声。他咕哝着:“贱货,敢扎我……”说着,却像一条狗似的俯在她身上一抖一抖起来。

杜云妹猛力推开他。他砰然倒在后座下面,又抽动了一会儿,安静下来了。杜云妹抓紧剪刀,急促地呼吸着,惊恐地眨起眼睛,这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一件可怕的事情。就在这时候,王锁柱表兄叼着烟卷从远处走来。杜云妹灵机一动,一下趴到王锁柱身上,摸来摸去,想找到他随身携带的武器,却只找到一个鼓囊囊的钱包。她三下两下扯下王锁柱的外衣,裹到自己几乎赤裸的身上。这时,她身后的车门拉响了,杜云妹嗖地转过身,站立起来。车门刚一拉展,她一下扑了上去,撞到面前的打手身上。她挥动着剪刀,王锁柱表兄不慌不忙,抬起双手,一下扼住她的喉咙,狞笑,“婊子,想跑?”就在这一刹那,剪刀尖深深戳进他的右眼。王锁柱表兄狂号一声,一把将她摔开,双手紧紧捂住眼睛。杜云妹重重跌在地上,打了个滚,一时喘不过气来。混凝土地面磕疼了她全身。紧接着,她一跃而起,飞也似的向漆黑的楼群跑去。那个打手一面捂着右眼,一面飞快地在后面追赶,野兽般的咆哮响彻厂区。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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