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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03 12:3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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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培静

出版社:河南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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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魂

军魂试读:

军魂

作者:王培静排版:Clementine出版社:河南文艺出版社出版时间:2016-08-01ISBN:9787555903611本书由河南文艺出版社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军魂

边防三连的谢连长强烈要求转业,听说上级批下来的转业名单里没他,先是休假不归,回来后也一直穿着便装,撂挑子不干了。

这天,团政治处石主任带着一个干事来到了边防三连。

谢连长没在位,也没在连队。石主任让副连长派人把他找回来,几个人分头出动,好不容易在荒野里把他叫了回来。

见了石主任,他始终低着个头。

石主任生气地说:把头抬起来。你看看你,现在别说别的,你自己觉得,自己还有个军人的样子没有?石主任走上去,指着谢连长的鼻子,接着说:你今后走哪儿,千万别说是我带出来的兵,我为你感到丢脸,我跟你丢不起这人。

我要求转业,别人都批了,为什么不批我?就因为我是您带过的兵?石主任,您说句良心话,过去我给您丢过脸吗?谢连长瓮声瓮气地说。

大家都转业回内地,谁来守卫我们的边疆,总得有人做出牺牲吧?石主任沉着气说。

我做出的牺牲还少吗?这些年,我给营里、团里和师里争来了多少荣誉?我原先的爱人出国不回来了,现在的女朋友要求我转业回内地,不回去就要和我吹灯,我该怎么办?谢连长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说。

石主任叹了口气:谢大强同志,请原谅我刚才的态度不好,这样的恶劣环境,谁也不想在这儿多待一天,谁都有自己的实际困难,你的困难我更是心知肚明。这样吧,现在我答应你,你好好工作,我打包票明年让你走,行不行?

谢连长盯着石主任的眼睛:您说话可得算数。

石主任说:你见我什么时候给人开过空头支票?

行,石主任,我听您的。再坚持一年,一定和从前一样,好好工作。

谢连长说到做到,从那之后重拾精神,官兵们感觉到,往日里那个争强好胜的连长又回来了。

后来,谢连长没走,石主任却走了。

在一次夜间军事行动中,一个新兵由于没有经验,陷进了雪山边沿的雪坑中,稍有不慎,这个新战友就可能随着雪崩滚下山去。石主任对身边的战士说:都离远点,我过去救他,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向前多走一步!官兵们纷纷抢着向前,石主任说:我再重复一遍,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再向前多走一步!石主任去救这个战士,雪山边沿开始有雪向下滑落,眼看有雪崩的迹象,战士们大喊:危险,石主任,快回来吧!石主任大喊:大家都再向后撤几步!他拉住了那个战士,用力向上一推,那个战士顺势趴在了雪地上。那个新兵得救了,石主任却随着雪崩摔下了雪山,战友们声音嘶哑着哭喊道:石主任,石主任……

后来大家才知道,由于石主任长期在高原生活,他的爱人一直不能生育,他在世上没有留下一儿半女。年轻的战友们去看望石主任的爱人,他们说:妈妈,我们都是您的儿子。

谢连长一直当到了军长,都没有离开高原。

他到内地开会什么的,从不敢多待,时间一长,就感觉水土不服,醉氧的滋味太难受了,浑身都不舒服。一回到高原,他就什么反应都没有了,人也一下子就有了精神。

苦恼了,有心事了,过年过节,谢军长都会去烈士陵园看看石主任,他谁都不带,喜欢静静地和老领导说说话,聊聊家常。每次去,他总忘不了念叨:老领导,我没给您丢脸吧?我做您的兵够格吧?您放心,假若有来生,我还会到您的手下来当兵。

战神

炮火连天,硝烟弥漫,战斗正进行得异常激烈。

空军前线指挥部内。

喂,空军前线指挥部,我是八二三高地陆军五团,我部五个小时内向山上三次冲锋均没成功,残伤了我一百多号弟兄。在北纬线二三九度有美军的几个重火力点,我部请求空军给予支援。

空军指挥部明白,你部下一次冲锋定在什么时间?

天亮以前。

好,八二三高地陆军五团听好,我马上汇报,请你们做好下一次冲锋的准备。

八二三高地陆军五团明白。

山沟里的一块平地上,停放着我军的几架飞机,这几架飞机是苏联援助的,这些飞行员也是我军历史上的第一批飞行员,这其中就有被人们誉为“拼命三郎”的刘飞。在过去的几次大战中,刘飞机智勇敢、沉着冷静地完成了任务。被上级授予战斗英雄一次,立一等功两次。

当洪副参谋长交代完这次的战斗任务,刘飞第一个站起来主动请战:首长,让我上吧,我有多次实战的经验。

所有飞行员都站起来请战。

刘飞的声调高过所有的人说:我这条命就是部队给的,再说,他们都有家庭,我是无牵无挂。

洪副参谋长点了点头,大声宣布道:刘飞同志,请你做好投入战斗的准备。其他同志待命。

临起飞前,洪副参谋长拍了拍刘飞的肩膀,你小子给我记住了,一定要沉着应战,我们空军的底子薄,就这几架飞机。不但要完成任务,这飞机从这儿给我开走,再给我开回这儿来。

是!请洪副参谋长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后,把飞机安安全全地开回来。

刘飞向洪副参谋长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然后转身上了飞机。

飞机像离弦之箭射向了天空。

它在上空转了半圈,像是要把这个地方记得深刻些。

八二三高地,陆军五团再次吹响了冲锋的号角。

枪炮齐鸣,喊声震天。敌人的几个火力点又吐出了火舌。

只见夜空中有红光一闪,那红点向敌人的火力点上方移来。

片刻后,火光冲天。过了一会儿,敌人的几个火力点一齐哑了。

这时,天空中又出现了好几个红点,同时传来枪炮声。

空军前线指挥部,谢谢你们的支援,敌人的几个火力点全被干掉了,我们已经顺利越过了这几道封锁线。天空出现了好几个红点,并有密集的枪炮声传来,是不是我们的飞机被敌人发现了?请通知飞行员撤吧。

空军前线指挥部明白,再见。

另一间指挥室里,无线电波时断时续。我是〇一,神鹰一号,听到请回答。

没有回音。

喂,神鹰一号,神鹰一号,我是〇一,〇一呼叫,听到请回答!

……

指挥室的空气像要凝固住了,简直能使人窒息。

突然电波声强了起来,一阵杂音中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〇一,〇一,我是……神鹰……我已完成任务……但我可能回不去……

信号一下子又没有了。

半个小时后,我方山沟里的飞机场上,夜幕中,洪副参谋长来回踱着步,随行人员也不时地抬头向天上望一眼。

正在大家心急如焚的时候,一个战士突然喊:快看,神鹰一号回来了。

人们的目光都看向了天空。

天上,一个红点越来越近。

洪副参谋长长出了一口气,命令道:救护人员和救护车做好准备。

红点越来越近,但它运行的路线一点也不规则。

当大家看到红点慢慢变成飞机,离大家越来越近时,飞机像喝醉了酒似的忽上忽下,忽左忽右,飞机发出的轰鸣声尖厉又刺耳,极不正常,大家的心一下子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飞机快到地面时,并没有按地面指挥塔的命令执行,而是摇摇晃晃,在机场上空转了一圈,才开始歪歪斜斜冲向跑道,轰鸣声简直能把整个世界震醒。

虽然飞机冲出了跑道,但它总算停下来了。大家愣了片刻,一起向飞机跑去。

眼前的飞机,使大家一下子惊呆了,这哪是飞机,几乎就是一团废铁。人们用东西撬门撬不开,从一个大点的窟窿钻进去,发现飞行员刘飞身上全是弹孔,他身上、脸上的血都凝固了。他的双手紧握着操纵杆,任怎么弄也掰不开。在场的所有人都失声痛哭。

洪副参谋长安排,让那个飞机操纵杆随他下了葬。在给刘飞授予英雄称号的命名大会上,洪副参谋长说:我们军队有这样的钢铁战士,还有什么打不赢的仗……

父亲的眼光

娟子下班后,紧赶慢赶从幼儿园接上儿子,又去菜市场买了些菜,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刚进家门,保成打来电话:娟,我晚上加班,回不去,不用等我了。还没等她回话,电话就挂断了。

这事太正常了。他要是正常下班回家,那才是不正常呢。

她的生活本应该是另外一个样子的。

局长那天把她叫去,她想,谈工作也不用局长亲自和她谈,是不是自己工作上出了什么纰漏?局长笑容可掬地让她坐下,说:娟子啊,工作上还顺利吧。她说:挺好的,谢谢局长关心。局长接着问:有对象了没有?她红着脸说:还没有。局长高兴地说:是吗,你今年二十五了吧?也该找了。娟子说:我今年二十六了。局长接着说:咱们市长办公室的吕秘书,今年三十二岁,结婚没几年,妻子得癌症死了。他对你印象挺好的,我介绍你们认识认识?她本想拒绝的。局长说:这婚姻的事谁也不能勉强,你们相处相处试试。人家吕秘书什么条件的找不到,多少人挖空心思想接近他,他都不感兴趣。也许这是你的福气。她心跳得不行,紧张地说:局长,这事再让我想想行不行?局长绷着脸说:这个面子还不给我,我会害你?晚上下班后,他约你,你们出去谈谈,听说吕秘书马上要提副秘书长了,他前途无量啊。娟子不记得当时自己是怎么走出局长办公室的。

第一次见面,吕秘书给她留下的印象还算不错,他看上去年龄并不像局长说的那么大,很清瘦,架着副眼镜,很斯文的样子。

时间一长,慢慢地在吕秘书的强烈攻势下,她招架不住了,被俘虏了。

由于母亲去世得早,父亲对她的管教很严,所以她思前想后考虑了几天,才吞吞吐吐地对父亲说了这事。没想到父亲很高兴,笑着说:我姑娘看上的男人,肯定错不了,什么时候带回来,让我见见这个准姑爷,也好给你参谋参谋。

她把这事告诉了吕秘书,吕秘书兴奋得跳了起来。

就在周末,吕秘书安排在市府宾馆见面。一进吃饭的房间,父亲就皱起了眉头,房间里金碧辉煌,偌大的餐桌足可以坐下二十个人。吕秘书笑着说:伯父,您看咱喝什么茶好?

父亲答非所问地说:今天咱多少人一起吃饭?

吕秘书赔着笑脸说:就您、我、娟娟咱们仨。

那用这么大的地方多浪费,咱们在外边小桌上吃就行了。说着父亲站起来就向外走。

这——服务员,让你们熊经理给我们换个小点的房间。

换了房间,吕秘书没再问父亲要什么茶,对服务员说:上一壶台湾冻顶茶。

菜品实在是太丰富了,光凉菜就上了二十多道,还有什么鱼翅、鱿鱼、燕窝、海参都上了。父亲只对着自己点的那盘花生米较劲。

回到家,父亲严厉地告诉她:这个男人不可靠,你们俩的事我坚决不同意。

她问父亲:为什么,你说出理由来?

没有为什么,他和咱们不是一路人。

没办法,后来她和父亲的徒弟保成结了婚。

有时候她甚至想,自己是不是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她觉得父亲太霸道,太武断。

想到这儿,她叹了口气,准备起身去做饭。这时手机响了,是父亲。

父亲说:娟子,告诉你件事情,别太吃惊,吕秘书长今天到我们那儿“报到”了。

什么?

父亲又说了一遍。

父亲是市监狱的一个普通警察。

散步

晚饭后,机关家属院的花园里。

邓原说:满仓这小子,最近晚上不见他出来散步了?

恒天接话说:人家现在当副局长了,不出来了,正常。一是应酬多,二是和我们这处级一起溜达,会显得有失身份。再说,人家和我们走在一起聊些什么?

邓原好像回过味儿来:嗯,你分析得有点道理,但满仓还不至于吧。

恒天笑了笑说:你说这当官,有好处不假,但也无形中限制了自己的人身自由,想出来散个步,前后思量,都不方便了。什么不至于,咱走着瞧,年后的聚会就是验证。

邓原、恒天和储满仓三个人是老乡,大学毕业后一起进了机关,三人虽然在不同的部门,但都是平级。平常过年过节三家总是一起聚聚。节假日回老家时,也总是一起走、一起回。三人晚上出来一起散步,一边走一边说笑,说说机关的人和事,议议社会上的热点新闻,发些感慨,很是融洽。

不知不觉到了年底,这天恒天找好了一辆面包车,装腔作势地给满仓打电话,他拿起电话:喂,你好,是储局长吗?

我是,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您的一个老乡,想请您吃个饭。您放心,我没别的意思,就想认识认识您。

对不起,我很忙,没时间。没别的事,我挂了?

别,别,满仓,我是恒天,和你开玩笑的。我找好了一个面包车,今年还是回老家过年吧?明早我过去接你们全家。

对不起,我们今年不回了,你们回吧。沉默了一会儿,满仓在电话里说。

恒天感觉满仓的口气好像有些冷。

从老家回来,轮到邓原安排聚会,他给满仓打电话说:满仓,我是邓原呀,明天晚上没事吧?聚仙楼,咱们三家一起聚聚。

满仓停顿了一下:噢,是邓处长呀,明天晚上……明天晚上我有事,可能去不了。

别,后天就上班了。有什么事,比我们的聚会还重要,推了。

工作上的事,肯定不能推,也推不掉,身不由己啊。满仓想了想,说:这样吧,我争取去,真去不了,也没办法。

晚上散步时说起这事,邓原说:恒天,你真有先见之明啊。

我说件事,你更想不到,这事我一直没好意思和你说。过完年后,我战友在县里请我吃饭,我就去了。到了饭店,一进屋我就傻眼了,你真猜不到谁在那儿,储满仓储大局长正坐在那儿,我们显得都很尴尬,他见我忙解释说,三十那天处理完工作,连夜赶回来的。我装逼说:理解理解。那天那酒喝得真他妈叫个别扭。

邓原说起给储满仓打电话聚会的情况,恒天说:正常,正常,太正常了。

恒天接着说:原先我还想,他到了教育局任职,明年姑娘上实验高中的时候去找他帮帮忙,现在看,咱也别张这个嘴了,张了也是自讨没趣。我告诉女儿了,你有能耐自己去考,考上就上,考不上就别上。

晚上的聚会,储满仓没来,他夫人和儿子还是来了,但气氛再没有过去那么融洽。大人间说话,每一句话都注意着分寸,生怕说出什么不合适的来。孩子们一个个规规矩矩地坐着,好像一下子都长大了许多。

再一年的聚会,轮到储满仓安排了,他没有行动。

晚上散步时,恒天说:明天晚上咱两家聚会,我安排。

邓原说:好。

几年后,晚上散步。恒天和邓原一起走着。恒天说:老储要不当那个破局长多好,都退休了,我们还能一起散散步,说说笑笑的。

邓原说:是呀,今天在他的追悼会上,我心里好难受。他原先身体比我俩都好,可现在比我俩都走得早……

全家福

别说在全村,在四邻八乡人眼里,鲁家都是个令人羡慕的家庭。

这天早晨刚起床没一会儿,鲁老汉对来送刚拔回的鲜菜的二儿子鲁章说:二小,我有点儿不得劲,快找出我的身份证和医疗本,不行就送我去医院吧。

二儿子忙过来扶他坐下,急切地问:爹,您觉得哪儿不舒服?

头晕,两条腿也有点不当家了。

老二说:爹,您坐下别动,稳稳神。说完,鲁章赶紧给大哥和村里的医生打了电话。

鲁老汉趴在了床边。

片刻工夫,医生和大哥鲁文进了家门。

医生喊了声“大爷,我给您看看”。他拿起鲁老汉的一只手摸了下脉搏,然后又摸了另一只手的脉搏。两个儿子一起扶起老人时,老人好像全身散了架。医生又试了试鼻息,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说:大爷走了。给老人家准备后事吧。

不可能,我爹不可能就这样走了!兄弟,快打电话叫救护车。老大着急地说。

老二哆嗦着嘴唇说:是不是叫车来不及了,我去找车,咱先去镇医院吧。

大爷今年八十八了吧,走,没受罪。两位哥哥节哀吧。医生又摇了摇头说。

鲁老汉有八个儿女,都很有出息。老大建有水果罐头厂,厂子里人多时有一百多人在干活儿。老二是村主任,包了村里的几十亩地,每年种的花生和核桃都能卖个小二十万。剩下的子女,上大学的上大学,当兵的当兵,都在外边城里成了家。老六和老八,一个在北京,一个在南京。父亲虽然每次去他们家待不上一个月,但每次回来,脸上总是带着高兴和满足,走在街上,腰也好像直了一些,有时晚上梦里都会笑出声。

每年过年,鲁家的鞭炮放得最多,从外边回来的人也最多,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几十口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年后来的客人也最多。

前年老爷子过生日,门口一下子停了十多辆小汽车。

再过三天,就是老爷子的八十八大寿。大部分儿女这次都准备回来给老爷子祝寿,在三亚的四女儿已经动身了,晚上就到济南。

老二说:大哥,老六头两天打电话不是说出国考察去了吗,还给不给他打电话了?

老大说:打。这事不告诉他,过后他会埋怨我们俩的。

果然,老六答应坐飞机往回赶。

鲁老汉躺在灵床上,面色安详,没有一点痛苦的样子。任凭子孙们怎么哭,怎么劝,就是不肯合上眼。

有人说,他是在等老六回来。

门外搭起了灵棚。

问事的总理人根据主家的要求,请了戏班子和乐器班子。那戏班子唱的也不全是《忠孝全》《窦娥冤》等苦情戏,也有喜庆的,如《凤还巢》《拾玉镯》等。那乐器班子不但吹《送亡灵》,也吹《百鸟朝凤》。那曲调或悲或喜,在天空中传得很远很远。许多邻村的人都赶来看热闹,在农村,好多年没有这样的光景了。

第三天,老六终于赶了回来。

老六哭道:爹,你不合眼是在等我回来呀。爹,我回来了,您就放心走吧。

老六哭过,本家叔叔一边去合鲁老汉的眼睛一边说:大哥,儿女们都到齐了,您就安心地上路吧。但鲁老汉的眼睛还是合不上。

快到入殓的时间了,老人不合眼,怎么办?全家人都很着急。这时坐在轮椅上的老姑姑示意老大过去,耳语了几句。老大说:能不能行?姑姑低声说:试试吧。老大说:鲁家的直系亲属留下来,别人先出去一下。

按照姑姑的意思,找来相机,几个儿女把鲁老汉扶坐了起来,一家人照了一张全家福。

合影上,除鲁老汉外,所有人的表情都很严肃,甚至说是沉重,只有鲁老汉的面容很坦然,似乎还带着一丝笑意。

放下他时,儿女们惊奇地发现,他的双眼自然地合上了。

姑姑给老大说的是:昨天晚上,你爹给我托梦了。他说这些年了,不论是过年还是过寿,儿女们就没到齐过。你娘活着时没办到,他今年过寿本说都回来的,老六又出国了。看来他想照个全家福的愿望,这辈子可能要落空了。

实际上,八个儿女昨晚上都收到了父亲托的这个梦,只是没人好意思说出来罢了。

鲁老汉的死是喜丧,办得既热闹又红火。看着长长的送葬队伍,许多老人投来羡慕的眼光。

最美女兵

在青藏线上的所有军营中,无数次留下过一个女军医的脚印。在每一个青藏线上官兵的心中,也都给她留下了位置,她就是青藏线医疗小分队的女军医鲁一贤鲁一贤:本书作者笔名鲁一贤,作者曾多次使用“鲁一贤”这个名字作为小小说中人物的名字,这些人物间并无实际关联。——编者注。。

这不,刚过春节不到一个星期,她带领的医疗小分队又出发了。一路上全是积雪,车开得很慢很慢,就是这样有时车还会打滑,谁也判断不准哪儿的雪下面有冰。

出来三天,他们已经去过了四个兵站为官兵们服务。他们乘坐的军车向沱沱河兵站进发。鲁队长坐在前面和司机说着话,她是怕小李疲劳犯困。其他几个人坐在后面进入了梦乡。

天快黑时,车子向前栽了两下,停了下来。轰了几下油门也不管用,气得司机小李直拍方向盘。鲁队长说:我下车看看。

车外的温度有零下四十多度,一开车门,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在割。风刮起的雪粒和沙土,使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鲁队长看到,车的多半个右轮陷进了一个雪下面的坑里。她让跟着下车的两个男兵去周围找一下,看能不能找到石头之类的东西。十多分钟后,两位战士两手空空地回来了。鲁队长想了想,脱下自己的皮大衣,抱着向车轮走去。司机小李和两个男兵先后说,鲁队长,你快穿上,用我的。鲁队长说:先用我的,不行你们再脱。

大家都知道鲁队长的性格,平时有什么事找她都行,什么话也都可以和她说,但执行任务时她是说一不二的。

鲁队长说:小李,你上车准备。小宋、小姜你们俩戴着手套把车轮边的雪扒开一些,把大衣塞到车轮的前面。

等两个兵塞好大衣,小李加大了油门。车屁股冒了好大股浓烟,车才勉强开出了那个深坑。鲁队长的大衣全是雪水,不能穿了,几个人都要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给她。她说:你们都年轻,冻坏了,你们老爸老妈找我算账怎么办?再说,你们将来还要找对象哪,谁愿找个有毛病的人。我这老胳膊老腿了,不怕冷,也冻不坏。

在车上,鲁队长说,这点事,算什么。过去医疗队没有车,我们都是搭运输车队的车,那时的车都是烧柴油的,车况也差。车一熄火,就发动不起来了。没办法,我们先是撕了大衣烤车,还不行,再撕棉袄,再不行,一个个接着撕棉裤。我们温暖汽车,让汽车再去温暖当地藏族同胞和沿线的官兵。当时车队拉的大都是军需和生活物资。

在车上,女护士小慧好奇地问:鲁妈妈,我问你件事,你可不许生气。

保证不生气。你这个小机灵鬼要问什么,随便问。鲁队长笑着说。

听老兵说,你年轻时上线,有时会和男兵一起睡大通铺,这事是不是真的?

鲁队长沉思了一下,回答说:是真的。那时有的兵站条件差,一个班就住一间宿舍。就我一个女的到那儿,不可能让全班人出去站着,我自己在屋里睡。

那得多难为情。小慧红着脸说。

我可不只是在一个兵站和战友们睡过一个屋,还有更不方便的就是上厕所。好多兵站历史上就没来过女人,哪里会有女厕所?都只有一个男厕所。只要我想上厕所,随便拉住一个战士向厕所一指,他就明白我的意思了。先是进去“清场”,然后再叫上一个同伴为我站岗。全国这么多妇女同胞,这“待遇”也只有我独享过。

晚上九点多,医疗队的车才赶到了沱沱河兵站,没想到官兵们已整齐地站在营房门口迎接。看到鲁队长,有的叫鲁妈妈,有的叫鲁阿姨。鲁队长能清楚地叫得上每个官兵的名字,大家真像久别的亲人见面一样,每个人眼里都闪动着泪花。

每一个兵站离别的时候,鲁队长总说:我今后上线的机会不多了,你们要多保重身体。

官兵们会说:鲁妈妈,我们会想你的。我们心里很矛盾,又盼你来,又不希望你来。

她的身世每个高原兵都知道,都像对自己的母亲一样了解。

她十二岁时,在高原部队开车的父亲得病去世了。母亲被生活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来,一年后跟人跑了。祸不单行,又一年后奶奶得病死了。十五岁那年,爷爷也得了重病,临死前拉着她的一双小手,塞到她手里一个皱巴巴的信封说:一贤,爷爷不能把你养大成人了。这是你爹部队上的地址,你也只有这一条路了,你去找找部队吧,或许部队上能给你口饭吃。

爷爷,我不让你走。爹走了,娘跟人跑了,奶奶也走了,我就你这一个亲人了。你就是病再重,躺在床上不能动了,我给你端屎端尿侍候你。她的呼唤最终没有留住爷爷。

乡亲们帮她埋葬了爷爷,她就踏上了来格尔木的行程。

部队接纳了她。先是让她继续念书,后又送她上了军队的医校。她毕业后申请回到格尔木青藏兵站部。

因为她父亲在这儿。

她父亲死后就埋在了烈士陵园的外边。他是病死的,没有评上烈士,所以也没有资格埋到烈士陵园里去。

从她来到格尔木的第一年,每年的春天,她都会去父亲的墓前种一棵杨树,但从来没有成活过。直到她军校毕业回来的那年,父亲墓前的杨树才终于吐出了绿芽。

看到树活了,她激动地跪在父亲的墓前说:爹,我知道你是个小心眼儿,你过去不让树活,是怕女儿不回来陪你了,是吧?

树长大后,能为父亲挡一挡夏天烈日的光。

她的个子不高,身材瘦小,脸上是大自然恩赐的两片云霞。由于长年奔波在平均海拔四千多米的高原上,被紫外线照射得脸上黑里透红,上面的条条细血管清晰可见。她脸上写着刚毅和果断,同时也流露出母爱的慈祥。

她五十多岁了,一生未嫁。她把青春和美好的年华都奉献给了青藏线,她是昆仑山的女儿,她有一颗冰清玉洁的心。昆仑山会记得她,青藏线会记得她,所有在线上待过的官兵都会记得她。

在线上官兵们的眼里,她是他们心中的女神,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兵。

暗访

每天晚上,在A城寂静的郊外的一处树林里,时常有汽车的灯光在闪动。进出这儿的汽车一辆比一辆豪华,一辆比一辆气派。晚上睡不着时经常出来散步的张凯,虽然一辆车的牌子也叫不上来,但他观察了好久,也思考了很久,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好像突然之间,在只有张凯他们有资格在此休养的房子中多了一个小院,这小院中的房子和张凯他们住的不太一样。那些汽车都是到这个院子里去的。

这天,张凯跟随一辆黑色轿车进了那个神秘的院子。院子里真是别有洞天,到处是五颜六色的灯光,比白天还明亮。到处都是曲径通幽的小路,古香古色的亭台楼阁,水道里有各色的鱼儿在畅游,树木更是齐全,不但有北方的各种果树,更有南方才有的竹林、芭蕉,这里简直就是人间仙境。

车停在一个高台上,从车里走下一个肚子上扎着腰带的人,他的肚子很大。那个人进了一个大厅,张凯的脚步很轻,跟在他身后,没有被发现。

那人被迎进了一个房间,里边的布局看得张凯有些目瞪口呆,真可以用金碧辉煌来形容,自己和同伴们住的地方简直没法和这里相比。

那人刚坐定,门口进来了一个打扮妖艳的女人,那女人穿得很少,在张凯的眼里,简直就是没穿衣服。她直接走过去坐到了那个男人的大腿上,男人笑着把她抱进了怀里。张凯不知他们这是要玩什么游戏,他躲在门后缩了缩身子,幸好没人发现他。

坐着的那位面红耳赤,好像刚喝过酒的样子。一会儿工夫,桌子上就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瓶子和吃的东西,张凯一样也叫不上名字来。

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调情,张凯实在看不下去了,一边向外走一边骂道:奶奶的,别脏了老子的眼睛。

张凯出来又进了另一个屋,一个男人对另一个说:刘局长,您女儿在美国留学的事情我都办好了,一些费用我也都打到了您的账号上。两个男人好像在谈什么交易,那个被称作局长的人笑着从包里拿出个圆东西,当场向纸上盖去。

张凯又进了几个屋,看到里边的人都没在干人事,都在说鬼话。

他气愤地疾步走出屋子,路过后院时,看到几对男女在一个冒着热气的水池里泡澡,他有些害臊地扭过脸,气哼哼地冲出了院子。

几天后,A城里的酒桌上纷纷议论这样一个消息:听说刚修建不久的郊外X会所,晚上老是莫名其妙地停电停水,会所上空时常出现大量游移的绿色火团,有的人吓个半死,有的人吓得尿了裤子。好多去过的人,都不敢再去那个地方了。

原来,为了掩人耳目,那会所建在了烈士陵园里。

张凯是一名牺牲在抗日战争中的烈士,他气愤不过在那所院子里看到的画面,把在那里边看到的一切说给所有的同伴听。大家都睡不着了,晚上都想去看个究竟,看到那不堪入目的一幕幕丑剧,一个个全气歪了鼻子、气红了眼睛,像提前分好工似的,有的去拉电闸,有的去关水阀门,多数魂灵则在院子的上空盘旋,他们愤怒地高声呐喊着:老子们用生命打下的天下,不许你们这样为所欲为……

女兵的秘密

大三时,许多同学都在忙着谈恋爱,确定未来的工作方向。当毕研听说部队要招收国防生的消息后,她的心动了,因为她的高中同学鲁一贤就在西藏当兵。再说,她从小就有个女兵梦,考上大学后,原以为这辈子再没机会穿那身既漂亮又精神的绿军装了,没想到上天这么作美。

那几天,她晚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时,同寝室的周东东说:研研,老实交代,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

另几个女同学也说,这两天研研是有点儿不正常,是不是拿下了个富二代,宝马、别墅都到手了。

研研想了想说:那样的好事,我做梦也不去想,我是想去——当兵。

当兵?周东东上来摸了下她的额头:你没病吧?

另几个女同学也都七嘴八舌地说:都什么时代了,还有这么天真的想法。

你受得了部队上那罪?烈日下要和男兵一样训练,你这光滑可爱的小脸蛋儿,能承受得了?晚上还要值勤站岗,你不害怕?

听说部队上连内衣都是统一的大背心、大裤衩,不让戴首饰,不让化妆,多没意思。

不论同学们怎么说,在研研参加了学校组织的国防教育动员会后,便坚定了她报名参军的决心。

她心里想的是,她要给鲁一贤一个惊喜。

她想象着:当有一天,她趁休息日赶去看他,一下子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会是个什么表情?先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后是又惊又喜?然后两人开心地走向荒无人烟的野外,天是那样的蓝,空气是那样的清新,两人好好说说知心话,叙叙离别之情。

谈话、填表、体检,一切正常地进行着。

可当她知道学校没有去西藏的名额时,心里不免有些许的失望。但又一想,能穿上军装,自己的梦想就实现了一大半。军队要换防什么的,说不定哪一天,自己会被调去西藏,或鲁一贤会调到她所在的军营,那样的见面会更有意思。

结果,毕研和十几个女同学被分去了西沙群岛。当她们乘飞机,倒火车,又坐轮船,换快艇到达岛上时,路上整整用了六天六夜。

刚一上岛,毕研感觉这儿太好了,碧水蓝天,可以天天看到大海,还有那么多海鸟。

第二天,刚上岛的女兵们,就领略到了海岛上太阳的威严,早晨起床后还有些凉意,出操时太阳就开始发威了,几圈跑下来,个个脸上淌汗不说,身上也湿漉漉的,难受得不行。没待两天,所有人都后悔来这儿了,毕研也不例外。

上级规定,每个人一天只能用一脸盆水。看着离海这么近,但海水咸度太高,不能洗脸,不能做饭,不能喝,也不能洗澡。

听老兵说,正常情况下,女兵半个月才能洗一次澡,要是赶上大风大浪,给养船来不了,一个月洗一次澡的情况也有。男兵们更惨,一个月才容许洗一次澡。这对爱美的女孩子们来说,绝对太难以接受了。

整整三个月的新训结束,毕研身上掉了十斤肉。才开始的几天,她浑身累得骨头像散了架,饭吃不下,觉睡不着。毕研以为自己会坚持不下来,会打退堂鼓。她不敢照镜子,脸和脖子晒黑了,几乎掉了一层皮不说,可能由于水土不服,脸上长满了小痘痘,还被紫外线涂上了重重的油彩。但全身现在倒是感觉有劲了许多。

这天是休息日,她穿上军装,破例偷偷打扮了下自己,跑到海边,用手机给自己拍了许多照片。她坐下来,从拍的照片中挑了张自己最满意的,写了两句话:一贤战友,看看我是谁?能认出我这个丑女孩吗?然后发了出去。

等待的时间显得特别漫长。她以为鲁一贤收到她的照片认不出她来了,所以没有回话。又一想,也不对呀,他知道自己的手机号码呀。也许是离得太远,信号传不过去也有可能。三天后,当她闷闷不乐地对此事不抱任何希望时,下午训练回来,打开手机,突然看到有一条未读短信。

她感觉脸上一阵发热,幸好脸上的红色掩盖住了她的兴奋心情。她看了看四周,见没战友注意她,悄悄走了出去。

这么长时间,她从没把自己穿上军装的事情告诉过鲁一贤,他肯定还以为自己生活在大学校园里呢。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毕研打开了手机:研,这不是你吧,你没有这么瘦呀。要是你,这是穿人家谁的军装照的相?想穿军装照相,等我探亲时回去,让你穿上军装照个够。

看完短信,毕研的心跳有些加快,哈哈,他猜出是我来了。毕研想了想,又回了条短信:一贤老同学,我参加国防生应征入伍到部队三个月了,我现在在南海舰队的西沙群岛服役。可经过风吹日晒,我黑了,也变丑了。

两天后,鲁一贤回了短信:研,你说的是真的吗?那我们今后就是亲密的战友了。在我心里,你穿这身军装的样子,比穿什么时髦服装都好看、都美。

看完短信,毕研流下了幸福的眼泪。

面试

平阴市的台海投资公司在人才网打出广告,要招聘一名办公室主任,月薪一万元,没想到一个星期的时间,报名者就多达一百多人。人事部安经理从应聘者的资料中精挑细选了二十个人,通知来公司面试。

这天是面试时间,人到齐后,安经理说,谢谢大家对本公司的信任,请各位把发到手的号码贴在上衣的左胸口处,为了使大家对公司有个初步的认识,下面由我们公司的那秘书带领大家参观一下公司。

参观结束,大家走进了会议室。公司的几个人走进了安经理的办公室。安经理说,都说说自己发现的情况。

小李说,所有应试的人都视而不见,从楼道口捡起一块钱交给前台的是一个没有号码的人。他把钱交给前台后,我上去偷偷问,你是几号?他说,他没有号。

小张说,在厕所里关掉洗手间水龙头的人,也是那个走在倒数第二,没号码的人。

小华说,当他们走过来,我故意把一沓资料掉在了地上,只有那个无号码的人弯腰帮我捡资料,别的人都躲开了。

安经理有点儿莫明其妙,二十个人发了二十个号码,怎么会有没有号码的人?

他到会议室一数,真的多了一个人。他悄悄把那个没有号码的人叫到办公室,问:你是来我们公司应聘的吗?

那个穿着普通,但个头儿很高的小伙子说:是的。

安经理好奇地问:你是从什么渠道知道我们公司招聘人员的?

刚才在门口,我问保安,这么多人都是你们公司的人员?保安告诉我说,他们都是来应聘的。

你应聘什么职位?

不知道。

你什么文化程度?

高中。

你的优势是什么?

那年轻人想了想说,我当过六年兵,身体和心理素质比较好吧。

我们招的是高层主管,刚才那些人都是大学本科以上文化程度的,有些还有大型企业的管理经验。你除了曾当过兵外,还干过什么工作?

是这样,我当兵退伍后,在本市耀华餐馆干过三年采购员,前几天,因为一场大火饭馆被烧掉了,所以我的工作也没了。我现在急需一份工作,因为我的父亲死得早,母亲把我和妹妹拉扯大不容易,现在母亲得了癌症,看病吃药,天天需要钱。

安经理听完,感叹地说,是这样啊。这样吧,你把电话留下,有合适的工作,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他低头走出电梯时,差一点儿和一个女孩子撞个满怀。他忙说了声:对不起。

那个很有气质的女孩先是狠狠瞪了他一眼,突然笑着说:怎么是你?

他说:对不起,你认错人了吧,我不认识你。他自顾自地向门外走。

就是你,你别走,一年多来,我几乎找遍了整个城市也没找到你,今天怎么这么巧,在这儿能碰上你。

他没有回头,继续向外走。

女孩追上来拦住他说:你不能走。

他还想走掉,门口的两个保安走上来说:先生,你不能走。说完就想上来把他架回去。

女孩说:你们不能无理,他是我的朋友。

原来,去年夏天,他工作的饭馆组织员工去海边玩。一天晚上他和几个同事到海边游泳,游着游着,听到不远处有人喊救命,他毫不犹豫就游了过去,发现一个女孩腿抽筋了,才开始他还有点儿不好意思,但一想,还是救人要紧。他一只手抱着女孩,一只手划着水费劲地游回了岸边。他把女孩交给了她的同伴,悄悄地离开了……

安经理被秘书带着进了洪董事长的办公室,洪董事长问:办公室主任的招聘情况如何?

董事长,情况不错,来应聘的人中,有好几位有在大公司工作的经验。

那几个小测试环节,几号表现最好?

嗨,这事吧,是这样,有一个没有号的退伍军人,个人素质真不错,每一个小环节都是这个没有拿到号的人第一,而且他是自己找上门来的,只是他只有高中文化程度,只干过饭馆的采购员,可惜啊。

不可惜,这事决定了,明天就通知他来上班。他所具备的品质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的,至于工作能力,可以慢慢学嘛!

大雁的质问

初冬,北方已有些万物萧条的感觉。生息在北京密云水库的大雁们,也感觉到身下的水温快到了结冰的临界点。几只头雁围在总头雁威大的身边开会,最后威大总结说:明天如果天气容许,太阳出来我们就上路。今年新添了二十只小雁,路上我们要保护好它们,让它们各自飞在自己妈妈的前面,速度我在前面控制,不易过快。路上该休息时休息,该吃饭时吃饭。老三、老四你们责任重大,一定要照顾好全局,特别要警惕我们的天敌老鹰的偷袭,争取全部家族成员平平安安地回到南海过冬。

第二天是个好天气,威大一声令下,雁群秩序井然地上路了。几只头雁按照分工各负其责,除有几只小雁看到身下陌生的一切感到有些新奇,偶尔会偏离队伍而被威严的头雁老三、老四赶回队伍外,飞行中一切正常。到了德州南的水库,队伍停下来休息了一阵,母雁到水里为小雁们打了些吃的后,雁群又一次上路了。

两天后,队伍经过几次休息和吃饭,终于快到达长江时,出现了意外。在经过一片工厂的上空时,几十个大烟囱有的冒着黑烟,有的冒着白烟。这时总头雁威大心里犯起了嘀咕,过去几次飞过这儿时,都没有这些。它让老三叫过来几只头雁商量,大家一致认为,距离不是太远,闯过去也许没什么事。

但到了跟前,威大还是头一个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它咬了咬牙,向后传话:屏住呼吸,加快速度飞过去。

雁群刚飞到工厂上空的一半时,有一只小雁摇摇晃晃地向下掉去,它的母亲哀鸣着跟着俯冲了下去,是想把它救回来。老四箭一般射了出去,赶到小雁母亲身旁,喘着粗气说:这样太危险了,救不回孩子不说,你也会送命的。先飞出这个地带再说吧。

下面的味道简直使两只大雁窒息,它们飞回了雁群。这时,又有一只、两只……共有十多只小雁相继坠下了天空。雁群里响起一阵阵的哀鸣声,这声音充满绝望和悲伤,响彻云霄。

等雁群冲出这片天空,大雁们像一摊烂泥一样落在了地上。威大自责地说:我对不起各位,特别是对不起失去孩子的母亲们,是我判断失误,造成了这场悲剧。

几只头雁说:人类真是太可恶了,这样破坏生存环境,将来他们也会得到惩罚的。再说这事也不全是你的责任,决定是我们一起做出的。

老三、老四一清点,共少了十八只小雁和一只大病初愈的大雁。

带着雁群回到海南不久,威大一直郁郁寡欢,一天夜里,它撞墙折颈而死。

再从南方回来或从北方回去,一路上头雁们总是格外小心,特别是到了长江北边的这块地方,雁声齐鸣,那声调甚是悲切,一是对在这儿失去生命的那些同伴的悼念,二是互相提醒着,这儿可是禁飞区。头雁们带着雁群绕了很远,就为了躲过这片散发着刺鼻气味的天空。

人类啊,你们嘴上说,要保护大自然,要保持生态平衡,要和包括我们大雁在内的鸟们做朋友,但在利益面前,你们是怎么做的呢?让我们怎么能相信你们说的话?

尊严

我们的家在鲁西南的一个普通村子里。

娘这次病得很重,娘把我和妹妹叫到跟前,断断续续地说:大小,妮,我告诉你们,你们爹他没死,你们爹他还活着。

我和妹妹都以为母亲在说胡话。

父亲在新中国成立前就死在了战场上,在新中国成立后上级追认他为烈士。曾听奶奶和母亲说过,在我有些模糊的记忆里也有点儿印象。有一天,家里收到一封信,信上说:我是鲁国仁的战友,他在战场上牺牲了,请允许我叫你们一声爹、娘。你们放心,从今以后,有我吃的就不会让你们饿着,嫂子带着一双儿女更不容易,等孩子大点,你就再向前走一步吧,相信国仁大哥也能理解你的。从那以后,父亲的那个战友一年四季经常向家里汇钱和粮票,也经常写信来。

有一年夏天,父亲的那个战友写信来说,要来看看爹和娘。

是一个傍晚,父亲的那个战友来了,是搭村里送公粮的驴车来的。他几乎是被宋三抱进来的,昏暗的灯光下,他被宋三放在了凳子上。他的一条腿没了,双手没了,两只胳膊只剩了半截儿,头上没有一根头发,脸上的五官全都移了位,他的头上、脸上全是疤痕,下嘴唇好像没了,说话也有些含混不清。他从凳子上移下来,给爷爷奶奶跪下,费劲地哭着说:爹、娘,我代国仁回来看你们了。爷爷、奶奶忙上去扶起了那人。爷爷、奶奶和母亲都哭得像泪人似的。

奶奶和母亲做了丰盛的晚饭,爷爷一边和那人吃着饭,一边打听些和父亲有关的事情。

母亲回屋后盖上被子大哭了一场,我想,看到父亲的战友,她可能想起了父亲。

第二天早上,在院子里他费劲地用还剩半截儿的胳膊抚摸了一下我的头,对我说:一贤,你爹活着时经常和我提起你,他打心里喜欢你。他是英雄,他死得值。你要好好学习,要代替你爹孝敬爷爷奶奶,你娘拉扯你和你妹妹不容易,要听你娘的话,不惹她生气,多替她干点活儿。家里有困难,我会按时寄钱来。

许多乡亲都来看他,他的眼睛好像一次也不敢和爷爷、奶奶、母亲的眼睛对视。吃中午饭时,他提出要走,爷爷奶奶让他多住几天,他说:我还要回河北自己的老家去看看。

爷爷问他:你家里都还有什么人?

他说:和咱家一样,爹、娘,还有媳妇和一双儿女。

爷爷问:你爹多大岁数了?

他想了想说:和您年龄差不多。

儿子多大了?

和一贤差不多一样大。

爷爷、奶奶、母亲的目光都有些异样。

临别时,爷爷声音沉重地说:孩子,你不走了,行不行?

奶奶说:我侍候你一辈子。

母亲抹着眼泪说:你就听老人的话,别走了,我侍候你,你看这两个孩子多可怜。

那人思考了许久,流着泪说:爹、娘、嫂子,你们的心意我领了,可我必须回部队,部队休养院的条件很好,你们不用挂念我。你们放心,我走后会按时寄些钱回来贴补家用。

爷爷说:你要真走,今后钱不用寄了。政府各方面照顾得都挺好,不用再挂着我们了,你自己在外边多保重吧。

爷爷叹着气去找了队长,让队里的驴车去送他一程。

那人走时又给爷爷、奶奶跪了下来,他操着沙哑的嗓子说:爹、娘,你们多保重吧,儿子不能留在跟前侍候你们了。他转身叩头对母亲说:嫂子,您拉扯两个孩子长大不容易,我代国仁大哥谢谢您了。

爷爷和母亲忙一起架起了他。

那人果然说话算数,之后的日子里,像从前一样,直到现在,每两个月都汇一次钱来,那汇款单上从没留过地址。

娘临终时说:我后悔呀,真是后悔,当时没有把他留下来。当时你爷爷、奶奶、我,都看出来了,那个自称是你爹战友的人,就是你们的亲爹。

我是女兵

晚饭后,我找到分在三排的菲菲,我们俩躲在一个角落里,说起训练的强度,两个人都觉得快坚持不住了。我抱怨说:都赖你,说要来当兵,受这个罪。菲菲说:我也不知道部队上有这么苦,我们军事训练过不了关的话,部队上会把我们送回去的。我想了想说:你想得美,再说那样也太丢人了,人家一说,是从部队上退回来的,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我们还是咬咬牙,坚持吧。

在新兵连宿舍里,熄灯号后躺下一个小时了,我的胳膊、腿酸痛得很,都不太听使唤,好像不是自己的似的。

我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心情一片灰暗。老爸老妈的意思是让我再复读重考,我没答应。上学时向往自由,自由了又感觉没着没落。那天和菲菲坐公共汽车去商场,看到电视上放征兵宣传片,参军入伍是每个青年公民的义务,菲菲提议:咱俩去当兵吧。我说:可以呀。我俩偷偷去街道报了名,体检回来才把这事告诉父母。

父亲笑着说:到部队锻炼几年挺好,我赞成。

母亲一脸严肃地坚决反对:你去报名当兵和谁说了?我正找人给你联系工作,那部队上要多苦有多苦,一年四季风里来雨里去,你能受得了那个罪?

部队上不光我一个人,人家受得了,我就受得了。

人家是人家,你是你。你海涯叔叔答应了,给你在银行安排个工作。

我不喜欢。

银行工作多好,收入不错不说,风刮不着雨打不着的,最适合女孩子干了。

我就想去当兵。

你要不听话,那说好了,到部队上受不了那个罪,别给我叫屈。

行,我保证。

本想打电话或发个短信向老妈诉诉苦的,可老妈有话在那放着呢。

我心里劝自己,明天还要训练呢,不要瞎想了。这样想的结果果然管用,没多大一会儿,我就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不知出了多少汗水,终于闯过了体能关。

部队生活中,也经常有很多有趣的事情发生。那次紧急集合,跑了几圈检查,二排有个女兵穿反了裤子,一排和五排的两个女兵打的背包散了架,两个人两手抱着被子,那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虽然感觉自己的背包也松松垮垮的了,但幸亏没散架。

在家吃点水果就不想吃饭了,在这儿吃什么饭都觉得格外香。在家从不进厨房,连碗都不洗一个,在这儿去炊事班帮厨,择菜,洗菜,泡米,和面,打饭,什么都得学着干。那些打饭的男兵跑着来跑着回,有时饭不够了,把女兵剩下来的饭倒给他们,他们一点儿也不嫌弃。有时炊事班的人没饭吃了,就下点儿挂面凑合,大家吃得一样津津有味。

星期天去军人服务社买日用品,回来自己洗衣服和床单,大家一起说说笑笑的很是开心。回家时一定告诉妈妈,我会自己洗衣服了,而且是手洗。

大家剪的都是齐耳短发,部队不容许戴任何装饰品,但军装一穿,比任何时装都显得精神。

没事时,我们女兵也会偷偷议论哪个男兵长得帅,哪个新训班长的肌肉发达,平常看到了他们,眼光就会在他们的身上多停留一会儿。有人感觉到有女兵在看他,就会有些不好意思,我们就笑,有时会把小声笑变成一起哈哈大笑。

练习射击时还可以,虽然有枪,但枪里没子弹。三点一线,瞄准,拉枪栓,扣扳机。

实弹射击时,虽然班长说,要沉住气,要胆大心细,平常怎么练的就怎么发挥,但许多女兵脸上的表情很是严肃,当然也包括我。看我的腿有些哆嗦,班长严厉地说:鲁小华,你要镇静。一步一步地来,不要慌张。

趴下装子弹时,我的手一直在抖。我在心里骂自己:鲁小华,你不要做孬种、熊包!你是一名解放军战士,你是一名光荣的女兵。我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下班长,他根本没有看我。我装弹,瞄准,拉枪栓,再瞄准,击发。打完五发子弹,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并没有按要求快速地站起来。

班长大声命令我:鲁小华,起立!我心想:看班长这态度,坏了,我是不是打了五个脱靶?那可真就现眼现大了。

我战战兢兢站了起来,班长突然重重地拍了我的肩头一下,兴奋地说:鲁小华,好样的,打了四八环。那一刻,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听说四排有个女兵打靶时尿了裤子,还有个女兵吓昏了过去。

点点滴滴的磨炼,终于过了心理素质关和军事素质关。

新兵连训练结束时,我被评为优秀士兵。

我骄傲,我是女兵。

爱情二重奏

这天是星期六,晚饭后,肖夏说:妈,我来收拾吧,您去歇会儿。

女儿能主动刷锅洗碗,这可是生活中少有的事情。徐坤笑笑说:这是太阳从哪边出来了?鬼丫头,你肯定有事求我,不然不会这么勤快。

妈,人家过去小不懂事,现在不是大了吗?人家不是心疼您嘛,帮您干活儿我可是心甘情愿的,哼,您却这样说女儿。

徐坤说:好,好,我不说了。是我误会了女儿的一片好心,行不行?

这样想还差不多。

徐坤进了书房,不一会儿女儿敲门说:妈,咱俩能谈谈心吗?

进来吧,谈什么?我说你这活儿不是白干的吧,你这干活儿的动机不纯。

妈。肖夏狡黠地拉着长腔喊道。她敬了个军礼,接着说,徐院长,今天我要向您报告一件事情,您先保证,千万不生气。

我不生气。

肖夏红了红脸,害羞地说:我恋爱了。

公开的不行,偷偷地可以。你都大三了,可以谈朋友了呀,妈妈不反对,但你是校长的女儿,得注意影响。谁这么没眼光,看上了我这只有个漂亮外壳的女儿?对方什么情况,可以说说吗?

是我同班的劳小坤。我们俩是从一个部队考上来的,彼此比较了解,他一直也很关心我。

是他呀。好,好。什么时候叫他来家吃个饭,妈和他聊聊。

女儿瞪着一双有神的大眼睛,有些不相信地说:妈,您说的都是真心话?

是真心话。你这么大了,有谈恋爱的权利,妈妈没理由反对呀。

肖夏上来亲了妈妈一口,说了句,谢谢妈妈。接着跑出了书房。

女儿出去后,徐坤的眼光从桌上的文件上移开,望向了窗外。她来这所军医大学十多年了,从学员到现在的院长,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她想起了自己的过去。

她是天津人,高中毕业时正是“文化大革命”时期,她羡慕军人,做梦都梦到自己穿上了绿军装。验兵时,她凭着一米七五的身高和能歌善舞的才艺,特别是骨子里的一种高贵的气质,征服了西藏军分区来的带兵领导。可最后在政审时出了问题,有人反映,她有个舅舅在国外。武装部的领导遗憾地对她说:你各方面的条件都很优秀,来带兵的南团长也早就盯上了你。可没想到你有海外关系,这一条政审是过不了关的,谁也帮不了你。

她听到这个消息,什么也没说。她是个敢想敢干的人。她早已准备好了简单的行李,去西藏的新兵出发时,她围上一条长围巾挡住了半个脸,买票上了同一趟车。

路上转了好几次车,五天五夜后,经过千辛万苦的路程,她尾随新兵队伍到了拉萨。

下了火车,当她出现在到内地带兵的南团长面前时,南团长先是怔在了那儿,怀疑自己是不是带上了这个兵。后来看到她无助的目光和疲惫的身影,自己也感动了。南团长轻轻拍了她的肩头一下说:姑娘,你先住到军分区招待所,我真想留下你。

当时宣传处有个干事叫劳春,是个志愿兵,他是军分区的“一支笔”。听到她的故事后,连夜写了篇报道,没两天《西藏日报》就在头条发了出来,题目是“小姑娘心怀大志向往军营,千里走单骑寻梦来到西藏”。

这篇报道发表后,在当地和部队引起了很大反响。部队领导特批她入伍,给她补办了一切手续。她被分到了战士文工团。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那篇报道促成了她能留在部队上的事。为了感谢那个给她写报道的老兵,休息时她打听到了劳春的宿舍。一见到她,劳春说:你穿军装的样子真精神、真漂亮,比我采访你那次还美。我都有点儿不敢认你了。

徐坤脸红了红,微笑着说:要不是你帮忙,部队上哪能要我。我是特意来感谢你的。

主要是你的事迹感人,还有你的命好,碰上了开明的好领导。

从那以后,徐坤就经常去帮他收拾房间,给他洗衣服,和他聊天。

有一次,她要离开时,劳春吞吞吐吐地对她说:徐坤,谢谢你最近对我的帮助。今后别再上我这儿来了,免得别人说闲话,影响你的进步。

劳春哥,管他别人怎么说,我不怕,我是自己心甘情愿的。

不是,你还年轻,还得入党、进步什么的。我没有别的意思,真的,今后别到我这儿来了。

她那时不知道,劳春本应该提干的。他各方面条件都具备了,只因为党委会上有人提出来,他和文工团的女兵徐坤过往甚密这一条,他提干的事就被否决了。

两年后,徐坤已经成了团里的骨干,她能主持,能唱会跳,最重要的是肯吃苦。在她有提干的机会时,有人也提出来了这个问题,她和宣传处的劳春走得很近。在部队,战士之间是不能谈恋爱的。

在她提干的节骨眼上,劳春主动提出从机关调到下面的一个兵站去工作。这事是劳春调走后,她才知道的,为此她伤心得大哭了一场。

她给他写了那么多信,他一封也没有回。休息时她搭车去兵站找过他几次,他都躲避不见她。

无论劳春承认不承认,她心里感觉到劳春是喜欢她的。他是自己的初恋,她在心里爱上了劳春。

后来她顺利地提干、进修、上学、留校。劳春为她背了黑锅,没有提成干。听说后来就转业回内地了。她也曾到劳春转业去的城市找过他,可没找到他的一点蛛丝马迹。她在心里无数次地想,只要找到他,只要他愿意,自己就决定嫁给他。管他今后的生活是什么样,只要两个人心心相印,再苦的日子也能过出甜味来。

呵呵,命运真是个魔术师。多年以后,她看新生花名册时发现了一个叫劳小坤的。姓这个姓的人本来就少,有个姓劳的男人又刻骨铭心地留在了她的记忆深处,这个学员的名字中还有一个坤字,这是巧合还是天意?当她调了劳小坤的档案一看,没错,是劳春的儿子。他给儿子起了这个名字,他心里还是有我。我没有看错人。

在校园里,她暗暗地观察过劳小坤多次,他长得真的像他的父亲。大脸盘,一双有神的小眼,高高的个子,举手投足都像他的父亲。

女儿说在和他的儿子谈朋友,她心里更是波澜起伏、五味杂陈。她想象着,将来相见时是何种情景,该如何开口,说些什么……

想到这儿,她无法平复自己的心情。穿上军装,向镜子里的自己眨了下眼睛,对女儿喊道:肖夏,早点睡,我出去走走。

编外女兵

在昆仑山脚下的一所军营里,只有四十几个军人,实际上部队是一个连的编制,他们主要负责昆仑山地区的油管保卫任务。六月里上山巡线,碰上下大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一个军人威严的声音响彻山谷,下面开始早点名:

刘挺。

到。

崔海军。

到。

张金娃。

到。

……

程菲菲。

全体军人共同回答:到。

程菲菲是连队年龄最小的士兵,也是连队历史上第一个女兵,但她已是有十五年兵龄的老兵了。

新兵下连,学习连史。老兵们就会讲起程老兵的故事。

那年她才五岁,跟在内地当教师放寒假的母亲来这儿看望父亲。她的到来,成了军营里的一道亮丽风景。她天真烂漫的样子,着实惹人喜爱。她粉嫩的小脸蛋儿上,一笑有两个好看的小酒窝,谁见了都会情不自禁地想摸一下她的脸。

战士的宿舍里、操场上,只要她一出现,战士们就让她表演节目。她从不拒绝,问:你们喜欢什么?

有战士说:给我们唱个歌吧。

那好吧。

她就像模像样地开始演唱: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有战士说:给我们跳个舞吧。

她就张开双臂,像模像样地给大家表演新疆舞,那身段,那动作,颇有点儿小名星的风范。战士们看了就使劲鼓掌。

虽然她只会那么两首儿歌、两段舞蹈,战士们却是百看不厌。

一天夜里菲菲感冒了,高烧不退,外边的大雪封了路,连里的卫生员给她吃了退烧药,烧却一点儿也没退下来。第二天天一亮,战士们纷纷请示:我们接力背菲菲去城里看病吧。连长和指导员商量了半天,觉得这办法不可行,因为连队离格尔木有二百多公里。指导员打电话向上级求援,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战士们哄她:菲菲,你要坚持住,等你好了,再给叔叔们唱歌跳舞。她的小脸绯红,点点头,想了想说:下次再来,我一定给你们表演更多好听好看的节目。坚持了半天,又坚持了半天,菲菲的高烧终于转为了肺气肿,半夜里她走了。听到菲菲母亲低沉的哭声,战士们一下子拥了进来,他们摘下军帽,缓缓地举起了右手。

她父亲是个老志愿兵,已在部队多待了八年。战士们私下里抱怨,都怪他,他要是正常转业,菲菲就不会来山上,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菲菲被埋在了格尔木烈士陵园外的角落里,凡是有战士进城或出差路过,都会买些好吃好玩的去看看她。战士们站在她的墓前说:程老兵,我们来看你了,只要在咱连队待过的军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记挂着你。你永远是我们的战友,是我们连队独一无二的文艺兵。

为了纪念她,连里形成了不成文的规定,十五年了,士兵们走了一批又一批,换了一茬又一茬,每次点名,点到她的名字,全体士兵都会饱含深情地一起回答“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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