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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04 13:1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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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贺先枣

出版社:四川数字出版传媒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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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定解放纪实

康定解放纪实试读:

引子

穿过六十年岁月的烟尘,回首曙光初映康藏高原的那一瞬间,一个行将让人遗忘的地名——西康,重新出现在人们眼前;一个被称之为“情歌故乡——康定”的地名,顿时也让人倍感亲切。

西康,作为一个地名,最早出现在清宣统三年(1911年)六月,代理川滇边务大臣傅华丰拟请建立西康省的奏折上。他在奏折上陈述说:“查边境乃古康地,其地在西,拟名曰‘西康’”。“康”,是藏语里古称“喀木”地方的转音,本意为距离佛教中心地遥远的地方。

虽说这里一直被视为“边地”,这里却是一片山川壮丽,气象万千的土地,是一个各民族、各民族文化交汇、积淀深厚的地方。据有关史料记载:汉武帝天汉四年(公元前97年),“于边外设都尉,建沈黎郡”(今泸定、汉源、九龙一带)。魏晋南北朝时期,其地属蜀郡、益州;唐时设“羁縻”,开始实行土司制;宋、元、明、清,沿袭土司制,直至清末推行“改土归流”。

1939年1月1日,民国政府正式成立西康省,其疆界东起四川雅安,南邻云南,北接青海,由于本属西康省行政区域内的、昌都地方共有13个县被藏军占据,便与西藏隔金沙江相望。西康省实际所管辖的地盘主要是康属(今甘孜藏族自治州)、宁属(今凉山彝族自治州)、雅属(四川今雅安地区)三大块。解放以后,西康省的建制依然存在,并且建立了新中国第一个专区级少数民族自治州、也是全国最大的藏族自治州:西康省藏族自治区。

随着岁月的变迁,很长以后一段时间后,才更名为“甘孜州藏族自治州”。康定,是甘孜藏族自治州的州府所在地。

1939年西康省建立时,西康省的省会就设在康定。

康定这地方,地势狭窄,而且“三山挟持,二水分流”,虽说一直是人类活动、迁徙的咽喉通道,直到宋、元时期才开始有人定居。又过了许久,慢慢才有了“打箭炉”这个名称。

据《四川通志.舆地.形势》对“打箭炉厅”的记载描述:“层峦峻岭,削壁悬崖,中隔泸河,蕃藏要道。连山接野,鸟路泪空,通西藏西海之要区。雪嶂重开,严四川之门户;悬崖陡岭,作西域之咽喉。三山鼎峙云中,二水夹流城内,树木稀疏,风雪弥漫。一带崇山峻岭,四时瘴雨峦烟。砌石为城,汉番杂处。天使驻藏,轺传必经,番夷互市,商贾辐辏。当卫藏之孔道,诚巴蜀之要区也”。

清雍正8年(公元1730年),设“打箭炉厅”,隶属雅州府(今雅安)。清光绪34年(公元1908年),设“康定府”,隶属“川边安康道”,康定,作为地名才正式见诸文字与口头。

康定虽是边陲小城,由于所处地理位置和特殊的山川环境,一直被看成是“康藏交通之锁钥”,到了清朝末年、民国初年更成为内卫川滇,外控西藏的唯一重镇,因而军旅杂处,人流频繁,户口日增,在未成“康定府”之前,就设有重兵驻防。

作为川边、藏族地方的商贸中心,早在明洪武年间就有“当打箭炉孔道,茶盐商贾,往来络绎不绝于道”的记载。清朝光绪年间江南人吴崇光所著《川藏哲印水陆记异之成都至打箭炉程途》,文中说康定“即口外各种番夷贸易总汇之所,亦茶市之要区。人烟辐辏,市井繁华,凡珠宝等物,为中国本部所无者,每于此地见之”。

正是由于茶马贸易的发展,让康定赫然成为一个市井繁华的川边都市。历史不仅让康定成为川、康、藏来往货物集散地,中转中心,贸易中心,在西康省建省后,这个小城又成为了中国西部当年一个大省的省会所在地。

西康、康定,作为地名见证了一段历史,西康、康定这个地方也曾是一些历史人物表现自己的舞台,就在1949年底到解放军进驻康定这段时间里,各色不同信仰、不同追求的人,围绕西康的和平起义、解放进行了一场悲喜交加、庄严与荒唐交织的即兴表演,在这些人中首先不得不提到的人物就是刘文辉。

西康省主席刘主辉,字自乾,四川大邑人,1916年毕业于保定军校。刘文辉少年得志,年龄三十出头便曾拥兵百团,占据四川大部富庶之地。他本有“以四川而争衡天下,上之足以王,次之足以霸”的大志向,采取“蜀为基地,控制西南,问鼎中原”策略,正想大展宏图之时,1932年至1933年间,四川军阀邓锡候、田颂尧、刘湘三人联手向他进攻。在这一场波及全四川、史称“安川”之役或“靖川之役”的军阀混战中,刘文辉不敌,兵退雅安、汉源一带。

从此以后,实力大减的刘文辉无力与刘湘等军阀争锋,转而开始经营西康地方,数年后,通过托关系、花金钱种种办法,想方设法谋求到了“西康省建省委员会委员长”一职。想的就是借西康之地栖息发展,慢慢恢复元气,有朝一日东山再起。

在这期间,刘文辉先是秘密参加了张澜领导的中国民主同盟,成为了民盟的一名特殊盟员。稍后又以化名杨宗文参加了“民革”,刘文辉心思之缜密也由此可见一斑。1942年,受中共南方局派遣,中共地下党员王少春等人携带电台来到雅安,被刘文辉安置、保护起来,从此以后,只要收到重要文章,王少春都会抄写一份送到刘文辉手上,刘文辉由此对中国共产党的主张慢慢有了深刻了解。

从1934年2月,国民政府颁发《西康建省委员会组织条例》起一直到1939年1月1日,筹建数年之久,经过诸多曲折,西康省政府才正式宣告成立。刘文辉却深知,如果自己身陷偏僻、而且不通公路的康定,信息不灵,与各方联系也要受到限制,不利于自己的长远发展。他选定相对交通方便、距离成都更近的雅安为自己的长住地,而把西康省政府机关的公务交由张为炯代行处理。

张为炯,字少扬,西康德昌人。早年是中国同盟会会员,是刘文辉保定军官学校的同学。他长期追随刘文辉,虽然他的年龄稍长刘文辉,却心甘情愿在刘文辉手下做事,为刘文辉在四川崛起屡有功劳。刘文辉任二十四军军长,即任用张为炯担任二十四军参谋长;刘文辉担任西康省省主席,再三动员已经定居在成都的张为炯出山,张为炯抹不过情面,到底答应了担任西康省省政府秘书长。

稍后,刘文辉又任命他为西康省民政厅长,而且以秘书长代行西康省主席。从此以后,除二十四军军长之职外,只要在雅安的刘文辉有一个兼职,在康定的张为炯就有一个代职,比如,刘文辉是西康省保安司令,张为炯就是代司令;刘文辉兼职国民党西康省党部主任委员长,张为炯就是代委员长。

归隐复又出山的张为炯,在政治上早已经没有追求,更无野心,人称“多宝道人”的刘文辉看中的就是这点。再加上张为炯知进退、明轻重,忠于职守,为人谦逊,不事张扬。不仅待人接物极有分寸,而且通晓官场规矩。他深知自己作为“代主席”,仅是代理而已,代刘文辉处理西康省政府公务十年间,凡要事、大事都先行请示,刘文辉复电同意方才办理。刘文辉也十分相信张为炯,一般来说,只要张为炯同意的事,刘文辉也会表态赞成。

1949年11月初,中国人民解放军分兵东、北两路进军四川。11月30日,重庆解放。惊惶失措的蒋介石飞到成都,煞费苦心地布置所谓的“川西决战”。但是历史的车轮,决不是蒋介石一伙的螳臂所能阻挡得了的,由北而来的人民解放迅速占领绵阳,自东而来的人民解放军一举拿下泸州等地,对成都形成包围之势。

12月10日,蒋介石从成都飞向台湾。就是他离开成都的前一天的12月9日,四川、西康两省的实权人物,刘文辉、邓锡候、潘文华三人在四川彭县通电宣布西康、四川和平起义。

12月10夜间,刘文辉朝康定发来了他与邓锡候、潘文华起义通电全文的同时,给张为炯也发来电报。电报说:“康定、张代主席少扬兄、并转省府全体同仁暨全省军民公鉴:本主席业于佳日通电,在毛主席、朱总司令领导下,竭诚拥护中央人民政府。特闻。”

张为炯把刘、邓、潘三人的“佳电”电文从头到尾细细看了一遍后,不由舒了一口长气。收到这样内容的电报,要发生的这件事,其实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不确定的是在什么时候。

现在终于一切都清楚了,张为炯想到的头一点,就是,这件事得按刘自乾公的指示去做,但是怎么做,得有步骤,须一步一步来。

一抬头,才发现送电报来的省政府电台台长李次良、译电室主任铁德良二人还站在屋当中。他没有招呼二人坐下,现在不是讲那么多客套的时候。他一边思索问题,一边用手指了一下电话机,对李次良说道:次良,唐公馆……

第一章

康定的12月,正是隆冬。12月10日的这天旁晚,刺骨的寒风带着尖利的哨音,呼啸着,在狭窄的街面横冲直闯。街道两边低矮的木板房屋檐下,吊着碗口大小的冰柱,凹凸不平的街面上有一层薄薄的却很坚硬的冰。李良瑜下意识地用手抄紧棉布长衫,习惯性地用眼睛余光注意着冷清的街面,他在结冰的路面上小步快走,急着赶回自己的住处。他刚从设在康定北门“娘娘庙”里的《西康日报》编辑部出来,他和“新民主主义联盟”的几个成员开了一个短会。《西康日报》在几个月前,因为省政府拿不出钱来维持,处于停刊状态。编辑部几个人也散得差不多了,在编辑部兼职文艺副刊《金川》的编辑张世勋此时也按“新联”的指示,到甘孜去秘密筹建甘孜县的“新联”组织。空荡荡的“娘娘庙”,正好成为“新联”在康定城里一处秘密的临时碰头的地方。

离开半年多的陈宗严从雅安芦山赶回来,带来了他们盼望了很久的好消息。在7月,陈宗严由在雅安的地下党员周戈西、马有均两人介绍,经中共地下党川西边临时工委批准,在雅安芦山已经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带来的好消息是李良瑜由地下党员喻雅夫、张新明介绍,在12月初也被批准入党。在西康省省会康定的“新联”现在由中共地下党川西边临时工委领导,根据形势,党组织对“新联”当前工作的指示如下:一是对“新联”组织进行清理、整顿,并在此基础上,对成员重新登记,条件具备后,“新联”应更名为“新协”;二是为迎接解放,开展敌情、社情调查;三是开展群众工作,特别是要在工农群众组织和学生组织中宣传党的政策,扩大党的影响。

处于亢奋中的李良瑜,回忆起由他和陈宗严、夏正中发起在康定秘密建立的“新民主主义联盟”的经历,想起了那个斯文、儒雅的胡立民。怎么也没有想到,以刘文辉秘书身份,到康定来列席参加“西康省参议会”的胡立民竟然也是一个共产党的地下工作者。

就是这位解放以后一度担任过西康省民主青年联合会主席的胡立民这次到来,才让李良瑜他们读到了《中国革命和中国共产党》、《目前的形势与我们的任务》、《新民主主义论》等文章的全文,胡立民还告诉说,康定的“新民主主义联盟”也可以如成都的“民主青年协会”那样,成为共产党领导下的进步青年组织。让李良瑜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胡立民离开康定后却再也没有了消息。

后来才得知,地下党有严密的纪律,像“新联”这样的群众自发组织,没有经过党组织的多方面考查,不会轻易地进行联系,更不会随便发展成为党领导下的外围组织。现在好了,总算找到了党,自己也成为了党组织中的一份子,李良瑜甚至想唱两句什么。

刘文辉和其他两个川藉国民党将领宣布西康省、四川省和平起义的消息是李良瑜、陈宗严、黄启勋、夏正中、铁佩芳等“新联”领导和骨干刚才重点讨论的事情。马上要动手做的事情很多,大家商定由李良瑜先回来拟一个内容纲要,明天大家再讨论。

赶回住所的路上,李良瑜已经在心里理出了一个头绪,首先,从“新联”内部来说,先得尽快行动起来。徐锐、任旦等几个人要把在康定的几所学校的教师、学生动员起来,让才成立的“金沙江青年联谊会”发挥作用;铁佩芳、凌崇德、邹尧等人负责妇女运动,也得想出些新的形式来;刘增宜等人在瓦斯沟、生杭等乡村组织的“工农联合会”、“青年农民屯垦会”争取要有武器,有利条件是刘增宜、黄飞腾等人都在军队内部有中尉教官之类的身份;其次是得赶紧通知泸定的“新联”组织负责人席珍,通知德格的“新联”负责人朱丹,还要通知专程从康定到甘孜去筹建“新联”组织的张世勋,总之,凡是有“新联”组织的地方都得有行动。

此外,要主动去和“中国民主同盟”康定分部的负责人朱刚夫取得联系,李良瑜知道,朱刚夫这位曾经担任过一年稻城县县长的湖南人,回到省会后在“西康省设计考核委员会”供职。这个委员会和省政府其它许多机构一样,5月就被西康省政府疏散到雅安去了。他却以种种借口留下没有走。有段时间,他以经商的由头经营了一家“民众书报社”,因为出售进步书籍,让国民党特务查禁。

就目前看来朱刚夫还不好公开露面。但是“民盟”里面还有王光璧、陈雨时、张子惠这些人,他们几个人有的担任过学校校长,有的任过《西康日报》社的总编、社长,都是些在康定有影响、活动能力很强的人物。但是,这些人也都是被国民党特务暗中监视的对象,与“民盟”的联系还得想些办法,不能公开暴露“新联”,也不能让“民盟”暴露。

还要同“民革”的李文璧、吴焕文、王福德这些人联系,“民革”中的好些人都是省会几所学校的老师、现任校长,在青年人中极有号召力。他们在十分活跃、早在前几年就成立了的“政小联谊会”和刚成立不久的“金江青年联谊会”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和作用。而且“民革”的一些成员,由于分布在各行各业,同西康省政府里方方面面的人都说得上话。“新联”、“民盟”、“民革”联合起来行动,力量就更强大了。李良瑜走着、想着,不觉就来到了自己的处所。

李良瑜的住处,在一个康定人称为“通元宫”的地方。有时,人们又把这里叫做“德备坛”。这是一个道教的道观,里面没有庙宇里人们通常见到的木雕、泥塑的神像,在正中的大殿里供奉的是玉皇大帝、太上老君、元始天尊的黑漆金字牌位。两侧的厢房,有些破败,好长时间来就成为了外地来康定谋生人们的栖息处。

1939年西康省把省会定在康定后,省政府各级官员带领一大批工作人员到了康定,住房却成了难题,像省主席刘文辉那样有能力修建自己公馆的人实在不多。身为代主席的张为炯看上了一处原为“锅庄”,找到了因无力维持,靠出租房间过日子的破落“锅庄”主,把这处康定人叫做“育卡瓦锅庄”的旧房全部租下,经过培修,搬了进去,人们就把原来的“育卡瓦锅庄”叫做了“张公馆”;唐英师长干脆买下了破败的老旧“孔达瓦锅庄”,也是修饰一通,作为了自己的住房,人们就把这儿叫做了“唐公馆”。一般的工作人员就没有这个能耐,找到处能避风遮雨的地方也就不错了。

李良瑜是四川郫县人,1943年,在雅安进入了刘文辉开办的“西康省地方行政干部团”受训,而后,单身一人来到康定,在省政府秘书处人事室上班,这个处所是托熟人找到的。

通元宫坐落在康定闹市,走几步就上中桥。这处道观背靠山坡,面对大街。大门外侧边,还立有一座小小的土地庙,土地庙前,有一尊石刻的“阿弥陀佛”像。进门,大殿、厢房前,是一块宽敞的院落,院落中间矗立着一座砖砌的“惜字库”。大殿后面近山坡处,一座八角亭,据说是仿成都青羊宫的八角亭而建造的,通元宫是康定城中的一景。1949年上半年,西康省政府把大批人员疏散去了雅安,偌大的地方就只有李良瑜一人居住,倒也清静自在。

尽管人们已有了时髦的钟表,可康定城里还有人打更,在昏黄的油灯下,李良瑜听得清楚,二更打过了,三更也打过了。直到四更也打过,李良瑜总算是草拟出了供大家讨论的“迎接解放之活动计划”。李良瑜听说过康定城从来不打五更,是因为康定跑马山后面的一个海子里,那个龙王总是听到五更声响就要操练他的虾兵蟹将,他练兵倒不要紧,可海子里的水就会汹涌而出,康定城就会被淹没。因此,康定城里从来不打五更,四更一打过,离天亮就快了。

李良瑜赶紧躺下休息一下,不想刚睡了一会儿,就听到茶店街那边人户里的公鸡叫了。急忙起来,把昨晚拟出的稿子看了一遍,收起来放好,这才赶去上班。进省政府院落,先上二楼,到在民政厅上班的陈宗严那里打了一声招呼,暗示他,草稿已经完成,可以通知开会了。见陈宗严已经会意,便匆忙回到秘书处人事室办公室。

灰蒙蒙的云层把康定四周的山压得比平时都低矮了许多,除了冷风刺骨,还是不像要落雪的样子。碰到的人都无话找话,有的说,不下雪的干冷真不好受,有的说,还没有到最冷的时候呢。人们的交谈毫无例外地都是在拿天气说事。

省政府内的气氛与往日大不一样,各厅各处,都由厅长或处长在召开小型会议。没有参加会议的人也显得行色匆匆,人人见面,都在用目光询问:听说了吧?即使要摆几句龙门阵,不知不觉中,人们都把嗓门压得很低。但也看得出,有人面露微笑,也有人显得心事重重,有的人则是一脸的惶恐不安。

快到中午时分,只见省府警卫团的两个士兵从省政府大门外如飞而来。有人在问他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李良瑜闻声也跑出办公室,只听到其中一个士兵跑得气喘吁吁地、答非所问地说,要见王司令、要见王团长。

这里的人都知道,王司令就是王玉岗,是西康省省会、康定警备司令部司令,王团长也是王玉岗,他是省府警卫团的团长。大家眼睁睁地看到两个士兵跑进省政府后院,却都不愿意回办公室,站在院落里、屋檐下,纷纷交头接耳,胡乱猜测。正在此时,就听到后院响起了集合士兵的哨声,急促、尖利。

不大功夫,三十多名士兵,边扎腰带,边狂奔,曾经担任过警备部谍查小组长、现在是警卫团一个排长的张俊清,用他那浓重的天全口音吼道:林老二,你丫妈的比,跟老子跑快点!

站在办公室外的人们到底打听出了点名目,一个跑杂务的人从街上回来说,康定中央银行那边出事了。

这不是几句话能讲清楚的事情,到1949年,国民党统治区的“法币”已经贬值到了不值一文,老蒋宣布废弃已如废纸的“法币”,改发“金圆券”,更使市面上物价突飞狂涨,五亿元的“金圆券”才能换一块银元,而粮食等必需品价格上涨了约九亿倍,人民群众苦不堪言。地处边地的康定却又出现了现钞奇缺的怪事,康定中央银行便想出了在康定城中使用所谓的“本票”进行买卖的办法。

这个办法针对的是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康定的好多人却都心知肚明,警备司令部王玉岗司令等人因为暗地里从事鸦片烟生意、枪支弹药生意,想提多少现钞就提多少现钞,想半夜提,决不能等到天亮,康定中央银行连屁也不敢放。

自古以来,康定地方虽说商贸发达,而当地却不能出产粮食、菜蔬,日常生活所需都要依靠泸定、汉源一带运来供应。因而有“搬不尽的汉源街,填不满的打箭炉”的说法。

可是现在却让汉源等地来的商贩们感到为难,出售了货物,得到的却是“本票”,要离开康定,必须先到康定中央银行兑换现钞。而康定中央银川却又规定,每次只能兑换一定数额的现钞,多了,须出具某个机关的证明。小商小贩们上哪里开证明?时间一长,对康定中央银行的怨气化为了怒火。

这天一早,在天都没亮的寒风中好不容易等到了康定中央银行开门,又冷又饿的人们还是兑换不到现钞。忍无可忍的人们愤怒了,吵闹得不到结果,就用石头狂砸康定中央银行的门窗。康定中央银行的“库系长”名叫胡行,“营业系长”名叫任一方。有人就把他俩的名字合在一起写出了一幅标语:打倒胡行一方的中央银行!这时候,这个“行”不再读银行的“行”,而得念为行走的“行”。

王玉岗派出的这队兵士,一赶到就朝天空放了几排枪。围观的人群一哄而散,而那些想拿到现钞回乡的人虽说大多是胆小的乡下人,现在被生计逼慌了,饿死是个死,被抓起来关死、打死也是个死,总之是个死,不怕,换不到现钞就是不散。张俊清当即命令抓了几个人,没想到这却惹恼了散开了的人群。

也不知是怎么形成的,康定这地方的人有个习性,爱凑热闹,有事无事,有个由头就要起哄。同时康定这地方的人又有些古道侠义,看到不平,就要出手相助,那副标语,就是以吴焕文为首的几个肚皮里有点墨水的康定人帮忙写出来的。

康定人帮忙,还不光是言语尖刻,康定人打抱不平,还敢出手,手里抓到什么,什么就成了武器。看到士兵抓人,本来已经散开的人群又返回来,反把那队兵士围了起来,一时间,康定中央银行大门前人声鼎沸,群情激奋。

正在召集唐英师长、省财政厅张先春会办、省政府秘书长陶世杰商量明天有关事情的张为炯,听了警备司法部王玉岗司令的汇报不由大吃一惊,急忙传令放人,要康定中央银行赶紧如数兑换现钞给那些要回乡的商贩们。为了稳妥起见,张为炯又请财政厅李先春会办赶紧去一趟康定中央银行,要他去传达省政府的意思,在这非常时期更要注意应付门面,防止出事。

有了省政府张代主席的严令,加上李会办又亲自到场对康定中央银行陈说时局,晓以利害。康定中央银行到底把那些小商、小贩们手里的本票换成了现钞,小商小贩们拿到现钞又赶紧去找人、找地方换成银元,一场风波总算没有酿成大事。

由省政府各厅长、处长们召集还没有疏散去雅安的省政府职员们开的小型会,前前后后,陆陆续续,在中午过了才开完。没有参加会议的李良瑜也在下午得到通知,明天上午十点,有重要会议。省政府内所有职员,都必须准时到会。

会议是明天才开,今天的饭却不能不吃。省政府的职员们这些日子来,吃饭成了大问题。原因是省政府已经窘迫到没有钱给职员们发薪水了。西康省政府刚成立那阵,人们领到的薪水还是“法币”,可是到了后来,省政府发出的“法币”一再贬值,买不回人们的生活必需品,省政的职员们就拒领“法币”。

让省府感到难堪的是,有人把矛头指向了手握财权的李春先,暗地里贴出了“要想吃干饭,打倒李会办”的标语来。张为炯大怒,下令追查,那标语却升级了,变成了“此路走不通,去找毛泽东”。这可了不得,再查下去,说不定要出现打倒省政府的标语来。经过再三努力争取,争取到了刘文辉主席的同意,西康省政府的职员们的薪水才改为发银元。本来,如李良瑜每个月要领四个半个银元,可最近几个月来,除了当官的,每个职员一个月只能领到一个银元。

而银元又不一样,如果领到四川造币厂的“川板”,银元还是银元,可是同“闭眼袁大头”那种银元相比,要少买一升米。领取银元时,人人都争着要“闭眼袁大头”,不要“川板”,也不要云南钢洋。这可愁坏了发薪水的人,但还是有办法解决。找来一个口袋,把这些好不容易才从不同渠道凑起来的银元装进去,人们在领薪水的花名册上签署了自己的姓名后,各人伸手到口袋里去摸,但不允许手在口袋里停留,伸手进去抓到一块银元就得赶快把银元出来,摸到哪种银元,就是哪种银元,全凭各人的运气。

李良瑜的午饭在两岔街的铁匠铺。成天叮当作响的铁匠铺当然不是饭馆,是打铁的地方。那个姓伍的老铁匠为人和善,他每天都要为那些从各地来的马帮打马掌,以此来维持生计。铁炉从早到晚都炉火熊熊,没有火苗的炉灰就用来烧开水,煮饭。

也不晓得是哪个开的头,李良瑜和省政府的一些没有家室的职员,早上用一个搪瓷缸,抓两把米放进去,掺上水,路过两岔街铁匠铺,就把搪瓷缸放到炉灰里,中午就来取走。老铁匠一边打马掌,一边帮他们照看,从来没有让饭煮焦糊的事情发生。李良瑜和省政府的职员们对这个老铁匠都心存感激。

有着西康省政府参议身份的曾文甫一直没有公开自己的“民盟”成员身份,好多人只知道他是《西康日报》的记者、编辑和康藏通讯社的记者。《西康日报》停刊以后,他也清闲起来,但他还有一份差事,他是成都《工商导报》驻西康的记者。虽然如此,他也还是一个要到铁匠铺借火煮饭的单身汉。

这天中午,他又和李良瑜不期而遇,就对李良瑜说,他还有点“夹江豆腐乳”可以下饭,李良瑜说,正好,他还有点涪陵的榨菜。两人就结伴到大石包街上的“同乐茶园”去,花两个铜元买两碗茶,就着豆腐乳、榨菜吃午饭。李良瑜穿长衫、曾文甫穿西服,穿戴如此的人,即使没有饭吃,也是要坐茶馆的,在康定城中司空见惯。

中午已过,一天到晚都不休息的寒风依然吼叫着,卷起灰尘、纸屑、马粪渣满街乱撞。城镇上空的灰色云层让人觉得天就要黑了,天气还是那么冷,路上行人稀稀拉拉。

一路走来,曾文甫轻轻敲打着他装有半干半稀中午饭的饭盒,对李良瑜说道:“康定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了!一天两顿,你我就吃点稀饭!白人老弟,你说,这个社会再不变还有没有天理,那些下力人,就连稀饭也要吃不起了”。

李良瑜这个人,年纪青青,却是满头白发。有一个说法叫做“少年白”,可是更奇的是他连眉毛也是白的,因此,他在康定城中有个人人都知道的外号,叫做“白人”。也是这个原因,李良瑜迟迟没有被批准入党,党组织考虑到他的像貌特征太突出,从事地下工作容易暴露。此刻,听了曾文甫的感叹,李良瑜微微一笑,回应说:“是呀,是呀,康定的冬天实在是冷。不过,雪莱说过: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是不是?快了,快了”。

第二章

同几个人又把拥护起义通电的有些事情再商量了一次,好些昨晚没有考虑到的细节也提了出来。西康省政府代主席张维炯觉得大体也只好这样了,最主要的是省政府先要表明态度,这也是刘文辉主席再三强调的事情。对于个人,当然是希望都能服从省政府的决定。

但是,从昨晚他就看出来,自己身边的人,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和打算,只是还没有到非要搬到桌面上来说的时候。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只要不出来公开同省政府的决定唱对台戏,对有些人和有些事睁只眼、闭只眼为上策,张为炯觉得只要能维持现状,等到人民解放军、人民政府来接收了,一切就万事大吉。

费了半天的神,有些疲惫,也有些饿了。唐英说,少扬兄,是不是各人填饱了肚皮再说?唐英也不容易,他的烟瘾早就发了,只是所要商议的事情非同小可,他也只好忍着,但还是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看到张先春、陶世杰的精、气、神也下去了,他就呵欠连天地对张为炯提出下午再议的建议。

张为炯说,就是那几点意见,话都说得差不多了。我看,下午也不再开会,各人分头去抓紧把自己的事情做好,有事在电话里联系。最先站起来告辞的是陶世杰,作为省政府的秘书长,昨晚和今天商量的好多事,件件都要他去落实。

等三个人都走了,张为炯才在过道上大声地咳嗽一声。他的勤务兵外号小安娃,闻声就来到了他身前,给他递上那根湘妃斑竹手杖、黑颜色的呢帽子,又为他披上那件人们称之为“将校呢”缝制的黄色军大衣。

勤务兵小安娃,现在又叫做公务兵,跟随张为炯多年,对张代主席的行为习惯已经十分熟悉。在过道上为张代主席穿戴完毕,小安娃就一声不响的、迅速地走进办公室,从桌子上拿起张代主席的那个大大的、黑色公文包,走出来关好门,这时,张为炯自己为自己正了正帽子,刚好转身要走。

小安娃提着那个黑色公文包,紧随在距离张为炯一步路的后面,他看得出,张代主席心里有事,凡是这种时候,最好是少说话。他当然不清楚张代主席的脑海里究竟在想什么,可有一点却是明白的,张代主席想的都是大事。

走的是回公馆的路。张为炯的公馆,原来是一处叫做“育卡”的“锅庄”。据说在民国初年,这个“锅庄”就维持不下去了,原因很多,主要原因是这个地方口岸不太好,偏僻了一些。“育卡”在藏语里就是“城边上”的意思。受刘文辉之托到康定来“代理省主席”,张为炯就把“育卡锅庄”租下来,成为自己在康定的栖身处。

若要论权势,在西康省,除了刘文辉,就要算张为炯的权势最大,但张为炯这个人凡事都以谨慎为上,就是在日常生活里也不事张扬。他的“张公馆”除了例行的有几个警卫外,从外观上看,不过就是一处围墙里面有两排旧房屋而已。

张为炯突然改变了方向,回头对小安娃说,走,到张胡子的“大不同”去喝碗羊肉汤,喝了还得回办公室。也不等小安娃回答,对直就朝坐落在康定水井子侧边的“大不同”羊肉馆走去。

自从康定成为一个“茶马互市”的中心,酒楼茶馆生意兴隆,烟馆妓院也随处可寻。也算得上康定的一个特点,中国大江南北的各种小吃在这里都可以找到。不同民族的风味小吃在这里都找到了自己的一席之地,其中藏族的吃食、回族的吃食更是显示出了与别的地方不尽相同的风味来,而汉族人在这里开饭馆、开酒楼、卖小吃,也尽量迎合来自四面八方人的口味。“大不同羊肉汤”,就是这样一个不论你是哪个民族,不论你是官是民都乐于去一饱口福的好去处。

羊肉馆的老板看到带着勤务兵的人物到来,急忙把一张桌子擦拭一番,十分利落地端上两碗雪白的羊肉汤,羊肉沉在下面,汤面上飘浮着青幽幽的芫荽,红亮亮的鲜红海椒碎末,一阵香气扑鼻。张为炯对这个操着浓重的崇州口音的老板吩咐道:去,到“彭玉米馍馍”的摊子上拿两个金钩玉米馍馍。张胡子答应一声,飞快地去了。

张为炯去街头吃午饭时节,唐英带着一个副官、两个护卫也往他的“唐公馆”走去。

唐英,字永晖,四川仁寿人。和刘文辉也是保定军校同学。他长期随刘文辉在川中逐鹿,任过连长、营长、团长、旅长,刘文辉得势时,任国民第二十四军第四师师长。刘文辉退守西康,曾任二十四军一三六师师长。后来领中将军衔,以川康边防军副总指挥长名义住在康定,他是刘文辉指定的驻康定的军事负责人。“唐公馆”原来也是一处“锅庄”,叫做“孔达瓦锅庄”。意思是“房屋后面的锅庄”,据说,这座“锅庄”前面,以前还有一间房屋。这处锅庄,院落宽大,房间颇多,房屋的布局酷似北方的四合院。唐英看上这个地方,一个原因就是这座“锅庄”正对康定城中的“将军桥”,唐英认为自己本有中将的军衔,住在这地方正合身份。

其实这座“将军桥”之所以叫做“将军桥”,是因为清朝乾隆四十年,“乾隆皇帝打金川”时,一个将领曾领兵驻扎在距离“安觉寺”不远的一侧,人们就把那个清朝将领住过的地方叫做“将军衙门”。与衙门相对的桥,就成了“将军桥”。民国初年,镇守使陈遐龄被北洋军政府封为“康威将军”,陈遐龄一时兴起便重修这座桥,还亲自题写了“将军桥”三个字分别悬挂在桥的两头。

唐英年过五旬,人胖,走路有些发喘。偏偏,要过将军桥,还得先经过“三步两座桥”,而那路面却又因为漫上了水,结成了一层冰。这是折多河边的几户磨房主,为了引水冲动磨青稞、磨麦子的磨盘,把水从河里引上来,经过磨房后,水还得流回河里去。于是就有了一条引水来的水沟,又有了一条让水流回河里的水沟。三步路之间,就修了两座石头砌成的涵洞桥,这地方一年四季路面都有水,却有了一个雅称:三步两座桥。

唐英在护卫的搀扶下,总算回到公馆。上楼,直接进了客厅。他买下这个地方后,把所有的房屋都重新修饰一新。上了楼,转右手就是客厅,这是三间房屋改造成一个大客厅。客厅里醒目的是一架雕花大屏风,屏风底色漆黑发亮,雕刻的花鸟草虫,泥金彩绘,分外鲜明。屏风前,绛红色的羊毛地毯,显示着一种华贵气派,客厅中间,置放了一个巨大的藏式铜火盆,木炭火让室内温暖如春。宽大的八仙桌两边各摆两把硬木太师椅,一侧,却又放置了一座三人皮沙发。

屏风后,则安放了一张宽敞的烟榻。烟榻左右,有条几,条几上放置着漱口用的铜盆、白铜水烟袋、哈德门、红炮台等各种香烟、康定城中少见的时令水果、景德镇产的茶杯、茶碗。靠墙,一顺风摆放着四把硬木太师椅。烟榻前,放置了两个高脚痰盂,这地方是唐公馆里唐英招待朋友过瘾的地方。与熟人、朋友谈话谈得累了,走到屏风后,就成了神仙。

今天,真有点累,来不及去他个人独自过瘾的地方,打了一个手势,便对直进了客厅。手下人早已心领神会,用不着吩咐,就能各司其职,装烟枪,端灯盏,准备漱口水,泡一杯茉莉花茶,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极有章法。

过了瘾才说吃午饭,丢下饭碗,又有点想吃两口烟。唐英就倒在他平常抽鸦片烟的烟榻上,美美地抽起烟来。这烟抽得舒畅,心情就好了许多。天垮下来,有高个子顶着,管他那么多,眯上一阵再说。想到这里,唐师长就觉得眼皮睁不开。不料,刚要梦周公,一个护卫却跑来在他耳边说:傅团长来了。

傅团长名叫傅德铨,字绍达,四川华阳人。唐英任混成旅旅长时,傅德铨就是他手下的一个连长。来到西康之后,任营长,曾经带兵驻扎在理塘。1935年底到1936年初,发生了以反对刘文辉、驱逐刘文辉的“诺拉事件”。在这次事件中,傅德铨及他的家人一度被诺拉手下扣为人质。他却沉着应对,分化、拉拢诺拉部下,脱险后,经数月苦撑,带兵保住了巴塘。

事后,即升任二十四军第四十团团长,带兵驻军巴塘,西康省保安司令部在巴塘设第五区(即康南地区)保安司令部,傅德铨又兼职康南地区保安司令总司令。

傅德铨一直驻防巴塘,他是1949年6月才到的康定,而让他到康定来,却是唐英的命令。

1949年1月6日,蒋介石在南京召见刘文辉,本意是拉拢、稳住刘文辉,刘文辉却看出了老蒋统治中国的日子不长了。返回后,刘文辉即把在雅安的二十四军代军长刘元宣、在西昌的二十四军副军长兼一三六师师长的伍培英、在康定的川康边防副总指挥唐英等人召集起来,对军事上的事情进行了安排部署。

在成都、雅安等地逗留一个多月,5月,唐英返回康定,即向张为炯、王玉岗等人通报成都、雅安之行的情况,传达了刘文辉的军、政各部门务要各安其职守,静观全局变化的指示。唐英还强调,在当前时局面前,一切行动得听多谋善断的刘文辉主席指令。

刘文辉此时已将二十四军的大部兵力悄悄调往雅安周围,以防不测。宁属地方,二十四军副军长兼一三六师师长伍培英,手下只有两个团的人马。康属地方虽约有三个团的兵力,却是傅德铨团在巴塘,杨仁安团驻防甘孜,王伯仲团驻守在道孚、新龙,距离康定都有好几天的路程。

省政府所在地康定只有王玉岗的警卫团,兵力只有600来人。身为川康边防副总指挥的唐英,名义上是刘文辉指定的康属地区的军事负责人,但他能够调动的兵力仅为一百多号人的“学兵连”,唐英才让老部下傅德铨带领一个加强连回驻康定。

就这样,6月,傅德铨才带了一个加强连从巴塘来到了康定。

傅德铨身为唐英老部属,在“唐公馆”出入很是随便。此时的他不仅早吃过了午饭,而且是过足了烟瘾才来的。他来到唐英的烟榻边,唐英懒懒地坐起身来,用下巴示意傅德铨坐。早有人为傅德铨端上一杯茶来,送茶来的人退出去后,傅德铨才开了口。

他压低嗓门,说,昨晚回去就没有睡好。有句话,除非你永公这里,我还没地方问去。

唐英没有做声,却下意识地盯着了傅德铨的脸。傅德铨说:我跟随永公多年,我这个人,永公你是了解的。这么多年来,只要是命令,我傅德铨只有两个字,服从。这回却心头老是打鼓,不说出来,心头不踏实。想来思去,还是找永公你来了。

唐英坐直身子,用他那地道的仁寿话说,绕你妈半天的圈子,想说、想问,来直接的。

傅德铨小心翼翼地说,永公,依你看,这回,刘老军的火色到底拿够没有?刘老军这个称谓,是刘文辉部下背地里对他的称呼。

傅德铨看不出唐英的表情有没有变化,可已经开了头,他也只得说了下去:刘老军他自己现在倒是离解放军近得很了,可康定这儿还不行啊。胡宗南四十万大军,一色的美式装备,四川王陵基王省长又兼了四川省自卫军司令,说是已召集了200多万人,老蒋喊的“川西决战”,怕也不是光喊几声,万一,共产党在川西打不赢,刘老军这么早就通电起义,吃亏的怕是我们哟。

唐英认真地看着傅德铨的那张刮骨脸,说:绍达,你这些都是从哪里听来的哟?王陵基招兵买马,200万人?哄鬼哩。

哪里听的?还不是电台里。傅德铨说,你这副总指挥部里面不也是有部电台吗?台北的、美国那个啥子社,天天都在说。永公不妨也让每天收听电台消息的人,把里面重要的消息随时向你报告。在这个节骨上,两边的都听一下才好。我就在想,张代主席、李先春他们只听共产党的广播,恐怕也有不妥。

唐英没有说话,沉吟半晌又才开了口,说道:我这么多年跟随刘自公,按刘自公的老辣,火色怕还是拿够了的。可就像你说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老蒋垮杆是没得说了,现在看的是,是不是垮得那么快。说了这几句却又停住不说了,却莫名其妙地叹了一口气,说,唉,自公啊自公。

刘文辉,因为字是自乾,他的部下,还有好多人,在人前人后地称他为自公,是尊重的意思。

傅德铨接着说:我还在想,共产党是不是信得过我们这些人哟。虽然说我们不是老蒋亲生的,老蒋也见不得我们。这么多年刘老军还一直和他明争暗斗,可是我们到底披的是国民党的皮皮。说一声起义了,共产党就放心了?我看不那么简单。永公,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这些,我们都不得不想一下哩。

唐英说,你怕个球!他刘文辉,就是共产党要打倒的大地主、大资本家、大军阀,他都不怕,你我怕个球?再说,自公和共产党悄悄裹到一起十几年了,这点面子怕还是要给的。

傅德铨摇摇头,说,只怕到时候就是各顾各了,刘老军这么大个摊子,这么多人他管得过来?

唐英还没说话,副官急匆匆进来报告,说,省参议会高上佑代议长有事要见川康边防唐副总指挥。唐英吩咐道,请高代议长到客厅喝茶,说我跟到就来。说罢,就从烟榻上起来,对傅德铨说,你娃这张嘴,有些话不是在哪里都可以说的,晓得不?

傅德铨连声答应说,也就是在永公你面前了,别的地方打死我也是不会说有些话的。

唐英在他的公馆里会客的这时,张为炯喝完羊肉汤后就独自一人在办公室里呆着。头脑里很乱,他所担忧的还是人心问题,他心里吃不准,在响应刘文辉主席起义的这件事情上自己身边的人里面,有多少真心拥护的,有多少反对的。

昨天夜里在唐英公馆里大家商议定下的事,陶世杰秘书长已经整理出来,今天早上又进行了完善、补充。可在此时,张为炯又把那几张纸拿出来,一条一条地再看了一遍。

第一条就是拥护刘主席的起义通电。决定于12月12日,召开“西康全省拥护刘主席起义誓师大会”。12月11日,先由各处、各厅召开各厅处的小型会,先打招呼,同时通知凡省政府职员必须到会。

接下来的条款中还有:起草省政府安民告示,并且马上进行赶印出五万份出来,不仅要在康定城中张贴,还在发往各县张贴;草拟出以省政府和二十四军行辕名义共同发出的布告,周知全省军民注意事项:电令康北、康南两专员,转令各县民众各安其业:由省保安司令部命令康定城防司令部即日控制省会邮电通讯……..所有事项共分八个大项,每项又有若干小项,洋洋洒洒,好几大篇。

也许是看的次数太多,好些条款背也背得出来,张为炯看着、看着,不觉有些倦意,丢开那几页纸,却也无法打个盹,大脑里好像在过队伍,人来人往,热闹得很。

他又想起昨晚的情形。李次良、铁德良把电报拿给他看以后,他立即让李次良给唐英打了电话,请唐英不要忙休息,他要亲自到唐公馆来商量重要事情。通知了唐英,他又让李次良通知李先春,要他赶快到唐公馆去。

虽说自己是代主席,可以让唐英、李先春二人过来议事。但是张为炯就是在诸如此类的事情上表现出了他的大度和谦和,省政府里的人们都说“少扬公这个人是个谦谦君子,好让不争,礼贤下士,难得”。张为炯让小安娃提了一盏马灯带路,连走带跑,来到了唐公馆。

寒暄两句,张为炯就从他那个似乎从来不离身的黑色公文包里取出两个电报,让唐英、李先春二人先看。

还是去年,就是1948年的年底,刘文辉最后一次到康定来。就要离开康定的头天夜里,刘文辉把张为炯、唐英、李先春三人喊到“刘公馆”来,对他们三人说:我把省政府这一摊子,还有康属这么大块地方就交给你们几个了。永晖、章甫你们二人要给少扬兄扎起,少扬兄,你要把这个头带好。这里的事,只要你们三个人心齐了,其它的事情就都好办。你们几个要把我的话记住。

围绕这个中心意思,就这一个话题,刘文辉差不多说了半个小时,三个人在心领神会后,都表态说,主席你放心就是了。康属这一块地方,经过主席这些年苦心经营,大局是没有问题的。我们三人自当如履薄冰,小心应对的。即使有事,现在电报也方便,实在有拿不准的,就会用电报请示主席的。

接下来,刘文辉只对西康省政府大多数职员要从康定撤离的事说了几句话,总体意思就是按原定的计划执行就是了。至于对于全国、四川、西康大的时局,刘文辉强调的是,你们要有耐心,有事了,我自然会及时通知康定。

所以,收到刘文辉三人的起义电报,张为炯首先想到的就是把唐英、李先春二人找来,先必须统一他们三个人的想法,再说下一步的事情。在唐英的那间大会客室里,二人看了电报,互相望了一眼。唐英开口就说:没得说的,我当然是听自公的,拥护起义通电。张为炯点点头,又用眼睛看李先春,李先春说,自公真俊杰。当然拥护自公的起义通电,不然,我们就是不识时务的瓜娃子些了。

于是三人当即决定连夜开会,马上派出人去通知省政府秘书长陶世杰,省参议会代议长高上佑,省参议会秘书长周馥昌;省保安司令部代副司令宋钰;康定城防司令王玉岗;在康定城里的康南保安司令傅德铨;教育厅长张坦如;建设厅长王孟周;警察局长杨翼之;省府警保处长杨致中等人马上到“唐公馆”商议要事。

不大功夫,人们陆续赶来,张为炯看了看众人,问唐英派出去跑路的卫兵和副官:戚彬如书记长怎么不见人?大家也左看、右看,果然,国民党西康省党部书记长戚彬如没有到来。

那副官答到,戚书记长已经睡下,戚书记长说,他就不来了,反正大事小事都有人做主,他一个人到不到场没得关系。他还说,他会以大家的意见为自己的意见。张为炯听完,微微一笑,说,既如此,我们就开会了。

开了大半夜的会,定下有就是那八大项。就在大家都说再也没有什么补充时,省参议会高上佑代议长却说:我还有几句话。在座所有的人都知道,这高上佑是铁杆的国民党党员,所以他这话一出口,就让张为炯暗中吃了一惊。

高上佑,天全人。西康省参议会成立,西昌人胡恭先在刘文辉的支持下,挤掉了由国民党中央派来的张仲篪,担任了省参议会议长之职。刘文辉也不敢把所有的与南京政府关系密切的人都拒之不用,权衡再三,才让高上佑任副议长。

后来,胡恭先当上了国民党立法委员,去南京之后,西康省参议会议长一职,争夺激烈。刘文辉在考虑再三后,便设法使议长一职空缺,为平衡各方利害关系,高上佑便成了省参议会代议长。

不料,高上佑却说出了这样一番话来,他说:刚才大家都是从省政府的角度在议事,我这个参议会,是个民意机构,恐怕还得单独有些说法。我和周秘书长都咬了耳朵了,我们的意思是,省参议会也要表态,代表民意嘛。张代主席,你看我们这样做,妥还是不妥?

张为炯一听就欢喜起来,连声应道:应该,应该。到底是高代议长想得周全,这样一来,就更说明了,自公和潘、邓两位将军的起义通电是人心所向,大势所趋的。高代议长,省参议会那一块事情就烦劳你了。只是要快,最好能和省政府的拥护电一前一后。

高上佑说,上午省政府的通电出去,下午,我参议会就发。我要发就直接发给毛泽东那里,也算是给自公争个面子。

张为炯半眯着眼,想睡又睡不着,脑海里不断地回忆昨晚的事情,心里却老是觉得有些不踏实,细想到底是哪件事让自己心里七上八下,却又想不起来,正在这时,有人敲门,大声地喊道:少扬公!

进门来的是省政财厅李先春会办。李会办向张为炯报告说:西康省银行和康定中央银行,根据省政府的命令,已经对库存的金银硬币和现钞进行了清点,按照张代主席的指令,将所有的金银硬币和现钞予以冻结,没有省政府的指示任何人不得动用。

张为炯听了点点头,却又对李先春说道:章甫兄,还有件事,老兄得再费些心思。现在省政府留在康定的职员约二百人,军警六、七百人,这些人吃饭的问题已成了大难题。你出面,向甘孜专员范昌元打声招呼,让他从康北筹措些粮食,没有麦子,就是糌粑也行,军警这一块,没有粮食,怕要出事。

李先春沉吟良久,说:少扬公放心,我这就去办,只是没有十天半月,这些粮食怕来不了康定。

张为炯站起身来送李先春,说,老兄受累、受累,只要是尽快就好。章甫兄费心了,在这非常时期,也就顾不得让老兄休息了。

第三章

从傍晚时分起,康定城中的风好像更大了,风卷着干硬的雪粒打得人脸生痛。看样子,晚上说不定会下雪。

陈宗严和李良瑜和“民革”成员王文璧、吴焕文、王福德几个人下午就在一起说事。说的都是大家关心的事,让人兴奋的事,不知不觉中已是半夜。想到天亮了还有好多事,几个人这才告别。

上了街头,陈宗严和李良瑜才发现吹了半夜的风终于停了,但更冷,二人走着,用双手搓着自己冻得有些发木的脸,李良瑜一抬头,却看到深邃的夜空里星儿分外明亮。

在别人眼里从来都是“沉着、老练”的“白人”李良瑜,在夜深人静的此时,到底显现出了他毕竟只有二十来岁的本色来。他突然问陈宗严:老兄、老兄,你看到启明星了没有。陈宗严也在仰望晴朗的夜空,回答说,还没有呢,我在看北斗。李良瑜好像没有听到陈宗严的回答。更加朗声地问陈宗严“宗严兄,你背得下来张央的那首‘启明星’吗”?

但不等陈宗严回答,李良瑜自己大声地在寂静的街头上边走边吟颂起来:

黑夜的末梢,

你亮在这荒原上。

以圣者的身姿,

告诉人们天快亮了。

荒原上的露宿者,

为再赶一程艰险的山路,

得你光明曳引,

收拾着早行的行装。

启明星启示人们,

夜一定要溃退的,

天一定会亮的,

艰险的路我们一定要翻越。“站住!做啥子的!”四个肩膀上斜挎着大枪的兵士从一边的巷子里跳了出来。

李良瑜、陈宗严也吃了一惊。一个兵士又喝问道:你们俩是不是夜不收?想到哪里打启发?

还没等两人回答,其中又有一个士兵说话了:喝!原来是李秘书在发酒疯?起倒夜了?喝多了?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原来,这几位士兵都是省政府警卫团派出来巡夜的。走得近了,他们也就认出了这两个人一个是省政府秘书处人事处的李秘书,一个是民政厅的陈秘书。

在康定城中,凡是在省政府里依靠“敲钟吃饭,盖章拿钱”的人,只要没有什么官衔可以称呼,人们就把这类人员一律称之为“秘书”,却又怪,这“秘书”的“秘”从人们口里出来,却不读成“秘”,而被读成是“背”。作检讨,人们戏称为“背书”。这类人员作检讨,就成了“背书在背书”。

与在街头巡逻的大兵不期而遇,实在是出乎意料,陈宗严和李良瑜两个人只得站下来,回答士兵的提问,同这几个士兵说了几句话。几个士兵看到是熟悉的面孔,口气也不再那么生硬,无话找话地说了几句,因这怕冷,便又一步三摇地走了。

1949年12月12日的早上,湛蓝的天空里没有一丝云彩。那轮好多天以来一直躲藏在厚厚云层后的太阳,从东方雪山的顶峰升起,在蓝天的映衬下,以冬日里不常有的光芒,把康定城四周的群山染出了一派灿烂的金黄。最难得的是没有吹风,但是天气却冷极了,只要开口说话,每个人的嘴里便会涌出大团的雾气。

西康省政府还留守在康定城中的各级官员,各厅、各处的职员,在早上十点钟以前,差不多都来到了省政府的大礼堂内。教师带领着学生队伍,康定城中各行各业的代表,寺院里的僧侣代表,或单独急行,或三五成群,有人谈笑风生,也有人沉默不语,还不到十时,都一齐涌向西康省政府大礼堂。

通向省政府的街道上,省政府的大门前,即将召开大会的大礼堂门前,都站着全副武装的士兵。这些值勤站岗的士兵,今天也显得特别有精神。平时,康定的人们背地里把这些士兵称为“双枪太保”,是说这些兵士不仅有支步枪,还有一管“烟枪”。他们烟瘾大得很,平时站岗放哨,只能站端正一会儿。烟瘾发作,不仅呵欠连天,鼻涕口水不说,就连站也站不直。

省政府的院落里,还设有“川康边防副总指挥部”,虽说是难得像别人那样天天都要去办公室报到,可作为副总指挥唐英师长在这里有他的办公室。名义上讲,“川康边防副总指挥部”是一个军事单位,但在实际上并没有多少事情可做。

有趣的是,在这个指挥部下面却有一支由二十来人组成的军乐队,军乐队平时也没有多少活动。但在今天,军乐队倾巢出动,在礼堂门前站成两排。军乐队长钟平候好像没有睡好觉,脸色铁青,看人的眼光却显得有几分凶狠。

军乐队面对的是大礼堂外面的土台,土台上,细长的杉木杆顶端那面陈旧的“青天白日满地红”旗帜还悬挂着,因为没有风,旗帜低垂,显得有气无力。匆匆从土台面前经过的人们,被军乐队长钟平候的目光盯得很不舒服,也就没有了闲心抬头看一看那面旗帜,相识的人相互点头致意以后,都忙着进到礼堂里去。

礼堂正面墙壁上,孙中山先生的遗像两侧,“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两句话分挂遗像两边。而最为醒目的是一幅少见的红色为底,白色字体的横幅,上书“西康全省拥护刘主席起义通电誓师大会”。台子上没有如平时那样摆设桌椅,空荡得让人不太习惯,那上面可一直是头面人物发号司令或指手划脚的场所呢。

今天也没有人维持秩序,一进入礼堂,人们自觉地肃静,连说话也变得轻言细语。除了学校来的教师和学生站成了一个方队外,其他人则是想站在哪里就在哪里,熟悉的人们相互略微点个头,就凑在了一起,却都以先来后到的顺序,面对主席台静静肃立。

十点整,只见省政府秘书长陶世杰快步走上主席台,他神色庄严却还是看得出多少有些紧张。他走到台中央,看了看台下的人群,不知为什么又在自己的额头抹了一把,这才清清喉咙,大声说道:西康全省拥护刘文辉主席起义通电誓师大会现在开始。

话音一落,张为炯代主席领头,唐英副总指挥随后,省政府大大小小十几个官员都鱼贯而行,快步走上了主席台。有人穿长袍、有人穿着西装,有人却中山装笔挺。自然也还有人穿的是军装,这群人在孙中山先生的遗像下面参差不齐的站成一排。

陶世杰用眼光请示张为炯代主席,张为炯会意,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陶世杰就朗声说道:首先,宣读刘文辉将军、邓锡候将军、潘文华将军起义通电。

他拿出一份经过重新抄写好的电文,中气十足地对台下人群说道:通电全文如下。略微停顿,陶世杰流利地读道:北京、毛主席、朱总司令,并转各野战司令员暨全国人民公鉴:蒋贼介石,盗窃国柄,二十载于兹,罪恶昭彰,国人共见。自抗战胜利而还,措施益形乖谬:如破坏政协决议各案,发动空前国内战争,紊乱金融财政,促成国民经济破产,嗾使贪污,佥壬横行,贻笑邻邦,降低国际地位。种种罪行,变本加厉。徒见国民生计枯萎,国家元气断绝。而蒋贼怙恶不悛,唯利是图。在士无斗志,民尽离心的今天,尚欲以一隅抗天下,把川康两省八年抗战所残留的生命财产,作孤注之一掷。我两省民众岂能忍与终古。文辉、锡候、文华等于过去数年间虽未及时团结军民配合人民解放战争,然亡羊补牢,古有明训,昨非今是,贤者所谅。兹为适应人民要求,决自即日起,率领所属,宣布与蒋、李、阎、白反动集团断绝关系。竭诚服从中央人民政府毛主席、朱总司令与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野战军刘司令员、邓政治委员之领导。所望川康全体军政人员,一律尽忠职守,保护社会秩序与公私财产,听候人民解放军与人民政府之接收,并配合人民解放军消灭国民党反动派之残余,以期川康全境早日解放。坦白陈词,敬维垂察。刘文辉、邓锡候、潘文华叩亥佳,一九四九年十二月九日。

陶世杰宣读完毕,对悄无声息的人群又宣布道:请西康省张为炯代主席宣布西康省政府拥护起义通电的安民告示,并训话。

张为炯朝前跨了一步,用与平时相同的声音开始讲话,他说:各位,并请各位代转未能到会的军民人众。今天的大会,不同于过去所开的大会,今天召开的大会也是一个宣布起义的大会。本省主席刘文辉已于九日会同川军将领邓锡候、潘文华两位将军宣布与蒋介石集团彻底决裂。三位将军的起义通电,顺乎天意民心,我西康省、以及专区、县、设置局衷心拥护。即日起即与蒋介石集团断绝一切关系,竭诚拥护毛主席、朱总司令,竭诚拥护中央人民政府的领导。

说着,张为炯从袖里拿出几面纸来,稍微停顿一下,说,除了刚才的起义通电,刘文辉主席还有专门电报,号召西康全省军民拥护起义通电。电报全文如下,虽说电文不长,但就是刘主席的意思,我读来大家听听就明白了:康定:张代主席少扬兄、并转省府全体同仁暨全省军民公鉴。本主席业于佳日通电,在毛主席、朱总司令领导下,竭诚拥护中央人民政府,特闻。

张为炯读完刘文辉的专电,提高嗓门说,西康省政府竭诚拥护刘主席和邓、潘两位将军的起义通电,我们拥护起义通电,也就是宣布起义。省府相信,省府的这一决定会得到全省军民的拥戴,省府为此已拟定了若干文件,就于近日将晓喻全省军民。借此机会,我向今天前来出席大会的各位宣布西康省政府安民告示。

说到这里,张为炯把那份电报放进衣服口袋里,同时又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几页纸来,双手展开,然后高声宣读到:西康省政府奉主席佳电开:本主席业于佳日通电,在毛主席、朱总司令领导下竭诚拥护中央人民政府,特闻。等因,合行布告周知。希本省人民,一体各安其业,勿得惊扰为要。此布。一九四九年十二月十二日。

张为炯读完布告,退回到他原来站立的位置。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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