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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15 02:1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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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荷)文森特·梵高

出版社:天津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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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提奥:梵高传

亲爱的提奥:梵高传试读:

版本说明

本书选编的信件来自《文森特·梵高书信集》(The Letters of Vincent van Gogh),该书由梵高美术馆通过Sdu出版社(荷兰国家出版社)于1990年出版。

梵高遗留下来的书信,大部分都没有注明具体的写作时间。不过,后人基本可以推定大部分书信的准确排序和写作时间,但依然有少量问题存在,特别是阿尔勒时期的书信。Sdu版的书信集中,这些书信的写作时间都是暂时待定。本版根据近几年对梵高书信的考证,对书信写作的具体日期和一些相关内容做出了稍许调整。

梵高的一生中,在不同时期会用不同的语言写信。信件开头如无特别标出,则是用荷兰语写的。除了影响阅读理解的地方标注了随文注释,其他相关资料则附在文末索引部分。

画作方面,本书中黑白插图是书信本身中梵高创作的插图,彩色插图是信中涉及的画作,均按信件提到的顺序插入,以便读者更清晰地看到梵高每个时期画作的转变。

本书中并不连贯的数字序号,是梵高书信的编号。迄今所有翻译版书信集都采用的是这种编号。正因为如此,本书便可以与现存的大部分关于梵高的文学作品相印证。

写给范拉帕德的书信的编号前标有“R”,写给埃米尔·贝尔纳的[1]书信的编号前标有“B”,写给妹妹惠尔的书信的编号前标有“W”。本书还部分引用了惠尔·梵高写给女性朋友莱恩·克鲁斯的书信。这些信直到近期才发现,最早出版于《梵高美术馆会刊》(1992年3月,卷7)。

本书主要面向大众的读者,所以没有将书信中提及的画作同巴尔[2][3]特·德拉法耶和让·哈尔斯克编纂的作品全集对应起来。

早年书信

我们现在能看到的最早的梵高书信写于1872年8月。这封信是写给他的弟弟提奥的,尽管兄弟俩的第一封通信里还透着一股忸怩,但从某种意义上,这也预示了他们日后亲密的关系。在梵高人生的关键时期,兄弟俩就是这样一边散步一边进行私密交谈的。

文森特·威廉·梵高,1853年3月30日出生于荷兰布拉邦省毗邻比利时的一个名叫“大津德尔特”的村子。文森特是奥多洛斯·梵高和他温柔的妻子安娜·科妮莉亚·卡本特斯的长子(两人的第一个孩子在文森特出生整一年前流产,这个孩子也被取名为文森特)。他名字中的“文森特”来自祖父,而“威廉”来自外祖父。文森特的父母又于1855年和1857年生下一女一儿,大女儿取名安娜,二儿子取名提奥。提奥同文森特一样红头发、蓝眼睛,但体型偏小。这个家庭的规模继续扩大,又迎来了二女儿利兹、小女儿威廉米娜,以及小儿子科尔。

当时荷兰南部地区天主教盛行,文森特的父亲是一名新教牧师。关于文森特的童年,几乎没有任何资料可查。我们只知道,他是一个特别令人头痛,有时候甚至惹是生非的男孩——这很可能是他母亲对孩子的溺爱所致,还有,他热爱动物和花卉。[4]

文森特和提奥经常一起玩耍。后来,乔安娜·梵高-邦格将两兄弟的童年描述为一段充满诗意的岁月。那是一首布拉邦省的田园诗,诗中有“麦田、荒野、松树林,以及乡村牧师家庭中的紧张氛围”。就算是同附近顽皮的农夫孩子的交往,也无损于这幅美好的画面。文森特在津德尔特村上的学校念了一小段时间书。十一岁时,他被送往[5][6]泽文伯根的寄宿学校学习了两年,然后又去蒂尔堡的高等公民学[7]校学习了一年半。

1869年7月下旬,文森特成为知名艺术品交易公司“古庇尔和西”(下文也称“古庇尔”)的海牙分公司的最年轻职员。该公司在伦敦、巴黎、纽约和布鲁塞尔都设有分公司。除了经营油画和素描,该公司还专业销售复制品。布拉邦省牧师的儿子选择在国际艺术品交易行业工作,这乍听上去有些怪异,但其实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文森[8][9][10]特父亲的三个兄弟——C.M.、森特和海因——都在这一行中担任要职。在这次职业选择上,文森特的四伯父文森特起到了决定性作[11]用。四伯父是文森特父亲最喜欢的哥哥,住在普林森哈赫附近。

在海牙的时候,文森特寄宿在位于贝斯滕广场的卢斯一家里。他经常去拜会母亲在海牙的亲戚朋友。这个时期的书信末尾,他都会认真附上来自这些家庭的问候,包括汉尼贝克家、范施托库姆家和卡本特斯家(菲儿舅妈)。

我们现在能看到的最早的梵高书信写于1872年8月。那时他已经在古庇尔公司工作了三年。这封信是写给他的弟弟提奥的,后者正在布拉邦省的小城奥斯特韦克读书。提奥去海牙看望了文森特几天,文森特在信中回顾了他们一起散步的情形。尽管兄弟俩的第一封通信里还透着一股忸怩,但从某种意义上,这也预示了他们日后亲密的关系。在梵高人生的关键时期,兄弟俩就是这样一边散步一边进行私密交谈的。

1872年8月18日(No.1)

(亲爱的)提奥:

非常感谢你的来信。听到你安全返校,我就宽心了。你离开之后的头几天,我都甚为想念。下午回家后没有看到你,我心里感觉空落落的。

我们在一起的几天过得很开心。我们一起散了几次步,还在细雨中观赏了一两处景点。

最近的天气糟透了,你在步行前往奥斯特韦克的路上肯定十分焦[12]急吧。昨天展会上举行了轻驾车赛马比赛,但因为天气恶劣,观灯和放烟花的活动都推迟了,幸好你没留下来看。汉尼贝克一家和卢斯一家向你问好。永远爱你的文森特

现存的梵高的第二封信写于同年12月13日。信中他对提奥表示祝贺,因为弟弟也将于1873年1月进入艺术品交易行业,在古庇尔和西公司的布鲁塞尔分公司工作。兄弟俩将从事“同一种职业”的愿景,促使他们的关系进入了崭新的阶段,也开启了文森特与弟弟频繁通信的历史。正如文森特信中所说:“我们必须经常写信才行。”

1872年12月13日(No.2,海牙)

亲爱的提奥:

我从父亲的来信里得知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我衷心地祝福你好运。你一定会喜欢那里的。这个公司真的很不错。你的人生将迎来一场大转变。我很开心,我们现在从事同一种职业,而且在同一家公司工作。我们必须经常写信才行。

我希望在你动身之前同你见一面,我们肯定有许多话题可聊。我相信布鲁塞尔是一座非常宜人的城市,但你刚去那里肯定会有段时间不适应。无论如何,你都要早点给我写信。好了,我得说再见了。这只是一封草草写就的短笺。但我必须告诉你,我听到这个消息是多么高兴。愿你一切安好。请永远相信我。爱你的哥哥文森特

我根本不羡慕你,因为你得在这么糟糕的天气每天去奥斯特韦克。卢斯一家向你问好。

梵高在古庇尔和西公司海牙分公司的上司是H.G.泰斯提格。梵高对这份工作非常满意。“新年迎来了开门红。”刚进入1873年1月,他就在信中如此写道。他刚刚涨了薪,觉得自己有能力从此自食其力。兄弟俩在信中对艺术做了细致的探讨,表达了对中世纪荷兰绘画大师[13][14][15]的崇拜,以及对柯罗、阿尔弗雷德·斯蒂文斯、洛塔和克鲁申[16]纳尔等当代流行画家的钦佩。他们还交换了复制品方面的信息。文森特报告了自己去阿姆斯特丹博物馆和美术馆的见闻,还不停催促提奥告诉他布鲁塞尔举办的画展的消息。此外,他建议弟弟心情沮丧时可以抽烟斗。这显然是从狄更斯那里学来的,后者曾建议将烟草作为防止自杀的药物。

3月,他告诉提奥,自己即将升职,并从海牙分公司调到伦敦分公司。他取道巴黎赴任,利用这次机会参观了巴黎的主要博物馆和美术馆。他自豪地描述了古庇尔公司的巴黎办公室是多么气派:“漂亮极了,比我想象中大很多,特别是歌剧院广场的总部。”

文森特于1873年6月13日抵达伦敦,在那里待了近两年,直到1875年5月15日离开。古庇尔伦敦分公司坐落于南安普顿大街17号,紧邻考文特花园。伦敦分公司主要销售的是复制品,当地对此类商品需求旺盛。文森特的新上司是分公司经理查尔斯·阿巴赫。

我们不知道文森特在伦敦的第一处住所在哪里,但他在信中说,那儿是一个“安静、宜人、空气清新的”街区。他有三名德国人室友,他们“喜爱音乐,时常弹钢琴唱歌,晚上充满了欢乐”。不过,他的年薪只有90英镑,所以必须谨慎开支,很难经常同室友四处游玩。

1873年8月,文森特搬家了,租住在伦敦南区的罗伊尔家中。那里位于布里克斯顿的哈克福德街。梵高最早的一幅在英伦创作的素描作品,画的就是这条街。在这里,文森特将经历人生第一次失恋。而在他的整个人生中,爱情失意的打击远不止这一次。

伦敦的生活暂时是惬意的。文森特同德国朋友远足,在泰晤士河上划船,还发现了园艺的乐趣。他建议提奥阅读《美术报》,以及威[17]廉·比尔热写的关于法国与荷兰的博物馆和美术馆的书。他自己则参观了从皇家美术院到达利奇美术馆的伦敦各家美术馆。他发现自己[18][19]推崇的一些法国画家都住在伦敦,包括雅姆·蒂索、奥托·韦伯、[20]费迪南德·海布斯。但英国油画本身起初却并没有吸引他——他觉得英国画家画的“几乎全是肮脏、低劣的东西”,除了维多利亚时代[21][22]的绘画大师约翰·埃弗里特·米莱斯和乔治·亨利·包顿,以及“年[23][24][25]代更久远些的画家”特纳、克罗姆和康斯特布尔。1874年年初,文森特列了一张他特别喜欢的画家的名单,里面几乎没有英国人。不过,这张名单中也出现了几名将在以后的书信中扮演重要角色的画[26]家,主要有描绘农民生活的画家让-弗朗索瓦·米勒和朱尔·布雷东[27][28],以及巴比松画派和海牙画派的风景画家。旅居伦敦时期,他并不蔑视流行沙龙画家和多愁善感的画家的作品,前者的代表是梅索

[29][30][31]尼耶,后者的代表是阿里·谢弗和阿尔伯特·安克。他甚至表扬[32]了阿道夫·布格罗的性感裸体画。他的审美趣味同古庇尔“那伙人”并没有矛盾,这是理所当然的。[33]

这段时期,他还进行了大量阅读,其中让·范·比尔斯的诗让他[34]想起了家乡布拉邦省。他特别欣赏济慈的诗。“这里的画家都喜欢他,所以我抽空阅读了他的作品。”他在一封信里誊录了济慈的一首[35]诗:《圣马可节前夜》。他最喜爱的作家是朱尔·米什莱,经常引用《爱》中的文字,尤其是其中的一章《秋之渴望》,称其为“既是启示又是福音”。

1873年11月,提奥被调到古庇尔的海牙分公司。1874年3月,文森特听到了一个“美妙的”消息:他的妹妹安娜将来伦敦求职。

1874年1月(No.13,伦敦)

亲爱的提奥:

非常感谢你的来信。我衷心祝你新年愉快。我知道你在公司里干得很出色,泰斯提格先生把你的情况都告诉我了。从你的来信,我看出你对艺术产生了强烈兴趣,这是好事,老伙计。我很高兴你喜欢米[36][37][38][39]勒、雅克、施赖尔、朗比内、弗兰斯·哈尔斯等人,因为就[40]像莫夫所说:“就是它了。”米勒的油画《晚祷》,那真是让你忍不住赞叹:“就是它了!”——多么优美啊,宛如诗歌一般。我很想再次同你当面讨论艺术,但我们现在只能继续保持通信往来。尽情地热爱伟大的艺术吧,大多数人往往都对它无动于衷呢。[41]

下面是我特别喜欢的一些画家:谢弗、德拉罗什、埃贝尔[42][43][44][45]、哈蒙、里斯、蒂索、拉吉、包顿、米莱斯、马泰斯·马里[46][47][48]斯、德格鲁、小德·布拉克莱尔、米勒、朱尔·布雷东、费延-

[49][50][51][52][53]佩兰、欧仁·费延、布里翁、容特、乔治·萨尔、伊斯拉埃[54][55][56][57][58]尔斯、安克、克瑙斯、沃捷、茹尔当、雅拉贝尔、安蒂

[59][60][61][62]尼亚、孔特-卡利、罗库森、梅索尼耶、萨马科伊斯、马德

[63][64][65][66][67]拉索、齐耶姆、布丹、热罗姆、弗罗芒坦、德·图尔内米[68][69][70][71][72][73]内、帕西尼、德康、博宁顿、迪亚、泰奥多尔·鲁索、[74][75][76]特鲁瓦永、迪普雷、保罗·于埃、柯罗、施赖尔、雅克、奥托·[77][78][79][80]韦伯、多比尼、瓦尔贝里、贝尼耶、埃米尔·布雷东、舍尼、[81][82][83]塞萨尔·德·科克、玛丽·科拉尔、博德默尔、库库克、斯海尔[84][85][86]夫豪特、魏森布鲁赫,最后但也最重要的是马里斯和莫夫。

米勒《晚祷》

我可以一直这样列举下去,但我不知道最终名单会有多长,此外还有年代较为久远的画家。当代最优秀的画家中,也肯定有人被我忽略了。

你一定要坚持散步,还要保持对自然的热爱,因为那样才能更深入准确地了解艺术。画家能够理解并且热爱自然,并且教导我们看见她。

有的画家,他们创作的都是精品,绝不允许次品从自己手中流出,就像芸芸众生中,有人总是一心向善一样。

我在这里一切安好。我有一个温馨的小家,能游览伦敦,体验英伦生活,观察形形色色的英国人,我觉得分外愉快。我的生活里有自然,有艺术,还有诗,难道这些还不够吗?不过,我也没有忘记荷兰,特别是海牙和布拉邦省。

我们最近在忙着清理存货,但五天内就会结束,比你们在海牙的年终盘点工作轻松一些。

我希望你也能和我一样,度过一个快乐的圣诞节。

好了,弟弟,我诚挚地祝福你,请你快点给我写信。这封信里我想到什么就写了什么,但愿你读得懂。

再见。请代我向公司同仁以及所有问询我近况的人问好,特别是菲儿舅妈家和汉尼贝克家的亲人们。文森特

随信附上我写给卢斯先生的几句话。

1874年7月31日(No.20,伦敦)

亲爱的提奥:

得知你在阅读米什莱的著作,而且你对他的认识如此深入,我感到很欣慰。这样的书让我们明白,生活中值得热爱的东西远比人们通常认为的多。对我来说,这本书既是启示也是福音。“世上没有衰老的女人!”(这并不意味着女人不会变老,而是说,只要女人去爱并且被人所爱,那她们就不会老去。)《爱》里有一章叫《秋之渴望》,写得是多么深刻啊……与男人相比,女人是“截然不同的存在”,男人并不了解她们,或者就像你说的,男人最多是只对她们有肤浅的认识,对此我完全赞同。女人和男人可以合二为一,也就是说,他们能成为一个整体,而不是分开的两半。我对这一点也笃信不疑。

安娜表现得乐观又坚强。我们常常散步散心。这里的景色美极了。只要你有一双“了亮”的、没有“梁木”的眼睛,就会发现这里处处都是美景。

父亲的身体很不好,尽管他和母亲都说他的情况有所好转。我们昨天接到父亲的来信,信中父亲为我们提出了各种各样的计划(“我们为什么不这样做或者不那样做”之类的唠叨),这些计划最终都会被证实行不通,当然也就没有用。末了父亲又说,我们的事情我们自己做主,等等等等。整封信说的都是琐碎而惹人厌的事。提奥,这让我想起了祖父的信,但我们能做什么呢?尊敬的姨妈们去我们家了,这当然会对他的病情有所帮助!就像年轻的约赫姆说的:凡事自有其定数,我们不可强求。

安娜和我每天都仔细阅读报纸上的每一条招聘广告,并尝试应聘。我们已经在一家家庭教师中介所登了记,这也是我们最大的希望所在。我们在竭尽所能,但凡事欲速则不达。

我很高兴你能经常探望汉尼贝克一家人,请向他们表达我最美好的祝福,你也可以向他们透露一些我的近况。

泰斯提格先生购入的马泰斯·马里斯的油画肯定非常漂亮。我听说了这件事,于是自己也买入并出售了一幅同类型的画。

来英国后,我对绘画的兴趣反而降低了,但或许有一天我又会心血来潮。现在我在大量阅读。

1875年1月1日,我们很可能会搬到一家更大的门店。阿巴赫先生此刻正在巴黎,权衡是否收购那家店。这件事你暂时不要对任何人讲。

愿你一切安好。尽快给我写信。安娜正在学习欣赏油画。她的眼[87]光不错,喜欢的也是我中意的画家,比如包顿、马里斯和雅凯。这是个很好的开始。但我给你说句真心话,你千万别外传:我觉得我们很难给安娜找到一份工作,因为每次去应聘,对方都说她太年轻了,而且他们还要求应聘者会说德语。不过,最起码,她在这里的机会肯定比在荷兰更多。再见。文森特

你可以想象,我同安娜在一起是多么开心。告诉H.T.,那些画已经按时抵达,我很快就会给他写信。

在英国工作一年后,梵高返回荷兰同父母过了两个星期,后者此时已经迁居到海尔福伊特,但依然在布拉邦省境内。这段时间里,他会抽空去画风景素描,将贝齐·泰斯提格的小素描簿都填满了。贝齐是梵高在海牙的上司的小女儿。这本素描簿如今珍藏于梵高美术馆。7月15日,他同安娜回到伦敦,妹妹也搬到了罗伊尔家租住。

梵高在书信中引用了米什莱在《秋之渴望》中的名言:“女人是‘截然不同的存在’,男人并不了解她们。”这句话宛如一道谶语,预示了梵高必将面对的残酷现实。他对房东太太十九岁的女儿尤金妮亚·罗伊尔产生了感情,并向她求婚。现存的梵高书信中没有提到他坠入了爱河,但根据他与家人的通信,我们可以推断出事情的大体轮廓。文森特自己只在一封信里提到了尤金妮亚,说:“我同这个姑娘约定彼此以兄妹相待。”梵高表达了爱意,但尤金妮亚却告诉他,自己已经同别人秘密订婚,梵高和她之间绝无可能。梵高锲而不舍地要求尤金妮亚解除婚约,结果却再也无法在罗伊尔家立足,他和妹妹被迫搬了出去。

初到伦敦时,梵高的工作和生活都顺风顺水,他心中充满了热情,顶多有时犯一点思乡病。可是,对尤金妮亚的求爱失败,却在梵高伦敦生涯的后半段投下了阴影。文森特和安娜搬到了肯宁顿路395号的常春藤旅馆。但很快安娜就找到了一份女伴的工作,于是她很快搬去了韦林,那是伦敦以北二十五英里的一个村子。她的新家碰巧也叫常春藤旅馆。文森特孤身一人留在伦敦,在给父母的信中流露出沮丧悲观的心情。他的父亲认为是时候出手帮儿子一把了,于是再次同他的四哥商量。“森特伯父”又为侄子在巴黎安排了一个职位。11月中旬,文森特离开了英国。尽管对父母的干预非常生气,文森特还是回到了海尔福伊特的家中过圣诞节。他与提奥的热情重聚进一步加深了兄弟俩的关系。后来,他同安娜返回了伦敦。

1875年5月中旬,梵高被再次派往古庇尔的巴黎总部,他表面答应要干一两个月。但最后,父母决定不再强留他,而他自己却一直待到了次年3月。起初他十分抗拒,写给父母好几封态度暴躁甚至不知所云的信,这令他的父母忧心忡忡。他似乎有些不堪重负了。不过,这些问题很快就烟消云散,因为没过多久,他就明显表现出对巴黎生活的热爱。他住在蒙马特区,当时那里还是巴黎的城乡接合部。他租了一个小房间,那里离古庇尔在夏普塔尔大街的一家分店不远。他去参观年度沙龙画展,拜访了卢浮宫,以及卢森堡宫中的现代美术馆。在柯罗的画展上,他被一幅油画——《橄榄园中的基督》——深深地触动了,后来一直对画中主题念念不忘。他在巴黎最有意思的一次经历,是去德鲁奥拍卖行见证米勒素描作品的拍卖过程。在那些杰作面前,他感到无比敬畏,就像摩西在燃烧的荆棘中看到上帝现身一样。“进入德鲁奥拍卖行的拍卖大厅时,我很想对自己说:把你脚上的鞋脱下来,因为你所站的地方是圣地。”

像往常一样,我们可以从他钉在自己小房间墙上的根据油画制作的版画或拍摄的照片推断出他的偏好。与海牙画派和巴比松画派画家[88][89]的作品并排在一起的,是勒伊斯达尔的作品和伦勃朗的《朗读[90]〈圣经〉》。(信头)古庇尔和西公司巴黎总部1875年7月6日(No.30,巴黎)亲爱的提奥:

非常感谢你的来信。不错,我的弟弟,我赞同你的观点。你必须告诉我你的英语学得如何了。你有没有付出努力呢?如果没有,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在蒙马特区租了一个小房间,我相信你一定会喜欢的。屋子虽小,却可以俯瞰楼下长满常春藤和弗吉尼亚爬山虎的小院子。我给你介绍一下我挂在墙上的根据油画制作的版画吧:

勒伊斯达尔的《灌木丛》和《带有漂白场地的哈勒姆风景画》。米勒《一天内的四个时刻》

伦勃朗的《朗读〈圣经〉》在一个古荷兰大房间里,夜晚,桌上放着一支蜡烛。一位年轻的母亲坐在她孩子的摇篮旁朗读《圣经》。一名老妇正在倾听。这让我想起了《圣经》里的一段话:“我实在告[91]诉你们”,“因为无论在哪里,有两三个人奉我的名聚会,那里就[92]有我在他们中间”。那是一张古老的铜版画,大小与《灌木丛》差不多,漂亮极了。[93]

P.德·尚佩涅的《一位女士的肖像画》。

柯罗的两幅《傍晚》。

博德默尔的《枫丹白露》。

博宁顿的《路》。

特鲁瓦永的《早晨》。

朱尔·迪普雷的《傍晚》(坟墓)。

马里斯的《洗衣妇》 和《洗礼》。

米勒的《一天内的四个时刻》(木刻版画,共四幅)。[94]

范德马滕的《小麦田里的葬礼》。[95]

多比尼的《黄昏》(公鸡啼鸣)。勒伊斯达尔《带有漂白场地的哈勒姆风景画》[96]

沙莱的《热情好客》。被冷杉环绕的农舍,冬日雪景。一个农夫和一名士兵站在门前。[97]

爱德华·弗雷尔的《女裁缝》和《制桶工人》。

总而言之,弟弟,你要保重身体,你知道该怎么做——尽量谦恭和善就行了。我们要永远做朋友。再见。文森特[98]

提奥寄给他一首吕克特的诗,但文森特却喜欢上了祈祷词。他从巴黎寄给提奥的书信的语气渐渐变了。除了一如既往地罗列他喜欢的油画和复制品,表达宗教观念的段落也多了起来。文森特仍会去美术馆,但也会去教堂。他在信中经常把宗教与艺术相提并论。“有机会的话,”他写信告诉提奥,“我会送你一本法语《圣经》和(托[99]马斯·肯皮斯的)《师主篇》,后者很可能是P.德·尚佩涅画中那位女士最喜欢的书。卢浮宫里有一幅她女儿的肖像,也是P.德·尚佩涅所画。肖像旁边的椅子上就放着《师主篇》。”写给提奥的信明显越来越严肃,充斥着说教的口吻。他明确建议弟弟不要去读米什莱,而他自己曾经盛赞过这位作家。宗教狂热成为他书信中的主要论调。1875年9月17日(No.38,巴黎)亲爱的提奥:

对自然之美的感情,无论这种感情多么细腻,都同宗教感情不同,尽管我认为这两者之间是有关联的。

几乎每一个人都对自然抱有或多或少的感情,但只有极少数人能[100]认识到:“神是个灵,所以拜他的,必须用心灵和诚实拜他。”父亲就是这极少数人之一,我也是。我相信森特伯父也是。[101]

你知道,《圣经》中说,“这世界和其上的情欲都要过去”,[102]但《圣经》中又说,“那上好的福分是不能夺去的”,还提到了[103]“直涌到永生”的 “泉源”。让我再次祈祷,我们“在神面前”[104]可以是“富足的”。但对这些问题不要思考过多,因为假以时日,它们的含义就会自然显露出来。你只需要按照我给你的建议去做就行了。[105]

愿我们能在“神的国”中成为“贫穷的人”,成为神的仆人。但我们的道路还十分漫长,因为我们不知道“自己眼中有梁木”。所以,愿我们的“眼睛”能“了亮”,那样我们自己也才能彻底光明。

代我向卢斯一家和问询我近况的所有人问好。永远相信我。爱你的哥哥文森特

你在吃的方面没亏待自己吧?尤其是要多吃面包。睡个好觉吧,我得去刷皮靴了,明天要出门呢。(信头)古庇尔和西公司巴黎总部1875年10月14日(No.43,巴黎)亲爱的提奥:

我又要在信中给你写几句让你我都鼓起精神的话。我之前建议你丢掉你的那些书,现在仍然如此提议。你一定要做,那样才会获得心灵的安宁。但与此同时,也要小心避免心胸狭隘,或者害怕阅读那些好作品。与我让你丢掉的书截然不同,这些作品是你生活中的慰藉。“凡是真实的、可敬的、公义的、清洁的、可爱的、有美名的,[106]若有什么德行,若有什么称赞,这些事你们都要思念。”

你只应寻求光明和自由,不要过分沉溺于世俗的泥沼之中。

我是多么希望你能来我这里啊,那样我就可以带你去卢森堡宫和卢浮宫等处的餐馆了。但我觉得,你将来有一天会来这儿的。

我收到了安娜的来信,信里有非常好的消息。我会将这封信寄给你,但请你读完后回寄给我。

父亲有一次写信告诉我:“别忘了伊卡洛斯的故事,他想飞向太阳,但飞到一定的高度后,他的蜡翼融化掉,自己坠海而亡。”你可能常有这样的感觉:安娜和我都没能成为我们希望成为的人,我们同父亲和其他人相比,还相去甚远,我们不够可靠,缺乏纯朴,也谈不上诚恳。人不可能朝夕之间就变得质朴而真诚。我们必须持之以恒,[107]首先必须有耐心。“信靠的人必不着急。”不过,我们成为基督徒的热望同伊卡洛斯对太阳的渴望之间,其实有所不同。

在我看来,拥有一副适度强壮的身体是无可厚非的。千万不能在吃的方面亏待自己。如果你有时感到饥饿,或者说你的胃口很好,那就一定要吃饱喝够。我向你保证,我自己也常常吃得很好,而且我已经习惯如此了。尤其是面包,弟弟,别不好意思吃。诚如英国人所说:面包是生活的主食。(不过他们也爱吃肉,而且总体而言吃得实在太多了。)

最后,早点给我写信吧,也将你日常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告诉我。好好保重,代我向问询我近况的所有人问好。希望一两个月后我们就能重聚。在想象中同你热烈握手。永远爱你的哥哥文森特

提奥后来还将收到许多这种充满宗教说教的书信和短笺,文森特之所以写这些文字,似乎是为了巩固自己的信仰。

1875年,梵高又回布拉邦省同家人共度圣诞节。可是,来年1月回到巴黎之后,他被上司叫去严肃地交谈了一番。他被公司解雇了,4月1日起就不用再来上班了。公司给出的官方解释是他在繁忙的圣诞假期缺勤,但这明显只是表面原因。梵高在宗教热情日益高涨的同时,对艺术品交易也越发反感,与顾客做起生意来也笨拙依旧。他显然早就料到了自己会被炒鱿鱼,因为他在告知提奥这个消息时,用语非常简练。“苹果熟了,一阵轻柔的微风就会将它从枝头吹落,我的情况就是如此。我肯定做了些从某种意义上错得离谱的事,所以我毫无怨言……说实话,弟弟,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干什么,但我[108]们必须努力保持希望和勇气。”直至后来,在旅居德伦特省期间,他才带着一丝怨恨回顾这件事。要是当初他们给他多一点儿指导的话,要是他们给他多一次机会的话,那或许一切都会向好的方向发展。

梵高遭遇这次打击之后,阅读似乎成了他最好的药物。在逗留巴[109]黎的最后几个月里,他专心阅读了这些作家的作品:海涅、乌兰[110][111]、埃克曼-沙特里安、朱尔·布雷东(既是作家也是画家)、汉[112][113][114]斯·克里斯蒂安·安徒生、朗费罗和乔治·埃利奥特。他对最后一位作家的《教区生活场景》特别感兴趣,因为这本书讲述了“一位居住在城市贫民区的牧师的故事”。文学帮助他寻找到现实生活中的新道路。他知道自己在古庇尔公司的日子已经屈指可数,于是潜心[115]阅读布尔沃-利顿的《凯内尔姆·奇林利》,这本书似乎正是他自己处境的写照:小说叙述了“一个英国富人的儿子的冒险故事。主人公在自己的社交圈子里找不到安宁与平静,于是转而投身其他行业。他最终重新回到自己所属的阶层,但对曾经的所作所为毫不后悔”。这种对小说人物的强烈认同感,在这一阶段的梵高书信中反复出现。然而,其他书信中依旧充斥着大量《圣经》文字。虽然并不清楚自己路在何方,但梵高已经渐渐将生活看作是一场朝圣之旅,而上帝就是他[116]的“牧者”。

每天下班之后,他同英国朋友哈里·格拉德韦尔都会在晚上阅读《圣经》。他在一封给提奥的信中对这位朋友进行了描述,他日后所画的自画像中似乎都可以瞥见这段文字的影子:“……一个年轻英国人,哈里·格拉德韦尔,他也是公司雇员,只有十八岁,是伦敦一位画商的儿子,将来很有可能回去帮父亲做生意。他此前从未离家远行,举止很没教养,尤其是刚到这儿的几星期,比如早上、中午、晚上竟然要吃四到六苏的面包,还要把数磅苹果和梨填进肚子……他骨瘦如柴,长着两排强劲有力的牙齿,嘴唇又厚又红,眼睛炯炯有神,一双血红的凸出眼眶的大眼睛,(黑色的)头发剪得很短……我向你保证,他同菲利普·德·尚佩涅肖像画中的女士绝不是一类人。”

在离开巴黎之前的最后一刻,梵高购买了几幅根据米勒的原画制作的蚀刻版画,然后结束了在古庇尔的工作生涯,返回布拉邦省,同[117]父母住了一小段时间。上一年10月,梵高父母已经搬到了埃滕。在这段时期的书信中,我们第一次读到他流露出想当画家的念头,只是当时他并未认真。在离开巴黎之前,梵高收到了一个名叫威廉·斯托克斯的人的来信,此人是英国小镇拉姆斯盖特的一位校长,他向梵高提供了他所在的寄宿学校的助理职位。1876年4月4日,梵高在父母家中给提奥写信说:“你知道,拉姆斯盖特是一个海边度假地。我在书上看到那里有一万二千个居民,但除此之外,我对那里一无所知。”两星期后,他热情洋溢地从拉姆斯盖特寄给了弟弟一小丛海草。[118]在5月底寄给提奥的信中,梵高对肯特海岸边的一场令他大开眼界的暴风雨进行了优美的描述。拉姆斯盖特和艾尔沃思

梵高基本是从宗教信仰的角度来看待大都市生活的,他告诉提奥,“大城市中的人都渴望宗教。工厂或商店里的许多工作人员都年轻、美丽、虔诚,充满好奇心。但城市生活有时会蒸发了‘朝露’。尽管如此,他们对‘古老的故事’的渴望却保留了下来。”1876年5月31日(No.67,拉姆斯盖特)亲爱的提奥:

你于5月21日去了埃滕,这真是太棒了。我们六个兄弟姐妹,四个都在家了。父亲给我写了一封长信,描述了当天的情形。我还要感谢你上次写的信。

我有没有告诉你我最近看到过的一场暴风雨?大海呈现出诡异的黄色,尤其是靠近海岸的部分。天边漏出一线亮光,其上覆盖着灰黑色的巨大云团,一帘雨幕斜挂在云下。风摇晃着开满鲜花的山楂树和石缝里的桂竹香,卷起乱石之间的白色小路上的灰尘,向海面涌去。右侧是一块块绿色的麦田;远方是一座城市,看上去是阿尔布雷希特[119]·丢勒的蚀刻版画中常见的那种类型。城里有高塔、磨坊、倾斜的屋顶和哥特风格的房屋;城下有一海港,两边是两条伸入海中的凸堤。

上周日晚上,我又去看海了。海天都是灰黑色,但海平线上已经露出破晓的微光。时间还很早,但我听到了一只云雀在歌唱,海边花园中的夜莺也鸣叫起来。远方的灯塔亮着光,海上漂着一艘巡逻船……

就在那天晚上,我透过窗户眺望其他房子的屋顶和夜空中榆树树冠的黑色剪影。屋顶上悬着一颗孤星,但特别漂亮,让人心生好感。我想起了所有的家人,想起了我度过的岁月,下面这段饱含真情的文[120]字忽然跃入脑中:“请让我免于成为‘贻羞之子’。请赐予我你的祝福——为了我母亲,而不是我自己。你就是爱,你‘凡事包容’[121]。没有你的时时祝福,我们将一事无成。”

随信附上我的一幅小素描,这是我从学校窗户中看到的景色。学生们站在窗边,目送来探视他们的父母返回车站。许多人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幕。

这周我们这里一直阴雨绵绵,特别是傍晚,潮湿的地面反射着街灯的光芒。在这种日子里,斯托克斯先生的脾气就不怎么好。倘若他嫌孩子们太吵闹,就会不许他们晚上吃面包喝茶。你真应该看看他们那时候在窗边的模样,一个个忧伤极了。食物是他们能在这里坚持下去的动力,除了吃饭,他们几乎没有什么好期待的东西。

我希望你可以看到他们走下阴暗的楼梯,穿过狭窄的走廊,去餐厅用餐。那里的阳光温暖而舒适。另外还有一个特别的地方,那就是他们的盥洗室。那里的地板都腐烂了,房里放着六个洗脸用的盆子。昏黄的灯光穿过破裂的玻璃窗,照在盥洗台上。这一幕肯定令人十分忧伤。我多么希望能同孩子们待一个冬天,去发现这里的生活是什么模样啊。要是我同他们待过一个冬天该多好啊。

孩子们在我送你的小素描上弄了点油彩污渍,请原谅他们。[122]

随信附有我写给让伯父的两句话。现在该说晚安了。倘若有人问询我的近况,请代我向他们问好。你是否仍然不时会去拜访博尔[123][124]歇斯?如果你看到了他,请代我向他,以及威廉·瓦尔基斯和卢斯家的所有人问好。在想象中同你握手。爱你的文森特

文森特酷爱远足。3月底,他从巴黎给提奥写的信中,回忆起了[125]他在刚到英国不久后步行去布赖顿的愉快经历。后来,他精力充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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