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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18 10:0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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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才生

出版社:民主与建设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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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敖情爱纪:红粉三千,我只爱一点点

李敖情爱纪:红粉三千,我只爱一点点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李敖情爱纪:红粉三千,我只爱一点点作者:陈才生排版:小不点出版社:民主与建设出版社出版时间:2016-4-1ISBN:9787513905480本书由北京兴盛乐书刊发行有限责任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自序[唯美唯乐不及于情]

真正的爱情是什么?

许多人倡导“唯灵论”,或“灵魂至上论”,或“崇灵贬肉论”……

李敖认为全是怪论。

在他心目中,灵与肉是平等的。两者之间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爱情的全部内涵只有一个,那就是男欢女爱。爱情是有条件的、可以比较的、可以变迁的,换句话说,爱情是会变的,就好比一起登山,攀至山顶,就该离开,不要一起下山、一起走下坡路,它的最高的技巧是“在感情有余味的时候,先把关系结束”,不要鼻涕眼泪,欲罢不忍,相互折磨,徒生烦恼。他的长篇小说《上山·上山·爱》《虚拟的十七岁》张扬的就是这种爱情观。

有花可要欣赏,然后就去远行,

唯有不等花谢,才能记得花红。

古人说:“太上忘情,最下不及于情。”李敖认为自己是一个“不健忘的太上,可是多情而不及于情”,无功利,无目的,唯美唯乐就是目的。

这种理想化的爱情,是爱情中的圣人境界。

故李敖自称“情圣”。

在李敖的情感档案里,他与清纯才女罗君若、他与台大美女王尚勤、他与电影明星胡因梦、他与乖巧柔顺的小蕾、善解人意的刘会云、聪明勇敢的王志慧……一段又一段的罗曼史中,你会看到性学博士张竞生的影子、试婚论者罗素的影子、唯美主义者王尔德的影子、爱情经营论者萧伯纳的影子……这些中外先贤的思想成为他浪漫人生的哲学背景。

爱情之外,还有亲情。

李敖大半生多灾多难,与他相伴最多者莫过于他的母亲,其次是他的儿女,在他与他们之间发生的一件件有趣的故事中,可以窥到这位驰骋文坛的斗士身上的侠骨柔情。

他虽然身居宝岛,远离大陆,却是一位忠贞不渝的爱国者。他反对“台独”,倡导“一国两制”,是祖国统一的坚定维护者。从他晚年两次“登陆”的言行举止,你可以感受到一个中国传统文人身上的人格精神。

从本书的故事中,你可以看到一个唯美主义的李敖,一个充满亲情的李敖,一个爱国情殷的李敖,一个“沉沉一片力,亦侠亦温文”的李敖。2013年7月 于殷都 面壁斋

李敖小时酷爱读书,在情感上亦趋向早熟。小学四年级时,他已有了刻骨铭心的暗恋,中学时代因情感问题倍生烦恼,大学时代因失恋而欲自杀,入伍后,因情感苦闷借日记消解,传奇式的爱情奔跑和情场奇缘,为他思考情感问题提供了丰富的经验,唯美主义的爱情观由此形成,这是他爱情哲学的重大收获。第一章爱情纪一 少年时的神秘初恋

1935年4月25日,李敖生于吉林扶余,两岁时随父亲迁至北平,住内务部街甲40号,是他们家远亲的一所宅院。7岁时入北平新鲜胡同小学。由于父母都是受过新文化熏陶的知识分子,父亲时任太原禁烟局局长,他的家庭环境非常自由。入学后,他酷爱读书,自然在情感上也走向了早熟。那是1948年的春天,他上小学六年级,开始遇到前所未有的情感问题,用他的话讲是一次“神秘”的“初恋”。究其实,当是一次埋藏于心底的暗恋。当时,李敖所在班级有个女孩名叫张敏英,北京人,长得清秀脱俗,瓜子脸,眼睛不大,但晶莹而有灵气。她身材高瘦、性情温和,是他眼中最中意的小女生形象。张敏英的各门功课都非常优秀,尤其写的毛笔字,清新洒脱,美不胜收,更令李敖欣赏。早在小学四年级时候,李敖就注意到了她。当时她在隔壁邻班,每逢下课活动时都能看到她的身影。看她在教室外大树下与女孩子们一起跳皮筋,听她清脆◆少年李敖的笑声,李敖看得入神,听得心醉,直到上课铃响,那个美丽的小身影闪进教室,他才如梦初醒。五年级后,两人都被编到了五丙,李敖别提有多高兴了。尤其是老师排座位,一度将他们俩排在一起,更使他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快乐。他小时候性格内向,不善言谈,因此仅仅是同桌而已,很少说过话,但他心里却有一股用不完的劲,功课做得十分认真。六年级后,两人逐渐熟悉起来,在一起的时间也愈来愈多,下课回家,偶尔还能走在一起。两人谈习题、谈读书、谈老师和同学,此时,往往是李敖感到最快乐的时刻。

当时,国民政府在全国的中小学都建有童子军组织,主要宗旨是以智、仁、勇为教育目标,以忠孝仁爱信义和平等为训练原则,通过军事化的训练来发展儿童的做事能力,养成良好习惯,使其人格高尚,体魄健全。新鲜胡同小学也不例外,同学们除了正常的功课学习外,还要参加训练和执勤。一天,老师安排童子军在校门口站岗,将李敖和张敏英分在了一组。那天,李敖看到张敏英穿着女童军的制服,优雅俊美,含着微笑向他走来,他感到自己的整个身体都飘起来了。那次执勤,是他在所有的执勤活动中最愉快的一次。

但这学期的期末考试,张敏英没有考好,她伤心地趴在教室课桌上哭了起来,任同学们怎么劝说,她也不抬头。放学回家时,李敖和她走在一起,安慰她说:“没有事的,我也考砸过,爸爸妈妈都没有吵我,只要我们保证以后好好学就可以了。”张敏英似乎相信了李敖的话,乖巧地向他点头表示谢意。看着她的楚楚泪眼,李敖心中更是由衷地喜欢。

抗战胜利后,学校的文化氛围开放了许多,李敖做了学生图书馆长,张敏英就做他的副手,两人一起帮学生办理借阅手续,整理图书,合作得十分愉快。有一次,张敏英不慎将图书分类搞混了,李敖说:“应该罚你。”张敏英说:“怎么罚?”李敖拉住她的手,轻打她手心说:“就这样罚。”张敏英装作很疼的样子,哎呀哎呀叫着,李敖感到一种莫名的快感。

不过,由于李敖性格内向、不好说话,他对张敏英的好感,也只是藏在内心而已,从来没向她当面表白过,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表白,更不知道对方是否也在心里喜欢自己。但在他的少年记忆里,张敏英就是自己的初恋情人。几十年后,他回忆说:

我一生忧患,所存美丽的回忆无多,但是对张敏英的每一件,都是令我最感温馨、最感神往的。人生一世,能有这样清纯的、单一的回忆而不掺杂任何俗情与尘网,洵属罕见,而它却是罕见中的极品。我一生中的许多经历,都不想重过。但是如果时光倒流、少年可再,我梦魂所依,除此而外,却无复他求。——只为了她是我第一个小女生、只为了她是我永恒的小情人、只为了那一段少年奇情、只为了那一场春梦无痕的初恋,我愿在时光倒流中停止,在停止中死去,我并不希冀她做我的朱丽叶,但我若能长眠在她怀里,我就宁愿不活13岁以后的我了。

李敖的语言在文字上比较细腻,在口语上比较粗糙,从上述回忆即见端倪。在这段充满诗情的描述中可以看到,这场情感上的波澜对李敖的影响是强烈而深刻的。应该说,李敖少年时代的这次没有行动、没有结果的初恋,正是他“古典”行为的一个曲折反映。他渴望得到一种来自异性的纯静之爱,但那种严男女之大防的思想观念却制约着他,那些伟大人物的豪言壮举与这种儿女私情的距离实在是太遥远了,他只有把它珍藏在心底,感受那神圣的颤栗和不可言说的爱情的激动。

转眼六十年过去了,李敖在寻找过去老同学情况的同时,也曾托人打听过这位曾经让他心仪的张敏英,但没有任何消息。2005年9月,他应香港凤凰卫视老板刘长乐之邀,进行了为期十二天的神州文化之旅,大陆的“李敖热”迅速升温,并延烧到他少年时代的暗恋女生张敏英,甚至有记者想,要是能让李敖与他当年的梦中情人相见,该是一幅多么浪漫而富有戏剧性的画面,于是他们自作主张帮忙探寻,结果有了如下一篇报道:李敖初恋张敏英人在美国

2005年9月20日

凤凰卫视9月20日消息,据中央社报道,无党籍“立委”兼作家李敖在北京展开“神州文化之旅”,大陆媒体一波“李敖热”延烧到李敖念念不忘的初恋情人张敏英,媒体查出张敏英原是北京一名妇科医生,但已退休到美国居住。

北京《京华时报》今天报道,被李敖视为初恋情人的张敏英一直从事妇科工作,一九八九年二月从北京一家中医院退休。

张敏英的大女儿证实,母亲确实毕业于新鲜胡同小学,她是从书上得知李敖和母亲是同学。母亲后来淡淡地说过,但没有详细讲述以前的事。

张敏英有两个女儿,二零零三年初到美国底特律陪小女儿生活,明年才能回北京。

大女儿表示,多次打电话但联络不到母亲,并希望家人的生活不受打扰。

与张敏英共事过的邹医生说,她到妇产科时,张敏英已经快退休了,两人只做过半年多的同事。在她的印象里,五十多岁的张敏英眼睛很大,长方脸,个子不高,身材微微有些胖。

邹医生表示,张敏英给人的感觉很稳重,不爱说笑,对工作很认真。由于她有糖尿病,视力不好,医院后来就不安排她做妇科手术。

医保办公室主任回忆说,张敏英身高大约一百五十七公分,眼睛大大的,算不上漂亮,但比较有气质,“她是大家族出来的,所以还有那种感觉”。

其实记者们并不了解李敖,按照李敖的情爱观,早年的这段美丽而刻骨铭心的暗恋只是少年时代一个爱情童话而已,它已化作一段遥远而令人回味的旧梦,旧梦岂可重温?他在《奇情与俗情》一文中就表达过这种思想:

我看过一场《小英雄》的电视剧,描写毕佛的父亲,一天收到老情人的电话,说要路过此镇。此镇正是他们当年旧游之地,如今男婚女嫁,颇思旧梦重温,于是相约一见。不料那天到来,两人却阴错阳差,老是碰不到:他到甲处,她竟刚离开;她到乙处,他又方才走。最后交错了一下午,也缘悭一面。到了晚上,他收到老情人留下的一封信,大意说,虽没碰到,她却一下午把旧游之地,一一重临,见景生情,有不少美的回忆。最后转念一想,忽然觉得,两人如果不再鸳梦重温,永远保留“记得当时年纪小”的印象,岂不更好?于是她留书而去,走了。从“俗情”观点看,大家好了一回,情缘未了,见面一个,乃情所必至,理所当然,怎能不见?可是从智达派的唯美主义观点看,却不见更好,“相见争如不见”更好,不见更美、更要得、更漂亮,这就是“奇情”。“奇情”论者的价值判断,是绝世的,是独立的,它对得失的衡量与鉴定,与“俗情”标准不同。“俗情”的标准是“尽”字,“奇情”的标准却是“舍”字。“尽”是一切事情都随波逐流地做,做到胃口倒尽、感情用光、你烦死我、我烦死你为止,一切都“赶尽杀绝”的干法,不留余地,也不留余情。市井小民在男女情变或婚姻破裂时候,最容易犯缺乏节制的“尽”字,最后经常是和平开始、战争结束,“赶尽杀绝”,一切反目相向,丑八怪已极、不漂亮已极。这是“俗情”标准。

如果记者们读过李敖的这篇文章,也许就不会再去异想天开地做那种费力不落好的无用功了。二 青春期的爱情烦恼

台中市位于台湾的中北部,是一座古老而清洁的小城。1949年5月12日,李敖随父亲逃难来到这里,并在此度过了自己的中学时代。在迷乱的困学中,他的情感天空飘过一片又一片玫瑰色的浮云,那便是他难以忘却的爱情。虽然这段经历与他少年时代那次“神秘的初恋”一样,基本上也是一种“自抑”式的暗恋。

那是一个夏天的周末,李敖像往常一样顶着炎炎烈日到省立图书馆读书,这几乎成为他的一个习惯,学校的图书馆已远远不能满足他的求知欲望,于是,在父亲的建议下,他成为台中图书馆的常客。这天,他发现坐在对面的是一个女孩子,长得身材窈窕,清秀可人,为之心动。在他眼中,这女生不但清秀,并且一片纯情圣洁,令人心灵为之净化。他在四年级时,曾读到过一本叫《健康的性生活》的书,北新书局出版,在这本书中,他发现了手淫之乐。因此,“手淫”成为他少年时代的一种难以自抑时的自慰方式。但自从见了这位女孩后,他的生活有了很大变化,他回忆说:“我只见过她一次,但我为她30天内,不再手淫,以表示我的净化。”但这种神秘的感觉也只能保留在心中。小时候就形成的那种严男女之大防的心理依然在起作用,李敖对她的爱慕也只能在诗中表露了。他在诗中写道:

多情总难免,

恋爱我岂敢,

心地要纯洁,

爱情要遥远。

但这种对爱情的自我抵制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青春期的内心涌动,对异性的爱慕依然难以消除,所以,李敖的思想极其矛盾。在行动上,除了采用自慰的方式解决片刻的冲动外,反映在他的笔下,一方面是拒斥,另一方面便是多愁善感的抒怀。比如:

男儿及壮感怀多,

为何动心伺眼波,

我愿心情如井水,

月明星稀自悲歌。

丈夫志四海,

击楫下中流,

芳草虽云好,

老子不低头。

疾风拂壮志,

走马入神州,

记得绿罗裙,

姑且忘温柔。他只有自我鼓劲,自我勉励,以此摆脱那折磨人的情感困境。后来,李敖又暗恋上比他低一级的高中女生罗君若。这是他在台中的日子情感的天空飘过的又一片彩云。罗君若的家离他家并不远,两人都在台中一中上学,因此经常在路上相遇。李敖发现她眼睛不大,但在含情之中,透出一片灵光,使人感到清纯无比。于是◆高中时的罗君若一种异样的情感也缓缓滋生。他在自己的日记中写有《遐想》诗四首:

秋水何茫茫,

明月何皎皎,“记得绿罗裙,

处处怜芳草。”

歪思令我老,

惆怅弱此身,

深情将无我,

不再动冰心。

独坐对秋水,

不敢念伊人,

岁月催我老,

落魄一流民。

独坐对秋水,

怆然怀古今,

岁月催我老,

灰尽少年心。

这种爱慕、自抑与无望对正处于青春期的李敖来讲,其心理上的痛苦显而易见。一方面自豪、自负、自持,一方面又自卑、自哀、自怜,这种矛盾的情感有时使他处于极度的孤独与彷徨之中,他在《往事》诗中写道:

往事浑如梦,

惆怅有泪痕,

如今爱情死,

又是一个人。

再如他的诗《怎样》:

我不自作多情,

也不自寻烦恼,

我该怎样就怎样,

可是我又不知怎样才好。

李敖对“罗”的暗恋后来发展到给对方写信。他写了很多情书给她,信中称她为“罗”,等她在放学回家的太平路上面交,但未说过一句话。这种柏拉图式的求爱方式当然也不会有立竿见影的结果,但却埋下了“因”,在后来的大学阶段,两人的关系又有了奇妙的进展,李敖的爱情观亦因此发生了巨大的转变。三 大学里的失恋之痛

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男不钟情?在大学阶段,爱情成为李敖生活中的一项重要内容。

20世纪50年代的台湾,大学生同居现象,在当时已十分平常。

李敖上台大法律系时,罗君若留在台中上高三,两人的情书往来并未中断。台湾大学地处台北,李敖的情书便改由在台中市中学念书的大妹转交,每封都谈天说地,洋洋洒洒,最长的一封竟长达83页。这种交往后来因故◆上台大法律系时的李敖中断。李敖父亲去世后,罗写信给他,两人又重续前缘。在这一阶段,李敖对罗的感情基本上依然是“外冷内热”式的、“古典”式的、鸿雁传书式的、自抑式的。第二年,李敖感到台大法律系的师资有问题,乃主动退学,重新考入台大文学院历史系,自此,他在情感上的态度开始发生变化。当时,罗君若也考入台大理学院化学系,住女生宿舍。李敖最初并没有去找她,而只是写信。直到有一天,她约李敖在深夜的校园相见,两人从此陷入热恋之中。1956年10月15日,两人“同归不处”。李敖回忆说:“当时我21岁,正在历史系念二年级。在那个年代,台北有公共浴池,内有房间,似乎未闻警察去查,我们提心吊胆地去过一次,性交、戏水,洗得好痛快。”大二时,罗君若干脆由化学系转进了历史系,与李敖同班。

在大学,罗姑娘的功课各科都好。入学时,她的中文作文考了近90分,在当年台大录取的学生中是成绩最好的。台大中文系主任台静农后来对李敖说:“我们原以为是李敖写的,没想到竟出自‘李敖的女朋友’之手。”在恋爱中,罗君若曾把朱光潜的《给青年的十二封信》整本书抄在笔记本上,送给李敖,可见她对李敖的痴情。她的字迹秀丽,思路敏捷,聪慧过人,读英文诗,三四遍即能背诵,可谓天才。李敖后来回忆说:“我生平交女朋友不少,但是论眼神、论才气、论聪敏、论慧黠,无人能出其右。”

但正如李敖后来所说,“相恋得太满也就是晴阴圆缺的开始”,没有多久,两人的关系出现了波折。其原因主要有二:一是李敖不信宗教,而罗君若一家都是虔诚的基督徒,这是罗的父母兄妹激烈反对两人交往的主因。二是李敖家庭困难,并且满嘴异端邪说,毫无将来会成大事的迹象。两人关系越密切,罗家反对越强烈,罗家妈妈气得在家里捣着饭碗大骂:“李敖早死!李敖短命!”并且当面对他说:“你将来阔到了做总统,我们也不上你的门;你将来穷得讨了饭,讨到我们家门口,请你多走一步!”

罗君若在种种压力下,被迫无奈,只有含泪与李敖分手。

爱情之梦的幻灭,使李敖遭遇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困境。他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就要崩溃了。一天晚上,他独自待在学生宿舍,服下一瓶安眠药,准备一了百了。结果被同学翁松然发现,强拉着他到台大医院去洗肠子。关于此事,后来与李敖有过一段姻缘的胡因梦说:“他的朋友告诉我,李敖在台大时曾经为罗姓女友的离去,服过三次安眠药自杀,但都被同学发现送到医院洗肠获救。”

失去了心爱的女友,李敖感到整个世界都变得空无,周围的一切都令人失望。大学呆板教条的教育方式、同学庸碌无为的生活、古典爱情的破灭,都使他在精神上难以承受。同时,他又不愿放弃他的理想和志向,灵魂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呼唤着他,让他振作、让他奋起、让他坚定地走下去。

在痛苦与矛盾中,他选择了日记。从他的《大学札记》《大学后期日记》甚至《一个预备军官的日记》里,可以看到他是怎样不断励志自勉、度过那人生最大的困境的。正如他自己所说:“日记是一种无害的解脱方法之一,每当我‘有点茫然’的时候,它时常帮助我渡过难关,超越不满意。”他在1982年出版的《大学札记》的“前记”中说:

在我成长的过程中,我曾花了许多气力来把自己锻炼成钢铁。锻炼的方法,不论是东海圣人的,还是西海圣人的,我都一网兜收,从摸索和试验中,求得安身立命。我这种自我炼钢,是很用心的,我今天能有一些个性、一些独来独往的气魄、一些“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绝,追溯起来,都跟我早年的刻苦自励有深切关系。

为了排解个人情感上的郁闷,李敖一方面在行为上表现得更加放浪形骸,另一方面在内心里转入日记的倾诉和反思。他在日记里自解、自慰、自我激励、自我发泄、自我设计,以这种独特的“治疗方法”来缓解心理异常所带来的压力。正是在这种“缓解”过程中,他那古典而自闭式的爱情观也逐渐发生变化。且看他当时在日记中的内心表露:

在爱情方面,我将是个多年冷冻的忘情者,浓厚的理智与早年的创痕已足以使我心如止水,永远不会再为可爱的少女而狂跳!曼殊的七绝该是我最喜欢的句子:禅心一任蛾眉妒,佛说原来怨是亲,雨笠烟蓑归去也,与人无爱亦无嗔。

长期过一段既有余味又不动心的生活,将是我此后的新方向。

我现在对前途有大梦想、大憧憬、大野心,把爱情看作米米小的一部分,那该是消遣、是点缀、是有无皆无所谓、是对象为谁都无妨,我可不能像那些恶心男人一样去做贴膏药的奴才恋爱。

我愈想道德和爱情愈要风马牛不相干,反正“真”是不完全的,甚至是没有的,我又何必信它或是要求它呢?在爱情里、性欲上,我决定完全踢掉“真”的成分。纯粹的剩下美与快乐,没有真与痛苦。情话是谎话,我是唯美主义的信仰者,唯美者是排斥真与善的地位的。在爱情和性欲上,我也永不再用真与善的标准去要求,不被它影响我的寻欢作乐,我纯粹的变成一个“黄昏之恋”式的人物。

对LO我也毫不例外,只撷取快乐而不要痛苦,我不想那么多、那么远,也根本不跟她谈这些,随她去罢!她对我唯一的价值就是增多一点快乐的价值。我不想过去和未来,即使现在,我都只想些唯美的、肉欲的。

在爱欲上,深受胡适之毒,胡适在这方面不能跟歌德、拜伦、罗素、毕加索比。我过去在这方面太谨严了。

不要信仰理想的美人,要享受现实的美人。

在李敖眼中,爱情已经变得不再那么重要,而成为可有可无的东西。有时他甚至产生对柏拉图式爱情的向往,“图片、幻想、精神恋才是永恒的美、永恒的喜悦,这种态度只凭借一点点现实就够了,一笑终生不能忘,一言终生以记之,这是多么美的男女关系!”当然,这种理想主义的爱情往往是昙花一现、稍纵即逝,在枯竭的情感世界里,得到一点心灵的滋润和补偿。

胡因梦在自传《死亡与童女之舞》中对此有独到的分析:

他坦言自己有三四年之久,未能成功地靠新情人取代旧的来转化最大的困境。我认为李敖在初恋所受的创伤,严重地影响了他日后对待女人的态度。其实他和我一样,在初恋之后,都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上瘾症:“唐璜情结”就是最典型的上瘾范例。◆胡因梦自传《死亡与童女之舞》李敖对爱情的古典方式的确有了很大的变化。他认为,自己过去把爱情的分量看得太重了、太高了,要做一个忘情者,过一种既有余味又不动心的生活,要保持一颗禅心,无情又无争,像柳宗元那样超凡脱俗归隐人间。但也不能没有爱情,只是在爱情上要做一个唯美主义者,不能像胡适那样自我约束,那样“谨严”,要像歌德、拜伦、萧伯◆爱尔兰戏剧作家萧伯纳纳、罗素、毕加索那样。他很欣赏英国大文豪王尔德,王尔德20岁时进入牛津大学,随之形成了享乐主义和感官主义的生活观,即所谓唯美主义。但他不可能像王尔德那样有条件追求豪华生活,沐浴在阳光与鲜花之中,而只是对其放浪不羁、才华横溢、妙语连珠情有独钟。他亦欣赏爱尔兰戏剧作家萧伯纳,萧伯纳曾说过,此时此刻在地球上,约有两万个人适合当你的人生伴侣,就看你先遇到哪一个,如果在第二个理想伴侣出现之前,你已经跟前一个人发展出相知相惜、互相信赖的深层关系,那后者就会变成你的好朋友,但是若你跟前一个人没有培养出深层关系,感情就容易动摇、变心,直到你与这些理想伴侣候选人的其中一位拥有稳固的深情,才是幸福的开始,漂泊的结束。萧伯纳认为,爱上一个人不需要靠努力,只需要靠“际遇”,是上天的安排,但是“持续地爱一个人”就要靠“努力”,在爱情的经营中,顺畅运转的要素就是沟通、体谅、包容与自制(面临诱惑有所自制)。有许多人总是被“际遇”所迷惑与苦恼,意念不停、欲念不断、争逐不散,而忘了培养经营感情的能力才是幸福的关键。所以不要去追问到底谁才是我的Mr.Right,而是问在眼前的伴侣关系中,我能努力到什么程度、成长到什么程度,若没有培养出经营幸福的能力,就算真的Mr.Right出现在你身边,幸福依然会错过的,而活在犹豫与遗憾当中,这不就是许多“爱情虚无症”患者的遭遇与心态吗?对此,李敖深以为然。

尤其重要的是,英国思想家罗素对他的爱情观产生了决定性的影响。罗素一生经历了四次婚姻,他还有过许多情人。他的女儿曾说,她认为婚姻关系对罗素不适合。因为他一生从不停顿地追求完美,在他个人的生活中,每一次爱情都激起了他一次新的希望。但要在一个女人身上寻找到完美的理想,却是不可能的。罗素自己也并没有把自己当成某一个女人终生仰赖、忠贞不渝的对象。有人曾问他:你爱过又离◆英国思想家罗素弃了那么多女人,不是太残忍了吗?他满不在乎地反问道:“怎么会呢?当然她们也可以去找别的男人!”罗素的《婚姻与道德》一书,比较集中地反映了罗素在性爱和婚姻问题上的极端自由主义观点,他的许多反对传统道德和法律的主张,引起过轰动和争议,并且严重影响到他的声誉和生活。他的主要观点可概括为以下几个方面:第一,在性问题上要坦率地对待,要引导而不是掩盖,更不能制造无知。让孩子感到性和一切自然知识是一样的,才可能打消他们的神秘感。性知识禁忌的恶果之一就是使小孩变得不诚实,使青年人变得愚蠢、虚伪和胆怯。第二,男女之间完美的爱是肉体和精神的平等结合。爱情犹如一棵树,它的基础是生物性的,就像树根深埋在地下一样,而精神的枝叶却可以参天。没有精神之爱的结合是危险的,反之,没有肉体结合的爱情也是不会牢固的。第三,人在社会中的追求是多方面的,爱情只是目标之一,要得到真正的爱,必须处理好各种关系。为了爱情而牺牲事业或为了事业而冷落爱情都是愚蠢的。只有两者兼顾,才能长盛不衰。第四,在对待人类的本能上,应该引导而不是压制。只有有了正确的是非标准,能够时时考虑到别人,才可能严格要求自己,不至于为所欲为。罗素在为他的自传写的序言《我为何而生》中,非常直率地谈到他的理想与追求:

三种单纯而强烈的激情支配了我的一生:对爱情的渴望,对知识的追求,对人类苦难摧肝裂胆的同情。这些激情像阵阵飓风,反复无常地将我卷袭东西,带向深痛的海洋,推临绝望的深渊。

他在序言中说,他寻求爱情的目的,一是因为它能“带来狂喜”,二是因为它能“解脱孤寂”,三是它能带来“天堂的神秘缩影”。爱情和知识使我进入天堂的境界,但悲悯之心又把我拉回大地。那些忍饥挨饿的小孩,孤苦无助的老人,受欺凌的不幸者,以及这个孤寂、贫穷和痛苦的世界,对于人类的理想,不啻一种嘲讽。

在李敖的日记中,曾经多处提到罗素,并将罗素的作品大段地翻译成中文,从这一点可以看出他对罗素的痴迷。上述西方哲人的种种思想,与他自己的所谓“唯美主义”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他后来宣扬的“现代化的爱情”。在大学毕业时,李敖的情爱观念已基本定型,他在日记中写道:

看到莫宜春的照片,使我起了一个很大的感想,我发现我毕竟是文人!一个太理想主义的文人!感情在游移之间,又趋向“一片冷香唯有梦”的境界。我知道我是永远不满足于现状的,我实在是百分之百的一个博爱主义者,我不知道爱谁是好,但我知道我绝不能满足一个,绝不能从一而终的。还有,我已深知“爱情的超时间主义”,并且深信它,或一瞬,或永恒,或十天,或半月,我又拈出“爱情的超现实主义”,何必深识或厮守呢?我永远是一个落拓而不自怜的人,永远是电影与萍踪般的超现实。

可以看出,他原有的那种“古典”真爱已化作不可复得的雪泥鸿爪,他不再去认真对待了。不仅玩世,而且玩情。爱情只是为了轻松、为了愉快,其他不复多想。正如他在日记中所写:

三月换一把,

爱情如牙刷,

但寻风头草,

不觅解语花。“解语花”乃美女之喻。当年,唐明皇携嫔妃贵戚于金秋至太液池畔赏莲,但见池中白莲盛开,其艳无比,左右赞羡不已。唐明皇手指杨贵妃对左右说:“此花怎及我的解语花!”李敖引用此典意在表明,他不再去寻找那种红颜知己了,男女情爱不过逢场作戏而已。这种观念与常人所尊崇的永恒爱情自然相去十万八千里了。他在毕业后给同学潘毓刚的信中说:“我对顺手牵羊逢场作戏的扯扯还感兴趣,可是要论及婚姻,我就怕了。”这种爱情观具体表现在行动上便是:重过程,不重结果。为了减少“麻烦与营扰”,当分手时就分手,决不藕断丝连。正如他后来诗中所写:

不爱那么多,

只爱一点点,

别人的爱情像海深,

我的爱情浅。

不爱那么多,

只爱一点点,

别人的爱情像天长,

我的爱情短。

不爱那么多,

只爱一点点,

别人眉来又眼去,

我只偷看你一眼。

李敖产生爱情危机,正值读大学二年级,那种本来就放任自流的生活更变得没有节制,生活中的行为一度处于错乱之中。种种劣迹纷纷滋长,用他的话说叫“鬼混”:睡懒觉、逛大街、下象棋、打桥牌、看电影、抽烟、喝酒、侃大山、搞恶作剧、逛动物园……情感上的失意,陈旧而浅陋的大学教育使他对课堂也完全失去了兴趣,要么在课堂上专门捕捉老师的失误,用假史料捉弄老师,要么就逃课,有时仅仅是为了意气和情绪,为逃课而逃课,心高气傲,故意做出一副放荡不羁、玩世不恭的样子,放浪形骸,以此来舒解对大学教育的不满和精神上的苦闷。在他的日记中,有一段“小弟”陈又亮对他的认识:

李敖先生,——刁猾尖刻,玩世不恭,学识渊博,天生傲骨的狂士,这是头一眼的结果。现在我要戴上眼镜了,眼镜背后的眼光,常使人难受,但它正在上下打量您,阁下的刁猾尖刻,玩世不恭,我认为不过是为了掩蔽阁下未成熟的感情与感情上的创痕而已!

这段剖析,对他可谓切中要害。情绪的波折,环境的压抑,使他渴求解脱,但只要依然是如此环境,依然是爱无着落,也许他永无解脱之日,他的同学胡家伦把他的玩世不恭比做等待阳光照射的一层“霉”,那消除“霉”的阳光何时才能出现?他不知道。从李敖当时所遭受的情感挫折来看,他的放浪形骸、消沉颓废,未尝不是一种心理危机的自我解脱,但从他古典而又炽热的真情来讲却又是一种痛苦的情感挥霍。他所认为的“爱是纯快乐”及“泛爱主义”思想,严格讲,追求的只是表层的快感而已,这种观念对任何常态中人来说,恐怕都会认为具有不道德的因素,难以接受。难怪后来聂华苓在给李敖的信中说:“你的那套想法,年轻的少女受不了的。……记◆聂华苓着:理论是一回事,可不要伤害女孩子。”但这种观念的转移,却是李敖在极端痛苦思索中完成的。它就像一柄双刃剑,一方面,这种爱情观势必会对不苟同此观点的对方造成伤害,另一方面,这种情感上的无牵无挂,却也在事业上酿就了他的成功。成全了“笑傲江湖五十年”、“没有青春只有斗”的人生。是耶非耶,功耶罪耶,就看从哪个角度去评价了,也许这正是李敖人生中的一个悖论。

李敖在回忆这一段生活时,曾说自己的“鬼混”完全是肇因于腐败教育对自己的压迫,他是以这种特殊的方式来进行反抗的。(其实这只是其一,爱情的失落和不稳定亦应是李敖走向“鬼混”的一个重要原因。)“这种精神,使我常常采取一种虚无气质去‘鬼混’,如果没有‘鬼混’,而只是规规矩矩地做个‘好学生’,我想我早已变成了精神病患者。我庆幸我在大学五年,还没有被巫师们感染上精神病,我庆幸我抓到了‘鬼混’做武器——我感谢‘鬼混’!”“我的反抗方法,表面上是消极的,骨子里却是积极的。”也许正是这种对异性交往与爱情方式的奇特处理,对自己所不满的环境的变态反抗方式,李敖摆脱了一场在青春时代难以解脱的情感危机,成为一个“钻破蚕茧的变形虫”,最终从情感的“盘丝洞”里冲了出来。四 难忘的一部爱情片

大约是1968年2月,美国著名导演罗伯特·埃尔斯·米勒(Robert Ellis Miller)执导的电影《寂寞小阳春》(Sweet November)上演,李敖在一个偶然的机会观看了这部影片,却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影片表现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得了绝症,知道自己不久人世,就把生命中最后一段时间,分别约了男朋友,每个男朋友都排出一个月的时间,跟她同居,每到一个月末下个月初,就由新旧男朋友换档。男朋友交接期间,有的男朋友没那样洒脱的、有点恋恋不舍的,她也必然峻拒,一定准时拆伙,请君搬出家门。不料到了十一月,约当农历十月,所谓“小阳春”的月份,她这个◆电影《寂寞小阳春》月的男朋友,可爱无比,也爱她爱得异军突起,手法之迷人,令她难以自持。例如这位男朋友,偷偷印了一本日历,到了十一月三十日那天,他撕给这可爱的女孩子看,原来日历上,每一张都是一样的,都是十一月三十日。——他要用日历证实,时光凝结、爱情长驻,甜蜜的十一月永远为我们留步,我们永不分离。虽然如此,到了十二月一日,排定十二月份前来同居的新男朋友提着手提袋进门接班,虽然一看之下,就比不上这十一月号的,虽然这女孩子对十一月号的热爱,溢于言表,可是,她还是决定送旧迎新,她强做无情,还是把十一月,给主动结束了。

李敖看过后,百感交集,认为这是一部难得的爱情哲理电影,他说:

这部电影英文原名是《甜蜜的十一月》,中文译名是《寂寞小阳春》,从原名到译名上,就看出两种不同的境界。《甜蜜的十一月》是写十一月间的甜蜜生活、是指十一月后的甜蜜回忆;但《寂寞小阳春》却只是指十一月后的怅惘与哀愁,对女孩子来说是物是人非;对男孩子来说是时过境迁;对两个人说来是空留回忆、生离死别。

影片之所以能给李敖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关键原因是剧中女主人公的思想与他的爱情观暗合。影片中的女主人公是在得了绝症后才如此绝情,想以最后的人生岁月,生张熟魏一番,在快速送往迎来之中,欣于所遇,暂得于己,快然自足。而李敖认为自己的爱情观比这位女主人公更加坚实:

未得绝症,却欲生分,与人之相与,俯仰三月,或取诸怀抱,晤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虽取舍万殊,情人不同,但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移情别恋,早在太上境界之中。古人说太上忘情,其实忘情不是不去恋爱,而是恋爱中能够及时断情绝情。第一流的爱情往往是短暂的、新奇的、凄迷的、神秘的……当两人相处得太熟太久的时候,第一流的爱情,就会褪色。

为此,李敖专门写了一首小诗,以表达他这种洒脱的爱情观:

花开可要欣赏,

然后就去远行。

唯有不等花谢,

才能记得花红。

有酒可要满饮,

然后就去远行,

唯有不等大醉,

才能觉得微醒。

有情可要恋爱,

然后就去远行。

唯有恋得短暂,

才能爱得永恒。

他认为,要想“爱得永恒”,只有“恋得短暂”才有可能,因为只有从生离死别中,才能感受到爱情的极致,那才是第一流的爱情。五 给梦中情人的遗嘱

李敖大学毕业时有两个选择,一是考台大历史研究所的研究生,二是服兵役——这是台湾每一个男性公民都必须履行的义务。当时,他对台大的教育环境已十分失望,加上爱情的挫折,不愿再待在这个伤心之地,于是,1959年7月,他登上了公路局接送新兵的专车,开始了人生中的一段新生活。当时,他们驻守在高雄。因为金门战事吃紧,军队里的每个官兵都要有上前线的思想准备,并且每人都要填写“留守名簿”,实际上就是变相的遗嘱。上面除个人信息外,还有身后抚恤金的受益人、留守业务代理人等栏目。李敖也不例外,手拿这个吉凶难测的表格,他在受益人和代理人栏中工工整整地写上母亲的名字:张桂贞,但在“个人留言”栏中却这样写道:◆当年在高雄服兵役的李敖(一)先把我的死尸在未臭以前一把火烧掉。(二)然后把骨灰放在一个无色的玻璃瓶里。(三)再把瓶口用蜡密封起来。(四)最后请送至台北县中和乡中和路八十五号张丽珍小姐手中,请她用红钢笔写一纸条贴上,上书:这是李敖的骨殖,他早就该死了!(五)她如没有更好的办法处置这个玻璃瓶,就请她送到南港台肥六厂做肥料。

之后,李敖又专门写了遗嘱一段:

骨灰请交台北县中和乡中和路八十五号张丽珍,请她用我身后的余尘,在仲夏时节、大贝湖畔,为我种朵玫瑰花。

张丽珍是李敖在军中常常思念的一个美丽女生,他在“留守名簿”中以玩笑出之,其对生活玩世不恭之态于文字中毕现。六 “既灵且肉”的情书

那是在1961年的春节,李敖从军队退伍回到台北,一边打零工,一边复习功课,做考台大研究所的准备。导师姚从吾为了帮助他解决生活问题,还帮他申请了“中华民国开国五十年文献编纂委员会”的编辑事务工作。当时,他租住在碧潭旁的一座小屋内,由于要到“文献会”上班,常坐“中央研究院”的班车。这天是正月初十,车上的人并不多。李敖正低头看书,忽然听到有人叫他:“你是李敖吧?”他抬头一看,一位少女清秀可人的面孔正对着自己,那明眸皓齿和善良的微笑使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温馨。交谈中才知道,她是自己大学同学王尚义的妹妹王尚勤。王尚义虽然学医,但颇具文学天赋,是台大有名的才子,李敖与之多有交往,并成为好朋友,曾到过他们家。当时王尚勤正上◆王尚勤中学,转眼间,已是台湾大学农经系四年级的学生了。

仔细观察眼前的女孩,只见她中等身材,长得清纯美丽,温柔朴实,正是他所喜爱的女性类型。从公交车上的第一眼李敖便认定,她是一位文学素养很高且极有女人味儿的小女人。

一个月明星稀的晚上,李敖和王尚勤第一次约会。在月色朦胧的碧潭,他们手牵着手,漫步在湖边的山坡上。李敖在封闭了两年多的情感之后,又一次冰融雪化,陷入热恋之中。

在王尚勤过去的印象中,李敖才华横溢,特立独行,对传统文化充满了反叛意识,如今,经过一年多的军营生活,他的狂狷依旧,不同的是,脸上的散漫少了许多,英俊潇洒的脸上洋溢着一种无所畏惧的阳刚之气。她当年心仪的男生如今就走在自己身边,他会把自己带入一个崭新的世界吗?抑或步入歧途?自己将属于上帝,还是属于魔鬼?她不得而知。她听到的是李敖一段干脆有力的话:“我希望能影响你,影响你对人生的看法。过去你接触的男孩子,只会带你游山玩水,看一场电影,听一场音乐会。我要使你看到人生更深、更远的一面,譬如人的价值观念,罗素的思想……”她感到,李敖像一股洪流奔腾在自己生活的海洋里,她无法抵挡,只有顺其来势,任其泛滥。

1962年的秋天到了,王尚勤走出了台湾大学,被分配到台湾最东部的花莲市任教。

花莲位于中央山脉东麓,东临太平洋,是一个美丽而又宁静的海港城市。发源于中央山脉的美仑溪呈S形穿过市区,把小城装点得旖旎多姿。在这里,王尚勤先任教于农校,后调入地处市郊的海星女中,开始了她短暂的教书生涯。

在王尚勤任教花莲期间,李敖的情感为之所系,两人以笔传情,书信不断。半年中,他写给王尚勤的情书达64封之多。在情书中,李敖充分发挥他的语言天才,极尽“花言巧语”之能事,单是在信的抬头对恋人的称呼就花样百出,比如“亲爱的76702(对方在台大的学号)”、“亲爱的小女人”、“亲爱的毕业生”、“亲爱的学士”、“亲爱的阴历的小寿星”、“我的小情妇”、“亲爱的小东西”、“亲爱的花莲之花”、“亲亲爱爱会叫会喊会哼会跑的太太”、“亲爱的花莲G老师”、“亲爱的太平洋畔的小人儿”、“太太、太座、太美丽、太可爱的小东西”、“亲爱的贝贝贝贝贝”、“亲爱的海星女中的花瓶”、“亲爱的小小小贝贝贝”、“亲爱的今天发薪的人儿”、“亲爱的想回台北的人儿”、“亲爱的安东街女主人”、“敖之亲爱肉感的李夫人——在飞机场乱向侨生飞眼的”、“亲爱的不让我去花莲的人儿”、“亲爱的G贝贝——拿着歌本唱呀唱的贝贝”、“亲爱的不写信的水仙花”、“亲爱的不爱我的小东西”、“亲爱的诬赖宝宝是‘健忘的’贝贝”、“亲爱的半修女”、“亲爱的要我整天想念的贝贝”、“亲爱的花得只剩一百元的小娘子们”、“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一想起你就要×××的贝贝”、“亲爱的小气贝贝”、“亲爱的诬赖大王”、“亲爱的发假誓的贝贝”、“亲爱的今天没收到信的不写信的人”、“亲爱的娃娃新娘”、“亲爱的胆小如鼠的贝贝”……李敖的情书写得激情洋溢,既灵且肉,使王尚勤不能不为之心动。且看李敖与王尚勤在初恋时的一封信,当时王尚勤正上大四还没毕业:

我进入你的生命里,如果能跟别的男人有一点点不同,那就是我当你四年大学的尾声的时候,在你身上打下了烙印。

你离开这个世界以前,也许会有一段时间来回想你早年的风流艳迹,你会回想起许多男人,你会回想到我,回想到我在你生命中所占的地位。——那时候,我大概死掉很久了!

我时常想,我在你一生中,该占什么地位?对你的人生态度,会不会有重大的影响?这种影响,像一个小守护神,深深地支配着你,没有别的男人可以替代。

在我眼里,你是最能倾向我的观点的人。你能这样,并不是你智慧的反射,而是你灵光的一闪。你有这种灵光去照射一个不很简单的男人,赤祼的仰在他的赤裸底下,让他因吮吸你而得到生命的意义,使他更有光彩、更有个性,更像一个撒旦的化身。

魔鬼在蹂躏小圣徒的过程中,使小圣徒也尝试着认识人生。使她知道,除了一个漂亮女孩子的日常生活外,似乎还该做点别的、想点别的。

这是你和别的漂亮女孩子的重大分野,这是你使我不能忘情的重大因素。我喜欢你,并不只是因为你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我更喜欢你的灵光一闪,喜欢你做点别的、想点别的,写点论《约翰·克利斯朵夫》或是别的。

我希望我能慢慢影响你、震撼你,使你不单只做一个playmate,还要做一个“没有阳具的小异端”——纵浪大化,放浪形骸,跟随真正的亚当去偷真正的禁果。我并不惋惜你在富贵荣华的社会标准中去蹦、去跳、去找大肚皮;我只是觉得,如果有暂时可以遗世独立的机会,而你却轻易的拒绝它,你就太不乖了!

从信中,可以看到李敖在爱情上的自信和主动。在他遇到过的女孩子当中,王尚勤大概是最能理解他的一位,也是最有共同话语的一位。正因如此,他对王尚勤亦格外关心。有一天,两人一起逛街,来到一家委托行时,王尚勤发现橱窗中的一件时装艳丽漂亮,便多瞅了几眼。由于价格太高,王尚勤没有说什么就随李敖离开了。细心的李敖感到王尚勤很喜欢这件衣服,第二天跑去买回来送给了她。王尚勤接到衣服,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如今,情投意合的恋人到了花莲,他的心也随之远去,他把自己的思念化作一封封激情洋溢的情书飞到了海边:

亲爱的G贝贝:

在真的太平洋畔,想不想台北的太平洋旅馆?

你是哪儿学的?你好会写情书呀!看你写的:“我唯一想的是你,关心的是你。”

这种多情该多可爱呀,哎呀,宝宝当没有起呀!

你嘱咐我别不告诉你就来花莲,理由是“学校管理甚严”,我怎么能相信呀?我有时候会想:“她怕我不告而来,当场拿获”吧?你一定要老实呀!

……

你真好意思!你在农职惊鸿一瞥,第二天就搬走了,你把他们的胃口都提起来,然后就坐十元一次的计程车跑掉,你怎么这么寻人开心呵!我猜你走的时候,“他们”一定每人坐了一辆计程车追你——像“萧何月下追韩信”那样追法,结果花莲市计程汽车生意暴涨,表现了空前未有的繁荣局面,“农业”增产,“经济”景气,此皆“农业经济系”出身的小贝贝之功也!

昨晚写到这里,赶回来应付台风来临,心里一直为你捏一把汗,越想你越不乖——你跑到花莲那可怕的地方干什么?前两天伊朗地震,死了2万多人,花莲地方又有台风,又多地震,还会着火,计程车又贵,香蕉又供不应求……越想缺点越多。

昨天一晚我这儿总算房顶没塌下来,漏得很多,幸亏昨晚有先见之明,把窗户用防水甘蔗板钉起,否则更不堪想象。你那儿怎样?你的“现代化建筑”!

今早醒来,天凉而阴沉,外面风声凄厉,越发想到跟你温存的情景,触物思情,为之“心酸酸”不止。(“心酸酸”是个台语片的片名,这是我第二次告诉你的台语片名,第一次是“无你我会死”,你还记得吗?)

因为整日不能外出,吃得真窝囊,到现在(夜11时)胃还不好受。

没电,没报纸,一点也没有关于花莲的消息。真倒霉!想不到这辈子为这么一个鬼地方担心受罪——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住在那儿,我真诅咒它干脆被台风吹到海里去算了!每次台风都是它招惹的,台风最对它感兴趣,老是从它那儿登陆。1962.9.5夜深

亲爱的不爱我的小东西:

你真的不爱我了!你怎么对我这么冷淡?

今天是一个雨天,又冷,又没有你的信,我浑身难受,我做梦都梦到你跑了,跑到了太平洋边,扑通一声,丢下一块石头(我本来想写“扑通一声,你跳下去了”,可是怕你骂我)。

幸亏在太平洋边的是你,不是我,否则的话,你对我这样冷淡,我一定跳下去太平洋(过了一会儿,再爬上来)。

总之,今天不接你信,一直不开心。

明晚戴之昂举行出国前舞会,我被拉去看看,你要再不来信,我就“就地取材”啦!

戴之昂是我们那次在买绿裙子前跳恰恰、跳恰恰前在咖啡室大笑,坐在我左边跟我打招呼的那个人,跟你哥哥中学同班,所以明晚大舅子及孙英善都要去。

今天大舅子来电话托我托老萧预支他的稿费,我真不想帮他忙,因为他有了钱,就要去花莲杀猪,而我在台北磨刀霍霍,只能杀棉被,你说可怜不?究其祸首,全怪小贝贝——站在升旗台上误人子弟的小贝贝!不高兴的人1962年11月27日

一封封充满柔情蜜意的情书从台北飞向花莲,飞向王尚勤这边。有时李敖每日一封,连续数日不断,就像电视里的连续剧一般,对恋人进行情感轰炸。在炽热的情爱力量感召下,1963年3月,王尚勤离开花莲,回到李敖的身边。

这时,王尚勤与李敖恋爱的消息传到王尚义的耳中。作为李敖的朋友,他自认对李敖有较深的了解,极不赞成妹妹与李敖交往,并劝妹妹不要陷得太深。他在自己的小说《野百合花》中形容李敖是“享乐主义者”、“不羁的才子”、“有钱时挥金如土,穷起来可以饿肚子”,说李敖“感情上受过创痛,这创痛使他否定爱情、否定女人的灵性”,“有勇气,但缺乏责任”,等等,但在王尚勤心中,李敖是“那股可爱的暴风”,他“细致、柔和的爱情里,让人迷惑、让人捉摸不定”。她忘不了那次两人之间关于婚姻的对话:“小妹,你知道我对婚姻的看法。这种形式上的东西,早该打倒,因为它本身就是一种虚伪!”“可是我们活在虚伪的世界上呀!”“你还不够坚强,还需要为你的信仰坚持下去。你还脱不了俗套,这一点使我相当失望。我当然不会勉强你。但我要提醒你一点,你还需要成长,在成长的过程中,你会体验我的话,那时也许我们早已分手了。”

……

就在两人热恋期间,王尚义因肝癌住院,不久离开人世。这对王尚勤一家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李敖此时已离开研究所,两人的生活开始出现波折。

1963年9月1日,李敖的第一本专著《传统下的独白》出版。他在文坛的声誉亦愈来愈高。此时,王尚勤想到了哥哥的临终遗嘱。

王尚义曾经写过许多文章和文学作品。病危时,他希望自己的朋友们能帮他将这些遗著整理出版。朋友们经过一番努力后进展依然不大,最后事情又推给了王尚勤。王尚勤想请李敖帮忙。李敖并不欣赏王尚义的文章,但念在王尚勤的情分上,利用自己◆王尚义的关系,为王尚义出版了第一本遗著。

这时,王尚义的朋友又找到王尚勤,请尚勤出面催李敖设法出版尚义的另一本集子《狂流》。关于《狂流》一稿,王尚义在世时李敖就看过,也为出版之事帮他奔走过,但由于质量问题都未办成。现在王尚勤又旧事重提,李敖觉得暂时不出为好。尚勤见李敖如此消极,一气之下自己拿去让一家小印刷厂排印,结果校样效果很差。李敖见尚勤如此执着,只好将稿子转到自由太平洋文化公司印刷出版。

在为王尚义出书一事上,因观点不一致,李敖与王尚勤之间开始出现矛盾,两人的情感生活也因此受到影响,加上李敖此时的文章因批评时政受到官方注意,处境十分不妙。王尚勤想马上结婚的想法难成现实,遂产生出国留学的念头,并希望李敖同去,但李敖却不大情愿,他不愿离开《文星》这块战斗的阵地,两人因此十分苦恼。

这是1963年秋天的一个下午,李敖与王尚勤漫步于阳明山的小道上。金色的夕阳洒在山树之间,柔和而迷人。他们坐在巨大的石头上,眺望台北市景,圆形或方形的建筑、稻田里的农家、高楼大厦的商店都历历在目。尚勤忽然问李敖:“你觉得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会永远这样快乐吗?”

李敖仍然注视着远方,声音相当平和:“小妹,跟我相处这么久,你应该了解我对爱情的看法。我只相信眼前的,抓得住的——就像此时此地,一切都是美的。”“但是,我可以给你永恒的、不变的感情,真的!”“我很感谢你,但我这个人老早对爱情死了心。在认识你以前,我也曾经爱过一个女孩子,她也对我说过刚才你说过的话,但一年后,她离开了我。从那次,我发誓,绝不再对任何人产生爱情——一直到认识你……”

王尚勤似乎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们之间该不会也重蹈那段过去的悲剧?

她不能这样一天天耗下去,她开始思考自己的“退路”。

1964年1月8日,王尚勤登上了赴美的班机。

在送她赴松山机场的亲友中,李敖孤独地站在远处,什么表情也没有。望着那飞机腾空而去、从远空消失,他外表沉静,内心却痛苦不堪。他深感自己的无能与无奈。

离别之后,李敖与王尚勤依然保持着书信往来。由于现实处境暗淡,他甚至产生过离台与王尚勤团聚的念头。就在此时,大洋彼岸的王尚勤发现自己已怀身孕,马上打电话告知李敖,李敖建议堕胎。王尚勤思虑再三,决定还是生下这个孩子。不为别的,就为她是自己和李敖爱情的结晶。她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了李敖,李敖说“这样也好”,并说自己明年可能有机会出国,那时孩子也该出世了,他们也许能在国外会合。

听了李敖的话,王尚勤自然十分高兴。她幻想着有一天,自己抱着一个婴儿,长得和李敖一模一样。她和李敖手牵着手,在音乐声中双双步入神圣的教堂。

1964年9月22日,王尚勤在美国纽约生下一女,取名李文。

此时的李敖处境并不美妙。在女儿出生后的第三天,他怀着愧疚而又怨愤的心情给王尚勤写信:

也许人世的沧桑已使我逐渐变得冷酷而麻木,也许是我的恶性重大而难改,在我的生活和生命里,已经没有对“明天”的憧憬,我也许该羡慕×××一流的人,他们满脑袋“明天”和“家庭第一”、“小孩至上”,我好像在这方面非常不及格,我非常惭愧。

站在一个女孩子的观点,如果她聪明智慧,如果她知道一个幸福家庭所必须的条件,如果她了解一个无聊文人的没有出息,她应该知道什么是她最后的抉择,医学博士、工学专家、留美学人、安谧的小家庭、美国的定居……这一切一切,都该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的真正需要与真正归宿,浪漫文人给她的应该只是昙花一现的romance,一些欢笑与眼泪和那眼泪流干后的梦醒。现实是最残酷,也是最真实的,如果一个灵巧的女人不把她的未来抛掷在不承认现实的幻觉上,那她的幸福,将是无穷的。

如今,现实如此暗淡,人生如我,哪里还有什么理由和热情来选择什么?我只是任凭别人的选择。别人可以选择我入牢狱,可以选择我自己否定自己,可以选择我所背的十字架的式样……我就俯首而已。我所做的一切都该使我负担它的苦果。因为人人看我是罪人恶汉,人人都是如来佛,我好像在人人的手心里反抗。(像孙悟空?)

……

我觉得人和人生越来越荒谬,而不可理解,有心栽花花不发,有心为善反遭恶报,残忍反换到仁慈之果,仁慈反倒伤害别人,帮人忙反倒落埋怨,为人作嫁妆反倒害了人,策划明天反倒今天就完蛋,杀人越货反倒名利双收或成为民族英雄……这一切一切,都是荒谬荒谬,而荒谬即是正常,即是人生。

我多年前就喜欢苏武给他太太的诗:“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忆。”

蛮动人的。其实改写一下也未尝不可——“努力爱春华,可忘欢乐时,生当不来归,死当无所忆。”都是诗。

从信中,可以看到李敖对爱情带有某种程度的悲观。对于远在国外的王尚勤,他已有了一种“下山”的愿望。表面的潇洒并不能掩盖其内心的无奈,“快乐主义”的爱情观使他不可能将情感维系在远隔重洋的心灵遥想之中。王尚勤已永远化作他心灵深处的一段美好的历史。七 变动不居的情场梦

李敖曾经自我调侃说,跟他上床的女人,必须符合五个条件,就是“瘦、高、白、秀、幼”,而一个男人,要讨得女人喜欢,也需要五个条件,那便是《水浒传》中王婆所说的“潘、驴、邓、小、闲”。这里的“闲”就是要有闲工夫。

1964年,就在李敖与王尚勤分手后,生活的孤独和精神的无着使他的确感到了某种程度的空虚,他经常到咖啡店打发时间,此时,他的情场生活也显得山重水复,变化多端。

在一家咖啡厅里,他结识了这里的老板娘。她长得清秀匀称,年轻漂亮。最令他销魂的是她的眼睛和嘴唇,眼睛不大却含情脉脉,嘴唇丰满,使他产生一种一看就想吻它的冲动。

李敖在情书中称她为“谷莺”。

谷莺原籍上海,嫁人后丈夫游手好闲,对她不管不顾,婚姻生活自然很不如意。从那迷蒙的眼神里,李敖读出了她心中的忧伤。在漫不经意的谈话当中,李敖为之心动。因此,他成为这家咖啡厅的常客。在这里,他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欣赏着那幅动人的画面:她坐在那里,穿着丝袜的小腿,在旗袍开衩处,露出丝袜上端的大腿,令他浮想联翩。终于有一天傍晚,李敖将她约出。

两人坐计程车来到安东街231号三楼,那女子也许是长久的精神压抑得到了释放,面对李敖的爱抚,激动得两眼含泪,百依百顺,两人遂有了一夜的欢娱。

奇怪的是,在临别时,她送给李敖照片一张,暗示从此永别。

1964年5月1日,李敖改租水源路19号之八“水源大楼”三楼。在附近的“君子行”买东西时,经熟人唐静琴介绍认识了海蒂(情书中称“H”)。海蒂是苏州人,香港英文书院毕业,当时在美国海军情报中心做秘书。在李敖眼中,海蒂步履轻盈,神情矜持,一副名媛做派。她的未婚夫去美国,她被官方限制出境,暂时留在台湾。相遇两天后,两人便有了第一次约会。此前,海蒂曾应著名导演陆建业、崔小萍之邀拍琼瑶的《窗外》电影,做女主角,演得很好,后因出现纠纷而未能上映,后来林青霞做女主角的《窗外》是第二次拍的。在1964年8月到10月间,李敖有一些情书给她,下引三封:

亲爱的“H”:

什么时候来看我?我让你看看什么是真的男人。

别以为你碰到或踢开的那些男人是男人,他们全不是,他们只不过是“雄性的动物”而已。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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