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后(下)(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8-20 12:35:09

点击下载

作者:亚历山大·仲马

出版社:上海译文出版社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二十年后(下)

二十年后(下)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二十年后(下)作者:亚历山大·仲马排版:清茉出版社: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时间:2007-07-01ISBN:9787532742516本书由上海译文出版社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第一章圣厄斯塔什教堂的乞丐

达尔大尼央盘算不立即去王宫,这样就能使科曼热有时间比他早回去,可以向红衣主教报告他,达尔大尼央和他的朋友今天上午为王后一党立下的卓越功勋。

所以两个人都受到马萨林非常友好的接待,他对他们竭力赞颂,并且说他们所指望的就快要到手了,就是说达尔大尼央升做火枪队队长,波尔朵斯被封为男爵。

比较起来,达尔大尼央可更加喜欢现钱,因为他知道马萨林许诺什么非常爽快,却很难实现自己说过的话。他把红衣主教的诺言看成像海市蜃楼一样,可是当着波尔朵斯,他仍然表现出十分满意的神情,他不愿意扫波尔朵斯的兴。

这两个朋友待在红衣主教那儿的时候,王后派人来找红衣主教。红衣主教认为这是一个更会增添这两位保卫他的人的热情的好方法,就是让他们听到王后亲自对他们表示感谢。他对他们做了个手势,要他们跟他走。达尔大尼央和波尔朵斯对他指指身上扯碎了的、满是尘土的衣服,可是红衣主教摇摇头说:“这样的衣服比你们在王后那儿看到的大多数朝臣的衣服好得多,因为它们是作战时穿的衣服。”

达尔大尼央和波尔朵斯只好遵从。

在奥地利安娜的宫里挤满了人,充满欢乐的喧闹声,因为,在战胜了西班牙人以后,终于刚才又战胜了百姓。布鲁塞尔毫无反抗地给带出了巴黎,现在无疑已经在圣日耳曼的监狱里了;布朗梅尼尔和他同时被捕,不过逮捕这个人是悄悄进行的,没有遇到困难,他给关进了万森城堡。

科曼热站在王后身边,她在问他这次行动的详情细节,每个人都注意地听他讲,这时候,他看见门打开了,红衣主教走了进来,后面跟着达尔大尼央和波尔朵斯。“嗨!夫人,”他说,同时向达尔大尼央奔去,“这儿有一个人会比我讲得更详细,因为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他,我或许现在正陷在圣克卢的网里,因为那些人肯定会把我丢在河里。说说吧,达尔大尼央,说说吧。”

达尔大尼央自从担任火枪队副队长以来,也许到过王后这间房间一两百次,可是王后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一句话。“怎么样,先生,您对我出了这样大的力以后,还不说些什么吗?”“夫人,”达尔大尼央回答说,“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因为我的生命是受陛下支配的,如果有一天我能为陛下献出我的生命,将感到莫大的幸福。”“这我知道,先生,这我知道,”王后说,“而且很久以前就知道了。所以我非常高兴能够公开地对您表示我的尊重和感激。”“夫人,”达尔大尼央说,“请允许我将这份恩典转分一部分给我的朋友,他和我一样,是特雷维尔火枪队的老火枪手。”后面这句话,他特别说得响一些,接着又说:“曾经立下许多出色的功勋。”“这位先生叫什么名字?”王后问。“在火枪手当中,”达尔大尼央说,“他叫波尔朵斯,”王后听到这个名字,不禁哆嗦了一下,“可是他的真名是杜·瓦隆骑士。”“德·布拉西安·德·皮埃尔丰,”波尔朵斯补充说。“名字太长了,我无法全部记住,我只想记住第一个,”王后和蔼地说。

波尔朵斯躬身行礼。达尔大尼央向后退了两步。

这时候,通报助理主教求见。

聚集在王后身边的人都吃惊地叫了一声“啊”。虽然助理主教先生在当天早上布过道,可是谁都知道他明显地倾向投石党那一边。马萨林请求巴黎大主教让他的侄子布道,显然是企图给雷兹先生出一个意大利式的难题,这样做他觉得很有趣。

其实,助理主教一走出圣母院,就知道发生的事情。尽管他几乎同一些主要的投石党人都有密切的关系,可是,他没有走得更远,因为假如朝廷能把他所渴望的好处送给他,他就可以有个退路,对他来说,助理主教的位子只是过渡而已。雷兹先生一心想替代他的叔叔成为大主教,再成为像马萨林那样的红衣主教。国王的这些恩典,百姓的那一派是很难给他的,所以他进宫来向王后祝贺朗斯一战的胜利,想根据他的祝贺是否能够被很好的接受,来决定他对朝廷是拥护还是反对。

助理主教被通报后,走了进来。宫廷里那些兴高采烈的人一看见他,都加倍留心地听他会说些什么。

助理主教单枪匹马,但是他的机智几乎和所有聚集在这儿想嘲弄他一番的人不相上下。他的措词十分巧妙,因此,在场的人尽管非常想取笑他,也找不到一点儿可乘之机。他最后说他愿意以他微薄的力量为王后陛下效力。

王后自始至终十分有兴趣地听着助理主教先生的祝贺词;可是这个发言最后用这句话结束,这给了想嘲笑他的人一个唯一的机会。安娜转过身来,朝她的宠臣们看了一眼,向他们暗示她同意他们可以任意取笑助理主教。于是朝廷里的喜欢打趣的人都纷纷开始冷嘲热讽。宫廷侍从小丑诺根-博丹大声说道,王后在眼前这样的时候居然能得到宗教的帮助,一定感到十分幸运。

他的话引起了哄堂大笑。

维尔罗阿伯爵说,他不明白大家为什么一时里会感到害怕,因为我们有助理主教先生保卫朝廷,跟最高法院和巴黎的市民对抗,只要他一挥手,就能召集一支由神父、教堂侍卫和执事组成的军队。

拉梅耶雷元帅接着说,一旦人们动起武来,助理主教先生开枪射击,那么,唯一叫人感到遗憾的是在混乱的人群中无法根据一顶红帽[1]子认出他是助理主教先生,不能像亨利四世在伊弗利之战中因为戴[2]白羽毛而被人认出来。

贡迪面对着这场暴风雨,本来能够狠狠还击那些嘲笑他的人,但是他不动声色,泰然自若。这时,王后问他,他刚才对着她讲的那一番美好的话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有,夫人,”助理主教说,“我要向您恳求,在全王国发动一场内战之前,请再三考虑。”

王后转过身去,不理睬他,四周又爆发起一阵大笑声。

助理主教行过礼,走出大厅的时候,对朝着他望的红衣主教投去一个谁都看得出是不共戴天的敌人的眼光,它是那样锐利,一直刺进马萨林的心底。马萨林觉得这是宣战的表示,于是抓住达尔大尼央的胳臂,对他说:“先生,如果发生什么情况,您能认得出刚刚走出去的这个人吗?”“大人,能,”他说。

然后,他转过身来对波尔朵斯说:“见鬼!事情要糟了;我可不喜欢神职人员之间的争吵。”

贡迪一面向外走,一面对两旁的人祝福。他怀着捉弄人的乐趣,甚至叫他的敌人的仆人都向他下跪。“哼!”他走出王宫的大门的时候,自言自语地说,“忘恩负义的朝廷,背信弃义的朝廷,卑鄙无耻的朝廷!明天我会教你怎样笑,不过是用另一种声调笑。”

但是,当大家在王宫里纵情欢乐,程度超过王后的喜悦的时候,马萨林这个头脑清楚的人却产生了可怕的预感,因此他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毫无意义而又危险的说笑当中,跟在助理主教后面也离开了。他要去清理一下账目,藏好他的金币,叫几个可以信任的工匠在他住处的墙里挖些藏钱的地方。

助理主教回到自己家里的时候,别人禀告他说,他走以后,有一位年轻人来找他,并且在等他回来。他问这个年轻人叫什么名字,听到说叫卢维埃尔,他高兴得不禁全身打颤。

他立刻向他的书房跑去,果然是布鲁塞尔的儿子在那儿,因为跟国王的士兵厮打,他现在身上还有血迹,仍旧怒气冲冲。他上总主教府来以前采取的唯一的谨慎措施,就是把他的火枪存放在一位朋友家里。

助理主教走过去,向他伸出手。年轻人望着他,仿佛想看清楚他心底里在想什么。“我亲爱的卢维埃尔先生,请相信我,我对您遇到的不幸,确实是万分关心。”“这是真的吗?您说话当真吗?”卢维埃尔说。“完全出自我的内心,”贡迪说。“如果是这样的话,大人,说空话的时候已经过去,现在应该拿出行动来了。大人,只要您愿意,三天以后我的父亲就能出狱,半年以后,您就能当上红衣主教。”

助理主教哆嗦了一下。“让我们开诚布公地谈谈,”卢维埃尔说,“把牌全摊在桌子上吧。谁也不会像您这样,六个月来,纯粹出于基督徒的善心,把三万个埃居到处乱撒,当做布施,果真那样的话太了不起了。您雄心勃勃,这很自然,因为您是有才能的人,知道自己的价值。我呢,我恨朝廷,此时此刻,我只有一个愿望:报仇。把您拥有的教士和百姓交给我们调动,我把市民和最高法院交给您使用,借了这四种力量,一个星期以后巴黎就是我们的天下了。助理主教先生,相信我说的,到那个时候朝廷将会答应我们的条件,不过那不是出于善心,而是因为感到害怕。”

助理主教用他锐利的眼光望着卢维埃尔。“可是,卢维埃尔先生,您知道吗,您向我建议的完完全全是一场内战?”“大人,您准备发动这场内战已经有很长时间了,现在不会不欢迎的。”“无论如何,”助理主教说,“您懂得,这件事需要慎重考虑。”“您要考虑多少时候?”“十二小时,先生,是不是太长了?”“现在是中午十二点,午夜十二点,我来找您。”“如果我那时候还没有回来,请您等我一下。”“很好,午夜见,大人。”“午夜见,我亲爱的卢维埃尔先生。”

贡迪等卢维埃尔离开后,就把平时和他有联系的本堂神父都召集到他家里。两小时以后,他聚集了三十个主持教士,他们都来自巴黎人口最稠密的堂区,因此也是巴黎最容易闹事的堂区。

贡迪把他刚才在王宫里受到的侮辱对他们说了一遍,叙述了博丹、维尔罗阿伯爵,还有拉梅耶雷元帅挖苦他的话。教士们都问他应该怎么办。“非常简单,”助理主教说,“你们都是听忏悔的神父,好呀!你们可以消除百姓心中对国王又敬又怕的可怜的成见。你们对你们的教徒说,王后是一个专横的女人,你们要反复有力地强调,好让人人都知道,法国的灾难都是马萨林造成的,就是王后的那个情人,她的那个伤风败俗的家伙。今天,就从现在起,你们开始这样做,三天以后,我等待你们行动的结果。此外,如果你们谁有好主意,请留下来告诉我,我很乐意听他说。”

有三位本堂神父留下没有走,他们是圣梅里堂区的,圣絮尔皮斯堂区的,还有圣厄斯塔什堂区的。

其他的人都走掉了。“你们认为能够比你们的同道更有效地帮助我吗?”贡迪问。“我们希望如此,”三位本堂神父异口同声地说。“那么,圣梅里堂区的神父先生,您先说吧。”“大人,在我的堂区里有一个人,他可能对您有极大的用处。”“这个人是谁?”“是隆巴尔街上的一个商人,在他那个街区的小商人当中有非常大的影响。”“他叫什么名字?”“这个人叫普朗歇,差不多六个星期以前,就他一个人便发动起一场骚乱;这场骚乱以后,别人到处捉他,要把他吊死,可是他却不见了。”“您找得到他吗?”“我希望能找得到,我不相信他已经被捉住了。我是他的妻子的听忏悔的神父,只要她知道他在哪儿,我就会知道。”“很好,本堂神父先生,请替我去找找这个人,如果您找到了他,领他来见我。”“什么时候来,大人?”“六点钟,好吗?”“我们六点钟来您这儿,大人。”“去吧,我亲爱的本堂神父,去吧,愿天主帮助您!”

这个本堂神父走出去了。“您呢,先生?”贡迪向圣絮尔皮斯堂区的本堂神父转过身来问道。“我吗,大人,”这个本堂神父说,“我认识一个人,他曾经替一位深得人心的亲王出过大力,他会成为造反的人的一位出色的首领,我可以叫他受您支配。”“这个人叫什么?”“罗什福尔伯爵先生。”“我也认识他;不巧的是眼前他不在巴黎。”“大人,他待在珠宝盒街。”“有多久啦?”“已经三天了。”“为什么他不来见我?”“别人对他说……大人请原谅我……”“那当然;说下去。”“别人对他说大人正在跟朝廷打交道。”

贡迪紧紧咬住嘴唇。“别人是在欺骗他;八点钟带他来这儿,本堂神父先生,天主像我降福于您一样降福于您!”

第二个本堂神父躬身行礼后,走了出去。“该您了,先生,”助理主教转身对留下来的最后一个人说,“您是不是像刚离开的那两位先生一样也能对我推荐什么人吗?”“大人,还要好。”“见鬼!可要留神,您做的是一个不寻常的保证。他们一个向我推荐了一位商人,另一个向我推荐了一位伯爵;难道您要推荐一位亲王给我吗?”“大人,我要推荐一个乞丐给您。”“啊!啊!”贡迪想了想说,“您说得有道理,神父先生;这种人能鼓动所有塞满巴黎十字街头的穷人起来造反,他会使他们大声叫喊:是马萨林害得他们不得不以乞讨为生,声音响得全法国都听得见。”“我正有您要的这样一个人。”“好极了!这个人是谁?”“大人,正像我对您说的,是一个普通的乞丐,他在圣厄斯塔什教堂的台阶上给圣水,请求施舍,差不多有六年了。”“您说,他在他的那帮伙伴当中有很大的影响,是吗?”“大人知道吗,乞丐有一个严密的组织,它是一种一无所有的人对付有财产的人的团体,在里面的人都有自己的权利和义务,他们服从一个首领。”“是的,我听说过这些,”助理主教说。“那好,我向您推荐的这个人就是一个总头目。”“您知道这个人的有关情况吗?”“毫无所知,大人,我只觉得他仿佛受到良心的责备,非常痛苦。”“您怎么会这样认为的?”“每个月的二十八日,他总请我为一个死于非命的人的灵魂的安息做一场弥撒;昨天我还做了这样一场弥撒。”“您叫他什么名字?”“马亚尔,不过我认为这不是他的真名。”“您说现在我们能够在他行乞的地方找到他吗?”“当然能够。”“神父先生,我们去看看您的那个乞丐;如果他像您对我所说的那样,那么您说得有道理,您也许找到了真正宝贵的人才。”

贡迪换上了骑士服装,戴上一顶插着一根红羽毛的大毡帽,佩上一把长剑,在长统靴上扣上马刺,又披上一件宽大的披风,跟着那个本堂神父走出去。

助理主教和他的同伴穿过一条条街道,从总主教府走到圣厄斯塔什教堂。他一路上仔细观察百姓的情绪。百姓都很激动,可是像一群受惊的蜜蜂,仿佛不知道应该在哪儿停下来,很明显,如果不能给这些人找到一些首领,那么一切都会闹腾一阵以后就毫无结果结束了。

他们到了普鲁维尔街,本堂神父指着教堂前的广场说:“瞧,他在那儿,在他的老位子上。”

贡迪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看见一个乞丐坐在一把椅子上,背靠着柱子上突出的地方,身边放着一只小水桶,手上拿着一把圣水刷。“他占着这个位子是靠什么特权吗?”贡迪问。“不是,大人,”本堂神父说,“他是从以前的那个给圣水的人手中买下来的。”“买下来的?”“对,这样的位子是能交易的;我相信这个人为它花了一百个皮斯托尔。”“这个家伙竟很有钱?”“他们当中有些人死后有的会留下二万,二万五,三万,甚至更多的财产。”“嗯!”贡迪笑着说,“我真不相信,我施舍的钱会派这样好的用场。”

他们说着向广场走去。神父和助理主教一踏上教堂台阶,那个乞丐便站起来,伸过圣水刷。

这个人有六十七八岁,矮小粗壮,灰白头发,浅黄色眼睛。在他的脸上显出两种对立的情绪在交锋,意志,也许是后悔的心情在竭力抑制一种邪恶的天性。

他看到本堂神父陪来的这个骑士,不禁微微哆嗦了一下,露出惊讶的神情望着他。

神父和助理主教用手指尖碰了碰圣水刷,画了一个十字。助理主教向放在地上的帽子里丢了一枚银币。“马亚尔,”本堂神父说,“这位先生和我来找您,是想和您说两句话。”“和我!”乞丐说,“对一个给圣水的穷人来说,这真是天大的荣幸。”

在这个乞丐的嗓音里有一种他无法完全克制住的讽刺的音调,助理主教感到吃惊。“是的,”本堂神父继续说下去,他好像对这种音调已经习惯了,“是的,我们很想知道您对当前的局势是怎么想的,在进进出出教堂的人那儿您听说到了些什么?”

这个乞丐摇摇头说:“局势很叫人担心,本堂神父先生,和过去一样,灾难总落到可怜的百姓身上。从大家所说的话来看,人人都不满意,人人都在抱怨,可是说是人人,就等于说没有人。”“我亲爱的朋友,给我解释一下,”助理主教说。“我是说,这一切呼喊,这一切抱怨,这一切诅咒,产生的仅仅是些狂风和闪电;只有出现一个领袖来领导,才会响起雷声。”“我的朋友,”贡迪说,“我看您是一个机灵的人;如果我们开始一场小小的内战,您愿不愿意参加?如果我们找到一位领袖,您愿不愿意将您的能力和您在您的伙伴中享有的威信交给这位领袖支配?”“愿意,先生,只要这场战争得到教会的同意,那么,它就能让我达到我想达到的目的,也就是我的罪会得到赦免。”“这场战争不仅会得到教会的同意,而且还将由它来指挥。至于赦免您的罪的事,我们有巴黎总主教,他具有罗马教廷给他的大权,我们还有助理主教,他能够进行全赦。我们会把您介绍给他。”“马亚尔,”本堂神父说,“您要想到,我带来给您认识的这位先生,他可是一位权力很大的大人,所以他可以为您担保这一点。”“本堂神父先生,”乞丐说,“我知道您一向仁慈待我,所以我随时准备使您高兴。”“您相信您对您的伙伴有很大的影响,就像本堂神父先生刚才对我说的那样?”“我相信他们对我比较尊重,”这个乞丐相当得意地说,“不仅我吩咐他们做什么他们都会照做,而且我上哪儿,他们也会跟到哪儿。”“您能不能对我保证有这样五十名胆大勇敢的人,一些无所事事、又生龙活虎般的好汉,他们能够放大嗓门大声叫喊:‘打倒马萨[3]林!’震得王宫的墙都坍倒下来,就像从前耶利哥的城墙一样。”“我相信比这个更困难更重大的事我也能办得到,”乞丐说。“好!好!”贡迪说,“那么,在一夜之间,您能负责筑起十二个街垒吗?”“我能负责筑起五十个,而且到那一天还要守卫它们。”“真不错,”贡迪说,“您说得这样有把握,我听了真高兴,既然本堂神父先生向我担保您……”“我可以担保,”本堂神父说。“这儿是一只装有五百个金皮斯托尔的钱袋,您拿去派各种用场吧,告诉我,今天晚上十点钟我在哪儿能找到您。”“应该是在一块很高的地方,从那儿发出的信号可以让巴黎的各个地区都看得见。”“您愿不愿意我给您一张条子,您拿去见圣雅各拉布舍里堂区的副本堂神父,他会带您到塔楼上的某一间房间里,”本堂神父说。“那太好了,”乞丐说。“说妥了,”助理主教说,“今天晚上十点钟;如果我对您感到满意的话,还有一只装着五百个皮斯托尔的钱袋归您使用。”

乞丐的双眼闪出了贪婪的光芒,不过他立刻克制住了这种激动的情绪。“先生,”他回答说,“到今天晚上,一切都会准备妥当。”

他把他的椅子送到教堂里面,在椅子旁边放好他的水桶和圣水刷,然后走到圣水缸那儿取了些圣水,仿佛他不相信自己的圣水一样,接着,他走出了教堂。

[1] 讽刺助理主教一心想当红衣主教,但这时并没有达到目的。

[2] 亨利四世喜欢在头盔上戴白羽毛。伊弗利之战发生在1590年。

[3] 耶利哥,为约旦城镇,今译杰里科。《圣经·旧约》的《约书亚记》叙述约书亚包围耶利哥,到第七天叫祭司吹号,百姓呼喊,城墙因而塌陷。第二章圣雅各拉布舍里塔楼

在六点差一刻的时候,贡迪先生要跑的地方都跑过了,回到总主教府。

六点钟,通报圣梅里的本堂神父来了。

助理主教迅速地向他身后望了一眼,看到他后面还跟着一个人。“请他们进来,”助理主教说。

本堂神父带着普朗歇走了进来。“大人,”圣梅里的本堂神父说,“这就是我有幸对您说起过的那个人。”

普朗歇行了礼,那样子完全像一个经常在贵族人家进出的人。“您准备替民众的事业尽力吗?”贡迪问。“我想我当然愿意,”普朗歇说,“我是完完全全的投石党人。大人,就像您看到的,我是给判了绞刑的。”“是由于什么事情?”“我从马萨林的军士手里抢走了一位高贵的爵爷,当时他们押送他回巴士底狱,他在那儿已经关了五年。”“他叫什么名字?”“哎!大人一定知道,他是罗什福尔伯爵。”“啊!对,对!”助理主教说,“我听说过这件事。别人对我说,您曾经鼓动全街区的人起来暴动,是真的吧?”“差不多是这样,”普朗歇扬扬自得地说。“您是做什么行当的?”“我在隆巴尔街开了一家糖果店。”“请向我解释一下,您干的这种买卖是与世无争的,您为什么会变得这样好斗呢?”“大人身为神职人员,现在却穿着骑士服装接见我,身佩长剑,长统靴上还装上马刺。”“说真的,您回答得不坏!”贡迪笑着说,“可是,您知道,尽管我戴着教士的领巾,我可一向爱好打仗。”“大人,我在开糖果店以前,在皮埃蒙特军团当过三年军士,在皮埃蒙特军团当三年军士以前,我做过十八个月的达尔大尼央先生的仆人。”“就是那位火枪队副队长吗?”贡迪问。“就是他,大人。”“可是别人都说他是狂热的马萨林派呀?”

普朗歇“嗯”了一声。“您这是什么意思?”“没有什么意思,大人。达尔大尼央先生是个现役军人,达尔大尼央先生的职业是为马萨林辩护,因为马萨林付他钱,就像我们这些市民攻击马萨林,因为他偷我们的钱。”“您是一个聪明的小伙子,我的朋友,可以依靠您吗?”“我相信本堂神父先生已经对您担保过我是可靠的,”普朗歇说。“是说过;不过我喜欢亲自听到从您嘴里说出的保证。”“您可以依靠我。大人,只要是关于在全城掀起骚乱的事。”“正是这回事。您认为您在夜里能够聚集起多少人?”“两百个带火枪的人和五百个拿长戟的人。”“只要每个街区都有一个人能像您这样做,那么明天我们就会有一支很强大的军队。”“那当然。”“您愿意服从罗什福尔伯爵吗?”“我愿意跟随他一直到地狱;这不是口头说说,因为我相信他是能够到地狱里去的。”“太好啦!”“明天根据什么标记来区别朋友和敌人?”“所有的投石党人会在帽子上打一个草结。”“好。下命令吧。”“您要钱用吗?”“钱再多也不会坏事,大人。一个人没有钱,也能过得去;一个人有了钱,事情就只会办得又快又好。”

贡迪走到一只银箱跟前,拿出一只钱袋。“这儿有五百个皮斯托尔,”他说,“如果事情办得好,明天可以再给您同样一笔。”“这笔钱,我会忠实地向大人报账的,”普朗歇把钱袋夹在腋下说。“这很好,我把红衣主教交给您了。”“请您放心,他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普朗歇走出去了,本堂神父稍稍走在后面一点。“大人,您觉得满意吗?”他问。“满意,我看这个人是一个挺果断的汉子。”“是的,他以后会做的比他答应的还要多。”“那就太妙了。”

本堂神父追上了正在楼梯上等他的普朗歇。十分钟以后,仆人又通报圣絮尔皮斯的本堂神父到来。

贡迪的书房门一打开,一个人就飞奔进来,这是罗什福尔伯爵。“是您,我亲爱的伯爵!”贡迪对他伸出手去说。“大人,您终于下了决心啦?”罗什福尔问。“我早就下了决心,”贡迪说。“我们不再谈这个,您这样说,我相信您的话;我们要给马萨林[1]安排一次舞会。”“是的……我希望是这样。”“跳舞什么时候开始?”“邀请的时间是今天晚上,”助理主教说,“可是小提琴手要到明[2]天早上才演奏。”“您可以相信我和于米埃尔骑士答应供应我的五十名士兵,我什么时候需要,他们什么时候来。”“五十名士兵?”“是的;他招收的新兵,借给我使用的。等到大喜的日子结束,如果人缺少了,我会替他补足。”“很好,亲爱的罗什福尔;不过还不止这些事。”“还有什么事呀?”罗什福尔微笑着说。“您把博福尔先生弄到什么地方去了?”“他在旺多姆,他等收到我的信以后才回巴黎。”“那就给他写信,是时候了。”“您对您做的事情有把握吗?”“有,不过他得赶紧回来;因为只要巴黎的百姓一起来造反,我们就会有十位亲王而不是一位亲王想抢着当他们的领袖。如果他来迟了一步,他会发现位子早被人占去了。”“我可不可以用您的名义通知他?”“完全可以。”“我可不可以告诉他,他应该依靠您的力量?”“好极了。”“您会把所有的权力交给他吗?”“在军事方面,是这样;至于政治方面……”“您知道政治不是他的专长。”“他要让我随意解决我的红衣主教帽子的事。”“您是这样喜欢它吗?”“既然别人强迫我戴一顶式样对我不适合的帽子,”贡迪说,“那[3]我指望它至少是顶红色的。”“各有所好,不必争论,”罗什福尔笑着说,“我保证他会同意的。”“您今晚就给他写信吗?”“我会做得更好,我派一个信使去见他。”“他要几天以后才能到这儿?”“五天。”“让他来这儿,他会发现一切大变样了。”“我希望会这样。”“我向您保证会是这样。”“就这些吗?”“去召集您的五十个人,作好准备。”“准备做什么?”“准备做一切事情。”“有什么联络标志?”“每人帽子上有一只草结。”“很好,再见了,大人。”“再见,亲爱的罗什福尔。”“啊!我的马萨林,我的马萨林!”罗什福尔一面拉着他的本堂神父出去,一面说,这个本堂神父在以上一场对话中,一直无法插进一句话,“您会看到,我是不是因为年纪太老,不再有活动能力了!”

这时是九点半,助理主教从总主教府到圣雅各拉布舍里塔楼要半个小时。

助理主教发现在塔楼最高处的窗子里,有一扇窗子亮着灯光。“好,”他说,“我们的代理人正在他的岗位上。”

他敲门,有人来替他开了门。

副本堂神父本人在等着他,亲自在前面给他照亮,一直走到塔楼顶层。到了那儿以后,他向助理主教指了指一扇小门,把蜡烛放在一个墙角落里,好让助理主教出去的时候拿到它,然后他下去了。

虽然钥匙挂在门上,助理主教还是敲了敲门。“请进,”一个人说,助理主教听出来是乞丐的声音。

贡迪走了进去,果真是那个在圣厄斯塔什教堂广场上给圣水的人。他躺在一张破旧的小床上在等他来。

他看到助理主教进来,就下了床。

这时响了十点钟。“怎么样!”贡迪说,“你遵守了对我的诺言吗?”“没有全部遵守,”乞丐说。“怎么回事?”“您向我要五百个人,对吧?”“是的,那又怎样?”“是这样!我会给您两千个人。”“你不是吹牛?”“您想要一个证明吧?”“对。”

在三个窗口前面各自点燃了一根蜡烛,三扇窗子,一扇对着斯德岛,一扇对着王宫,还有一扇对着圣德尼街。

乞丐一声不吭地走过去,把三根蜡烛一根接着一根地吹灭。

助理主教现在在一片黑暗里了,只有朦胧的月光照着这间房间。月亮藏在浓厚的云朵后面,云朵四周镶着一道银光。“你在干什么?”助理主教问。“我在发信号。”“什么信号?”“筑街垒的信号。”“啊!啊!”“您从这儿出去的时候,就会看到我手下的人都在干活。不过您要留神,不要碰到什么链条,弄断了小腿,或者掉进什么洞里。”“很好!这是给你的钱,数目和你以前收到的一样。现在,你要记牢,你是一个头领,别去喝酒。”“我已经有二十年不喝酒,光喝水。”

乞丐从助理主教手上拿过钱袋,助理主教只听到一只手在翻弄袋里的金币的声音。“哈!哈!”助理主教说,“你真贪财,我的伙计。”

乞丐叹了口气,把钱袋丢在地上说:“难道我始终是老样子,永远也不能改变贪财的毛病?啊,贫穷!啊,虚荣心!”“不过,你把钱拿去吧。”“好的,但是我当着您面发誓一定把多下来的钱用来做一些善事。”

他的脸色变得苍白,脸上的肌肉挛缩,就像一个人刚刚经受了一场剧烈的内心斗争一样。“古怪的人!”贡迪自言自语地说。

他拿起帽子想离开,正转过身去的时候,看见这个乞丐站在他和房门的中间。

他立刻就认为这个人是想伤害他。

但是,相反,他马上看到乞丐双手合掌,跪了下来。“大人,”他说,“请求您在离开我以前,为我祝福。”“大人!”贡迪叫道,“我的朋友,你把我当做另一个人了。”“没有,大人,我把您看成您本人,就是说是助理主教先生;我第一眼见到您就认出您是谁了。”

贡迪微微笑了笑。“你要我祝福?”他说。“是的,我需要。”

乞丐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是那样谦恭,又充满了悔恨,贡迪于是就向他伸出双手,为他祝福,而且尽可能地显得十分热情。“现在,”助理主教说,“我们之间有了共同之处。我为你祝福过,你对我来说是神圣的了,就像我对你来说是神圣的一样。告诉我,你以前犯过什么罪而受到人间的裁判的追究,我也许能使你免受惩罚。”

乞丐摇摇头。“大人,我犯的罪不归人间裁判。只有经常为我祝福,像您刚才做的那样,您才能使我不会受到惩罚。”“要坦率地告诉我,”助理主教说,“你以前并不是一直干你现在干的这一行的吧?”“不是,大人,我只是在六年以前才开始做乞丐的。”“在那以前,你在什么地方?”“在巴士底狱。”“在进巴士底狱以前呢?”“大人,等到您愿意听我忏悔的那一天,我会告诉您的。”“很好。不管是白天还是夜里,不管是什么时候,只要你来找我,请记住,我都会准备好为你赦罪的。”“谢谢您,大人,”乞丐低声地说,“可是我还没有准备接受赦罪。”“那好,再见。”“再见,大人,”乞丐说,同时他打开房门,对着助理主教弯腰行礼。

助理主教拿起蜡烛,走下楼去,然后一面思索一面走出塔楼。

[1] 原文意思是对某人拳打脚踢,狠狠揍上某人一顿。因下文有“跳舞……”说法,故照字面译。

[2] 指明天早上开始行动。

[3] 红衣主教的帽子是红的。第三章骚乱

这时将近夜里十一点了,贡迪在巴黎的街道上走了不到一百步远,他就发觉一切都发生了奇怪的变化。

全城大街小巷仿佛全是古怪的幽灵;一些默不作声的人影在除去铺路的石块,有一些人影拉来了大车,把它们推倒在地上,还有一些人影在挖沟,那些沟宽得能吞没整连整连的骑兵。这些人都干得那么起劲,走过来,走过去,奔跑着,活像在干着不知道是什么活的魔鬼。[1]他们是圣迹区的乞丐,是圣厄斯塔什教堂广场的那个给圣水的人的手下的人,他们正在筑明天要用的街垒。

贡迪望着在黑暗中的这些人,在夜里干活的这些人,心里不禁有点害怕。他暗自思量,把这些邪恶的人从他们的窝里放出来后,他有没有能力叫他们回去呢。每当他们当中有一个人走近他身边,他就准备在胸前划一个十字。

他走进圣奥诺雷街,顺着这条街朝铁匠铺街走。在那儿,景象完全不同了。一些商人在店铺和店铺间跑来跑去,店门跟窗板一样好像关上了,可是它们只是推推拢,一有人要进去,立刻就会打开又关上,那些人似乎都很怕让人看见他们搬运的是什么东西。他们都是店铺老板,他们自己有了武器,正在把武器分给还没有的人。

有一个人背着各种各样的武器,有剑、火枪和短筒枪等,压得身子都直不起来了。他一家一家地跑着,把它们分掉。助理主教借着一盏灯笼的光,认出来那个人原来是普朗歇。

助理主教又从硬币街走到沿河的街上。在那儿,一群群市民,按照他们是属于上层还是下层的市民等级,有的穿着黑色的斗篷,有的穿着灰色的斗篷。他们都一动不动地站着,有些单独行动的人在一群一群人中间奔来奔去。那些灰斗篷或者黑斗篷后面给剑尖顶得高高的,前面给火枪或者短筒枪的枪筒顶得突出来。

助理主教走到新桥,看到桥上已经有人守卫。一个人向他走过来。“您是谁?”这个人问,“我看您不是我们自己人。”“因为您认不出您的朋友来了,我亲爱的卢维埃尔先生,”助理主教举起帽子说。

卢维埃尔认出了他,急忙鞠躬。

贡迪再往前走,?一直走到内尔塔楼。他在那儿看见一长排的人沿着墙悄悄地走着,?他们给裹在白色斗篷里,?所以看上去就像一支鬼魂的队伍。走到一个地方,?这些人一个接一个地仿佛不见了,?好像土地在他们脚下裂开他们都落进去似的。贡迪靠在一个墙角里,?看着他们消失,?从第一个看到倒数第二个。

最后一个人抬起头来,肯定是想看清楚他和他的伙伴有没有受到监视。尽管天很黑,他还是看到了贡迪。他朝贡迪走过去,对着他的喉咙举起手枪。“好啦!罗什福尔先生,”贡迪笑着说,“我们可不能用火器开玩笑。”

罗什福尔听出他的声音。“啊,是您吗,大人?”他说。“是我。您领到地底下去的是些什么人?”“是于米埃尔骑士招来的我的五十名新兵,他们被派定当轻骑兵,他们得到的装备只有一件白斗篷。”“你们上哪儿去?”“到我的一位雕刻家朋友那儿去,我们从一个活板门下去,这是他用来送大理石的。”“很好,”贡迪说。

他同罗什福尔握了握手,罗什福尔走到地下,把活板门关上了。

助理主教回到自己家里。这时已经是半夜一点。他打开窗子,俯下身子静听。

全城响起一阵奇怪的响声,这种声音他从未听见过,不知道是什么声音。人们好像觉得在那些黑得像深渊的街道上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可怕的事情。不时地又响起隆隆声,好似风暴袭来,又好似波涛汹涌。可是,没有一丝亮光,什么也看不清楚,一点儿也无法理解。这些从地底下发出来的、神秘的声音就像地震发生前的声音。

准备暴动的工作就这样进行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巴黎睡醒的时候,看到自己的面貌变了样,不禁全身颤抖,它就好像一座被围困的城市一样。一些武装起来的人站在各个街垒上,肩上扛着火枪,眼睛发出威胁的光芒。行人每走一步都会听到口令声,看到巡逻队,见到逮捕人,甚至处决人。人们捉住帽上插羽毛、身佩金色长剑的人,要他们高喊:“布鲁塞尔万岁!打倒马萨林!”谁要是拒绝,就会遭到嘲骂,讥笑,甚至挨揍。打死人的事还没有发生,不过人人都觉得很可能会出现这样的事。

街垒一直筑到王宫附近。从好孩儿街到铁匠铺街,从圣托马罗浮[2]街到新桥,从黎塞留街到圣奥诺雷门,聚集了一万多名带着武器的百姓,在最前面的,大声叫嚷,向在王宫四周站岗的板着面孔的警卫团卫兵挑衅,王宫的铁栅栏门都紧紧关上了,这样的预防措施反而使卫兵们处境更加危险。在这些人中间,有些脸色灰白、衣衫褴褛、形容枯槁的人,成群结队地来来去去,他们有的是百把人一伙,有的有一百五十个人,有的有两百个人,手上高举着各种各样的旗子,上面写着:“看看穷苦的百姓!”这些人走到哪儿,哪儿就响起一阵阵狂热的叫喊声;因为这样的队伍数也数不清,所以叫喊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奥地利安娜和马萨林起床的时候,得到通报说昨天晚上还是十分平静的斯德岛现在醒过来,处在兴奋激动的状态中,他们大为震惊,两人都不愿意相信别人的报告是真实的。他们说除非亲眼目睹,亲耳听到,才不会怀疑。于是手下人替他们打开了窗子。他们又看又听,然后完全相信这是事实。

马萨林耸耸肩膀,装做看不起这些暴民的样子,可是他的脸却明显地变得苍白,浑身哆嗦着跑到他的书房里,把他的金银首饰锁进珠宝箱,把最贵重的钻石戴到手指上。王后大发雷霆,一心只想进行镇压,叫人召来拉梅耶雷元帅,命令他愿意带多少人就带多少人,去看看这场“玩笑”究竟是怎么回事。

元帅素来喜欢冒险,把什么也不放在眼里,又像所有军人那样根本瞧不起百姓。他带领了五十个人,想从罗浮桥出去,但是他在这儿遇到了罗什福尔和他的五十名轻骑兵,同时还有一千五百多个百姓。冲过这样一道屏障是不可能的,所以元帅甚至试也没有试一下,就重新回到沿河的街道。

可是,在新桥上他看见卢维埃尔和他带领的一批市民。这一次,元帅打算发动一次冲锋,可是却受到了许多火枪的回击,同时无数石块像冰雹一样从所有窗子里往下投。在这儿留下了三名士兵的尸体。

他带兵向中央菜市场撤退,可是他在那儿又遇见了普朗歇和他的那些手持长戟的市民。长戟对着他,威胁着他。他想从这些穿灰斗篷的人中间冲过去,但是他们防守得很严密,元帅只得向圣奥诺雷街后退,在战场上他又丢下四名被白刃暗地里刺死的卫士。

他走进圣奥诺雷街,但是他在那儿碰到了圣厄斯塔什教堂的乞丐筑的街垒。守卫在街垒上的,不仅仅是武装起来的男人,而且还有妇女和孩子。弗里凯小师父拿着卢维埃尔给他的一把手枪和一把剑,集合起一帮和他一样的小家伙,发出雷鸣般的喧闹声。

元帅认为这个据点防卫得没有其他地方坚强,一心想占领它。他命令二十个卫士下马,冲向前去,突破一座街垒,他和他手下其余的人,骑在马上掩护那些进攻的士兵。那二十个人朝着街垒笔直走去,可是,在那儿,在堆起的一根根梁木后面,在大车的车轮当中,在垒起的石头上面,发出了猛烈的射击。在这阵射击声中,普朗歇带领的[3]执戟队伍出现在圣婴墓的转角上,同时卢维埃尔带领的市民也从硬币街的街角冲过来。

拉梅耶雷元帅处于腹背受敌的危险境地。

拉梅耶雷元帅生性勇敢,所以他决心死在他的岗位上。他开枪回击,人群中响起受伤的人疼得难受的叫喊。卫士们受过良好的训练,枪开得很准,可是市民人数众多,刀剑挥舞,像暴风雨一样,把那些卫士打得落花流水。士兵们在元帅周围一个个倒下去,就像他们在罗克鲁瓦或者勒里达可能发生的那样。元帅的副官丰特拉伊耶的胳臂给打断了,骑的马脖子上中了一粒子弹,他很难控制住它,因为它疼得几乎发狂了。最后,到了这样的时刻,连最英勇的人也吓得浑身哆嗦,满头冷汗,忽然,在枯树街那边,密集的人向两边分开,同时高声喊道:“助理主教万岁!”穿着紧袖法衣和教士披肩的贡迪,镇定地穿过枪林弹雨,向左右两边的人祝福,他态度沉着,就像在带领圣体瞻[4]礼的队伍一样。

大家都跪了下来。

元帅认出了他,跑到他的跟前。“看在上天的份上,把我从这儿救出去,”他说,“否则,我的性命和我手下所有人的性命都要断送在这儿了。”

这时,响起了一片喧闹声,响得如果天上打雷也不会听得见。贡迪举起手,要求静下来。大家都不响了。“我的孩子们,”他说,“这是拉梅耶雷元帅先生,他的意图你们全误会了,他保证回罗浮宫后以你们的名义请求王后恢复我们的布鲁塞尔的自由。元帅,您是这样保证的,对吗?”贡迪转过身又问了拉梅耶雷一句。“见鬼!”元帅叫着说,“我完全认为我是这样保证的。我原来没有指望会这样容易地脱身。”“他用贵族的名义向你们保证,”贡迪说。

元帅举手表示同意。“助理主教万岁!”人群齐声呼喊。甚至有些人还叫道:“元帅万岁!”可是所有的人都异口同声地叫道:“打倒马萨林!”

人群让开了一条路,圣奥诺雷街非常短。人们打开街垒,元帅和他手下剩余的部队开始撤退,走在前面的是弗里凯和他的那伙顽童。他们有的用嘴故意发出鼓声,有的模仿喇叭声。

这几乎像是在奏凯旋进行曲,只是在卫士们的后面,街垒又合拢了。元帅只好强压住心头的怒火。

在这段时间里,我们上面说过,马萨林一直待在他的书房里,处理他的一些琐碎事务。他已经派人去找达尔大尼央;可是,在这个乱哄哄的局面里,他并没有指望能看到达尔大尼央,因为达尔大尼央这时不在值班。十分钟以后,火枪队副队长在门口出现了,后面跟着他的形影不离的朋友波尔朵斯。“啊!过来,过来,达尔大尼央先生,”红衣主教大声说,“欢迎您,也欢迎您的朋友。可是,这个该死的巴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大人,发生的事情非常不妙,”达尔大尼央摇摇头说,“全城都在暴动中,刚才我和您的这位忠实的仆人杜·瓦隆先生经过蒙托奥盖依街,尽管我穿着火枪队军服,也许正由于我穿着火枪队军服,他们要我们高喊:‘布鲁塞尔万岁!’大人,我应不应该说说别人逼我们还要喊的一句口号?”“您说好了,您说好了。”“‘打倒马萨林!’天哪,真不该说。”

马萨林微笑了一下,可是脸色却变得灰白。“您喊了没有?”他问。“当然没有,”达尔大尼央说,“我嗓子坏了;杜·瓦隆先生得了感冒,也没有喊。大人,所以……”“所以什么?”马萨林问。“请看我的帽子和我的披风。”

达尔大尼央把他的披风上的四个子弹孔和他的毡帽上的两个子弹孔指给马萨林看。波尔朵斯的衣服的腰部给一支长戟戳过,裂了开来,帽上的羽毛也给一粒手枪子弹打断了。[5]“Diavolo!”红衣主教想了想,骂了一句,同时带着很真诚的钦佩的神情望着这一对朋友,“换了我,我也只好照喊!”

这时候,嘈杂声越来越近了。

马萨林望了望四周,直擦前额上的汗。他非常想走到窗口去,可是又不敢。“您去窗口看看是怎么回事,达尔大尼央先生,”他说。

达尔大尼央像平时一样毫不在乎地走到了窗前。“啊!啊!”他说,“这是怎么回事?拉梅耶雷元帅光着一个脑袋回来了。丰特拉伊耶胳臂吊着三角巾,卫士都受了伤,每匹马都浑身是血。哎呀!哨兵在干什么!他们举枪瞄准,就要开枪了!”“给哨兵下过命令,”马萨林说,“如果百姓走近王宫,就对他们开枪。”“可是哨兵一开枪,一切就都完了!”达尔大尼央叫起来。“我们有铁栅栏。”“铁栅栏!铁栅栏只能抵挡五分钟!五分钟以后它们就会给拔掉,扭断,砸碎……该死的,你们别开枪!”达尔大尼央打开窗子,大声嚷道。

在这样一片乱哄哄的声音当中,他的劝告根本没有人能听得见。响起了三四声火枪声,接着是一阵可怕的齐射声,能够听见子弹打在王宫正面墙上的声音。有一粒子弹从达尔大尼央腋下穿过去,打碎了一面镜子,当时波尔朵斯正对着这面镜子扬扬自得地照着。[6]“糟啦!”红衣主教叫起来,“这是一面威尼斯的镜子!”“大人,”达尔大尼央不慌不忙地关上窗子说,“还不到伤心的时候,这不值得,因为很可能一个小时以后,整个王宫里一面镜子也不会留下来,不管是威尼斯的还是巴黎的。”“那么,您有什么主意呢?”红衣主教全身哆嗦着问道。“哎呀!既然他们向您要还布鲁塞尔,那就还给他们!您留着一个参事打算派什么鬼用场呀?什么用也没有!”“您,杜·瓦隆先生,您也是这个意见吗?换了您,您会怎么做?”“我会把布鲁塞尔交出来,”波尔朵斯说。“好,好,先生们,”马萨林大声说道,“我要把这件事禀告王后知道。”

他走到通道的头上,又站住了,说:“我可以仰仗你们,对吗,先生们?”“我们早已向您表示过忠心,”达尔大尼央说,“现在不用第二次表示了,您只管吩咐,我们惟命是从。”“那好,”马萨林说,“你们到这间房间里去等我回来。”

他绕了一个弯,从另一扇门走进了客厅。

[1] 圣迹区,旧时巴黎有一个地区,乞丐集中,装成残废四处乞讨,回来后恢复正常,如同因圣迹而被治愈一般,因此这个地区得此名。

[2] 这些街道都在王宫附近。

[3] 圣婴墓,建于1186年,1786年改建为市场,以后改为一花园广场。

[4] 在法国,圣体瞻礼在圣灵降临节后第二个星期日举行。

[5] 意大利文,真见鬼!

[6] 意大利的威尼斯产的镜子比较珍贵。第四章骚乱成为暴动

达尔大尼央和波尔朵斯进去的房间和王后的客厅只隔着几道帷幔做的门帘。隔着这样薄,隔壁说的话可以听得清清楚楚,两道帷幔中间的缝隙虽然非常细,可是能够让他们窥视那边的动静。

王后站在客厅里,脸色气得苍白,不过她非常能够克制自己,所以似乎没有显出有什么不安。科曼热、维尔基埃和吉托站在她的后面,男人们的后面是些妇女。

站在王后前面的是掌玺大臣塞吉埃,就是这个人在二十年前曾经[1]很厉害地迫害过王后。现在他在讲他的四轮马车刚才给砸碎、他受[2]到追逐的事,他说他逃到了奥侯爵的府邸,可是那儿立刻也被侵占,遭到抢劫毁坏,幸好他还来得及躲进一间给帷幔遮住的小房间里,在那儿一位老妇人把他和他的兄弟莫城的主教藏了起来。当时真是千钧一发,那些发狂的暴徒走近这间小房间,来势汹汹,这个掌玺大臣以为他的死期来临,就对他的兄弟做了忏悔,做好一被发现就死的准备。幸运的是他们并没有来搜查,那些百姓以为他已经从某个后门逃走,所以就退了出去,让他自由地离开了。他改穿了奥侯爵的衣服,跨过他的一名士官和两名卫士的尸体,走出了侯爵府,那几个人是在守卫临街的大门的时候给打死的。

在他说话的时候,马萨林走了进来,他静悄悄地走到王后身旁,听着他说。“怎么样!”掌玺大臣说完以后,王后问道,“您对这件事有什么想法?”“我认为事态极其严重,夫人。”“您能向我提供什么建议吗?”“我很想向陛下提出一个建议,可是我不敢。”“大胆说吧,大胆说吧,先生,”王后带着刺人的微笑说,“您做其他的事是很大胆的。”[3]

掌玺大臣脸红了,嘴里含含糊糊地不知说了几句什么话。“不是说过去的事,而是说现在,”王后说,“您说您有一个建议要向我提出,是什么建议?”“夫人,”掌玺大臣犹犹豫豫地说,“就是把布鲁塞尔放掉。”

王后虽然原来脸色就很苍白,这时明显地变得更白了,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放掉布鲁塞尔!”她说,“绝对办不到!”

就在这时候,在前面的大厅里传来了脚步声,拉梅耶雷元帅未经通报就在门口出现了。“啊!您来啦,元帅!”奥地利安娜高兴地嚷起来,“我相信,您一定把那些恶棍都制服了!”“夫人,”元帅说,“我在新桥失掉了三个人,在中央菜市场失掉了四个,在枯树街的转角失掉了六个,在您的王宫门前失掉了两个,一共是十五个。我带回来了十一二名伤员。我的帽子中了一弹,不知道落到什么地方了,如果没有助理主教先生及时赶到救我,我多半也跟我的帽子一样不能回来了。”“啊!果然不错,”王后说,“如果在这场乱子里看不到那个歪腿

[4]猎犬那才叫我吃惊呢。”“夫人,”拉梅耶雷笑着说,“请不要在我面前过多地说他不好,因为他对我的帮助现在还使我心里很激动。”“很好,”王后说,“只要您愿意,您不妨对他表示感谢,可是这和我毫无关系。您平安回来,这是我最满意的事。不仅仅是欢迎您,而且是欢迎您安然回来。”“是的,夫人,不过我安然回来是有一个条件的,就是要我向您转告百姓的愿望。”“百姓的愿望!”奥地利安娜皱起眉头说,“哎呀!元帅先生,肯定您当时处境非常危险,所以只好承担这样一个古怪的使命!”

这几句话中带着讽刺的味道,元帅完全觉察得出来。“夫人,请您原谅,”元帅说,“我不是律师,我是军人,所以也许我不大弄得清楚字眼的含义;我本来应该说的是百姓的‘要求’,而不是‘愿望’。至于您肯屈尊回答我的话,我相信您是想说我当时感到害怕。”

王后微笑了。“是的,夫人,是这样!我当时是感到害怕,这是我生平第三次有这样的感觉,可是我经历过十二次对阵战,小战斗和小冲突更是不计其数。是的,我当时是感到害怕,我宁愿面对着陛下,尽管陛下的笑容是如此叫人胆战心惊,也不愿意见到那些地狱里的魔鬼,他们陪着我一直走到这儿,不知道从哪儿出去了。”“了不起!”达尔大尼央非常低声地对波尔朵斯说,“多妙的回答。”“是这样!”王后狠狠地咬住自己的嘴唇说,朝臣们都惊讶地互相望着,“我的百姓要求什么呢?”“要求将布鲁塞尔还给他们,夫人,”元帅说。“绝对办不到!”王后说,“绝对办不到。”“陛下主宰一切,”拉梅耶雷一面鞠躬一面向后退了一步。“您去哪儿,元帅?”王后说。“我去把陛下的答复告诉那些等待回话的人。”“待在这儿,元帅,我不愿意看起来好像是在和乱民们进行谈判一样。”“夫人,我是许过诺言的。”“这是什么意思?……”“这就是说,除非您下令逮捕我,否则我不得不下去见他们。”

奥地利安娜的眼睛发出两道光芒。“哈!这没有什么了不起,先生,”她说,“比您地位再高的人我也逮捕过;吉托!”

马萨林连忙走上前去,说:“夫人,我是否也能斗胆向您提一个建议……”“也是要放掉布鲁塞尔吗,先生?如果是这样的话,您可以不必自找麻烦。”“不是的,”马萨林说,“虽然这个建议也许和另一个完全一样。”“是什么建议?”“是把助理主教召来。”“助理主教!”王后叫起来,“这个讨厌的糊涂虫!这场乱子都是他一手闹出来的。”“那更应该召他来,”马萨林说,“如果是他闹出了乱子,他就能够平息它。”“瞧,夫人,”科曼热说,他正站在窗口朝外望,“瞧,机会正好,因为他就在王宫广场上给大家祝福。”

王后连忙走到窗前。“是这样,”她说,“最出色的伪君子!你们看呀!”“我看到,”马萨林说,“所有的人都跪在他的面前,尽管他只不过是助理主教;如果我站在他现在站的那个地方,他们就会把我打成肉酱,尽管我是红衣主教。夫人,我坚持我的要求(马萨林把后两个字的声音说得很重),请陛下召见助理主教。”“为什么您不也同样说是您的愿望?”王后低声说。

马萨林弯了弯身子。

王后沉思了片刻,然后抬起头来,说:“元帅先生,去找助理主教先生,领他来见我。”“我对百姓们怎么交代呢?”元帅问。“叫他们耐心等待,”奥地利安娜说,“我是很有耐心的!”

在这个自负的西班牙女人的嗓音里有一种完全命令式的口气,元帅不敢再多说一句。他躬身行礼后,退了出去。

达尔大尼央转过身来,对波尔朵斯说:“这件事会怎么结束呢?”“我们等着瞧吧,”波尔朵斯平静地说。

这时候,奥地利安娜走到科曼热跟前,声音很低地和他说话。

马萨林不安地望着达尔大尼央和波尔朵斯藏身的房间。

在场的其他的人都在低声交谈。

客厅门又打开了,元帅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助理主教。“夫人,”他说,“贡迪先生奉陛下之命立即来到。”

王后迎着他们走了几步,停住了,神情严厉冷淡,一动不动地站着,下嘴唇伸得长长的,一副蔑视对方的神气。

贡迪恭敬地鞠躬行礼。“好呀,先生,”王后说,“对这场骚乱您有什么话说?”“我要说这已经不再是一场骚乱,夫人,”助理主教回答道,“而是一场暴动。”“只有那些认为我的百姓会起来暴动的人才会暴动!”奥地利安娜面对着助理主教无法再克制住自己,大声说道,她把助理主教看做是整个这场骚动的主谋,这一点也许她没有判断错。“暴动,那些希望暴动的人就是这么称呼他们自己制造的骚动的。不过,等着瞧吧,等着瞧吧,国王的权力会使一切都恢复正常秩序的。”“夫人,”贡迪冷冷地回答道,“是不是只为了对我说这样几句话,陛下赐予我荣幸召见我?”“不,不,亲爱的助理主教,”马萨林说,“是为了我们现在面对不幸的局面,向您请教有什么高见。”“陛下召见我,”贡迪装做很吃惊的样子,问道,“真的是征求我的意见吗?”“是的,”王后说,“别人希望我这样做。”

助理主教弯了弯身子。“陛下希望……”“希望您说说,如果您处在她的地位,您该怎么办,”马萨林急忙抢着回答道。

助理主教望望王后,王后点了点头。“我如果处在王后的地位,”贡迪冷冰冰地说,“我就毫不犹豫,马上释放布鲁塞尔。”“如果我不释放呢,”王后大声说,“您认为会发生什么后果?”“我认为明天全巴黎将处处片瓦无存,”元帅说。“我问的不是您,”王后用生硬的口气说,甚至连头也没有回,“我在问贡迪先生。”“如果陛下问的是我,”助理主教显得同样的沉着,回答道,“那我要禀告陛下我的意见和元帅先生的完全一致。”

王后的脸上升起了红晕,她的美丽的蓝眼睛好像要从眼眶里跳出来似的,她的被当时的诗人们比作石榴花般的鲜红嘴唇气得变成了白色,不停地抖动着。她的这副样子连马萨林看了也胆战心惊,尽管他对在他们两人不平静的私生活中她的发怒早已经习惯了。“释放布鲁塞尔!”她露出可怕的笑容,大声说道,“确实是好主意!谁都看得很清楚,这个主意来自一位教士!”

贡迪寸步不让。今天的辱骂和昨晚的嘲笑一样,对他似乎只像一阵风似地从耳边吹过;可是仇恨和报复之念暗暗地、一点一滴地在他心底愈积愈深。他冷静地望着王后,王后正在催马萨林,要他也说一两句。

马萨林按照他一向的习惯,想得多,说得少。“唉!唉!”他说,“是好主意,朋友出的主意。我也会把这位可爱的布鲁塞尔先生交出去的,不管他是活人还是已经死了,那样,一切就都会结束了。”“如果您交出去的是死去的布鲁塞尔,那么,大人,像您所说的,一切就都会结束了,不过,不是您所说的那样结束。”“我说过不管是活人还是死人的话吗?”马萨林说,“这不过是一种表达方式而已;您知道我对法语的理解力太差,而您,助理主教先生,法语说得好,也写得好。”“这便是一次国务会议,”达尔大尼央对波尔朵斯说,“我们当年[5]在拉罗舍尔和阿多斯、阿拉密斯一起开的会议比它精采得多。”“是在圣热尔韦棱堡里,”波尔朵斯说。“是在那儿,还有别的地方。”

助理主教始终保持着冷静的态度,让一阵暴雨过去以后,说:“夫人,如果陛下您不欣赏我向您提出的意见,那肯定因为您可以听到更好的主意。我非常了解王后和她的谋士们全都贤明审慎,所以我不会认为人们将长期地让京城陷入混乱之中,并且可能爆发一场革命。”“那么,照您看来,”这个西班牙女人气得直咬嘴唇,冷笑着说,“昨天发生的这场骚乱,今天成了暴动,明天就会变成革命?”“当然,夫人,”助理主教严肃地说。“可是,先生,如果相信您说的,看来百姓们已经不服任何约束力了。”“今年对国王们很不吉利,”贡迪摇摇头说,“夫人,请看看英国吧。”“是的,不过幸好在我们法国没有奥利弗·克伦威尔,”王后回答道。“有谁知道呢?”贡迪说,“那些人就同雷电一样,只有闪击的时候,才认得出他们。”

每个人听了这话都不禁哆嗦起来,客厅里静寂无声。

这时候,王后双手捂住胸口,她想把急促的心跳压制住。“波尔朵斯,”达尔大尼央低低地说,“您好好看看这位教士。”“好,我看了,”波尔朵斯说,“那又怎样?”“是这样,这是一个男子汉。”

波尔朵斯吃惊地望望达尔大尼央。他无疑一点儿也不明白他的朋友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陛下,”助理主教坚定地说,“您会采取恰当的措施。不过,我预料它们是可怕的,可能激怒叛乱的百姓。”“助理主教先生,您有很强的控制他们的能力,而您又是我们的朋友,那好,”王后挖苦地说,“请您一面给他们祝福,一面使他们平定下来。”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